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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瑾,祖母当然疼你。你好好听话,祖母不会害你的。”

“祖母,那您告诉我,生死关头我应该如何选择?”

梅老夫人把心一横,一拍桌子。“阿瑾,祖母不能看到你一头钻进去,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你给我跪到祠堂去好好反醒!”

梅青晓没有反抗,规矩起身行礼后如木偶般去祠堂。

在她走后,梅老夫人身体一软,瘫靠在椅背上。外面的婆子走进来,轻轻替她捏着肩。

“细娘,你说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前两天都还好好的,难道她也要和珍儿一样走上一条不归路?”

叫细娘的婆子是梅老夫人的心腹,亦是她的陪嫁大丫头,人称关嬷嬷。

关嬷嬷回道:“老夫人,大姑娘向来知礼,行事最有分寸。她只是一时困惑,想开了就好了。依奴婢看,她再是乱了心,也不可能忘了规矩。”

梅老夫人疲惫地闭上眼睛,低喃:“但愿如此,我真怕…真怕她和珍儿一样…”

第16章 求娶

梅家的祠堂内,供奉着梅氏的列祖列宗们。那一个个耳熟能详流传至今的名字,见证了梅氏两百多年的清贵。

被罚跪祠堂,梅青晓还是头一遭。她自小规矩学得好,严于律己极少犯错。她跪在地上,视线落在最角落的那尊牌位上面。

牌位供奉的是她的姑姑,梅氏玉珠。关于这位姑姑,祖母和父亲很少提及,她只知姑姑在云英未嫁之龄病故。

想来或许这位姑姑的身体不是很好,所以才会年纪轻轻病故。祖母和父亲定是太过伤心,不愿提及姑姑的事。

兄长生得像父亲,阿瑜长得更似母亲多一些。她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她曾听人说过,自己长得很像这位去世的姑姑。

同是梅家的姑娘,命运却是殊途同归。

未曾谋面的姑姑早早病逝,阿瑜没有活过十三岁。而她,亦是死在二十岁那年。前世里,梅家的姑娘都不得善终,没有一个活到成亲。

列祖列宗真有灵,难道真的愿意看到这一切吗?

一个时辰后,关嬷嬷替祖母来问她,可知错?她回答,不知错在何处。

关嬷嬷走后,兄长和阿瑜都来看过她,他们只能在祠堂外面。梅青晔很是纳闷,他想不通大妹妹为何会犯错以至于罚跪祠堂。

“阿瑾,你就和祖母服个软,她平日最疼你。”

“兄长,我没有错。”

梅青晔挠头,阿瑾说没有错,大抵应该是没有错的。“阿瑾,兄长相信你没有错。要不你先和祖母认个错,日后再慢慢解释。”

她轻轻摇头,“兄长,你可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妥协,有些事情也不值得坚持。但是这件事情,我会坚持不会妥协。”

梅青晔被她绕得晕,什么坚持妥协。他是不敢去向梅老夫人说情的,只能去找虞氏。虞氏对大女儿的事情,向来插不上手,更不能置喙婆婆的话。

虞氏爱莫能助,很是无奈。

又过一个时辰,关嬷嬷又来问话,梅青晓的回答未变。

此后每隔一个时辰,关嬷嬷都会来问话,她的答案依旧是同一个。她不知错在何处,亦不知如何悔改。

她多想告诉祖母,她曾经是如何坚守那些规矩风骨,为此无惧生死无悔无怨。死过一次的人,如果连对错都未能看清,岂不是白活一次。

眼见着日头西斜乌金西沉,夜幕在不知不觉中降临。外面已是漆黑一片,祠堂里的烛火通明如昼。

她跪着的姿势似乎没有变过,笔直而虔诚。

关嬷嬷叹着气,再一次无功而返。大姑娘这性子与老夫人还真是像,同样的认死理。老夫人明明心疼大姑娘,偏要硬着心肠罚大姑娘。大姑娘明明知道只要服一句软,这事就能过去,却死咬着不松口。

夜渐深,梅府各院的主子们都没有睡意。

梅青晔烦躁地在光晔院走来走去,怎么也打听不到阿瑾到底犯了什么错。他百思不得其解,阿瑾那么一个守规矩的人,能犯什么事让祖母如此处罚。

梅青晚也没有睡,一直念叨着阿姐肯定饿了。她偷偷送了好几次点心到祠堂,却发现阿姐一块也没有吃。

亥时、子时、寅时。

时辰一点点过去,夜深人不静。

梅青晓几个时辰水米未进,梅老夫人同是滴水未沾。她跪在蒲团上,手里握着一串檀木佛珠,闭目念着经。

春寒露重,她越发害怕,越发心硬如铁。她不许人给祠堂送被褥和食物,连水都不肯让人送去。她害怕此次若不能让孙女认错,恐怕以后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

“你说,她怎么突然这样?”她问关嬷嬷。“平日里她懂事又听话,一应规矩礼数牢记于心,从不曾有过半分忤逆。”

关嬷嬷叹息,不知如何作答。

她脸色凝重,一片怅然,“她这个样子,让我想到了珍儿。当年珍儿也是这样跪着求我,那样执拗的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

“老夫人,大姑娘和珍儿小姐不一样。珍儿小姐天真烂漫容易相信别人,而大姑娘一向守礼重规矩。您放心,大姑娘是一时想左,不会做出格的事。”

梅老夫人苦笑,目光幽怨,“当年我是也这样想的,我的珍儿那么乖巧听话,她肯定不会做出让我伤心的事。后来…”

