第2章 欢火乱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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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中午,太卜司外,符玄住所门口〕

总算是穿戴整齐的符玄立在门口,有些不耐烦地敲着鞋跟儿。

“我说,这都几个时辰了?本座的时间可金贵得很,不是你所耽搁得起的。”

在洗完澡、换上一条新的丝袜和干净衣服、把湿透的床单塞进洗衣机(玉兆驱动)后,符玄便仿佛摇身一变,从一位床铺上欲火高涨的情人变作了一位矜持而睿智的贤妻。

如此迅速的无缝切换也令人颇觉佩服和怜爱,辰星决定把这一点写进她的《老婆可爱辑录》。

“哎,知道啦知道啦,这不就来了吗~”她脸上陪着笑,把最后一件外套往身上一披,手忙脚乱地从里屋跑出来,“我这不想的,第一次和符卿你出门逛街嘛,总得打扮得规整一点儿。”

“唉,本座都不愿意想。”符玄伤脑筋地叹息一声,那金色头簪上的坠儿也随之轻轻晃动,“等罗浮平民知道『无名客和太卜好上了』这回事,到时候将是什么光景。想想吧,舆论马上会飞得满天都是,还会有人借机生出许多你我的谣传……麻烦事还多的很。”

“你怕了?”辰星笑着问,此时她正忙着把卫衣的兜帽整理成像样的形状,“咱俩不是约好了?有什么未来,都一起改变就行。”

“面对和改变又并非一概之论,快少惦记你那妄言了吧。”符玄撇撇嘴。

人尽皆知,她一向对改变未来之类的说辞是不以为然的。

整好衣裳抬起头来,辰星却忽然发现符玄已经不知不觉凑到了自己跟前,脸上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认真表情。

“记好,同本座出去见人,你的行为就已与我太卜司密不可分。翻垃圾桶抢宝箱一类行径大可改天再做,也休要当众与本座讲些太过亲密的话,听到了?”她伸出一根细嫩的手指点着辰星的胸脯。

在这符玄难得的假期,经历了一上午的春欢,两人准备前往长乐天度过这一天余下的时间。

然而以她们二人的身份,公然上街,不招来一群好事之徒围观是没可能的。

于是符玄指出,干脆破罐破摔,直接趁此机会把她两人的恋爱关系对外公开——毕竟仙舟的八卦分子们就是再狂热,对一件事也总有谈到腻的一天。

等挨到那时,就也算是一劳永逸了。

“知道啦知道啦,太卜大人耳提面命,我自然循规蹈矩~”辰星平静地摆摆手,示意符玄安心,“我是想说,若是太卜你实在不放心,何不为今天这趟出行卜上一卦呢?”

“本座自然卜过了,只是……”符玄张口想说,但却欲言又止。

她想到了昨日所作的那个“殊途同归”的卜辞。

如此迷糊而奇怪的卜算结果,连她自己都难以理解,罔论说出来给辰星听——大概只会徒增烦恼。

……只是她转念一想,却忽的又生出一个没来由的怀疑来。

若这“殊途同归”说的并非她,而是她身边的爱人辰星,那又将如何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内心有种莫名的战栗。

自己与辰星喜结连理,自然不算是“殊途”,那么除自己之外能与辰星“同归”的人,又可能是谁呢?

“只是……怎么啦?”辰星眨着大眼睛,好奇地望向她。只是以防万一……符玄决定确认一下。

“嗯……本座有一问题问你,请你务必如实相告。”

“唔?我当然不会骗你的,只是……”

“这就行了,”符玄怕她追问,忙打断了她的话。开口之前,又静静地低下头去做了个深呼吸——她的语气显然缺少了几分以往的自信。

“你——在星海之中羁旅许久,可曾遇到过有倾慕之意的人呢,除本座之外?”

听到这句话,辰星显然吃了一惊,她没想到符玄会突然问她这种确认忠诚的问题。

“欸,倾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呃……你如实回答就好,不论答案是什么,本座都不怪你。”符玄连忙找补道。

她努力放慢呼吸、显出镇静的样子,但却抑制不住那狂跳不止的心脏。

作为一名活过百年才初尝恋爱之甜美的少女,会有恋人出轨的担忧,于她而言也无可厚非——倒不如说没有才奇怪。

符玄知道,自从两人正式确立关系开始,辰星就未曾在她面前说过任何一句谎话。

当然,在有着穷观阵和法眼的她面前,想说谎话也是徒劳,但她明白那份坦诚是辰星的性格所致,同时也是对自己的忠心耿耿。

因此不论辰星的回答是肯定或是否定,她都不会去怀疑。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辰星并没有做出肯定或否定的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托起下巴来。

