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姐弟重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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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至,燕京城西的菜市口里也已恢复到了往日的喧嚣,卖菜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赶集的百姓摩肩接踵,全然不会记得昨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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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虽是不重酷刑,但每年在这菜市口斩首示众的人数不胜数,吕家昨日虽是死了几十口人,但毕竟事不关己,一日过后便也不再有人提及。

“请问,您知道昨日斩首的尸身……”

“不知道不知道。”

“请问,昨日吕家的……”

“快走快走,别耽误我家生意。”

吕松步伐沉重,前日所受的掌力内伤还未完全恢复,如今却是要面对父兄生离死别的惨剧,此时的他面色寡白犹如一具行尸穿梭在拥挤的人群里,叫人看了难免辛酸,可即便是这般模样,在提及吕家受刑之事时,周边商铺百姓却都闻声色变,避之不及。

“父亲,孩儿不孝!”行至菜市口那处用来行刑的高台之上,此刻却早已没了昨日杀头的痕迹,即便是吕家几十口男丁的鲜血这会儿也被市集里的家禽气味冲淡,吕松心中满是哀怨与自责,几日前还曾想搭救全家性命,可到头来却连为家人收尸都难办到。

“公……公子……”

便在此时,一道清脆的女声自耳边响起,吕松错愕回头,眼前却是一位似曾相识的麻裙老妇。

“公子,是我啊,我是五小姐的刘妈妈。”

“刘妈妈!”经她这一提点,吕松顿时记了起来,那年姐姐受难嫁入麓王府做妾,不忍身边丫鬟跟着受累,便只带了这位从小熟识的女使婆子。

“刘妈妈,姐姐何在?”见得故人,吕松心中难免有些激动,随即便打听起了姐姐的下落。

刘妈妈先是朝周边的人潮看了一眼,待确定无人注意后便将头凑向吕松耳边,只轻轻低语几句,吕松便目光一亮,赶忙站起身来道:“我,我这就去。”

自菜市口出来叫了辆马车,吕松带着这位刘妈妈一路向着西郊而去,及至出城两三里地的一处小山林,吕松下得马车,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的白衣倩影。

“姐!”吕松一声高呼,语声隐隐有些颤抖。

白衣倩影转过身来,却正是那与吕松十年未见的同胞姐姐。

“松……小六!”吕倾墨此刻亦是紧张得说不出话,那张清雅脱俗的绝美容颜里先是露出几分惊喜,随即又是陷入到哀怨与彷徨之中。

“姐!”吕松又是一阵呼喊,脚下再不停留,直朝着吕倾墨奔了过去,一如小时候那般与她抱作一团,尽情哭诉。

然而待他奔至近前,眼见得姐姐此刻这一身白衣素缟的仙姿容貌,吕松不禁又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只轻轻唤了一声:

“姐,小六想你!”

吕倾墨见他这副模样,脸上却是露出一抹温和笑容,看着如今吕松的英武模样,不禁点头道:“小六长大了!”

吕松心中一酸,眼角立时便有泪痕划过,他当然知道,姐姐的这一“长大了”,不仅仅是指他如今的身形变化,更多的是对自己刚才举止的认可,姐姐自小便教他礼法大义,教他守正藏拙,今日见他能克制住心中波涛,严守礼法,自是对姐姐最好的应答。

“小六,来拜一拜父兄吧!”寒暄作罢,吕倾墨转过来来,指着脚下那片满是墓碑的土堆,语声慢慢变得凄婉:“姐姐无能,只能为他们选了这一处地方……”

吕松来时路上已经听刘妈妈说起,姐姐在麓王府中地位不高,平日吃穿用度极为拮据,然而昨日闻得噩耗,先是在府中晕了过去,而后便是取出所有积蓄,上下打点,这才请了几名帮闲将吕家一众尸首运到这山郊野地,虽是无法葬入吕家宗祠,但此地绿树如茵山林俊秀,倒也能看出姐姐的良苦用心。

