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煞孤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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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五日,冲狗煞南

鹏摇山清晨的第一片宁静,是在少年的练习声中被打破的。

云烟缭绕的仙山上罕有人烟,只有一座普普通通的道观伫立山巅,除了自己师尊以外,这十年间萧烟云可以说没有见过任何人。

也是,自己师尊的修为早已超脱人界之外,抵达了无人可窥视的境地,参透了万法之宗,就连人间最强的女帝剑仙也要在自己师尊面前俯首言是,只要是听说过鹏摇山名字的人都得退避三舍望而却步,谁敢上来扰她老人家清净?

萧烟云,是凌慕羽唯一的徒弟。

萧烟云这个名字,也是凌慕羽给他起的,十年前鹏鹞山所在的南国打仗,萧烟云所在的村子因为战乱闹饥荒饿死了许多人,后来又因为身处战略要地被迫卷入战争,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那时他才六岁。

凌慕羽不忍再让战争持续,出面平息了战争,就是在那里捡到了他。

萧烟云,也是她希望他可以忘却悲伤,将过往如烟消云散。

和师尊一起生活十年,师尊虽时常严厉,但也仅限在教他修行之时,平日里的师尊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清冷。

师尊对他很好,会做饭,会弹古琴,教他书画,为他讲解书本里的哲理和天下发生的轶事,对他而言,师尊是一位无可挑剔的长辈和师父。

原本,他也以为,这样和师尊和平生活下去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可是……

就在一年前,师尊的仙体在修炼时突然发生了严重的反噬,直至今日师尊都没有修炼了。

这一年来是师尊教导陪伴他最多的一年,原本萧烟云对此还是很开心的,但他并没有发现师尊的身体有所好转,这也让他最近不由得担心起来。

自己跟着师尊修炼这么十年,却还是只能望其项背,师尊交给自己的也都是凡间几乎不可能看得见的秘宝珍术,自己总觉得是白白浪费师尊的栽培。

虽然师尊一直说过自己天赋很好,但到底好到什么地步,自己也不知道,从来没和别人比较过,也不知自己的修为到底是何等境界了。

“云儿,你在发呆吗?”

“师尊!”萧烟云赶紧回头俯身行礼,一阵木鞋踩过石板的声音后,一只青葱玉手将他扶起。

抬眼一看,却被吹拂而过的雪花短暂的迷蒙了双眼,另一只手轻柔地抚上他的眼睑,为他揉去了粘在睫毛上的雪花,温软暖煦的手抚摸上脸颊。

手腕上悬着的长丝刮过他的脸颊引起一阵瘙痒,眼前风华绝代的美人正低垂眼睑柔和地看着他,虽然师尊是万古独尊的第一人,但并不是什么垂暮的耄耋老人,眼前女子多说也只有花信之年,但一身的青白素裳使得女子更加典雅庄重,仿佛一朵不可亵玩的莲花,仅看眉宇之间便能察觉到此人不动自怒般的威严,但此刻看向他的表情却又是柔和如西湖之水般平静。

女人举手投足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清冷之感,上好丝绸所制的长裙绣着鹅黄色的精秀牡丹,细长微曲的睫毛轻轻眨动,一双明媚的桃花眼搭配琥珀色的眼瞳甚是勾人,一点梅花剑纹印入眉宇,剑眉星目,琼鼻高挺,明眸皓齿,丹唇微启。

宽大的衣袂却将她的身体包裹的紧实,只有天鹅般的玉颈分露在外,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点藏匿在领袖下性感的锁骨,峰峦高耸将衣物高高撑起,师尊只有在教他练剑时才会裹住,白裙随着修长的长腿随风摆动,在夺目刺眼的日光下如飘散起伏的白云,仙气袅袅,清逸脱俗。

素白的长裙和墨青的短袍并不能掩盖住她玲珑有致的娇躯,但鹅绒披风倒是遮住了她的藕臂,瀑布般流泻的长发只有两鬓一束向后扎起,多为这本来就风韵十足的仙人师尊添加了一抹成熟韵味。

“虽说这山上终日无人,但也要注意不宜大声喧哗明白吗?”凌慕羽秀口微张,轻声提醒道。

“是,师尊。”

“今日修炼的如何了?”

“回师尊,师尊交代的都完成了。”

“半天都不到就完成了?”

“除了灵药淬身需要耗些时间外,其他的都基本完成了。”

“嗯,前些日子教与你的神识之术可还有疑惑?”在正经教他学法术时,凌慕羽才会把她严师的一面展露出来,此刻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语气平静如水却令人感到压迫之色。

“师尊的术法精妙,徒儿目前也只能做到一知半解。”

“那就先展示一下,我来看看你还有何不足。”凌慕羽退至台阶处,一双月光般的清冷视线紧紧地盯着他的后背,萧烟云知道师尊这是在审视他的施术过程。

不敢懈怠,将两根食指并拢放在嘴前,口中默念口诀,再次睁眼,萧烟云的双目散射出一阵金光,刹那间,自己的神识就穿越到了数千里之外的一座茶楼内。

“云儿,你看到了什么?”

“是一座茶楼。”

“洛州城的茗涟阁,对吗?”

“是……师尊是怎么猜到的?”

“你每次都喜欢看这里。”

萧烟云不禁一阵脸红,师尊居然偷看过自己吗?