“这个,老实说的话……我不清楚。大部分人对我来说,只是合作过的熟人或是普通的朋友,谈不上什么『倾慕』……但有一个人,她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奇怪……是指什么?”符玄听了这模棱两可的回答,也一头雾水,但没来得及思考,这句话便已经下意识地问出口。

“那个女孩……各方面都很奇怪。”辰星皱起眉毛,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回忆喜欢的人。

“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会有种莫名的兴奋,心跳不停的怪异感觉。按我的经验,那种感觉我只在跟符玄你见面的时候才能找到。可是,”她打了个冷战,“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自己喜欢她……说白了,那个人很危险,闹起事来什么都不顾,害死人了也不管,有些时候,根本就是个恐怖分子。我本应该害怕她的……但我也搞不清楚,现在这份情感究竟是什么。”

法眼告诉符玄,辰星说的这些话一如既往是真心实意。

符玄略微松了一口气,轻笑着说道:“原来如此,多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听起来此人也不像是能撼动本座地位的货色。”她调皮地眨了眨眼,“顺便问一嘴,此人当今不在罗浮吧?”

“嗐,匹诺康尼遇见的,隔了十万八千里远。”看着符玄的表情放松下来,辰星也自觉恢复了一如既往的轻松口吻,“至于撼动符卿你的地位,哦~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呀?我看符卿你大可放心了,这种事根本没的可能。”

“听你这么说本座就安心多了。”符玄愉悦地咯咯笑起来。

既然这最后的疑虑也已打消,那便没有再拖拉着不出门的理由了,她伸手去拧房门的门把手。

“不过听起来,你提到的那个女孩子还挺有些意思。匹诺康尼的旅程本座也未曾听你讲过,再多说说如何?……”

轰!

房屋忽然一阵剧烈的震动,墙上的挂饰叮咣作响。两人都愣在原地,符玄的手握在门把手上停滞着。

“地震?不对,不可能……是房子出什么问题了吗?”辰星瞪大双眼,茫然地左顾右盼。

轰!

又是一阵摇动,一阵爆炸声从远方传来。

“不对,在摇动的是整个太卜司洞天!”符玄果决地喊着,同时一把拉开屋门、转头叮嘱道:“辰星你且待在院内稍安勿躁,本座过去看看!”

丢下这句话,她便利落地冲出门去。

“哎?你等等……!”辰星过了半秒才反应过来,连忙两步追出去。然而眨眼间,身轻如燕的符玄已经飞快冲出去数丈远。

“符玄!注意安全啊——!!”她把手指环成喇叭型放在嘴前,冲着符玄的背影大喊道。

符玄没有回头,只是一面飞跳向前,一面朝她摆了摆手。

……………………

骚动发生的地点离符玄的私宅并不算远,就在太卜司的入口附近。

来不及绕道走正门,符玄足尖在太卜司的围墙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高高腾起,粉白色的衣摆飞舞、如天仙般轻轻落在司内。

刚抬起头来,符玄便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呈现她眼前的,是一副分外混乱的光景。

书库外不远处,卜者们拼命四散奔逃,而一队队云骑军则是脚步匆匆地从反方向赶来。

喊杀声的正中央,一阵阵爆炸正接连不断地发生,卷起股股激烈的气浪,将围堵上去的云骑军掀飞,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直接攻击没有用!”云骑的队长声嘶力竭地号令道,“所有云骑后撤,集中保护太卜司成员撤出!”

听到了队长的命令,训练有素的云骑们很快重整旗鼓,纷纷堵拦在爆炸发生的地点和从书库逃亡的卜者中间结成阵型。

然而局势并没有因此而稳定多少——那接连发生的爆炸似乎并非有规律地在原地发生,而是在一定区域内胡乱地轰击着。

很快,一次分外激烈的爆破便在云骑前线处迸发,将十几个人通通震飞出去。

“所有人冷静,我是本司太卜!”符玄脸气都没空喘一下,便焦急地跃上前去、张开阵法来阻拦爆破的气浪,“云骑队长,通报当下情况!”

“是!”那名原本手忙脚乱的云骑队长一见符玄前来镇场,显得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上来,“报告太卜大人,就在前不久,此处忽然发生了这种剧烈的连续爆炸!虽然还未造成人员死亡,但为防万一,我们正在疏散此处的工作人员!”