吕松也不多言,径直朝着那一座座墓碑走去,望着墓碑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吕松只觉心中更为酸楚,到得此时,他也再不隐忍,直抱着父亲吕海阔的碑石嚎啕大哭起来。

看着失散多年的吕松哭得声嘶力竭,吕倾墨亦是闭上双眼,默念着小时候姐弟两在吕府欢乐时光,眼眶中开始慢慢地泛出几滴热泪,但她一贯是性情沉稳,即便是祭奠父兄得见胞弟,此刻也能强压住心中苦痛,只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姐,跟我走吧!”吕松一阵哭罢,终是收拾起了心中悲痛,转过身来朝着吕倾墨言道:“我听刘妈妈说你过得不好,如今吕家已经没了,你也不用再怕他了。”

吕倾墨闻言只轻轻一笑,却是反问道:“小六,你如今过得好吗?”

“嗯,”吕松连连应是:“小六过得好,这些年虽是流落在外,但也有授我武艺的师傅,明辨是非的山门,对了,还有苦儿,那年在燕京城我救下的小丫头,她与我一道相依为命……”

吕倾墨听他神色激动的说着这十年来的经历,脸上已然挂着恬淡的微笑,待得吕松说完,这才接过话头:“你过得好,姐姐就放心了。”

“姐姐?”

“你想过没有,我若是跟你走了,即便你能带我逃到天涯海角,那你的这些朋友、这些对你有恩的人呢?”

吕松闻言不禁面色一苦,但心里仍有异议,可还不待他开口,吕倾墨便继续言道:“纵是你的朋友们不惧权贵,可麓王府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因我一人而惹出诸多祸事,这其中后果,你可曾想过?”

“……”听到这话,吕松一时间无言以对,他于平山县见过麓王帐下铁骑,虽是自己不畏生死,但若要牵连起师傅、苦儿乃至整个念隐门,他自然也是不愿看到。

吕松面色挣扎,抬眼再看向姐姐那清丽脱俗的绝美样貌,心中又是感叹:姐姐自幼饱读诗书内秀于心,又生得如此貌美,便是那天上的神女也不过如此,可偏偏却要嫁给萧玠那等纨绔之徒,当真是苍天无眼!

但这世事本就难料,据闻麓王素有贤名,世子萧琅也是气度过人,偏生这萧玠是个不学无术之辈……

然而吕松一想起萧琅,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那日在平山县酒楼里的交谈,心中不禁升出一丝希望:“姐姐,我与那麓王世子打过交道,这人虽是贪花好色,但本性不坏,他还曾想招我于麾下,我若……”

“哈哈,当真痴人说梦!”然而吕松话还未说完,一道尖锐的斥音便从远处传来,吕松定睛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眼中渐渐升出一丝火苗,掌心一握,直捏得拳头“咯吱”作响。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性,竟想着怂恿我大哥帮这贱妇出走,简直笑掉大牙!”来人正是吕松口中“不学无术的纨绔”,当朝麓王府内的二公子,也正是吕倾墨名义上的夫君,萧玠。

“官人息怒,”见得此景,吕倾墨连忙向着萧玠跪倒:“他一时胡言,当不得真的。”

“哼,贱人!”哪知萧玠对这绝色美人却是毫不心软:“还敢在这丢人现眼,还不快滚过来!”

吕倾墨闻言瑟瑟起身,回头看了一眼满心焦急的吕松,终是无奈的回过头,朝着萧玠缓缓走去。

“姐!”吕松见得此状再顾不得什么礼数隐忍,当即一跃而起,于空中一个腾挪便朝着萧玠扑来,然而就在他即将靠近萧玠之时,这纨绔王子身后却是陡然飞出五道人影,吕松心中一惊,但他攻势已起,却也没有回头的道理,拳掌齐出,直向着当先一人攻来,甫一交手,吕松便有了几分把握,与他对招之人看似刚猛,实则气劲不足,倒也不足为惧,然则他正要趁势抢攻时,那人却是及时撤走,五人身形急转,却由另一人接过吕松攻势,而后待吕松落定,又跳出一人反守为攻,待得吕松招架反打之时,五人便又合作一团,如是反复合击,竟是能将吕松的攻势尽数化解,转而演变成了持久之势。

再看那头吕倾墨已行至萧玠身前,见吕松与人扭打在一起,忙不迭的回头探看,脸上满是担忧,刚想回头朝萧玠求情,可迎面而来的却是萧玠那阴狠怨毒的目光和难听的叱骂:“贱人,我容你出城收拾吕海阔的尸首已是开恩,你却在这与这小子纠缠不清,如今是要反了不成?”