此法可以将自己的神识投影到千里万里之外,从视听闻甚至是感觉上知晓当地的一切,如果按师尊告诉自己的来说,神识足够强大的话甚至可以影响四周的一切。

“以你现在的神识,可以做到何种程度?”

“师尊请看。”萧烟云再次闭眼,伸直的手因发力而微微颤抖,顿时,茶楼突然开始震动起来。

“好了,停下吧。”将神识抽离回来后,凌慕雨已经站到了他的身旁,“这里不是你能观测的极限,再拉远一些。”

“是。”

神识被拉扯的感觉极其难受,仿佛有数根绳索连接在自己五脏六腑使劲向外抽离一般,一开始萧烟云还能睁眼观察自己到什么地方了,从洛州城,到森林,到边疆,到蛮夷之地,直到疼痛迫使自己紧闭双眼。

“云儿!”

再睁眼,自己眼前所尽皆是汪洋大海。

“我这是……”

“你在这儿,能做到何种程度?”师尊继续试探道。

“神识远到这种程度,恐怕连水都搅不动……”仅仅是将神识维持在原地,就已经让自己汗流浃背了。

“这是测试。”但师尊并不打算放过他。

不能让师尊失望……

即使用尽全身的气力,将牙关咬到出血,萧烟云也只是在平静的海面上掀起了一点点的涟漪。

“……”凌慕羽只是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直到他筋疲力尽到跌坐在地也没有出手相助。

“师尊……”

凌慕羽没有说话,萧烟云突然感到自己神识周边环境一阵天翻地覆,只见凌慕羽那青葱般的纤纤玉指只是在海水中轻轻一搅,刹那间,原本只是手指掀起的一小片波纹,却变成了方圆百里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海浪在漩涡之中翻起滔天之声,像是无数鲸鱼破水而出的嘶吼。

萧烟云的神识再也无法经受这样的压迫,瞬间被抽回了身体。

“啊……呕……”神识回归的瞬间,萧烟云就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喉咙发出艰难的干呕。

“……”凌慕雨在他身旁站了一会儿,并没有俯下身子安慰他,也没有说一句话,萧烟云只能透过余光看见她长裙下微微露出盈盈一握的绣鞋。

过了一会儿,她便径直离开了。

“可恶……”萧烟云懊恼地捶打地面,“一定是我让师尊失望了,明明此法已经修炼了半年之久,却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但其实更多的,是他根本看不透凌慕雨吧。

从他被师尊捡到,十年,他从未见过师尊的笑脸。

师尊确实对他不薄,有时也非常温和柔情,但他只见过师尊面无表情和微微动怒的模样,以至于最开始他还能想象一下师尊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现在已经想象不出来了。

“可能是我的神识还不够强大吧。”萧烟云就地打坐,开始恢复损伤的神识。

……

凌慕雨回到卧房,反手将门扣上。那只掀起滔天海浪的手五指紧紧攥住,白玉拇指指甲深深陷进肉中,仿佛要掐出血来。

凌慕雨的手攥地更紧了,指甲割破皮肉,已经渗出红色的鲜血。

我在干什么……凌慕雨另一只手捂住玉容面庞,一身娇躯难以自已地颤抖着。

萧烟云痛苦地蹲坐在地时,她本想扶他起身,但自己现在已经到了对他产生心疼之意都会遭受反噬的程度了。

凌慕雨早年为了潜心修炼,将师父绝情仙子的断情折欲术列为基石,因此七情六欲寡淡,独自一人踏上修炼之路,因此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但萧烟云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一开始她只是同情这个孩子,而且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过去的影子,加上他惊为天人的天赋,她能预感这个孩子是可以继承自己衣钵甚至超越自己的存在。

但如今,短短十年,自己居然对他——自己的徒弟动了真情,断情折欲的反噬是极为暴虐的,这痛苦即使是真仙也要肝肠寸断。

时至今日,她只能以封存自己修为的代价换来缓解,刚才仅仅是打开部分修为就已经让自己痛到头晕目眩。

凌慕雨现在才知道自己究竟对这个徒弟爱到了何等地步。

凌慕雨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

“师尊?”

在听到门外声音的一瞬间,凌慕雨的情绪就全部消失了。

“何事?”凌慕雨的语气重归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山中食材又需添置了。”

“明白了。”

虽然凌慕雨自己早已辟谷,但萧烟云刚来之时还是个凡人,而且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鹏摇山山高地险,不易种植蔬果,凌慕雨为了不让萧烟云被尘世所困,都是用化身下山购置,但现在她修为封存,要么就只能让萧烟云下山一趟了。

而且,凌慕雨现在的心境也有了些许变化。

小时候不让萧烟云下山,他会听话,但现如今他长大即将成人,有了自己的想法,还会和以前一样听她的话吗?

凌慕雨用化身下山时,偶尔也会听见一些为人父母感叹自己孩子性格乖张,越长大越不懂事越不想待在父母身边,他也是这样想的吗?

他会嫌弃自己把他十年如一日地关在这空旷寂寥无人的鹏摇山上吗?他会向往尘世复杂迷离,纸醉金迷的生活吗?

这些,凌慕雨从来没问过他。

只犹豫了片刻,凌慕雨就推门而出,萧烟云此刻才刚刚走到拐角。

“云儿!”

“嗯?师尊还有何事吗?”萧烟云顿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恭敬地看着她。

“你……想下山吗?”