符玄点点头,追问道:“爆炸的起因呢,可有线索?”

“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证据,”云骑队长紧张地摇了摇头,但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补充道:“不过……刚刚这里有名青黑色衣服的卜者,随手摆弄了一下,说是她看见里面有个女孩在跟一群蒙面人战斗……不清楚可不可信!”

青黑色衣服,符玄立刻想到了是谁。平日里不靠谱,但既然是当下这种场合,那姑娘自然不会把随口胡诌的话讲出来。

“尔等云骑后撤,专心保护卜员疏散,本座来会会这来路不明的异变。”符玄果断地把手一挥,语气中带着不可悖逆的威严。

“这?可是,您……”

“动作快。”

“……是!”

云骑队长担忧地回望她一眼,但还是转头带着部下退走了,留下符玄独自一人凝视着天边如烟花一般炸响的灾厄。

“来吧,”符玄冷峻地闭上双眼,两手指尖交叠,法眼放出粉紫色的威光,密密麻麻的阵法纹路以她站立之处为中心,逐渐向四周浮现开来。

“让本座来看看你的真面目。”

然而就在她于脚下张开穷观阵的一刹那,异变再次出现——天边仿佛无穷无尽的爆炸声,忽的戛然而止。

随着最后一次轰炸的回音阵阵地在洞天上空传播远去,整个太卜司平静了下来,仿若刚才的灾厄从来没有发生过。

符玄心中暗觉惊愕。她张开法眼,扫视着那团席卷的烟尘,随后窥见了身影,只有一个人,那是一名少女。

符玄惊疑地阖上阵基,睁开双眼——少女的身姿没有消失,依旧在烟尘中浮现着。

也就是说,此人直到刚才为止都隐匿着自己的身姿,在符玄展开穷观阵去窥视她的一刹那,才将自己的身姿回归现实。

她是因为察觉到自己的观测,才主动显出身形来的么?莫非此人是在挑衅自己?

心中纵使有再多的疑惑,也总需要开口问了才清楚。

“阁下,何许人也?”符玄戒备地质问道。似乎听到符玄的声音,那名少女随手拨开烟雾,漫步似的踱了出来。

符玄的第一反应是,这名过分美丽的少女看起来并不像是爆破犯。

一头素净的黑发系成可爱俏皮的双马尾,瞳仁是樱花般的粉红色,洁白精致的脸蛋上点着两枚泪痣;脖颈上挂着一枚铃铛,娇小的身躯则是被绣着樱花图案的低胸红色连衣短裙包裹起来。

少女胸前几乎和符玄一样贫瘠,双腿倒是丰满白净,除一只手戴着黑色的手套外,裸露的手指和踩着木屐的双脚指甲都涂上了红色的指甲油。

最为显眼的,是她侧面额头上一张红白两色的狐狸面具,更增添几分俏皮机灵之感。

从外观来看,一般人大概会觉得这少女只是个人畜无害、前来观光的化外民。

但符玄却不敢松懈——她博览群书,自然认得那面具是何方势力的象征。

“阁下是,绮乐天君(欢愉)的信徒?”符玄警惕地打量着她,张口问道。

意识到自己因为紧张嗓音有些沙哑,便吞了口唾沫,“未有通告,骤然到访,还在我太卜司弄出如此动静来,敢问所为何事?”

正在疏散的人群有人听符玄讲出那个名字,纷纷好奇地扭头看来。

他们早就听说,“欢愉”的信徒是全天下最能胡闹的一群人,对你施以援手或是为害一方,全要看他们找乐子的心情。

人们都很好奇今日这位忽然出现的女子是怎样的类型。

不过符玄一个眼神过去,云骑军连忙纷纷加快疏散的动作,连最后几个拖拖拉拉的人都被拽出了视野之外。

那女孩听完符玄的质问,惊讶地抬头打量她一番,随后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哦,你好你好初次见面!说起来进这巡猎的仙舟还需要通报来着,还以为是谁想来就来的公共厕所呢?这倒不好意思,是花火搞忘啦~虽然就算记得我也不会通报就是,嘻~”

仿佛听到了什么格外好笑的戏言一般,那位黑发少女脸上的戏谑表情始终没有消失过。

但听了这一段轻浮又无礼的发言,符玄却不禁恼火地蹙起眉头。

她并不喜欢跟“欢愉”的人打交道——因为总觉得这群人永远不会拿出认真的态度来说话。

她克制住内心的不悦,尽量摆出一副平和的态度来。

“花火,阁下是这样称呼么?若说进入仙舟不通报是由于忘记,那么阁下在这司库重地搞出如此大的乱子来又是为何呢?”符玄正视着对方、稳住嗓音,扬手指向周围躺倒一地的云骑,表情满是肃杀。