“我……”吕倾墨闻言只得再次跪倒:“我和小六也是久别重逢,实在……”

“呸,你吕家本就该满门抄斩,你能安然无事全靠我麓王府庇护,而他不过是个早年扫地出门的野种,如今正好拿来送去衙门,叫他早些与你地下的父兄团聚才是。”

“不……不可……”吕倾墨被他这言语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拖着跪在地上的双腿向前挪了几步,直到萧玠身前,双手一把抱在男人的腿弯位置:“官人,你放过他吧,求你放过他,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哦?”萧玠闻言倒是眼前一亮,他虽是纳了这位绝色娇妾数年,按理说该是夜夜笙歌极尽快活,可偏生这女人性格古板,任他如何调教也不愿做出什么越矩之事,在床上来来去去几个动作也不吭声,若是逼得急了便要寻死觅活,因而萧玠对她这美妾一直没甚好感,可如今听她这话,心中难免升出几分淫邪念头,当下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平日无欲无求呢,想不到你家这个小的才是你的心头肉。”

吕倾墨也不隐瞒:“家母早逝,只留下我与弟弟相依为命,还望官人成全,饶他一命吧!”

“姐,你别求他,我……”二人的言语自然一字不差的落入一旁激斗的吕松耳中,吕松护姐心切,拳脚招式不由得变得有些凌乱,却不想被人背后划上一刀,吕松本就伤势未愈,当下更是疼得目眦剧裂。

“哈哈,我看你这弟弟嘴硬得紧呢,”萧玠见着场中情景不由得一声大笑,然而这笑声顷刻间便又戛然而止,原来是那合击五人见吕松受伤,一时间立功心切以致乱了阵法,而吕松却是一眼瞧出端倪,当下一个飞身跃出了五人合围之地。

“哼!”萧玠见他逃脱合围心中自是不喜,目光忽的朝身下跪靠着的女人看了一眼,忽的心生一计,连忙蹲下身子将她扶了起来,也不顾身侧家仆众多,便是大手一环,直从身后将吕倾墨紧紧搂住。

“啊……”吕倾墨被他这一动作吓得不轻,她是守礼之人,哪里有过在人前放肆的举动,当下连连告饶道:“官人,这里……”

“你不是刚刚才说我做什么都可以吗?”佳人在怀,萧玠此刻已是满脸淫笑:“你乖乖听话,我今天就饶了他!”说着双手便更加放肆的朝着女人胸襟攀抚了上去,一边调弄着自家娇妾一边朝着与吕松缠斗的五人喝令道:“还愣着作甚,去生擒了这厮,我重重有赏!”

“无耻!”吕松见他竟是当众欺负姐姐,心中更是怒不可遏,一声叱骂,随即便取出长剑迎了过去,一时间剑刃交错难分胜负,但比之先前被围攻固守的局面倒是好了不少。

萧玠见吕松武功竟是如此了得,心中却是更为恼怒,想着十年前的一番恩怨,也知这吕松不会善罢甘休,索性把心一横,大手猛地一扯,竟是将吕倾墨的外衫扯落了下来。

“啊!”吕倾墨一声大喊,虽是内里还有衣衫遮掩,但也变得如惊弓之鸟般双手环抱于胸前,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吕松!”然而萧玠却又朝着吕松唤道:“快来瞧瞧你姐姐的好戏!”

