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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你和丰收一人一半儿,你们正长身体呢。”杨瑾又替他们分了鸡腿,笑着说:“你们俩也都长了许多,在火车站猛地一看竟像大人了。”

双胞胎最喜欢听别人说他们长大了,很是兴奋,“再开学我们就是高中生了!”

“还没来得及写信告诉你,”鲁盼儿笑着说:“公社中学改成三年制,丰收丰美这一届根据成绩分成了两批,成绩最好十名学生直接升高中,其余的留在初中读初三——他们俩儿分别是第一名和第三名,直接升入襄平高中。”

“太好了!老师奖励你们!”

“你现在已经不是老师了,”鲁盼儿笑,“你也是学生呢!”

“在北京早适应自己的学生身份,一回到红旗九队就立即忘记了。”杨瑾也笑,“没关系,就算不是老师,姐夫也奖励你们。”

于是吃了饭,杨瑾打开手提包,拿出三个长方形盒子,分了两个给丰收和丰美,“这是奖励——最新的塑料海绵文具盒。”

如果不是杨瑾说了,就连鲁盼儿也没有认出这是文具盒。她上学的时候,用的还是自家做的木头文具盒,看到同学的铁皮文具盒还特别羡慕呢。丰收丰美上初中时,她就给双胞胎每人买了一个漂亮的铁皮文具盒,没想到北京居然有更新更好看的文具盒。

她拿起一只细看,盒子是塑料皮的,印着哪吒闹海的图案,摸起来软软的,应该就是海绵了,文具盒的一侧有一块亮闪闪的铁片,“是在这里打开吗?”

“对,”杨瑾笑着说:“这是磁铁。”

打开塑料海绵文具盒,里面又有两层:上层是一层可以活动的塑料板,几个并排的塑料环里都卡着带橡皮头的铅笔;掀开上层的塑料板,下面分成几格,最里面最长最窄的放着格尺,最宽的格子里放着两只钢笔,而最小的两个方格里一个是橡皮,另一个是一样圆圆的小东西。

丰美眼尖,抢先将那圆圆的小东西拿到手里,“这是干什么用呀?”

“这是卷笔刀。”杨瑾说着,从塑料环里抽出一只铅笔,放进卷笔刀中,轻轻转动,木屑便飘落下来,原来卷笔刀上面用螺丝固定了一个刀片,笔从里面转过,笔杆正触在刀片上,将上面的木头一层层地削了下来,再拿出笔,已经削好了,非常完美的圆锥形,表面特别整齐光滑,“是不是很快,很方便?”

“哇!太快了!而且削得太好了!”

鲁盼儿一向很会削铅笔,也不由得不服输,“我也削不出这样的笔。”

“这东西虽然小,可却是机械,人手怎么比得了呢?”杨瑾又给了梓恒一只,“将来你也要像小舅和小姨一样努力学习。”

除了文具盒,他还带回来许多茯苓夹饼、果脯、牛奶糖、巧克力等吃食,“大家每样都尝尝,可是不能一次吃太多,都很甜的……”

家里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了说话声,“杨老师回来了,午饭吃了吗?。”红旗九队的社员们估计着杨家吃了午饭便过来看看。

“早吃过了。”鲁盼儿隔着门窗笑着让道:“赶紧进屋,尝尝杨老师从北京带来的特产。”说着捧了些吃食摆在客厅里。

大家尝尝北京特产,又都好奇地问:“燕京大学是什么样的呀?”

“杨老师学问那么高了,还用学习吗?”

杨瑾便想起来了,“我去北京时带着相机,照了些照片,正好拿出来给大家看看。”说着从包里拿出几十张照片,先递给了鲁盼儿。

原来这些照片是他暑假前不久照的,鲁盼儿也没有看过,她分给大家,自己也跟着一同欣赏,燕京大学的校门、小湖、图书馆……还真美呢。

大家就都笑着说:“无怪都要上大学,这大学里像画一样好看呢。”

“学校的景色不错,但更重要的是有许许多多的着名学者教授,他们才是真正有学问的人,”杨瑾笑着说:“我在大学里就是什么也不懂的学生,就像红旗九队的小学生一样坐在教室里听课学习。”

“能教杨老师的教授,该有多大的学问啊!”