“啊,花火是我的名字,假面愚者花火。不过你怎么叫都行,起了难听的外号我也不会生气哒~”花火轻浮地一摆脑袋,笑眯眯地回答。

随后,她又把眼神放在倒地的云骑身上,作出一副假惺惺的怜悯表情:“至于这些家伙……哎呀,我也是没办法呀,这边打得正痛快,他们却要跑来搅我的局,那就只能连他们一起解决咯?”

不可理喻。符玄有些恼火地捏紧了拳头。

“愚者吗……请阁下回答之前注意自己的立场,阁下的言论可能会决定罗浮、乃至整个巡猎阵营对愚者的态度!”

“立场?态度?”花火只是哈哈笑着一甩手,仿佛是要丢掉粘在手上的灰尘一般。

“那些东西对我们愚者都不顶事儿。我才不管你们巡猎怎么看咱们呢,倒不如说要是岚派人来追杀我们,我还会觉得刺激一点儿。”

这样根本构不成有效的沟通。符玄满脸苦闷的神情,思索着如何提问才能让这位愚者乖乖回答,讲明白自己为何在这太卜司大闹一番。

……说起来有一个疑点,她刚才似乎提到“打得正痛快”。这是指什么?

然而花火似乎并不打算等着她冥思苦想,她轻快地一挥手,调过身子去,哼着歌一蹦一跳地离开了,松松垮垮的木屐踏在地板上“啪嗒啪嗒”作响。

“等等,站住!”符玄连忙喊道,两步冲上去拦住她的道路,“你不能走——讲明白前来仙舟和袭击我司的原因,我们才能考虑如何处置。”

“嗐,得了吧,我可等不上你们这群老登花上一百年来做决定,来判断我的去留哦。”花火嘲弄地一甩脑袋。

转头瞧瞧符玄,又忽然把脸一沉、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来:“我现在还非走不可了,你怎么办?”

“那本座不惜动用暴力也会留下你。”符玄忽视掉她变化无常的态度,严厉地回答道。

粉红的眼睛和铜黄的眼睛对视着。一秒后,花火轻飘飘地将上身向后一仰,语气中的轻浮减弱了几分。

“小姐姐你叫什么?”

符玄也挺起纤细的柳腰。

“太卜司,符玄。”

“可以啊,符玄小姐~”花火似乎突然显得十分兴奋,她夸张地点点头,挂在脖颈上的铃铛也随之泠泠作响,脸上的笑容充满了玩味。

符玄一时以为对方或许决定和自己谈判了——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你要是能拦住我呀……”

全身忽然不寒而栗,符玄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杀气自对方周身泛起。她连忙低下身子,如临大敌地紧盯着花火。

“那就尽管试试吧——!”

花火脚下一蹬,她浑身便忽的达到了一种人类不可企及的高速,朝着符玄扑来。

……………………

“!!”

符玄陡然一惊,但她并不是没有戒备——法眼早就洞见了两人之间开战的可能性。她匆忙地向侧边一撤,躲过如箭一般朝自己射来的少女。

“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向我们宣战吗?!”符玄跨开一条腿来确保自己站稳,紧盯着花火质问道。

“你随便怎么认为都行啦,反正我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花火嬉笑着,分别曲起双腿,把木屐系在脚踝上的绑绳一解,赤足立在地上。

至于那碍事的木屐,则是随手挂在了腰间。

只见她轻巧地一跃——那洁白的足底似乎并未沾到地面——便又一次向符玄袭来,锐气不减反增。

符玄仍旧依着法眼所判断的未来躲过袭击,但原本绕到她背后的花火却忽然一个瞬移,闪到了她的面前——来不及感到惊愕,一记势头格外猛烈的回旋踢便急袭在她的腹部,狠狠地将她踹飞出去。

符玄痛苦地闷哼一声,娇小的身子在地上翻滚一圈,才勉勉强强站定,口中却已是咳出了丝丝鲜血。

她睁开有些发昏的双眼,带着格外难以置信的眼神重新审视着花火。

细看之下,这女孩浑身上下虽未带着一样兵刃,但一招一式间却充满了凛冽的杀气。

她那四肢虽如洋娃娃般的精致,但一旦中招,恐怕就是直击性命的创伤。

符玄连忙用不易被发觉的幅度甩了甩脑袋,听着发簪上的吊饰丁零作响,强使自己的意识略微集中了一些。

真是的……今日跟那辰星相处久了,自己原本紧绷的思维都不自觉放松下不少。

想来后面的日子那家伙还要在自己身边待个几天之久,她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若是不早点适应陪同恋人和紧张工作间的区别,恐怕会有麻烦的。