原来萧玠虽是不通武艺,但也知高手激斗之时最忌分心,他如今拿捏着吕倾墨,任他吕松武功再高此刻也只得投鼠忌器。

吕松适才受过一刀,如今背脊上还有着火辣辣的刀伤作痛,此刻自然不敢轻易分心,虽是知道此刻姐姐受辱于人前,但他当然也知道,若是自己缴械投降,等待着自己的只怕是更不堪的画面。

萧玠见他并不理睬,手中动作更是剧烈几分,先是大手探入吕倾墨的胸衣内里,覆在女人胸乳之上一阵揉捏,随即又将她那掰回正前,大嘴毫不客气的痛吻上去,在那娇艳红润的小嘴里一阵吸吮。

“呜……呜呜……”吕倾墨此刻虽也明白萧玠的用意,可毕竟手无缚鸡之力,在这许多人前更是提不起反抗的劲来,只得不断的扭动身形,嘴里不断发出“呜呜”的悲鸣之音。

“住手!”

便在此时,城内方向却是传来一声怒喝,几人不由得应声望去,却见着一位俊秀男子纵马而来。

“大哥?”萧玠离得最近,一眼便瞧出来人面貌正是他那嫡亲兄长,刚想招呼一声,可随即便想到此刻自己此刻怀里还抱着女人,虽是自家妾室,但终归有些失礼,这才松开了手,悻悻的低下脑袋。

然而还未等萧琅骑马靠近,萧玠身后的一位家仆却是悄悄上前,只在萧玠耳边低语了一句,萧玠立马眼前一亮:“公主座驾?”

果然,萧琅虽是一骑在前,身后跟着的却是一辆锦绣香车,再看那车马周边跟着的无一不是大内高手,萧玠这才稍稍安心,他这些年与公主也算交好,想来大哥不会太过训斥。

“还不快向公主行礼!”萧琅下得马来,立时便朝着萧玠横了一眼,随即又向着远处的吕松唤了一声:“吕兄稍待,我先教训了这厮再来向你赔罪!”

吕松倒也没有言语,自顾退在一旁冷眼瞧着他们兄弟二人,萧琅也说到做到,先是着那位刘妈妈将地上的吕倾墨扶起,随即便指着那合围吕松的五人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萧玠砸了咂嘴,这才开口道:“他们唤作『定州五虎』,前些日子投入我府中,我见他们身手不错,便一直带在身边。”

“定州五虎?”萧琅喃喃念了一句,目光在那五人周身打量了一番,倒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既是江湖豪杰投效,那便该去建立一番功业,何故在此谄媚我这不成器的兄弟!”

“……”定州五虎闻言只得低头不语,自是不敢去触麓王世子的霉头。

“还有你!”终于,萧琅回归正题朝着萧玠一声大喝:“十年前的丑事我已全然知晓,你欺凌百姓,仗势逼婚,简直……简直罪不可赦,我……我打死你个不争气的败类……”萧琅说得激动,竟当真朝着萧玠踹了一脚,萧玠猝不及防,一脚下去在地上滚了好几步,抬眼看着萧琅仍不罢休,赶紧朝着身后的马车喊道:“殿下……殿下救命,我哥他要杀我!”

“哼,打死活该!”然而车厢里却是传来一道冷漠的女人言语:“世子,你且好好教训他这个泼才!”

“世子息怒,世子,您饶了官人吧!”然而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第一个向萧琅求饶的却是那刚才才被萧玠欺辱的妾室,吕倾墨此刻跪伏在地,直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刹那间便让萧琅的气势软了半截。

“你……你为他求情?”

“世子,无论如何,他都已是倾墨的夫君,而且往事已矣,您就放过他把!”

“姐,你怎么帮他说话?”一旁的吕松此刻已是忍不住想要上前将姐姐扶起,然而这时吕倾墨却是先朝着他转过头来,目光中竟是透出一股决绝之意:“小六,你走吧!”