“不想。”萧烟云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一次,你和为师一起下山吧。”凌慕雨知道,如果是用引导或劝告的话,萧烟云是不敢答应下山的,但如果是命令的话,他一定会同意。

“……是。”尽管犹豫了很久,但萧烟云最终还是俯首答应了。

“下山啊……”凌慕雨退回房间后,萧烟云还在懊恼,“但如果是师尊的要求的话……唉。”

这是真的,萧烟云对于尘世没有一丝眷恋,他出生的故乡长年处于征战之地,不仅饱受战争之苦而且常年饥荒瘟疫,尘世对他而言只有苦难和痛苦的回忆,只有师尊和这一片与世隔绝的净土才给了他一方温暖。

而且,他反而很感激师尊,不让他接触尘世,不仅让他修炼成果颇丰,而且心诚意坚,对于师尊传授的秘法更是融会贯通。

更重要的是……是什么呢?

萧烟云的目光不禁撇向了师尊的位置,心中突然猛烈地一跳,脑海中浮现出师尊绝美的背影,那超凡脱俗的冷艳面容缓缓转过,那平淡的嘴角好像突然上扬了一丝丝的弧度——

“!”远处传来仙鹤的啸叫声,突如其来的打断终于让萧烟云从迷离中挣脱出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还是先回去准备准备吧,和师尊第一次下山,可不能丢了师尊的颜面。”

……

廿六日,寒露,冲猪煞东,丙不修灶,午不苫盖。宜嫁娶,祭祀,纳财,忌安门,出行。

“师尊怎么还没来?”萧烟云在门口苦等,眼看都要日上三竿,却还是没见师尊的踪影,要是平日浪费这么多时间,师尊可都要动怒了。

“云儿,走吧。”

清冷的声音终于到来,再见凌慕雨时,她已将半张面庞由白纱遮住,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之色,青衣长袍也换成了锦缎绣裳,乍一看便是某家长久未逢良缘尚没出嫁的深闺大小姐一般。

“是,师尊。”

“是小姐。”凌慕雨纠正他道。

“哦……小姐……”萧烟云满脸通红,突然的改口让他极不适应,心里莫名出现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下山之后,行十里路便是最近的市镇,鹏摇山上有仙人,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但或许正因如此,反而没多少人敢在山下修城扎寨,生怕惹了仙人脾气,这方圆百里,也只有这一座乡镇了。

“鹏揺镇,这里是早早就和鹏摇山相依相存的小镇,和我比起来,他们才是这里的原住民。”凌慕雨眺望着远处的房屋,向他解释道,意思便是不要惊扰这里的人。

“是,师……小姐。”萧烟云虽不谙世事,但并不是听不懂凌慕雨话中的意思,他们二人还是越低调越好。

两人低调地走进市镇,一路上甚至都没人和她打过招呼,在这种乡镇,只要是多见过几次的人都会混个眼熟,但这么看来,师尊即使下山来也不曾和这些人有过交流。

真是冷淡啊……

“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突然,凌慕雨转过头来看着他问道。

“什么?”萧烟云有些不解,就算是有什么修炼需要的材料,这种乡镇也不可能买的到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自己,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想去做的事吗?如果有,你便自己去罢,我不会管你。”说完,凌慕雨背过手捏住拳头,手心里渗出丝丝汗珠。

“小姐,我……不懂您什么意思……”萧烟云实在是想不明白今天师尊到底怎么了,该说,奇怪?

“天色尚早,先逛逛吧。”凌慕雨只当他还是迫于压力不敢多说,只能让他先跟着自己。

“娘亲,我要吃那个我要吃那个!”一旁,一个梳着双丸子头的小丫头正骑在一个男人脖子上,对着男人身边的女人撒着娇。

“不行,你今天已经吃了三串了,再吃牙要蛀完了。”女人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我就要吃我就要吃!”

看着一家其乐融融的景象,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瞬间,但还是让师徒二人短暂停留了片刻。

想来,自己身为师尊,本该是亦师亦母的角色,但似乎从未让他感觉过这种温情。

“云儿,”凌慕雨轻声唤道,“你可曾怀念你的父母?”

“要说没有,定是假的。”萧烟云抽过自己的目光,喃喃回应道,“不过斯人已逝,世道如此。”

“……你知道吗,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时,我就觉得你很不寻常。”片刻,凌慕雨的语气愈发地低沉起来。

“有何不同?”

“不仅是因为你天资卓越,更是因为当时,我刚刚制止那一方战乱后,你一个六岁稚童,却独自在那战场废墟中挖掘自己父母的遗体,帮父母下葬祭拜后,也未曾流过一滴眼泪,这不单是性情坚韧,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了。天生情感淡漠,又资质甚好,许是个修炼的好苗子,我便将你带走了。”

“是这样吗……”萧烟云低下头思考着。

“想吃东西吗?甜的,辣的,咸的,这里都有。”凌慕雨突然问道,在印象中,这还是她第一次问萧烟云想吃什么。

“弟子没有忌口。”但萧烟云也只当是凌慕雨自己想吃东西,才把台阶让给他。

不过萧烟云也不知道凌慕雨爱吃什么,平日里最多也就看她喝过茶,还是特别苦的那种。

凌慕雨略微思考了一下,带着萧烟云来到一家百味店铺,里面只有一个柜台,掌柜的,伙计还有一个被麻布遮住通往后厨的门。

“二位要点什么?本店无论是主食餐菜,茶余甜点,什锦小吃都是应有尽有啊!”刚来到台前,掌柜的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桂花糕,糯米滋各两份,一份脆辣椒,清茶两碗,糯米滋撒蛋黄粉。”