……………………

花火不像符玄一般能够展开洞悉一切的穷观阵,自然也就不知道符玄此刻内心在想些什么。

假若她听到了刚刚符玄的心里话,恐怕会嘲弄地笑出声来:与一名实力直逼令使的假面愚者为敌,你居然还有心思考虑工作?

对于眼前的这位粉发少女,花火并未事先了解过——对她而言开启一段冒险前若是把将见的人都彻底调查一遍,那才是真正的无聊。

不过凭借自己的实力,她也有自信在几分钟以内把这位爱摆架子的文职人员解决掉,然后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所以她自然也不知道,符玄并不是个文职人员那么简单。

还记得那位“青黑色衣服”的卜者——青雀小姐,曾经用这样一句话来评价过符玄:太卜大人虽然个子不高,能耐可是顶天的。

熟悉内情的人们也都知道,她所说的能耐,不只是说符玄能在一众仙舟卜者中鹤立鸡群、独自一人操纵穷观阵、测算的结果百年来从未出错,还包括另一件事。

那就是,符玄实际上很能打。

……………………

花火有些惊讶地眨眨眼睛,看着面前那位打扮考究的卜者伸手擦擦嘴角,重新站直了身子。

“哪怕是反物质军团的挨了那一下,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符玄小姐你还能站起来呀?”她兴致盎然地搓搓手掌,“意料之外的惊喜,真让人兴奋呢!”

“本座倒是不觉得有何兴奋。有性命之庾的战斗,不适合本座……”符玄姣美的面容如今蒙上了一层阴翳。

她悲哀地叹了口气,迈起步子走来。

动作虽然不快,但却散发着一股逐步紧逼的压迫感。

“那我就帮你兴奋起来吧——!”花火喜悦地叫嚣着,如弩箭一般冲去,一记刺拳打出,符玄闪身躲避——并没有打出来。

花火的身姿忽然在一片火光中消失了,随即,一张熟悉的狐狸面具骤然出现在符玄背后,一声爆响,她重新出现在了那里,原本被躲开的袭击,也重新确切无疑地朝符玄头部袭去。

那拳风气势之盛,令人不由得担忧若是击中,落下的伤痕将是如何触目惊心。

可是符玄并未坐以待毙。

见了花火忽然消失在眼前,她也没有显出丝毫的动摇,而只是从容地抬手向身后一拨,便将那裂帛之势袭来的刺拳方向转向一边。

“什——”花火惊讶地瞪大眼睛,但在她因为发力打空而失去平衡的空当,符玄已经伸指朝她的身躯猛地点来。

啪的一声爆响,指尖划破空气,花火随着一片火光在符玄身前十几米开外重新显形。

“如我所料,能够毫不费力地瞬移么?狼奔豕突,倒叫人烦躁。”符玄收起架势,转身来正对着面前的花火,后者则是戒备地盯着她那犀利的双指。

“让我想想……卜者呀,卜者。莫非,”这次轮到花火皱起眉来,若有所思地,伸出一根指头轻点额头,“噢~莫非,你是能预测到我未来的行动?”

符玄眯起眼来,不置可否。

她没有义务为敌人提供自己的情报,但花火的推断显然是正确的。

与罗浮一众以武艺成名的剑客不同,她在战斗中所靠的,便是透过法眼和穷观阵来观测敌人未来一段时间的行动,再对此作出相应的反应。

她刚才重新展开了穷观阵,审视未来的幅度更大、距离也更远,因此可以预见到花火的闪现动作。

如此一来,她便能以最小的动作去规避攻击,也能找到最好的时机像拨开子弹一般,推开锐气如箭的刺拳,从而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至于攻击方面,她擅长操纵的属性是量子;同时还有精妙的点穴技术,往往能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按兵不动的话,本座就要先攻了。若是害阁下受了伤,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符玄樱唇吐出的话语十分冷峻,未带几分感情,正是如临大敌的态度。

她伸出两个指头,自空中极快地一点一划,几阵量子的小型空气爆便在花火周身炸裂,她不得不再次使用瞬移来闪避。

然而符玄也已观测到了那面具再次出现的坐标,便果断地补上一计空爆。

随着一声炸响,花火有些狼狈地跌退几步,勉勉强强重新站稳。

然而,符玄脸上原本自信的神情却有些惊愕地僵住了:这片刻的失去平衡,只是她刚刚对花火造成的唯一损害。

花火的白净娇躯没有丝毫伤痕,连衣服都没有撕破的迹象。

“虽然打得很漂亮,但是不痛不痒呐。”她满不在乎地摊开手,拍拍衣服上的灰尘,“那刚刚那招我就无视掉了?”

