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0(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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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倾所说的最后一个线索,自然是马维远。

根据他的推测,凶手之前宣称一共要杀死七个人,而如今除了下落不明的周俊以外,已经死了五个。在剩下的目标人物当中,最有可能成为凶手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杀害对象的,就是马维远。

因此,马维远的安全应该是眼下最需要确保的事情。而倘若他们还想获得更多跟凶手有关的信息,恐怕也要从他身上入手。

另外聂倾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想去人民医院找马维远,也是存了私心。

开车赶过去,到那里已经是中午了。

聂倾别的地方都没去,直接先到312号病房找余生,把守在门口的便衣警察吓了一跳。

“组长!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这个叫华丰的便衣站起来问。

“有事要找马维远,顺便过来看看。”聂倾正说着却刚好看到门从里面被打开,明昕走出来,看见他也微微愣了下。

“你已经听说了?”明昕问。

“嗯。”聂倾下意识蹙紧眉心,“明医生,到底怎么回事?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伤口会突然开裂?”

“咳嗽,估计昨晚受了凉,一下子发作起来我也没想到。”明昕面无表情地说。

“受凉……”聂倾想到昨晚他是跟余生一起睡的,两个人盖一张被子难免有些紧张,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聂倾心里的自责全写在脸上,胸口堵得他说话都困难,“明医生……那我现在能进去看看他么……”

“看是没问题,不过短时间内他估计醒不了。”明昕看着聂倾,“这次他真被折腾得够呛,身上旧伤没好又添新伤,二次缝合给身体带来的负担更大,恐怕至少得休养一两个月,否则很难好利索。”

聂倾听了不禁攥紧双拳,“可是他现在着凉,万一又咳嗽起来,刚刚缝好的伤口不就又……”

“这你不用担心,我刚才给他打了一针专门治风寒的药,见效很快,应该不会再咳了。”明昕说完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又抬头道:“我还得去看其他病人,先走了,有情况再叫我。”

“好……多谢。”

聂倾等明昕离开后,就放轻脚步很快地走进病房,病房里那名叫夏星的便衣警察见他来了便极有眼色地先出去了,顺手将门合上。

聂倾走到病床前,动作下意识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他甚至不敢在床边坐下,只是轻轻弯下腰,凝视着躺在床上的余生,感觉他似乎连气息都没了。

“阿生……”

聂倾明明很怕惊扰到他,可又忍不住低声唤他的名字。

他伸出手将余生的一只手轻轻捧在手心,却发现他此时五指冰凉,仿佛体温都散尽了一般。

他这个样子,就好像……

聂倾的心脏顿时狠狠颤了下。

刚才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突然闪现过无数不好的念头和联想,甚至还有些极为逼真的画面,让他随之而起的情绪也极为真实。

聂倾差点要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余生了。

“阿生……”仿佛是为了确认什么,聂倾不由自主地将余生的手握得很紧,可惜他此刻得不到任何回应。

明昕那会儿并没有骗他,余生短时间内确实醒不过来了。

聂倾默默地在病床前站了好一会儿,余生的手在他手心里被捂得渐渐温暖起来,察觉到这点温度上的变化后聂倾才感到些微踏实。

“阿生,我得走了,晚上再回来陪你,你好好休息。”虽然明知躺着的人听不见,聂倾还是不自觉说道。

说完他就把余生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替他将被子的边边角角都盖好掖好,这才又脚步轻缓地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出去。

华丰和夏星都等在外头,见他出来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组长,他醒了吗?”华丰问。

聂倾表情凝重地摇摇头,“还没有,你们继续帮我照看好他,我去找马维远。”

“好。马维远现在已经回家了,我们有几个兄弟跟着他,他就住在医院后面那个丽苑小区里。”

“嗯,我知道他家地址,这就过去。”聂倾又看了眼刚刚被他合上的房门,默默叹了一声后终于离开。

马维远家住在丽苑小区四号楼,一单元六零一室。

这个小区的房子比较老,外面墙皮都有些斑驳,看上去有粉有灰,好像一头头患有皮肤病的猪。

单元门还是那种老式的木制门,已经合不拢了,如今全都朝向两边大敞着,将自己坑坑洼洼的姿态展现得一览无遗,也不知道是被哪辆自行车撞过,或是被哪些熊孩子踹过、蹬过,上面依稀能辨认出几个“139-”打头的电话号码,旁边用五颜六色的粉笔写着“□□、找人、无|痛人|流”等字样。