“愚昧!”见吕倾墨有此一说,萧琅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怒意,他原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被弟弟强抢来的妇人放归给吕松,可没想到这女人竟是如此陷于礼法,既是如此,他也不好再劝,当即朝着地上的萧玠斥道:“你命好,有人帮你求情,你且回去在祠堂里跪着,我回来再教训你。”

萧玠闻声也不敢多言,直在家仆的引领下起身退走,吕倾墨随即也款款起身,先是朝着萧琅行了一礼,随即又扭头朝吕松望了一眼,终是狠下心来随着萧玠远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姐……”吕松瞧着姐姐远走的背影,一时间只觉如鲠在喉,本该高亢的呼喊到了嘴边却也只落得个低声呢喃,整个人变得有些落寞凄凉。

“吕兄,”终于,萧琅朝着吕松走了过来:“今日再见,我是要为你引荐一位大人的。”

吕松看了眼萧琅,又瞧了瞧不远处的车驾,深吸了口气稍作调整,这才向着车驾行了一礼:“吕松拜见公主!”

“哼,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还认得本宫!”车帘掀开,却探出一位精致打扮过的宫装女子,虽是比不上姐姐那般美貌,可毕竟衣着艳丽,先是在车前的萧琅与吕松脸上扫了一圈,这才从马车下来,望着吕松言道:“萧琅一路说你如今武功好,又聪明,重情义,可是真的?”

“……”吕松闻言自是一阵无语,长公主萧沁十年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彼时便觉此女傲气有余聪颖不足,在萧玠与吕家的纠葛里多少有些弄巧成拙,如今再见,才第一句便将吕松说得哑口无言,一时间只得顺着话语言道:“世子过誉了,吕松一介凡俗而已。”

“吕兄莫要自谦,”萧琅却是及时靠近解围:“吕兄,我也是昨日才进京的,令尊之事未能帮忙实属遗憾,今日又撞见我这不孝兄弟如此妄为,这也才明白吕兄儿时经历,于此,我麓王府着实对不起你。”

“世子何必如此,她姐姐适才举动你也瞧见了,想来在王府的日子过得不差的。”然而吕松还未开口,公主萧沁却是率先打断:“吕松,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世子让我重用于你,但我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用的,你与我好好说说,若是合适,我赏你个大官当当。”

吕松虽是有感于这公主的言语鲁莽,但终究也不是愚钝之辈,稍加思索便回道:“公主好意吕松心领了,吕松如今不过一山村野夫,本就无意朝堂,倒也不必让公主挂怀。”

“你不想当官?”萧沁稍稍有些惊讶,出身尊贵的她显然还从未遇到过吕松这样的人。

“公主!”说到此处,萧琅已然知道再不好让他二人多说什么,赶忙打断了公主的疑惑问讯,匆忙解释道:“吕松出仕一事我还未曾对他提起,这样,您既然已经瞧见了他的人,那今日也不虚此行,您先回宫,待我与他交代完后再与您解释。”说着目光朝着萧沁身后的内官眨了一眼,一位年长的太监立时会意,缓缓上前在萧沁耳边言语了几句,萧沁立时脸色大变:“这……”

萧沁稍一犹豫,很快便朝着萧琅言道:“既是父皇唤我,那你们聊吧。”随即便随着一众宫人转身离去,临走时难免朝着吕松打量了一眼,倒也有些欲言又止的犹豫。

“世子这是何意?”待得公主远去,吕松自是直言不讳:“莫非是以为在我面前做戏一场便能让我感动流涕,效忠追随?”

萧琅闻言却是微微一叹,随即便朝着吕松叹了口气:“吕兄,家弟之事确实对你不住,无论你如何怨怼我都能理解,只是他毕竟是我胞弟,自小被父王送入京中,名为求学,实为质子,他无人管束,养成了如今的纨绔性子,实在是令人唏嘘。”

“哼,”吕松冷哼一声,显然对他这般说辞不屑一顾。

“罢了,此事是我麓王府的过错,萧琅也不推脱,但今日前来,却是有些事情要说与吕兄听。”

“吕府遭此劫难,这背后因由极为复杂,我这一日多方打听也未能查出个结果,但有一事,我却要告知吕兄。”