说罢,她便果断地一个闪现,——直接冲进了符玄怀里。这一点早有法眼洞见,符玄正要反击,但却忽的愣了半拍。

只见那娇小的少女浑身火光一泛,恍惚间似有几条绯红的金鱼划过身旁,眨眼之间,冲至自己怀中的居然霎时变作了一位满头灰发的高大少女。

——那副样子,是辰星。

尽管符玄素以处变不惊着称,见到如此诡异情状却也是不由得动摇了一刻,伸手防御的动作也慢了半拍,这就酿成了大错。

一瞬间,“辰星”有力的胳臂猛甩过来,符玄只觉侧脸一阵钻心的疼痛,便被狠狠地摔落出去。

“咳……!”

“果然符玄小姐吃这一套呐~?”

得手后,面前的“辰星”灵巧地摇身一变,再次化回了那位满脸不怀好意笑容的红衣少女。她把身子一侧、弯下腰去,意味深长地抚摸着下巴。

符玄勉强稳住自己不摔倒在地,同时调整姿势试图应对花火的下一次攻击——但太晚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仅有咫尺之遥,花火惊人的速度足以超越她的反应。

一声闷响。

是花火再一次瞬移到她怀中,狠狠送上一记膝撞。

尽管法眼中清晰地看见自己腹部遭受痛击的模样,但身体的反应速度却跟不上花火的追打;还没来得及吐尽口中涌出的鲜血,又一发子弹似的刺拳便再次击中了她的胸口。

咔啪,一声令人心痛的脆响,绯红的鲜血再次迸溅于空气之中。

符玄觉得自己的肋骨大概断了几根,可她并无时间去确认;花火那足以斩断反物质军团甲壳的猛击每次痛击在她身上,她鲜血淋漓的躯体便被击飞出去数米远,而花火总是瞬移到她被打退的落点处等待着,如击球一般狠狠虐打她的全身。

“她也预测了我的行动……”咳出口中的血腥,符玄朦朦胧胧地意识到,“可此人不靠法眼,居然仅凭反应力来判断……档次之差,当真云泥之别……”

她所意识到的力量差距,着实千真万确。

她符玄本事能耐再大,卜算功力再强,说到底还是一个不善征讨的文官。

尽管对方的情报还不甚完善,但看一招一式之间,实力分明逼近令使级的人物。

如此强敌,即使景元将军亲征应对,恐怕也不算过分。

花火一边一次次地将符玄的躯体轰飞,一面口中狂妄地嬉笑着:“怎么了怎么了符玄小姐?刚刚不是很厉害吗,加油反击啊?反击过来啊?再让我瞧瞧你的能耐吧!”

事实上,看着粉发少女伤痕累累的惨状后,花火也多少有些不舍,几度想要停止这毫不留情的追击。

毕竟她行事虽然不择手段,但到底不是个杀人魔,为了这点小事去害人性命,对她来说也并非什么可乐的事情。

然而面前这位伤痕累累的少女身上却始终向她传来一种莫名的违和感——似乎此人仍有留手一般,令她不敢轻易停下手中的动作。

在又一次抓着符玄的衣襟将她摔出去之后,花火终于惊异地眨眨眼,察觉到了异常。

符玄看似始终在被动挨打,却在每次花火将要击中她的瞬间进行精妙的动作微调,以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最大程度地规避损伤,以至于至今符玄仍能颤颤巍巍地立在她面前,所受的几乎是一些外伤。

“欸欸~就像在打泥鳅一样,使不上力呢~”花火心里不禁有些赞叹——这名少女在如此的绝境下,居然还能保持这样冷静的思考和判断,若是从正常人的角度来考虑,实在也是令人钦佩的。

不过,花火表情中仍是透出了一丝轻蔑。

就算这样避过伤害,她也只是拖延自己落败的时间而已,根本不会有机会反败为胜。

大概是想拖到罗浮的将军前来支援吧?