“为师不懂你的口味,甜咸辣各点一份,你自己爱吃什么吃什么。”菜品上齐后,凌慕雨也只是淡淡地喝茶,那飘然自若,如遗世独立般的仙美不动声色地撩动萧烟云悸动的心。

“师尊不动筷,徒弟怎么好意思动筷呢。”萧烟云轻笑着打趣。

“那好吧。”凌慕雨随手挑了一筷干辣椒,吃了一口便不再吃了。

萧烟云摇了摇头,搞不懂师尊今天到底怎么了,只能埋头默默吃东西。

其实他七年前就可以做到不进米粒了,只是师尊说再怎么还是长身体的娃,营养要跟上,一直给他带吃的。

其实师尊还是疼爱他的,只是双方都看破不说破罢了。

“吃完了?”萧烟云放下碗筷,凌慕雨也从闭目养神中醒来,像是照顾小孩似的用手帕替他擦嘴,香风阵阵的手帕也不由得令他心猿意马。

“嗯。”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够了,师尊教导过,不可心生贪欲,知足常乐,方能修身养性,利于修行。”

要是以往这么说,师尊一定会赞许地点头,但此刻师尊却眉头紧皱,面色难看。

自己教给他的东西已经成为了他不可磨灭的信条,这是不好的现象,他过于敬畏自己,以至于将自己的想法忽略了。

“我们走吧。”凌慕雨轻轻叹了口气,哀怨自己作为师傅在教导上的不足,付钱后马不停蹄地就离开。

师尊今天怎么了,是我哪里惹到她了?待会要不要问一问?

“诶!小兄弟,留步留步!”可萧烟云刚出门,门口一个老头就拦住了他,这老头衣衫褴褛,却身穿道袍,看样子是个江湖术士。

“抱歉,老先生,我还有事。”眼看师尊越走越远,萧烟云只想快点摆脱这个家伙。

“诶!别急啊,年轻人,我看你印堂发黑,最近可是有煞星缠身,诸事不顺啊?”老道士指着萧烟云的眉心,眯着眼睛仔细瞧着他。

煞星缠身?师尊莫名对自己冷淡算吗?自己就犹豫了这一瞬,直接就被他拉着到他那琳琅满目的地摊上了。

“小伙子,我看你我有缘,不如我帮你看个生辰八字,算一算你的命数,我江湖人称通天算师,算不准不要钱啊!”

“行行行,快点吧!”眼看这道士这么难缠,萧烟云也只能催促他快点了,报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后,老道士却是眉头紧皱,拿起卦本和星象图看了又看,最后竟是摸着自己胡须缓缓地摇头啊。

“前辈,您算出来没有啊?”萧烟云有些不耐烦了,虽说这里地方不大,但师尊发现自己走丢了也会着急啊。

“小伙子啊,”老道士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放低声音说道,“你这是天孤星入命啊!”

“孤星……入命?”听到这几个字,原本还有些不耐烦的萧烟云顿时被一盆冷水浇晕了似的。

“而且是极为罕见的落生辰宫夫妻宫,既日入天孤,为人孤独,夫妻难和,极易反目;又时入天孤,骨肉情疏,一身孤单,六亲无助。四宫六度,孤星之命啊!”

萧烟云听完脸色煞白,这几个几乎完美地符合他的人生经历,只剩下夫妻难和,极易反目还未实现。

“前辈,我……还有机会挽回吗?”萧烟云立刻拱手相拜,但老道士只是扶起他,用力地摇了摇手和头。

“算了,年轻人,这次我不收你钱了,自求多福吧。”

“你这江湖骗子!又在这里招摇撞骗!还不快滚开!”此时外出扫地的伙计看见了这一幕,赶紧拿着扫帚把老道士轰走了。

“年轻人!切不可和他人结下因缘啊!”连滚带爬之际,老道士还不忘回头叮嘱他,最后被伙计两下轰走。

“客官,别理会这骗子,这老东西上个月还说我有破财之灾,结果现在还不是好好的!”伙计拍了拍萧烟云的肩膀安慰道。

“是……也许是吧。”萧烟云只是疲惫地笑了笑,心思突然就飘到不知哪去了,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荡着,连找师尊都忘了。

孤星入命……骨肉情疏……夫妻反目……

难道,自己真的是天煞孤星,注定克死身边人?那师尊呢?自己也会害了师尊吗?

那怎么办?!

不可与他人结下因缘……

离开……对啊,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个,萧烟云的鼻子就酸楚了起来。

离开师尊,远离我这个天煞孤星,师尊就永远不用担心我了。

“闪开!闪开!”