“嗯?”吕松闻言这才转过身来,事关吕家,他自然不会不管。

“吕家一案最终落下的判决里,吕家女眷是要充入教坊司的,可昨夜我托人打听,近日来教坊司并未收到犯官家眷。”

“她们在哪?”吕松听到此处立时会意,若是吕家女眷有何变故,顺藤摸瓜自是很容易查出幕后黑手。

“实不相瞒,”萧琅说到此处,目光却是先朝着四周扫了几眼,待确定四下无人后才道:“京中形势诡谲,麓王府为求自保,在京中难免留下几位暗子,昨日有人报我,宁王府里前些日子收了一批女使,听说便是从刑部大牢里提出来的。”

“宁王!”吕松赫然一惊,脑海里不由得浮现起当日在广云楼与宁王的几番言语,那日他与宁王先是因云些一事有了嫌隙,随即饮酒时宁王向自己要了身边的琴无缺,再然后自己说起吕家,他又提到了齐王……

想到此处,吕松只觉脑中“嗡”的一声颤动,整个人手脚冰凉的愣在原地,而后便又露出一副沮丧表情:“都怪我,都怪我……”

“吕兄?”萧琅见状自是有些不解。

吕松这才喃喃念道:“我早该想到的,他恶名远扬,又哪里会和我相谈甚欢,那日种种言语,分明是将矛头推给齐王,我,我好糊涂!”

萧琅闻言自也猜到了几分,随即继续言道:“宁王辖燕北之地,在朝中更是手眼通天,你要想查他,绝非易事。”

“那又如何?”吕松毫不客气的驳斥道:“他在明我在暗,终有一日,我定能查出真相,还我父兄一个公道。”

“你如何还?”萧琅这回却是不再低声:“且不说燕北之地兵精粮足,便是他身侧便有能人无数,你武功是不错,可你别忘了,吕家之事缘由却是与摩尼教有关,若他们当真有所勾结,你独自一人又要如何应对!”

“……”吕松闻言一阵沉默,他并非不知好歹,萧琅所言却已将当下局势说得详尽,他也只得选择妥协:“这便是你要我加入公主一方的理由!”

“的确!”萧琅也不避讳:“当今能与宁王抗衡者,仅有公主、齐王两方,齐王残暴,其凶名不逊宁王,而公主这边虽是资质欠缺,但至少心怀大志,且……性情纯真,若能辅佐得当,未必不能成事。”

“有麓王府相助,她与宁、齐二王却有一番抗衡。”

“但此只为其一,”然而萧琅还有缘由:“前些日子接到消息,鲜卑慕容先亲率大军二十万兵临冀州,镇北侯易老将军已上书圣上,寻求朝廷发兵支援!”

“……”吕松面露惊讶之色:“镇北侯戍边多年,若他上书求援,局势只怕比想象中的还要艰难……”

然则萧琅却是摇头道:“然则朝中众臣对此事却是另有看法。”

“冀州临近燕北,按理说该由燕北出兵,然而宁王如今本就势大,若是一个不甚,这戍边大军枪头一转便可成南下之势,故而兵部在此事上绝不会松口。”

“兵部隶属齐王?”

“不错,”萧琅点头应道:“如此一来,宁、齐两派必回争论不休,而冀州形势又刻不容缓……”

“公主这边……”

“咱们这位昭月公主虽不如宁、齐二王位高权重,但却是当今天子唯一血脉,自儿时起便将当年的烟波楼主视为楷模,虽是资质一般,但朝中也有一批护之臣。”

“譬如你们麓王府?”吕松此刻自然也已看出麓王府的立场,麓王府手握重兵,虽不及宁、齐二王地位尊崇,但他二人无论谁得了势都不会容他,选择根基尚浅的公主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实不相瞒,此事,也是天子授意。”然则萧琅却是语出惊人:“天子眼见宁、齐二王势大,已密诏我父王辅佐昭月公主见机行事。”

“哼,”吕松默默消化着当今局势,心中却对那位才刚刚斩杀自己父兄的天子并无好感,于萧琅口中所说的皇储争端更是无甚兴趣:“此事,与我何干?”

