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乘(1 / 1)
崇安到青州路途不近,行了三四日也才刚过了一半路程,春花又是同岑府的嬷嬷、丫鬟挤在同一辆马车——本就不算宽敞,她还是计划外强挤上来的人,马车里更是拥挤,一路颠簸,车里众人都坐得不舒服。
好在春花是在乡下长大,不像城里的姑娘娇气,她虽觉得不大舒服倒也还能忍。再者她只要一想到往后能跟在荣习身边,日日见着他,心里便泛着甜,觉得眼下吃的这些苦都算不得什么。
春花也不曾想过,在崇安赌坊才不过短短几个月的相处,便让她对荣习倾慕至此,甚至在荣习要回青州时还死皮赖脸偏要跟着人一块儿,她舍不得从此后就见不到他。当真是惊鸿一瞥、一见钟情了。
既如此,她还有什么好矫情的,能有她一个位置便很知足。但车里其他的四个丫鬟却不这么想,她们心里头对春花意见大着呢。
本来这马车若没有春花,几个人加上两个嬷嬷坐着刚刚好,不挤不余,多了她可不得占她们的地方坐?挤在一处总归是不舒服。
虽说她们也只是岑府的下人,但却都是岑府的家生子,甚至有一位丫鬟的亲姑母就是现下马车里的一位嬷嬷,因而很是瞧不上春花的乡下出身,自认哪怕她们是下人,也是地地道道城里长大的,不像春花那般粗俗。
况且她们心下也知道,这春花在自家三爷面前很没脸面,甚至还不如她们几个丫鬟得脸,三爷压根没打算带上春花这个不相干的人回青州,是她自己偏要跟着来,一个姑娘家不会骑马,又不是什么贵客,不好单独坐一辆马车,那便只能跟着她们坐,几个丫鬟当真是对春花厌恶至极。
春花心性单纯,自然料想不到身边的几个丫鬟心里头的千般心思,几个丫鬟也不敢将厌恶表现地太过明显,春花便只当她们是受不得路途劳累才这样。
故而马车上倒还算平和,直到前头荣习吩咐人停下休息,众人都下了马车,事情才漏了端倪。
荣习随行的东西里带着一个小木墩,上好的红木雕成个南诏大象的样子,又刷过桐油,阳光下瞧着红彤彤、湛亮湛亮的。木墩不太大刚好够坐他一个人,此刻被身边伺候的小厮搬下来,荣习就坐在上头,如今快至炎夏,他捡了个阴凉处歇着,身边还要个小丫鬟给他打扇子。
春花少女情动,总是忍不住想往荣习身边凑,眼神也爱往荣习处瞟,这会正瞧见他叫来丫鬟打扇子。春花动了心思,打扇子她也可以啊。毕竟她那时说要跟着他回青州,找的由头就是她会伺候人,可以跟在他身边当个丫鬟。
但这当然只是借口。她心下对他倾慕,只是想能同他再见面,才这般说的。不过,如果荣习愿意,她也可以真的做个小丫鬟。
可显然荣习并不这么打算,他不缺丫鬟,更不打算让春花给他当丫鬟,于是在看见春花朝他走过来时微蹙了下眉头。
“三爷,我给您打扇子吧?”春花声音脆快,加上她本身性子天真活泼,说起话来让人听着便愉悦受用。
“不用,你去歇你的就是。”荣习抬眼打量了她一下,开口拒绝。
“那怎么行,我说了要伺候你的,别的姐姐们都有事做,我却闲着呢……”
荣习在的这处地方虽有树荫,但却因树木不太繁茂,树荫很是有限,把他整个笼住后,勉强只够将给他打扇子的垂柳也笼住,而春花却大半个身子都站在树荫外。
她脸上一半是被树荫遮住的昏暗,一半是阳光洒下来的明媚,荣习看着春花被阳光照着的那只眼半眯着,都不大睁得开,嘴角却一直挂着甜笑,忽然觉得这画面有些刺眼,啧一声,喊了她一声:“你往前站些。”
春花不明所以,但也还是听他的话,往前挪了一小步。
荣习皱着眉,见她那小碎步挪的,跟没挪无甚两样:“你步子迈得大点,到我眼前说话。”
直到瞧见春花整个人也站进树荫里,荣习才又开口,指了指身边正给他打扇子的垂柳说:“你要是抢了她的事,她不是也闲着了?”