萧烟云还在这样胡思乱想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来不及躲闪,萧烟云反应过来时,马蹄几乎快碰到他的后脑勺了——

“小心~”

醉人心神的呢喃在耳边像春风一样吹过,携带者阵阵桃花般的幽香,转眼自己就已经被带到了路边。

长达数分钟的马车队隆隆驶过,掀起的尘土几乎快让人们看不见头顶的日光。待到马车尽数驶过,萧烟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人抱在怀里。

尽管怀中温暖如玉,但知晓这是女子之后萧烟云立刻站起身来,拱手俯身向对方致谢。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晚辈感激不尽。”

面前之人没有说话,只是迈着缓步慢慢靠近,两根手指抵住他的手将他扶起——

如果说师尊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圣圣洁,那么眼前这个女子便是妖艳到了极致,一双凤眼微微眯起,眼角的红妆勾勒出一条艳丽的弧线,将那双狐媚至极的紫金瞳反衬地更加妖媚。

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五官,嘴角始终带着神秘难以捉摸的笑容,火焰般的红唇娇艳欲滴,檀口微张,像是熟透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口咬住。

火红长发如丝绸般倾泻而落,赤裸的香肩似有似无地微微耸动,像是挑逗他一般招摇炫耀她那完美柔媚的锁骨,衣物恰到好处地遮住胸前的深沟,火红的外袍和纯黑的纱裙,裙身侧腿处还绣着一条金丝缠绕的九尾妖狐,两条修长的长腿在黑纱之中若隐若现,萧烟云不得不努力移开视线。

“小家伙,下次要小心点~”女人伸出白皙柔若无骨的手指在他的脸颊轻轻戳了戳,一阵香风就顺着她的衣袖钻进萧烟云的鼻中,直窜大脑。

“晚……晚辈知晓!”萧烟云赶紧又低头俯首,不敢再多看这女人一眼了。

“本座看你天资颇丰,要不要拜入本座门下?本座可以让你当首座关门弟子哦~”女人用食指勾起他的下巴,强行让他看着自己那双妖艳的紫金瞳。

“不……不用了,晚辈已有从师,劳费前辈苦心了!”萧烟云别过眼睛,始终不看她。

“是吗……”女人想了想,并没有心急,“那好吧,本座名为苏梦璃,若你还有心拜我门下,可虽是来千狐门找我。”

千狐门……青丘国的第一宗门,为何会来这一隅之地?方才那些车马,又是哪路人士?

“前辈,那些都是何人?前辈和他们,为何会来这里?”

“你可知这里是仙尊栖养之地?”苏梦璃双手环抱,玉指轻轻弹了弹一片飞来的鹅毛。

“知晓。”

“仙尊挑选此处,便是利于她的修行,此地沾了仙尊的荣光,灵力丰沛,最近更是灵力外泄,滋养了不少珍贵仙石——想必是那仙尊又突破新境界了吧。这些人可不愿浪费这等机缘,即便这里是仙尊之地,也要冒险取来一些好处。”

师尊……又突破了……?

不对啊,师尊修为都已经突破天际了,已到了不可观测的境界,根本就没有突破瓶颈,哪来的突破一说?

不过,前段时间……

自己好像突破了……虽然不知道突破到什么境界了,但师尊当时难得挺高兴,还抚琴奏乐给他听了的。

说到这个……

“前辈,晚辈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苏梦璃淡耸香肩,慵懒地回应道。

“前辈,能不能看一看晚辈的修为,到什么境界了?”

“你自己不知道吗?”

“说来惭愧,晚辈的师尊,从来不告诉我境界到何等地步,只要求我潜心修行……”

这是什么师父?

也太不负责了吧。

苏梦璃皱了皱柳眉。

哪有人当师父连境界都不告诉徒弟的?

唉,这孩子肯定是受骗了,估计自身境界也不高,所以那师父才不敢告诉他,可惜了这一身的天赋了。

“好吧,本座就勉为其难地帮你看一下。”苏梦璃随意地看了看他的身体,但出乎意料的是,自己居然无法观测到这个男孩的境界。

这是怎么回事?

苏梦璃一阵惊讶。

无法观测他人境界只有三种情况,一个是对方境界在自己之上,但苏梦璃已是渡劫期前期,举世能与她并肩的都只有几位宗门宗主,眼前这小子怎么可能比她还强?

一个是身上带有隐藏境界的法宝,一个是施术隐藏自身境界,但他既然都要求她观测自己境界了,为何还要遮遮掩掩?

寻她开心?

谅他也不敢啊?

苏梦璃又在他身上施了一层破除法术和法宝的秘法,但还是无法观测。

怎么回事?难道他真的比自己境界还高?莫非是某位易容天仙?不可能啊,他刚才还差点被马车撞死,还要她救,还是他故意在接近自己?

“前辈?前辈!”萧烟云一阵呼喊将苏梦璃的思绪扯了回来,此时苏梦璃看他的眼神已经充满了质疑和警惕。

“前辈,如何?”

“你……还是问你师父去吧。”苏梦璃悄悄走到他的背后,一双狐眼死死地盯住他,刹那间,那双金瞳变成了野兽般的圆眸——濯艳媚瞳,只要修为境界低于自己,就一定会被魅惑。

萧烟云只感觉一阵双峰贯耳般的眩晕,双眼突然失去色彩,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瘫软起来。

“告诉本座,你的名字,你来自哪里,到这里有什么目的?”酥麻入骨的媚音穿透耳膜,像一双手控制他的口舌发出声音。

“我叫萧烟云,来自南国的一隅偏僻小地,我来这儿是和师尊采购食材……”

“你师尊,是谁?”

“我师尊……”

师尊?!

“切不可说出我是你师尊!”