聂倾沿着楼梯上去,看到楼道里到处都堆着各种东西,有些是旧物,还有些明显是来不及丢掉的垃圾,侵占了本该属于居住者的空间。

一直上到六楼,估计因为是顶楼了,所以门前看上去清爽不少。当然也可能是马维远家比较勤于整理的缘故。

聂倾敲了敲六零一的门。

“哪位?”里面传出一个比较年轻的男声,显然不是马维远。

“是我,聂倾。”聂倾说完门就开了。

应该是刚才已经接到华丰和夏星的通知,里面的警察看到聂倾都没感到惊讶,让他进来后又迅速关上门,“组长,马维远正在卧室休息,需要叫他出来吗?”

“嗯,我想问他点事。”聂倾点头道。

然后他走到客厅里,坐在浅灰色的布艺沙发上,看得出房间里被收拾得很整齐,各种物件都归置得妥妥当当,只不过茶几、电视柜还有旁边的花架子上面都落了一层薄灰,就好像主人出了远门许久未归一样。

两分钟后,马维远从卧室里走出来,眼下乌青,一脸憔悴,手上依然绑着一层绷带。

“聂警官。”马维远向聂倾微微点头,也在沙发上坐下,“真是不好意思,用这种状态见你……这两天真是谢谢你们了。”

“没什么,这是我们该做的。”聂倾见他还穿的是自己前几天见他时的那件衬衣,裤子也没换,都已经显得皱皱巴巴的,便随口问了句:“您太太和儿子不在家吗?”

“哦……他们啊……”马维远笑得有几分勉强,“这两天,我老婆带着儿子去他姥姥家了。之前你跟我说了最近案子的事,其实我挺不放心的,怕他们继续待在家里可能不安全,所以就让他们暂时出去避一避。”

“原来是这样。出去避避也好,至少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不然如果他们都在家的话,我们这边还得增派人手保护,难度就更大了。”聂倾说这话时目光无意中扫过马维远的脸,却发现他此时的表情有些慌张。

“马医生,您还好么?”聂倾认真看着他,“您放心,现在您是绝对安全的,我们不会再给凶手任何机会让他伤害到您。”

“那就好……那就好……”马维远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中间,下意识地来回搓着,抬头问聂倾:“你今天特意来找我,是为了问昨天袭击的事吧?”

“是,我想问问您当时被袭击时的具体情况。您能不能把您记得的事情全都告诉我?越详细越好。”聂倾拿出记事本道。

“好……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马维远慢慢地点着头,点了几下之后终于不点了,双手交握于膝前,似乎在努力回想道:“昨天下午,我本来一直在给患者看诊,快六点的时候刚好看完最后一个,我就让一直陪我的两位警官同志快去吃点东西,然后自己去了洗手间。小余同志那会儿就跟在我后面——哦,不过我当时没发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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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维远说到这里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等我上完厕所出来,感觉坐了一整天不太舒服,就想去院子里活动下筋骨,可没想到刚走出后门就出事了……”

聂倾:“您是说,您刚出门就撞上袭击者了?具体是在什么位置?”

“就在后门门口……”马维远停顿了下,“当时我一出去,就感觉侧面有个人影向我冲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小余同志从身后狠狠推了一把,刚好躲开那个人的直接冲击,不过胳膊上还是被划了一刀……等摔倒后看见血,我才意识到自己被划伤了……”

“那然后呢?”聂倾紧接着问。

“在我摔倒之后,小余同志已经拖住那个人跟他打了起来,不过那个人的身手好像很厉害,又仗着有刀,小余占不到上风……而且他身上本来就有伤,那个人中间忽然用膝盖狠狠顶了下他受伤的地方,小余当时差点跪在地上……那个人见有机可乘就撇下他又来找我,虽然小余同志也紧追上来,但当时要拦住那人已经来不及了……他就替我挡了一刀……”

马维远说着话头也越勾越低,到最后一句几乎连声音都要没了。

聂倾听他讲着,自己想着当时的情景,又想起刚刚余生的样子,就觉得无比揪心。

他不得不等了几秒,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才又问:“后来呢?余生在中刀之后应该更加不是那个人的对手,为什么那个人没再进一步下手?”