春花一愣,她倒确实没想过这个,咽了下口水,低下头去不知该说什么。只听得头顶上荣习又慢悠悠地道:“垂柳才是我府上下人,账房要付月银给她,我使唤她是名正言顺,你又不在我府上编制里,你做了她们该做的事,我也不会给你月钱。”
“我不要钱的呀。”春花听了这话,急急抬头应道,但转念又想到自己的起居问题,‘唔’了一声,“只要三爷让我有吃有住就是了。”
而春花心里想的是——只要让我能跟着您就行了。
最初在崇安时,春花总是荣习哥哥、荣习哥哥的叫他,□□习不大愿意。起先春花只当他是赌坊的寻常学徒,后来听说他竟是赌坊老板的亲侄子,春花便也明白自己同他有着身份上的尊卑,叫哥哥确实不合适,后来便改口随丫鬟一样称他为三爷。
只这称呼改起来容易,可爱慕却似罂粟,直往她心里钻,融进骨血,竟是难以割舍了。
荣习对眼前这个缠了他三个月的小姑娘很是无奈,早在崇安时他就再三说明,不想带着她回青州,可她偏不肯,死活要跟着,甚至还去劳动了他堂姐来说和。
荣习本就是马车坐倦了才下车来歇着,天气这般热,他又说了这些话,只觉口渴,命人端来刚煮沸过的溪水,不愿再与春花多费口舌,摆了摆手让她和给自己打扇子的垂柳一道去旁边待着。
春花“哦”了一声,心里有着失落,但也只能转身跟着垂柳往另几个丫鬟身边去。可才刚离荣习远了些,垂柳便扯起嘴角轻蔑地笑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说这话的工夫,已经离那几个丫鬟很近了,她们听见垂柳的话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心想着这必是说的春花了,方才她们就瞧见春花上赶着往三爷跟前去,很是嗤之以鼻,这会儿果然是又被三爷撵了回来。
“怎么?又没在三爷那讨到好?真以为近我们三爷的身那么容易的啊。”
说话的丫鬟叫铃兰,是荣习身边的大丫鬟,她说话最是刻薄,又最是不待见春花,她心下觉得这乡下丫头就是没安好心,费尽心思想混到三爷房里来。
谁不知道三爷才刚取消了婚约,中意的姑娘也已嫁做人妇,现下别说是春花会有这般念头,就是她们几个丫鬟,心下也莫不是打着能被选做荣习的小妾或是通房的主意。
春花是个单纯的,嘴上也不伶俐,听得出铃兰这话是在挖苦讽刺,但又不知她这股莫名针对的邪火是自哪儿来——她哪知道这些丫鬟心里头都那么多花花肠子,不像她直来直去一根筋。
但春花也不是个会示弱的,虽不敢真的和铃兰她们闹得太僵,却也不会让自己委屈:“姐姐怎得这样讲话,我不是看我闲着无事做,想替你们分担分担。”
垂柳‘哼’了一声,将扇子收好,自到一边坐下倒水喝,“可是不敢,瞧你这副上赶着巴结的样子,万一哪天真得逞了,飞到我们头上去,还不得将今日劳烦你的事狠狠记上我们一笔。”
春花渐渐琢磨出味来,但她并不是在巴结荣习啊。春花忽生出个念头,荣习会不会也以为她是看重他的身份要巴结,才对自己有些反感的?
“想什么呢?不会真打算着日后飞上枝头了该怎么处置我们呢吧?”垂柳边说边笑,还挑着眼尾跟铃兰几个眉来眼去,明着联合起来排挤春花。
“姐姐们真是怪人。”春花回过神来,也走过去坐下,没人给她倒水,更是连她一个茶杯都没预备,春花不劳动别人,自己走去一旁取了一个青瓷茶杯,“只想着我日后发达了会记你们今日劳烦我做事的仇,却怎么不怕若我真有那天会记恨你们如今挤兑我的事呢?”