仿佛是触及到自己的逆鳞一般,萧烟云猛然从幻觉中清醒。

竟然挣脱了我的媚术,有点意思,不过现在也确定了他的修为在我之下了。苏梦璃手指抚摸着明亮薄唇,终于放下了提心吊胆的戒备。

“前……前辈,我刚才……”萧烟云揉了揉脑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抱歉,本座也是有所警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苏梦璃又回到了那副八面玲珑的模样,这种面孔反而让萧烟云放心了下来。

“没事,师尊也常提醒我,不要轻易相信尘世陌生人的话,前辈有所警戒也是理所应当。”

“懂事的孩子,本座是真的惜才啊,在这偏僻之地是不会有建树的,来千狐门,本座可以给你最好的资源哦~”苏梦璃非常确信这个人的天赋非比寻常,原本千狐门是不会招收青丘国之外的人的,但苏梦璃愿意为他破一次例。

“不用了,师尊待我恩重如山,我不会另寻他处的。”毫不犹豫,萧烟云还是摇头婉拒了。

“真可惜~”

“对了,前辈来此处,也是为了那些灵草灵石吗?”

“本座现在的实力可看不上这等东西,但真可惜,本座的爱徒近日顽疾缠身,而这里有我要的药草,于是……”苏梦璃捧着香玉脸颊,媚眼半眯,故作叹息道,“可惜本座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又怎知草药在何处呢?要是被人捷足先登,那可怎么办呀?”

“这……”

孤星入命!莫与他人结下因果!

那道士的提醒如雷贯耳般地在耳边响起。

“不!不行!前辈,我不能……”

“有什么不可以的,难道,你还有别的目的?”

苏梦璃的语气中混杂着一丝细微的威胁,萧烟云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不是在请求帮助,而是在试探自己。

“……好吧,前辈,我来帮您吧。”踌躇片刻,萧烟云还是咬牙决定了。

“好啊~”

……

“云儿,你去哪儿了?”就在街道的尽头,凌慕雨此时还在寻找着萧烟云的身影。

方才就回去问过百味店的伙计,但一路找去却又没有踪影,云儿难道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应该不会,以他目前的实力,这片区域还没什么人能威胁到他。

不过……

凌慕雨在附近兜转时也发现了,这小小的鹏揺镇莫名出现了不少隐藏实力的修士,而且多多少少都是一隅宗门的长老宗主,想来也知道是为何。

看来自己以后要再增设一道蔽灵界了,云儿会不会已经被这帮人给盯上了?

想到这里,凌慕雨不禁心头一紧,赶紧从怀里拿出一张千里寻踪符,将萧烟云的一根头发按在符上。

催动符纸并不会消耗太多灵力,这是她目前能使用的最简单的术法了。

“去吧。”

接收到讯息后,黄符立刻向小镇外围飞去,凌慕雨也连忙跟上。

云儿怎会往相反方向走?

难道?

凌慕雨的思绪又开始乱起来了。

难道真如同我猜的那般,云儿是想离开我吗?

这样想着,凌慕雨手捏着链接符纸,将千里寻踪符的速度减缓了下来,如果萧烟云真的是故意离开自己的话,她……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就这样放他离开?她舍不得;还是劝他和自己回去?万一云儿厌恶她了怎么办?

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千里寻踪符却有了反应,就在前面不远处。

凌慕雨赶紧把黄符收下,要是被云儿知道自己跟踪他,自己这老脸可挂不住。

萧烟云的气息脉络非常稳定,看来并没有遇到危险,但……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人的气息存在。

还是个女人。

凌慕雨的脚步顿住了,自己的心似乎比刚才更加紧绷。

自己要去看一看,必须要去看一看,万一那个女人对云儿心怀不轨怎么办?凌慕雨这样对自己说道,但她的脚步却越来越缓慢。

透过竹林,她能看见一对男女并肩而行,女人生的娇媚绝艳,婀娜多姿,正愉快地和萧烟云一路边走边说笑,不时还用桃花折扇捂嘴调戏。

“……”凌慕雨将黄符收回袖中,她看向一旁地上的水潭,自己清如冷月的脸倒映在那碧水寒池之中,这冷若冰霜的样子,好像连池水都会因她而冻结,和那位美娇娘如火般炽热的姿态天差地别。

连自己照顾多年的徒弟都会离自己而去吗……

天煞孤星,难道是真的?

凌慕雨抓住一旁的黄竹,这才没使自己跌坐在地——

“唉,这位夫人啊,请恕小人直言,您家小姐,是天煞孤星之命啊!”

“什么江湖骗子!我女儿怎么可能是……胡说八道!慕雨,我们走。”

“阿娘,我真的会克阿娘和阿爹吗?”

“当然不会!慕雨最乖了,永远是阿娘的宝贝,只要慕雨好好听话,阿娘和阿爹会一直陪着慕雨的。”

“嗯,阿娘,慕雨饿了!”

“好,待会回去给你做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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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雨,慕雨……别怕,慕雨,听好,待会儿千万别出声,千万别!慕雨最听阿娘的话了对吗?对不对?慕雨,我的乖慕雨……呜呜……慕雨,你记住,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好好活着,慕雨……”

……

“天资不错,有惊世之才,可愿意入我门内?”

“不……不了,多谢仙子出手相助。”

“你除了跟我走还有什么出路?在街头饿死吗?”

“……”

“我只给你十息时间思考。”

“……弟子凌慕雨,拜见师傅。”

……

“师傅,您看这次如何?”

