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不过她也没这个身份。
时候也不早了,何犀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窝囊,也不能在这多浪费时间,于是掏出手机,翻到尤叙的聊天界面。看见自己密密麻麻的单方面通讯,她痛心疾首,自己做的这都是些个什么事啊?发一两句他不回的时候她就不该再发,没有一点风骨,这不像她。
最后,就最后给他发一条,然后一切结束。
她按下语音录制键,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脑内很长篇幅滑过,她想想还是没说,沉默了一阵,最后只说了四个字。
起身往大门走的时候,她暗自规划了一下下半生蓝图,护肤,健身,艺术,孝顺,享受。把手头的素材理一理凑成她人生第一部长篇作品,后该进修就去进修,该旅游就去旅游,妥当。
这些都是后话,眼前她好像又有些身体不适,上回大病一场之后就没好透,一着凉就生病。腿上破了的那条明明也已经好了,只留下一条疤,却依然时不时产生心理性的痛感。
年少轻狂犯下的错,这都是在还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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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牛在思绪里飞驰,何犀趔趔趄趄地走到大厅,四肢开始脱力,逐渐不知清醒为何物。
尤叙坐在房间里搓着手,窗户大开,蚊虫流连。
傅一穗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双颊绯红,时不时挠一下自己的小腿。
前面铺垫了许多她的悲惨遭遇和人生志向,现在话锋一转,貌似要说点什么大事了。
尤叙嚼着口香糖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他不招蚊子,一点没被咬。
对方刚要开口,他手机突然亮了,屏幕出现那个熟悉的备注,有一阵子没收到其消息了。
尤叙自顾自打开手机,是一条语音,他示意傅一穗暂停,然后按下对话框,贴到耳边。
“尤叙……”
声音有点哑,估计又是酒后的语音方阵,等会儿应该还会有很多条,一如既往。
“……”
持久的沉默,背景里有音乐声,《茉莉花》变调。
“……”
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一直在犹豫,尤叙垂下眼,细听那边的呼吸声,嚼口香糖的动作也停滞。
她又深吸一口气,冷笑。
然后恶狠狠地开口。
“你他娘的。”
播放结束,尤叙对着屏幕愣住,细想了一下,接着迅速起身拿了车钥匙,走到门口时准备拔门卡,又想起来傅一穗还在房里,便说:“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
傅一穗理了理她那头黑色长卷发,还没来得及多问,门就落上了。
她又在原地发了会儿懵,灯也熄灭了。
何犀在梦里播了一部音乐录像带,可能是此前在final cut pro里浸泡了太久,切换到最后一帧机场诀别的画面时,她还抱怨了一声转场的效果做的太不自然。不知怎的手里的鼠标变成了一只大基围虾,画面有点恶心。
她脱口而出:“这不是虾剪辑呢吗?”
说完这句,她意识清醒过来,但没睁眼。
因为她感觉有人在摸她额头,不是在试探温度,就是在摸,来回抚摸婴儿的那种机械运动。听到她说梦话,那只手的动作变得更轻柔。
她闻到了熟悉的香皂味道,口香糖的甜薄荷味,还有似有若无的烟味,嗯……似乎还有酒味?
手上烫伤的那一块,现在冰冰凉凉的,有压迫感,应该是盖了什么东西。
何犀本来抱着说不清的心思就这么装睡着想计策,躺着被静静安抚了一会儿居然有点想哭。
一定不是感动了,就只是觉得自己发际线快被摸秃了,要坚定。
紧接着眼眶一热,两行薄泪不受控制地从太阳穴滑落,渗入发间。
那只手停了下来。
何犀不爱哭,尤其不愿意在人前哭。高中发生那事的时候她躲在被子里偷偷哭过;在尼泊尔身处绝境觉得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父母的当时,她摸黑哭了几下;在机场尤叙头也不回就走的时候,她经受着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鼻酸得不行,奈何袁野泉在场,回到家父母又一直陪着,忍久了就不想哭了,因而她到最后也没落一滴泪。
最近这几次自发的哭泣,都和同一个男人有关,她鄙视自己。就算自己暂时还过不去,对方也得付出点代价。
何犀睁开眼,拭去脸上的水痕,坐起来,微昂着下巴望向床边地上坐着的人。
他收敛目光,没有与她直接对视,嘴唇紧抿,换了件白色短袖,刚才落在她额头的手已经缩了回去,半握着拳落在膝盖上,又伸手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冰袋,无谓地在手里把玩。
何犀冷眼打量了他一阵,掀开被子,不顾头重脚轻站起来理衣服,咬牙保持平衡,语气平静道:“我包呢?”