虽说她花火想跑的话罗浮的将军自然也留不住,可她也不愿意按着对方的谋划拖到援军前来。

花火是乐子人,毕竟不是变态,要她这样慢慢地去“凌迟”别人,是断无乐趣的。

于是花火便盘算着,下一招一定要确实打中符玄——就把这顽强的女孩子给击昏过去好了。

如此想罢,她便忽的停下了对符玄的连击,而是一闪身,以一秒几十次的机会在符玄周身来回闪现不止。

滞留下的面具和残影交错重叠,形成了无数个一模一样的花火影分身——她是在用自己极致的速度去挑战法眼的观测上限。

符玄被围在正中央,浑身的伤口都滴落着鲜血。

她环顾四周,但转瞬间便被那惊人的速度晃得眼花缭乱,遂仿佛自暴自弃一般,阖上了乌青的双眼。

残影出现与分裂的速度越来越快,以至于在周遭卷起了颇为激烈的空气撼动。

明眼人一看便知,如此超越与法则之外的运动方式,绝非一般命途行者所能企及——是星神的力量。

花火正用欢愉之神赐予她的威能,以最为直接而鲁莽的方式向着穷观阵的计算实力发难。

忽然,一声爆响——周围的残影还没来得及在零点零几秒内消失,花火的本体便骤然出现在了符玄身后。

显然,符玄独自一人所操纵的穷观阵若想通过计算解明花火那星神赋能的行动,尚且还是望尘莫及。

符玄没有回头,她甚至没有意识到敌人出现在何处。

“晚安啦。”花火心中默念着。她的手刀如飞矢般撕裂空气,直击符玄的肩头。

然后,符玄朝前倒了过去。

可是,花火却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她的手掌分明还未触碰到目标。

随后,在不到一刹那的时间内,她意识到符玄脚下的地面翻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前那个遍体鳞伤的“符玄”刚刚朝前倒去、被翻到了地下。

来不及思考这个招式的用意与来头,花火脑中的本能思考已经开始警铃大作:地表上的符玄从自己前方翻去地下,那若是地下本还有一个“符玄”,就应该是从自己身后过来——

“啪!”

一声轻响,短促,但却利落,配合着划破空气的量子威能,在花火腰侧的一处穴位迸发开来。

将双指指尖猛力印上那个穴位的,便是重新浮现在花火身后的人——符玄。

花火已然来不及发出惊叫,只觉浑身如同电流通过一般的酥麻,随之而来的是四肢脱力。扑通一声,矫健的双腿无力地软倒。

狂妄的假面愚者小姐在符玄身前仰面瘫倒下去,浑身再也动弹不得。

“否极泰来。”符玄不无得意地笑道。

全身上下只剩五官还能动弹,花火似乎在一瞬间内便接受了自己落败的事实。她仿若感到很新奇似的,兴致盎然地咂咂嘴,仰望着上方的符玄。

“呜哇~这是什么,我完全动不了了啊……噢噢,原来如此!是从我闪到你怀里开始,就进入你的圈套了,没错吧?”

“此即最为稳妥之法。”符玄微笑着点点头俯视下来。遍布她浑身的伤口已经全部消失,连一道疤痕都没有留下。

“阁下打算以速度扰乱本座测算,那般速度,若说扰乱,确是不无可能。然而本座所看的并非过程,是结果而已。”

“是哦~没想到今天是我中了别人的套呢?总感觉也不错嘛!”花火一动不动地躺着轻笑起来,“好哦,那既然我输给你了,要杀要剐就随你心情处置吧。悉听尊便~”

符玄却是嗤之以鼻,轻蔑地一扬下巴:“无稽之谈。本座岂能同你们愚者一般随心所欲,是有仙舟的规制需要遵行的。且等你将袭击太卜司一事,乃至袭击本太卜一时全盘交代出来,再为你定罪吧!”

“欸欸~应杀却不杀,那我就是欠了符玄小姐一个人情咯?既然如此不如干脆交个朋友?花火我向来对朋友是仁至义尽的~”

符玄又低下脑袋去,无奈地瞟了花火一眼——此人虽是战败,却偏偏没有半点败者的觉悟,还净在这胡诌些有的没的话。

若非仙舟上禁止虐待俘虏,她真想利落地给这愚者一点颜色看看。

“哎,符玄,你没事吧?情况如何?”忽然,一个熟悉的冒失声音自身后响起。

符玄笑容满面地一掉过头,恰好瞧见气喘吁吁的辰星正穿过太卜司的大门。

她没有发现的是,仰躺在自己脚边的花火脸色忽然一变,似乎如释重负一般。

“我……一直等着……呼啊……还,还有点放不下心,所以就……”