“嗯,很不错,慕雨,你果然没让为师失望。如果为师没有猜错,以后这天地间的一代宗师尊者,一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是,弟子一定谨记师傅教诲!”

“很好,切记不要像为师一样,为情所困,落得个道损心碎的下场。”

“师傅……”

……

“那就是绝情仙子的关门弟子?这么年轻?”

“少打听,这女人可是天煞孤星,不想活的,老老实实离她远点。”

“有那么邪门?”

“绝情仙子不就是被她害死的?连自己师傅都克死了,谁还想试试?”

“唉,可惜了,绝情仙子不绝情,是人心绝情啊……”

……

我不是,我不是……

凌慕雨胸口一阵刀绞,痛苦的记忆再次被唤醒,如虫豸蚀咬般灼痛钻心。

……

“小家伙,你师尊到底是何许人也?能不能告诉本座?”

“师尊只是此处偏僻之地的无名之辈罢了,不足以让千狐门宗主操心。”萧烟云讪笑着敷衍了过去,不由得回想起了师尊严厉教育过自己的话——

“记住,无论何时各地,切不可说出我是你的师尊,否则,你就不再是我的徒弟。”师尊几乎是以最严厉的口吻对他警告过,后果也是毁灭性的,所以这一条戒律,萧烟云始终是放在第一位的。

“真是神秘,不过我喜欢~”苏梦璃用桃花扇子遮住自己半张脸,一双杏眸微微眯起,狡黠地打量起他来。

“前辈,前面便是星落崖脚下,只是那草药长在悬崖之上,恐怕上去没那么容易。”萧烟云朝前方点了点头,循着视线看去,一座像是被刀垂直切开的断崖直冲云霄,远远看去,好似一块被斧头直接劈断的巨大木桩。

“这是人为……哦不,应该说仙为而成的吧?”苏梦璃折起扇子,目光敬畏地盯着那断山。

“是,据说仙尊初来此地,在鹏摇山四周画出结界,而这星落山恰好在结界边缘,被一刀两断,这才成了星落崖。”萧烟云煞有介事地解释道,然而……

才怪咧!结界是有,但山可不是这么劈的,这个是江湖上流传的版本,萧烟云问起这个的时候,凌慕雨是这样回答他的——

“因为那山挡了我午后的日光,所以我就把它劈了。”

萧烟云听完整个下巴一下午都没合拢,并心中暗暗发誓今后绝对不可以惹师尊生气。

“嗯,看来此番还需多加小心。”苏梦璃是被他骗的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鹏摇山四周有什么暴虐的仙人结界,身上的渡劫期威慑都散发了出来。

……

“没想到这狐狸精也来了。”更远处,几个黑色的身影藏在暗处,如果不刻意用神识探查的话是完全发现不了他们的。

“她身边还有一个帮手……不是青丘狐狸?她没带自己的人。”

“走,回去禀告宗王。”

“那小子怎么办?”

“连境界都看不出的小毛孩,能有什么威胁?把他杀了就是。”

……

“没想到仅仅是靠近鹏摇山就已经有如此丰沛的灵力,看来仙尊比传闻中还要强大。”路途中,苏梦璃不断停下脚步,仰头展臂,像是在感受这片土地中蕴含的生命力一般长长的吸气呼气。

“是吗,前辈和仙尊比起来呢?”萧烟云忍不住问道。

“恐怕已是……云龙井蛙了。”苏梦璃睁开双眼,不由自主地感叹着,若是今后成仙得道,自己与这位仙尊相比也只能是云泥之别了。

“师尊这么厉害……”萧烟云也想过师尊很强,但没想到会强到这种地步。

“嗯?你说什么?”苏梦璃看他又在一个人自言自语,奇怪的问道。

“没!什么也没有!”

行至山崖脚下,凌慕雨劈开的山石上早已长满了青苔,尽管大部分山体已经被雨水侵蚀地坑坑洼洼,但还是依稀可见这一座高山被削的有多么平滑。

“这想上去,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嗯,就算是借助灵力踩上去,也要花费半日时间呢。”苏梦璃故意卖着关子不说下半句。

“但是?”萧烟云替她开了口。

“但是呢,本座有的是办法。”苏梦璃手指捏作莲花,一道金色的法阵便出现在二人脚下。

“苏宗主,别来无恙啊。”

就在苏梦璃即将开口念决时,一队人马突然从阴影杀出打断了她。

“欧阳公子别来无恙~”但苏梦璃也不恼,却突然靠近萧烟云把他拉得更近了一些。

“苏宗主,也是来争这绛灵仙草的?”名叫欧阳的男人站在黑衣人身前,身着一身丝绸华袍,看上去地位尊贵不凡。

“公子家中也有身患顽疾之人?妾身怎么没有听说呢?”

“当然是为了我的爱妾,苏宗主深明大义,不会见死不救吧?”欧阳露出一抹小人得志的笑意,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得意什么。

“哎呀,恭喜公子又多添妾室,公子可真是好雅兴呀。”苏梦璃遮住半张脸,上面的凤眼是眉开眼笑,但扇子后的嘴都要撇成麻花了。

“没苏宗主有雅兴,我说苏宗主怎么拒绝了我的提亲,原来是背地里已有了道侣啊。”欧阳突然收起了笑容,一把折扇也是被他死死捏住。

“公子误会了,他只不过是妾身的面首而已~”苏梦璃突然嘴角一咧,美目流转含情脉脉地看向萧烟云。

“你!苏梦璃!你当众拒绝我的提亲,居然还找男宠?你宁愿把身子给一个小白脸都不愿委身于我?我说过你若愿嫁我,我可让你做正室!”