“这……我也不太清楚……”马维远的表情全部藏在阴影里,声音发闷地说:“可能是因为刺伤人之后那个袭击者也有些害怕吧……周围已经有人报了警,还有人喊着要堵门,他可能一紧张就匆忙从后院那边翻墙跑了……”

“害怕?”聂倾对这一猜测实在无法认同。

如果马维远说得都是真的,那这名袭击者应该是个非常沉得住气、抓住机会时又极为果断、并且身手一流的人。这种人的心志通常都足够坚定,不会轻易被动摇。况且,倘若他昨天来的目的就是要杀害马维远,又怎么会仅仅因为刺伤一个人就感到害怕、从而落荒而逃呢?

这完全不符合正常人的心理逻辑。

另外,从新华镇派出所反馈过来的调查报告上看,人民医院的后墙外面是一片建筑工地,目前正处于施工状态。工地里堆放了各种工程材料,还有为防高空坠落事故而拉起的层层屏障,地形十分复杂,再加上工人们来来去去,一般人如果不小心闯进去,估计都会感到晕头转向,然后被工人们发现再给“扭送”出来。

然而昨天的这名袭击者,却在翻墙出去后,顺利从建筑工地里逃脱了。

工地里的人几乎都没注意到他的闯入,有个别人说看到有人跑过,但因为速度很快没能叫住他,后来一忙起来也就顾不上这件事了。

很明显,袭击者对工地内部的情况十分熟悉。而那些看到他的人都说以前没见过这个人,可见袭击者并不在工地上工作,那么剩下最可能的一种解释就是:袭击者在昨天之前,曾对工地内部进行过详细考察。

他可以从复杂的施工建筑中轻车熟路地逃脱,并且根据目前能采集到的脚印来看,他在翻出医院院墙后的步伐并没有丝毫慌乱,这也可以说明他是一个心思十分缜密、行事利落之人,那个“害怕”的说法更加站不住脚。

不过,最令聂倾想不通的一点也正在此处。

从昨天袭击发生的整个过程来看,袭击者的计划若想顺利进行,必须以“马维远会去后院散步”这件事作为前提。

可是马维远一定会去后院吗?万一他不去呢?如果他那会儿没有从后门出去,那么无论是在医院里面、还是在前院动手,对袭击者来说都不太便利,还有很大的可能会被人抓住。袭击者会想不到这一点吗?

还是说,他就想碰碰运气?赌马维远在那天下午一定会从后门出来?这实在有些荒唐。

想到这里,聂倾问马维远:“马医生,您平时下午看诊结束后,有去后院散步的习惯吗?”

“嗯,虽然不一定是每天,但一般每周都会去个三、四次。”马维远道。

“时间固定吗?”聂倾又问。

“差不多都在六、七点的时候吧。”马维远想了想,“有时候患者比较多,时间拖得比较久,可能会更晚一点。”

聂倾嗯了一声,“为什么总是去后院?前院不是修得更好看么?”

“前院人多,后院人少。我主要就想活动活动身子,清静清静,并不需要多好看的景,所以一般都挑人少的地方。”马维远说着又长叹一声,“早知道会出这种事,我昨天就不出去了……”

“对了,我还有个问题。”聂倾没太关注马维远这句感慨,继续问:“您刚才说,在您被刺伤之后,那名袭击者就被余生给拖住了。那您为什么不趁着那个时候赶紧离开呢?您继续留在那里,余生为了保护您肯定要承受更大的压力。”

“我……”马维远感受到聂倾话中隐含的责备,表情变得格外尴尬,憋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我那会儿……那会儿也吓坏了……腿脚发软……根本走不了……”

聂倾见他这个样子倒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象征性地安慰一句:“抱歉,我只是想了解情况,没别的意思。您别往心里去。”

“不会不会……我明白的……”马维远仍然低着头,不敢看聂倾。

聂倾也不再看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笔记,默默陷入沉思。

眼下还剩最关键的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名袭击者,到底是不是这一系列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如果不是,那为什么用来杀害其他几名被害者的凶器会在他的手上?

而如果是的话……如果真的是他……

难道说,在自己“两名凶手”的推断中,他就是其中之一吗?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有人开始沉不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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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文内时间】:20161010 中午十二点半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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