辰星喘着粗气,连连贯的语句都有些说不明白。

符玄一看她便是在洞天内左冲右突了半天来找过来的路,便轻笑着凑上前,伸出手掌来帮她拍打拍打后背。

“无妨,你来得倒正是时候。本座恰在刚刚把惹是生非的捣乱分子制服,正静待着云骑援军来押解呢。”

“咦,那个爆炸是被人专门搞出来的?”辰星惊诧地直起身子,“是何方神圣啊?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符玄冲身后努了努嘴:“诺,本座身后那人便是。莫看此人衣装无奇,作战起来却是毫不留情,很耗了本座一番心计呢。”

辰星听完,更感几分好奇,便主动凑上前去,准备把那瘫倒在地上的少女一睹芳容。

然而就在她看清那人面容的一刹那,几乎惊讶得蹦起一丈高:

“花火!?你这家伙,咋会在这?!”

然而向来话多的花火,此时却只是把那绣眉一蹙,一言不发。

倒是符玄有些惊讶于辰星的反应,凑上前来问道:“说来刚才,此人也无端地变作你的样子来迷惑本座……莫非你认识她么?”

“认识啊,”辰星忙不迭地回答,“她就是我刚说的那个……”

辰星这句话,符玄并没有听完,事实上辰星也没能将它完整地说出来。

恰在她停顿了半秒钟去组织语言的时刻,三人之间的空气忽然猛地炸裂开来,巨大的爆响震彻了宁静许久的太卜司,打了在场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什……”并无防备的符玄震惊地瞪大双眼。

她面前的光景奇迹般的清晰,自己被爆炸的气浪掀去一旁,而她对面相距近些的辰星和花火则是被吹飞到了离她十几米外的远处。

她反应很快,连忙张开穷观阵,期望能预见当下是何情况,然而她的动作慢了一拍——在她看清未来异变的那一刻,异变便已经发生了。

空气仿佛忽的被撕开了一道愈来愈大的裂缝,被和她分隔开来的两人身后逐渐张开了一扇巨大的空间门,如海洋吞纳河流一般疯狂地吸收着周遭的一切;身体轻盈的花火很快便被气流吸取得腾空起来,细长的衣摆在空中疯狂抽动着。

她脸上破天荒露出几分惊慌的神情,但因仍受符玄的点穴控制着,浑身动弹不得。

“喂,等等……”

她身旁的辰星下意识地伸手挽在花火腰间,想要将她从空间门内拉回来,但空间门的吸力却毫不犹豫地进一步增大了。

风声呼啸间,辰星踏在地上的双脚很快失去了平衡,她同花火两个人一齐被气流托得腾空,以不可挽回的态势朝那扇诡异的空间门飞去。

“哇啊啊啊啊啊这搞什么啊——”

“辰星!抓住我——”符玄见此情景大惊失色,连忙借着那吸力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伸手想要拉住辰星的袖子。

然而被那门吸至空中的两人停留的片刻稍纵即逝,符玄只觉自己的指尖在辰星手套尖的布料上略微一擦,她便错过了那两人,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被吸入了那道诡异的门。

恰恰就在吞噬了那两人之后,空间门倏地安分下来,那引力般的强大吸力骤然停歇,巨大的门口也如逆生长般地缩小,未等符玄从突发状况中反应过来,便平静地竖立在她面前,化作了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小门扉。

符玄如遭了雷击一般僵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她身后,细碎的脚步声开始响起,是先前离去的云骑们搬来了援兵。

“太卜大人,发生了什么?”打着头阵的彦卿火急火燎地冲来符玄身旁,“我们刚刚远远望见开拓者和那个恐怖分子一起被吸进了一道巨大的门……那是什么情况?”

符玄这才从突发事件带来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尽管此刻本能拼命鼓动着她立刻冲进面前这个未知的空间、夺回自己的爱人,但理智到底意识到这样做过于莽撞。

于是,她极快地抬起指来,以常人难以看清的速度结了几个掌印,重新展开穷观阵去分析面前这诡异的门扉。

彦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她全神贯注的样子,也便不好插嘴。

谁知正展开穷观阵解析的符玄,脸却是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满头的冷汗浸染着面色凝重,直至脸色死灰。

“此地乃是流光忆庭所属……危险至极,”想到坠落入其中的恋人,符玄感到呼吸困难不已,“需要立刻前往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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