聊了半晌,小春婶儿就说:“杨老师才回家,一定很累了,让他歇一会儿吧,我们也该走了。”

“正是呢。”大家答应着站起身走了。

小春婶儿落后一步,“丰收丰美,这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你们带着梓恒到水渠边上玩儿,那儿最凉快。”

丰收丰美知道大人有事儿要说,就带着梓恒出门了。

“本来应该等杨老师歇几天再谈的,可是计划生育的要求特别严,时间也抓得紧,我就现在说了吧——国家开始实行计划生育,提倡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儿,农村户口的夫妻如果第一个是女儿,可以再生一个。杨老师和鲁老师已经有了梓恒,按说不应该再生了。可是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九个月了,自然不能不要,我就与公社干事们商量,鲁老师生过这胎不再要孩子了,立即做节育手术,他们也同意了,现在还要杨老师同意才行。”

杨瑾在北京,自然知道计划生育政策,眼下见小春婶儿已经替他们争取到了最好的结果,十分感谢,“多亏小春婶儿帮忙找公社干部商量,为我们争取了最好的结果。做节育手术我们同意,只是鲁老师生了孩子身体弱,还是我去做吧。”

“我就知道你们夫妻俩儿一说就通,不像别人思想封建,要反复做工作!”最近落实计划生育政策,小春婶儿身上的压力特别大,她既要完成上级布置的任务,也不想像有的生产队长直接动手抓人做节育手术,鲁老师和杨老师这样通情达理正是她最欢迎的。

“还在学习计划生育政策时,公社干事就讲男的做节育手术比女的做容易,副作用也小,可我回生产队一宣传,还是没有几个男的去做,反而都是女的做,还是杨老师懂道理、心疼媳妇儿!”回头生产队开会,我还是得动员男的结扎!”小春婶儿完成了工作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鲁盼儿就说杨瑾,“你怎么不与我商量一下就答应了?毕竟是手术,万一有副作用影响你上学呢?还是我做吧。”

“不会影响的,是很小的手术。”杨瑾将手搭在鲁盼儿的肩上,又一次认真打量着她,这一次怀孕她面容没有变,皮肤依旧白皙,连颗雀斑也没生,两只眼睛依旧黑亮亮的,“一直以来,你为我做的太多了。”

“没有什么呀……”鲁盼儿对上的他的眼睛,便轻轻笑了,“都是你在照顾我。”

杨瑾的目光闪了闪,多了点水光,“把你的燕京大学录取通知书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第134章 天天闯祸

鲁盼儿大吃一惊, “你怎么知道的?”

“就在高考那几天,我帮老师到外语系取一份论文翻译, 外语系的老师们正在谈论去年的高考,说到有一名考生英语成绩特别出色,其余成绩略差,不过距北大的分数线只差了两分,系里犹豫再三找到了校长,最后特别批准发了录取通知书,可是最后那名学生却没有来报道。”杨瑾一直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到了此时, 还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我当时就猜到一定是你!请老师们帮忙查去年的材料, 果然不错!”

“你生气了?”鲁盼儿小心地问。

“生气的时候早过了,”其实杨瑾当时确定了消息后有如五雷轰顶一般, 居然在未名湖畔呆坐了一整天,“你不想打掉孩子,所以只能放弃入学,为了不让我愧疚, 也免得我一时冲动放弃入学, 就又瞒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是真正伤感的时候却免不了, “你为我牺牲太多了!”

鲁盼儿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我怎么也不能放弃她,现在她已经长大了……。”

杨瑾曾去学校询问, 鲁盼儿这样的情况能重新办理入学,结果却被拒绝了。当时没有及时办理入学,就不可能再有机会了,一位女老师还善意地提醒他,学习是非常艰苦和占用时间的,带着两个幼小孩子的妈妈不大可能完成学业。

鲁盼儿错过的不只是上大学,还有到公社中学和襄平高中任教的机会。当初两个学校都特别缺英语老师,想调她过去,甚至还允诺可以送她进修,将来有转正机会,可现在全都不可能了。

甚至,因为怀孕,今年暑假民办老师的培训,她也没能参加,这对她的工作都会有不好的影响。

妻子为自己,为孩子,为家庭付出之多,远远超出自己的认识。

“鲁盼儿,你真优秀,比我想的还要优秀得多!”杨瑾当初差一点离开校园回到红旗九队,最后的关头还是停下了,现在他理智地说:“你能考上燕京大学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就是不能上大学也没什么,就是北大的教授也有不是科班出身的。”