尤叙看了一眼她小腿上那一长条疤,跟着站起来,把她的挎包挂到她伸出的手腕上。
她转身就走,又听到背后声音跟过来:“我送你吧。”
何犀苍白着脸扯了一下嘴角,心平气和地说:“不麻烦了。”
他居然没再多说。
何犀本来门已经打开了一半,手指在把手上攥紧须臾,萌生一个念头,狠了狠心,又推上门。
尤叙握着车钥匙的手背在身后,彷徨之间,眼看何犀把包丢在地上,红着眼向他走来,茶香扑鼻。
她吃力地抱着他的脖子,身体重量扑过来,尤叙不得不松了钥匙扶住她的腰,细了一圈,一手就能全然揽住,分量轻到他惊讶。嘴唇被紧紧贴住,她的皮肤、鼻息不正常地滚烫着,声音又重又乱,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他皱着眉撑开手想中止,那两条腿却顺势勾在他身侧,毫不避讳地密切接触。
他呼吸一滞,心跳如雷,此前被他努力遗忘的所有画面、体感都涌入脑海。
何犀感觉到裙摆下大腿被干燥粗糙的手心托住,唇间开始有了回应,动作极具侵略性,克制已久的渴望一股脑迸发。她被放到桌边,空调冷沁的木头传来凉意,她打了个冷颤,不由向下滑,白皙健壮的手臂又架着她的胳膊挪回原位。他喘着气从她的脖子向下亲,手使劲按着她的后腰,身体无限贴近。
何犀透过床头的茶色镜面墙看见尤叙山脊一样的背微微向前曲,低着头在她身前游游停停,隆起的腱子肉圈在她手臂两边,白t恤被她推着皱在肩胛骨下方,露出那跨紧实的腰窝。她觉得头晕,忙把下巴扣到他肩上,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任他脱了内衬靠过来。
片刻的疼痛,陌生又熟悉的契合,他低哑的声音就在耳边,混乱中说了几回她的名字。
微颤的停顿之后,她头晕目眩,手垂在他身后。
回过神来时,腰被单手揽着,轻易放回床上,被子也随之盖到她脖子以上。何犀朝着右边蜷缩成一团,房里的大部分灯被熄灭,就剩背后的睡眠灯。被子里透进一点风,身后的体温凑近,胳膊伸到她脖子下面,用力把她抱在怀里。
何犀放空精神眯了一会儿,又热又渴,干咳了一阵,床垫轻耸,她迷迷糊糊被扶起来,温热的水送到嘴边,她像困在沙漠里断水暴晒三天的人,猴急地吞了一大口,又落回羽绒枕头里。
尤叙只睡了一会儿,天微亮醒来时抓起手机看了一眼屏显,五点三十六。他揉了揉脖子,转回去摸被子另一边。
空的。
他瞬间清醒过来,看着右边空荡荡而有切实压痕的床铺,确信前一个夜晚不是在做梦。又立刻下床冲到厕所门口,镜前灯亮着,另有一副牙刷套装被拆开,池边沾着水迹,玻璃杯上挂着水珠,应该刚被用过不久。
几个小时内,他第三次抓起车钥匙。
刚穿了一只鞋,屋内响起信息提示音,他越过沙发去拿手机。
是何犀发来的语音,依旧是很长一条。
他打开外放,弯腰系鞋带。
她带着鼻音,缓声说:“尤叙,你凭什么觉得我就吃不了苦啊?凭什么替我决定前面的路啊?我不行,那个叫傅一穗的就可以?是不是从前我总腆着脸来找你,你就觉得我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了?告诉你,我不是。”
他闷头听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你不知道苍洲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问我呢?”
“其实就是绿洲,荒漠里的生物群落,但我觉得绿这个字太活了,不恰当,所以选个苍加点沉淀。”
“不过估计你也不想知道。没关系,你不必知道,咱俩彻底完了,结束了。”
“你记住,是我提的,不是你,你压根没好好说过这事儿。”
话音刚落,取钱包的动作倏忽间停下,他试着发了个“何犀”过去,对话框边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何犀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屏幕的幽光映着他的脸,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就静止在那个昏暗的角落。
☆、26应该没回家
杨栢刚睡着没多久,就听见开门声,她抬起脖子睁了睁眼,看见何犀跌跌撞撞地晃进房间,一头栽在床铺上。
“你这是去采访啦?”
何犀在破音边缘试探:“采访了一个犯罪分子。”
杨栢有气无力地笑了两声,感觉床板使劲摇了一下,随即听见塑料摩擦声。
“你又吃药啊?药多伤身。”
“我难受。”何犀把胶囊抿在嘴里,垂着头半天没找到水,直接生咽下去。
酒店自助餐厅,尤风风取了一碗现做的牛肉面,小心翼翼地搬回座位,坐下来环视四周,对袁野泉说:“尤叙怎么还不来吃早饭啊?傅一穗也没来,他们该不会……昨晚上……”
袁野泉把手上的串珠往下推了推,吃了口哈密瓜:“你听起来怎么还挺期待的呢?”
“我还肩负我叔给我的使命呢。”
“可你不觉得傅一穗有点儿……刻意吗?”
“什么?追尤叙的心啊?”
“就是这个……发型啊,穿衣打扮啊……盹儿私下里不也说过她跟到过他家吗?”
她心领神会:“确实和何犀挺像的。不过无所谓啦,她年纪小嘛,可能比较迷茫,需要一个模仿期才能找到自己的路线。傅一穗年轻,这年龄差跟你我差不多,耗得起,以后如果我叔家需要传宗接代啥的也合适。而且一穗以后也和尤叙是同行,互相能理解,多好啊。”
“你这是选秀女呢?作为女性,物化女性?”
“我不是这意思,这不都是客观考量嘛。你想,尤叙明年就要去法国了,就剩这小半年……我叔特别害怕他到时候带个外国人回来。”
“其实吧……盹儿对何犀……”他犹犹豫豫。
尤风风立刻道:“你别提了,我现在都不好意思联系何犀,碎了心还落下伤病,当初我撮合得起劲,太对不起人家了。”
“那盹儿也没少受苦……又不是说谁看起来更惨就更吃亏,有时候藏得越深越难啊。”
话说着,傅一穗端着盘子走过来打招呼:“早,袁导,风风姐。”
“早啊,”尤风风一边抬手,一边往取餐区瞄,“尤叙呢?”
傅一穗楞了一下,有些低落:“嗯……我不太清楚。”
尤风风快速和袁野泉对视一眼,又问:“昨晚上……”
“他收到消息就出门了,我跟过去的时候,正遇上他抱着人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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