她的声音低落,渐渐细不可闻。所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阿瑾和珍儿一样,走上一条不归路。她不能心软,不能妥协。

“让她跪着,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起来。”

关嬷嬷闻言,又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如果换成大公子罚跪,那必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大公子会偷吃偷睡,不像大姑娘不管有没有人看着,都跪得直直的半点懒都不会偷。

梅青晓确实一直未动,慢慢地她觉得自己眼皮发沉,头也渐渐变得沉重。晕晕沉沉中,她似乎闻到了梅子的香气。

她站在路边上,小小的兄长攀在一株梅树摘梅子。另一边是小小的阿瑜,提着一个小小的竹篮,在捡兄长丢下来的梅子。

那些梅子还青着,一个个挂满枝头,看着就叫人忍不住泛口水。兄长欢喜的叫声不停,阿瑜清脆的笑声不断。

“阿瑾,你过来啊,可好玩了。”

“阿姐,好多果果,你和我一起捡吧。”

她好羡慕兄长,更羡慕阿瑜。她站在一边,很想和兄长一起爬树摘梅子,也很想和阿瑜一起捡梅子。

然而她的身边是关嬷嬷,她们不过是路过而已。

“大姑娘,老夫人还等着您呢。”

关嬷嬷提醒她,她想起来这个时辰自己要去陪祖母读佛经。她被关嬷嬷牵着,恋恋不舍地离开,不时回望着。

耳边传来母亲的声音,“夫君,母亲何故生如此大的气?阿瑾这孩子自小懂事,三岁起就开始学那些东西,我有时候瞧着她那么辛苦都很是不忍。她还要怎么做母亲才会放心?”

然后她听到父亲回答:“这事也不能全怪母亲,母亲有心病。她要不能看着阿瑾顺顺当当的嫁人,恐怕一辈子都好不了。”

祖母有什么心病?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她感觉有人扶她起来,应该是母亲,然后苦苦的药汁灌进她的嘴里。她想起来她曾经见过母亲抱着阿瑜喂药,那样的情景让她羡慕。

原来被母亲抱着喂药是这种感觉。

很舒服,舒服到她不想再醒来。她沉沉睡过去,梦里纷杂错乱,醒来后除了一身凉汗,竟是什么都不记得。

桌上的梅瓶已换上新的梅枝,幽幽的清香似有若无。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梦里梦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眼下什么时辰了?”她问。

静心眼眶泛红,“大姑娘,您昨夜里起高热晕倒在祠堂,是大人亲自抱您回来的。眼下是巳时三刻,老夫人大人和夫人都在前院。”

梅青晓示意她过来扶自己,靠坐在床头,“我生病了,怪不得。”

怪不得她好像梦到母亲抱着她喂药,怪不得她昏昏沉沉不知今夕是何夕。她缓缓把手放在心口,那里空落落的。

祖母定然很生气,她是个不孝的孙女。

“祖母…她有没有说什么?”

静心欲言又止,低下头去。

她看向凝思,“你来说,祖母说过什么?”

凝思犹豫道:“老夫人倒是没说什么,您病了,她很担心。眼下她与夫人大人都在前院,府上来了客人,是忠勤侯府的宋夫人。侯府抬了几箱聘礼来,说是求娶咱们梅家的姑娘。”

什么?

她大惊失色,掀开被褥就要下床。

“大姑娘,您高热才退,不能见风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能不能见风。快,快替我更衣,我要去前院!”

第17章 保护

静心凝思拗不过她,以极快的动作替她梳妆打扮好。她头还晕着,身体虚浮走路发飘。刚出知晓阁时身形一晃,被静心一把托住。

“大姑娘,您的身子要紧。”

“我的身子再要紧,也没有阿瑜的终身要紧。”

她深吸一口气压压心神,扶着静心的手前往前院。

前院的气节柱下,摆放着六个大大的红漆铜锁木箱。箱子绑着红绸,十几位侯府家丁守在旁边。

那些家丁眼神放肆毫无尊敬之心,三三两两调笑着。见到她们过来,半点不知回避反而大咧咧地盯着她们看。

厅堂内,传来宋夫人尖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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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进财可是侯府世子,要不是你家大公子当街行凶打了他,他又怎么会随便就被人给推倒。他要不是被人推倒在地,又怎么会被那些天杀的踩来踩去变成废人。我不管,这事说破天你们也要给我们侯府一个说法。”

“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是我儿子还好着,我还看不上你家的小女儿。我家进财那可是侯府嫡子,怎么着也得娶一个世家的嫡长女。”

宋夫人壮实微黑,宽方的脸狭小的眼,长相不善。

梅青晓进去时,她望过来,眼中顿时一亮。“不是我说,换成以前,便是你家大姑娘,我也是要好好考虑的。”

梅老夫人脸色铁青,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他们梅家的姑娘,什么时候轮对到别人挑三拣四?多年的教养让她忍着气,道:“宋夫人好大的口气,敢情别人府上的姑娘,在你们宋家人的眼里竟然是可以挑拣的。老身活了一把年纪,还从未见过有人敢说这样的话。”

“梅老夫人,那你这见识也不咋样。”

梅老夫人心里那个气,这简直是对牛弹琴。

梅青晓行过礼,不徐不缓地还击,“能随意挑拣别人府上姑娘的人,我祖母当然见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除了陛下谁有那个资格。宋夫人这是将宋家比成皇家,好大的胆子!”

宋夫人吓了一跳,差点从座位上跌下来。

自比天子,那是要杀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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