春花抬起眼,双目明亮,嘴角噙笑,当真一副天真无邪只是纯粹好奇的烂漫模样,垂柳几个却是愣了,不成想过竟会被她还嘴,冷哼一声,不再理她,几个人自围在一处说小话儿去了。
如此倒正成全了春花,她本就不爱和这些人讲话,总是鼻孔朝天瞧不上人的样子,这会儿她们不理她,她正好可以在附近转转去,全当舒展筋骨了。只是春花走得略微远了些,回来时众人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上马继续赶路了。
春花远远瞧见,生怕自己会被丢下,小跑着到了她们的那辆马车前,跑得急,停下后先扶着马车粗喘了几口气。她这人不记仇,见铃兰和垂柳正忙着往马车上装东西,对着她们笑了下,“我帮你们吧。”
“还知道回来?只当你是不想去青州了呢。”铃兰方才见她小跑着回来便已然剜了她一眼,现下听她这样说,立刻乐不得地将手中抱着的装茶叶的锡罐、一柄茶壶、七八个茶杯并一个托盘递到她怀里。
见春花欣然接过,她又忍不住挖苦她,“你既是要挤我们的马车回去,便别迟到,难不成还要我们等你吗?这车上本就挤,你一来都挤成什么样了,我们这般迁就你,你可别不知好歹。”
却不想这话一字不差全落进也正打算上自己马车的荣习耳里。
“何春花。”
那边铃兰话音刚落,荣习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原是荣习的马车就在这一辆的前面,他也正往自己的马车走,路上叫住自己身边的小厮,问道:“现如今府上尚还空着的小院子有几处,要清净些的。”
小厮挠头想了想,开口答道,“府上空着的大院子倒是不少,小院子却不多,统共应还有四处,露浓堂、南枫林、晓风院和如意院。要说清净,除了如意院挨着家里的戏园子,那养着帮戏子成天练戏有些扰人,别的倒都挺清净的,爷是想这院子做什么用处?”
荣习不答小厮的问题,继续说自己的:“露浓堂却不小吧?去岁不是刚刚新修过,将周围好一片地方都围进去了,那里不大合适。”
小厮一拍脑袋,应道:“可不是吗,瞧我这脑子,把这事都忘了,爷别怪罪。”小厮是自觉说错了话,那露浓堂确实是去岁修过的,原是打算给日后进门的三奶奶住的,可后来因着自己家这位三爷的一些缘故,人家姑娘家里来退亲了,露浓堂也就此闲下来,如此无论荣习是想找院子来做什么,提这一遭都不大好。
“南枫林和晓风院离我的仁禄堂都不算远,可是晓风院更近一些?”
“是啊,晓风院就在咱们仁禄堂东边,出了东边小门,再走几步就到了,那院子是真不大,但修得却倒精致呢。”小厮见荣习似是不愿说找院子来做什么,便也不细追问。
荣习点点头,一边踩上轿凳准备上马车一边吩咐道,“等过两日到了家,你吩咐人将晓风院收拾出来。”
只荣习这话音刚落,还未等小厮应答他,便听到了那边不远处自己房里的大丫鬟铃兰正语带训斥地同春花那丫头说话,言下之意便是埋怨春花非要跟着回青州占了她们马车上一个位置。
荣习眉头皱起,他素日里不苛责下人,对自己院子里的几个丫鬟也比较纵容,但如今铃兰这般态度还是让他有几分不悦,虽说他是不大待见春花,本不想带她回青州,但如今既然已经让她跟着没赶她走,那便是他的一种默许。自己丫鬟这般刁难她,事实上岂不是在落自己的面子?
但他到底不想让春花察觉出这些,因而不好明面上教训铃兰,于是便将已踏上轿凳的脚收了回来,转过头去喊了一声,“何春花。”
“诶。”那边春花听到了荣习叫她,立刻将东西又还给铃兰,几步跑到荣习身边来,“三爷叫我什么事?”
荣习转回头去不看她,语气淡淡地,“会不会煮茶?”
“会啊。”春花答得痛快。
“嗯。”荣习复又踏上轿凳打算上车去,“你上来吧,跟着我坐,不是说会伺候人,我这路上正缺个沏茶倒水伺候的人。”
春花‘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个同荣习接触的大好机会,抬头看向已经站上马车的荣习,“可我煮的茶不是很好喝啊……”
“哪儿那么多废话。”荣习头也不回,直接打开马车门走了进去,“让你上来就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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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衔清宫里池水粼粼,烛火摇曳,瑶姜身姿婀娜跌进凌晏怀里——
“厂公大人见了本宫出浴,怕是只能娶了本宫了。”
凌晏轻巧躲身,将怀中人推开,语气淡淡:“公主自重,臣是宦官。”
大婚当日,瑶姜暗自得意,艳绝天下冷面无情的东厂提督还不是被她套路,乖乖做了她的裙下臣。
直到后来瑶姜哄着还未满月的女儿,很是不忿。
这故事走向怎么不对啊,到底是谁在套路谁?好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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