“现在实行计划生育政策,我们不会再生孩子了,等肚子里的孩子长大些,我毕业参加工作照顾孩子,你再参加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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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盼儿在心里算了算,“那样,我就会与丰收丰美一起参加高考了。”

“与丰收丰美一起高考又有什么?我们班里最大的老大哥今年三十五了,最小的小学妹今年才十七周岁。三四年后,你也不过与我现在一样的年纪。”

鲁盼儿迟疑了一下,她亲身经历了去年的高考,也考出了不错的成绩,但她也认识到今年的高考与上一次又不一样了。

过去,学校也好,家长也好,学生也好,都不看重学习,他们只草草复习了一个月就上了考场。可现在形势已经变了,不必说高中,就是小学和初中都加强了学习,鲁盼儿在小学任教,又眼见着丰收丰美在初中的学习情况,她可以确定,今年高考大家会比去年准备得更充分,也更难考上,而明年、后年,竞争还会更激烈。

但是,难归难,她并不怕,“那好,我们就说定了。”

杨瑾自然是懂得这里面的艰难,“不要再考虑燕京大学,你只要考上一所大学就好。”过去,杨瑾和鲁盼儿把上大学当成梦想,现在还要考虑现实问题,“那样我们就都转成城镇户口,将来才能想办法调到一起。”

鲁盼儿是农村户口,只能在生产队领口粮,是不可能长期离开红旗九队的。而杨瑾毕业后一定会分配到城市工作,自己不考大学,两人只能分居,“丰收丰美上高中后,我跟他们一起学习。将来你分到哪里,我就考哪里的大学。”

说起来容易,但其实很难的,“你把好走的路让给了我,只剩下最崎岖的。”杨瑾相信鲁盼儿几年后还能考上大学,但付出一定会比去年大家在一起复习多得多。

“我就是不让也不行呀,你又不能替我生孩子,”鲁盼儿笑了,满足地摸了摸肚子,“如果不是那时怀了孩子,现在的政策不让生二胎了。”

杨瑾便也笑了,“我特别想要一个可爱的女儿。”

“如果女儿当然好,”毕竟还没有生,谁又能知道是男是女呢?鲁盼儿就宣布,“儿子我也一样喜欢。”

杨瑾就笑,“好像我会不喜欢儿子似的。”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儿子女儿当然都喜欢了。

说起儿女,两人的神情柔软多了,“不管多难,我们都要想办法在一起。”

放下过去的事,说起家常,鲁盼儿便笑,“你既然回来了,明天正好去吃席。”

杨瑾在农村住了十年,对红旗九队这边的风俗十分了解,吃席不过是红白喜事,生产队里没有白事儿,自然是喜事儿,只是大热天的结婚,在农家着实少见,便笑问:“谁家在这时候结婚呢?倒是奇怪。”

“陈建军,就是陈婶儿的大儿子,”鲁盼儿笑笑,“他要跟万红英结婚了。”

还是鲁盼儿上初中的时候,就对自己说过与万红英的矛盾,那时杨瑾只当小孩子们的纠纷,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后来,知道她抢了鲁跃进上大学的名额,又眼见她做的一些事,便也讨厌这人了。

两人都在北京上大学,又都是襄平县出来的,见面的机会自然是有的,只是杨瑾从不与她联系,此时倒是奇怪,“工农兵大学生多半是三年学制的,她今年刚毕业吧?怎么这么快就结婚了?”