欧阳气得牙都要崩裂了,他早就听说千狐门宗主苏梦璃虽妖媚至极但却是处子之身,馋了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他那死老爹去世把宗王之位传给他,就是要强娶苏梦璃。

但这女人竟然当着所有千狐门弟子的面拒绝了他,害得他刚刚上位就颜面尽失,现在,她居然还把身子给了这么个小白脸?

欧阳看萧烟云的眼神都快把他撕了。

“这?!前……”萧烟云还没说话,苏梦璃就用手指按住了他的嘴,上半身紧紧贴在他身上,两人的脸近到都要碰上了。

“帮姐姐拦住他们,姐姐欠你个人情哦~”热气和软糯到几近毒药的嗓音在他耳边肆虐他的神经,说出最后一个字后,他好像还轻微地感觉到有什么温软如玉又黏糊糊的东西在耳垂上碰了碰。

金光闪过,身上的佳人消失不见,只剩下四周还残余的浓厚桃花香气,萧烟云还以为是一场梦,但回头一看额头青筋崩裂的欧阳和手足无措的黑衣人才知道,这不是梦。

“给我杀了他!!!”

……

凌慕雨采购完了食材,将东西都放进了纳戒之中,要按从前,她早就已经在回山的路上,想着云儿近日还会不会有新的长进,明日的修行,下一个法术,还有该准备的灵药仙草了。

走过石桥,突然看见了水中倒映的自己,这张冷艳到不可方物的面庞之上,看不见一丝起伏的表情。

说起来,自己那么喜欢云儿,却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过笑容。

云儿,会不会也讨厌这样的师尊呢?

“师傅,你看,这次我雕得好吧?”

“嗯,比上次雕得好,有进步,哈哈哈哈!”

河岸对面,有一对木匠师徒正在雕刻一个小玩具,师傅在一旁指导,徒弟则是专心雕刻,这位师傅和她比起来可谓大相径庭,总是笑容满面,就算徒弟失败了也是一笑而过。

看得出来他们师徒关系非常要好。

“师兄,爹,你们累了吗?娘做了午饭,我给你们带来了。”远处跑来一个提着饭盒的小姑娘,男人揉了揉女孩的头,女孩不好意思地一一给他们盛饭,端菜。

“师兄,累了吧,你多吃点。”女孩对着男孩甜甜一笑,男孩也是不好意思地挠头。

师兄妹吗……如果我早点给云儿找个能陪伴他的人,是不是也能挽回这段师徒情呢?

不……自己害了云儿还不够,还想祸害别人吗?!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她又是浑身一颤,随即将它抛之脑后。

“血玉门通行!闲人退散!”

又是一阵阵马蹄声,但这帮人更是野蛮,每人都蒙面带纱,背上背着一把血红色的大刀,两侧的人都向四周挥砍刀刃,好些来不及反应的路人都被殃及池鱼。

“血玉门?”凌慕雨眉头一皱,明显是生气了。这种邪门为何会这样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活的不耐烦了?

“停下!”凌慕雨站在桥面上,以肉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找死!”最前方的人马都没有停下,血刃笔直地朝她砍来。

凌慕雨挥手卷起一片树叶,弹指将干薄的枯叶飞出去,电光火石之间,前排四五人连人带马全部被一阵如柱般的灵力掀翻入水,再看桥面,凌慕雨还似木雕般岿然不动,刚才好像她根本就没动过一样。

“立剑阵!”后面的血玉门人纷纷下马,执剑而出,十几把血刃在空中摆出围杀剑阵,全方位无死角地瞄准凌慕雨,血玉门人手臂一挥,血刃们像是弹射而出的飞箭一般向她扎去。

“破。”在第一把剑尖快要接近时,凌慕雨捏起弹指,只用指甲尖轻轻弹了一下,所有的血刃崩裂而断,碎片将所有血玉门人都扎成了刺猬。

“呃!”胸口又传来一阵剧痛,看来刚才驱动的灵力还是比想象中多了些,只是些元婴境的杀手,自己现在处理起来都已是如此费劲了吗?

“……无聊至极。”再抬眼时,凌慕雨眼中再次恢复了清冽透彻。

看着横七竖八地一地贼人尸体,她甚至都不想踩过,毫不犹豫地选择绕路而行。

“爹,娘!”

一声女孩的啼哭却突然揪住了她的心,回头一看,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正跪在一对夫妇的身体上,不停地抹着眼泪。

凌慕雨环视着四周,被邪门伤害的百姓不计其数,遍地都是痛哭哀嚎。

她深深地知晓,这些人都是被自己栖息此地囤积的灵力和天材地宝吸引而来,如果自己不曾出现在这里,这些贼人永远也不会觊觎这荒凉偏远之地。

天煞……孤星?

凌慕雨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听不见这声音了一样。

“仙人……”

感觉到自己的衣裙被人扯住,凌慕雨猛地颤了颤身体,睁眼看去,却是那个小女孩。

“多谢仙人出手相助……”女孩抹干净鼻涕眼泪,恭恭敬敬地对她跪首行礼。

“我……我不是仙人,你认错了……”凌慕雨却没有像平日一般将人扶起,竟是逃也般地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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