“吕兄!”然而萧琅脸上此刻却是多了几分肃穆之色:“你是有大志之人,此刻国运危急,你难道能眼看着二王争斗,致我南明再陷当年鬼方之乱吗?”

“再者,此番北上,你若能建功立业,他日便能助公主震慑朝堂,届时与宁王对垒,你才有报仇的机会!”

“最后,此次公主一派推选的人选并非旁人,而是她身边那位『红衣将军』!”

“盛红衣?”吕松对这名字并不陌生,此女出身不高,早年嫁入一位将军府中为妾,而后其夫战死沙场,落得个孀居身份,可任谁也没想到这寡妇一心为夫报仇,竟是远赴边境亲自杀敌,几年下来屡立奇功,进而闯下了“红衣将军”的名头,而公主对这位女中豪杰自是万分仰慕,当即便将她迎入宫中行了拜师之礼,因而这盛红衣也自然成了公主一党。

“不错,『红衣将』虽屡立奇功,但在军中威望自无法与宁、齐两王势力相论,阻力自不会太大,而我意由你以幕僚身份随军出征,冀州安危,便系于吕兄肩上了。”

吕松微微沉吟,冀北之行凶险,但萧琅却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眼下局势一一分说与他,即便是心中再有郁结,此刻也再无拒绝理由,当下微微拱手:“世子为吕松谋划如此详尽,吕松若再推辞便是是非不分了,只不过在下终究只是一介武夫,怕是于冀北战阵之中并无太多助力,辜负了世子与公主的……”

“吕兄不用自谦,”然而吕松话音未落便被萧琅打断:“吕兄品行才干,平山县里我已见过,此番北上,正该是你建功立业之时!”

“如此,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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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与吕松在城郊的一番际遇不同,与他一道进京的琴无缺此刻却是换了一套俊秀书生的打扮,大摇大摆的向着广云楼走了进去。

“诶诶,公子,这会儿小店还未开门呢,您要不晚点再来?”

此刻才刚过辰时,夜夜笙歌的广云楼自然是门前稀疏,难得有位看门的龟公上前搭理,也不过是以为她走错了门路。

“快去,把云些姑娘叫出来,我有事找她!”

“这……”那龟公不由得朝她多看了几眼,一时间也瞧不出琴无缺的深浅,当下只好赶紧朝里屋走去,过不多时便走出一位穿金戴银满身脂粉的老鸨子,才一见人便谄笑道:“哟,瞧我这不记事的猪脑子,却不知是哪位公子驾到,要点咱们的云些姑娘。”

琴无缺对她也是懒得搭理,继续言道:“我是谁不用你管,你且去把云些叫来便是。”

“这位……”然而这老鸨却是眼尖,一眼便瞧出琴无缺这一身装扮的真假,当即连口中的“公子”也不叫了,脸上渐渐露出冷笑:“咱这广云楼青天白日可不开门的,你若要寻姑娘也得晚些时候,至于云些,她昨日已许了人家,如今已不是我们广云楼的人了。”

“许了人家?”琴无缺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不信。

“正是,昨日麓王世子一掷千金,为其身下的一位大人买下了云些,正所谓美女配英雄,那位大人英武不凡,年纪轻轻便随着世子办事,想来也是一位可造之材。”

“她人在哪里?”琴无缺闻言也不再与她聒噪,径直便要朝着后院走去。

“诶诶,这位,广云楼可不是您想撒野就撒野的地方。”老鸨见她浑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立时变了脸色,而随着这一声冷喝,四下厅中赫然拥出一众护院武夫,各个身强力壮挡在那老鸨身前,倒显得极有派头。

可眼见得这群气势汹汹的护院们靠近,琴无缺那张略显“俊秀”的书生小脸上却并未露出半分惊惶之色,反而是朝着正欲退走的老鸨唤了一声:“诶诶,你别走啊,我解决了他们,你还要带我去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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