这其中的缘故鲁盼儿也并不很清楚,只是听社员们三言两语地闲话,“陈建军提了副连长,可能万红英怕他变心,一毕业就急着结婚,陈婶儿不知怎么就答应办喜事了。”

“既然是这样,我们只把礼钱交给陈婶儿,席就不吃了。”

“我原也这么想的,可是陈婶儿前两天来求了我。据说生产队里许多人都这样想,她怕喜事办得不好看,请我们家一定过去呢。”鲁盼儿就说:“我瞧着陈婶儿可怜,又有建国的情面,只得答应了。”

按红旗九队的风俗,怀了孕是不能参加婚礼的,“丰收丰美最恨万红英,怎么说也不答应去,我收了你的信,就想你带梓恒过去好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带着梓恒过去坐一会儿。”杨瑾知道鲁家和陈家这么多年的交情,陈家的大儿子结婚,总要捧场的。

第二天吃了席回来,杨瑾便说:“生产队里各家差不多都去了人,听说陈婶儿挨家挨户求的。但场面毕竟冷清,大家只是吃东西,都不肯说笑热闹,陈建军从头到尾沉着脸,万红英的神情更是怪得很,好像她不是结婚,而是来复仇的一般。”

想想那怪异的情形,鲁盼儿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陈婶儿也算完了一桩心事。”

“方才陈婶儿也这样对我说的,建军结了婚,她也算对得起过世的陈队长;再者,陈建军和万红英一个是部队军官,一个已经分配到襄平县里当国家干部,以后自然什么也必她管了。”杨瑾又说:“倒是建国,才半年不见,我竟觉得他又成长了不少,再不见过去的急躁鲁莽,行事竟稳重起来。”言语间带着欣慰,毕竟建国与鲁盼儿一样,都是他的学生。

孰不知鲁盼儿也有差不多的心思,只是她把建国与跃进一样当成弟弟,“我看他越来越懂事,越来越能干,也替他、替陈婶儿、替宋老师高兴。”

陈建国的确成熟了,哥哥这一次结婚,大半的事都是他担下的。酒席结束后,他又忙着张罗打点厨师的工钱;送几位长辈回家;归还借来的桌椅碗碟……回头不见大哥大嫂的影子,只有媳妇儿正在打扫地上的糖纸、瓜子皮,便抢了扫帚,“先进屋里歇一会儿!”

为了大哥结婚,一家人都累坏了。春妮才从襄平培训回来就从早到晚的忙,昨天突然头晕,顾忌着大喜的日子便没有嚷出来,只家里人知道。

准备喜事时,大哥大嫂没回来,都是妈和春妮张罗的,如今喜事办完了,他们依旧什么也不管,还真不像话!

建国心里的不满,宋春妮岂能不知?她摇头笑了笑拿回扫帚,“我也没做什么,不累呢,倒是你忙得出了一头汗。”

“你这身子能跟我比吗?”春妮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身子便弱了些,陈建国再将扫帚抢回来,索性扔到一旁,倒了一碗凉开水,“你坐着吧……”

正说着陈婶儿送吴九奶家去回来了,见了扫帚在地上,便捡起来要扫地,陈建国又过去抢了,“妈,不是让你别干活了吗?赶紧跟春妮一起歇着!”正是最热的天气,略一活动便出一身汗,建国也心疼妈。

宋春妮已经给婆婆也倒了一碗水,“建国说的不错,妈是得歇一歇了,这些天一直张罗这张罗那的,太操心了。”

陈婶儿便说:“总让我们歇着,活儿全是你一个人干,你又没长三头六臂。”

陈建国三下两下已经扫到了门口,便一回头说:“这么一点儿杂活儿,我一会儿就做完了,你们俩在屋里说说话儿吧。”说着放下扫帚转身出去弄别的了。

“算了,我们就听他的话歇着吧。”陈婶儿无奈地说着,可语气里满是得意,“建国小时候最不懂事了,天天闯祸,没想到现在倒知道心疼妈,心疼媳妇了。”

“他小时候是淘气了点儿,可也没不懂事儿。”宋春妮一向最维护丈夫,就笑着反驳,“那时候我们在一起上学,他是劳动委员,我身体不好干活儿慢,他总是帮助我。”

陈婶儿也笑了,“也就是你看到他的好儿,才肯嫁过来。”

“谁说的?愿意嫁给建国的姑娘多着呢。”

陈婶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大儿媳妇娶得实在不痛快,但自己终究还有一个再好不过的二儿媳妇,娘俩儿一向处得不错,且小俩口儿再亲密不过了,春妮什么时候都偏心二儿子,而建国也一向不许别人说春妮一句不是。

第135章 更不要脸

陈建军坐在西厢房的炕上, 正能看到建国收拾院子。

虽然喜事儿是在队部办的,可家里也人来人往的, 各处都乱乱的,收拾起来总要一番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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