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1)
莫匀从沙发猛地站起,看也不看地上的玻璃,一把抓住吴肖的手腕。吴肖猝不及防,被他扯了个趔趄,险些摔坐到地上。
“你干什么!”
“放开我!”
“你聋了吗!我让你放手!莫匀!”
他用力挣脱,然而莫匀即使已经很多年不再亲自上阵与人拼命,强悍的力气仍在,他几乎毫无反抗之力被那只铁钳一般的手拖拽着,踩着一地碎片,一直被拖到了浴室。
拖鞋掉了一只,脚掌被碎片割破,嵌进肉里,痛的他几乎叫出声来。莫匀看不见,也听不见,一言不发的将他甩了出去,撞到瓷砖上,重重的摔在地上。
“你——”
冲出嘴边的叫骂被兜头浇下的冷水打了回去,莫匀一只手卡住他的脖子,一只手拽下花洒,用冷水怼着他的脸发狠的冲着。
冰冷刺骨的水灌进嘴里,眼睛里,吴肖用力睁大眼睛,被扼住的呼吸让他胸口发疼,水冲刷着脚底的伤口,亦是疼的不知滋味儿,他越是挣扎,莫匀的手越是用力。
“······你疯了吗!放开我!疯子······咳、咳······”
刀子一般的声音混合着水声,逼入耳中,“你说的对,你欠了我的,你就要用命来还!”
“光卖.屁股够吗?”
“不如再求一求你的金主,让他多给你点钱,一次把钱还清怎么样?或者还要再多卖几家?需要我帮你介绍吗?”
莫匀忽然松了手,一巴掌抽在了他脸上。
白色的瓷砖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迹,又被水冲刷散去。莫匀掐住他的脸,迫使他抬起头,额头还未及涌出的血混着冷水流进眼睛里,莫匀近在咫尺的狰狞的脸变得模糊起来。
“你······滚!”
“真是倒胃口······你就是这样出去卖的吗?用这么倒霉的脸,扫兴的表情?这样能洗干净吗?”莫匀手指用力,将他的脸掐出深红的印子,厌恶阴冷的目光从他脸上,落到身上,忽然扬手抓向他的领口。
精致昂贵的布料惨叫着撕裂开来,扣子飞出去打在墙壁上,吴肖疯了一般挣扎起来。
“滚开!你这个疯子······别碰我!”
莫匀将花洒摔出去,水管从中间断开,冷水喷出来,哗哗的水声充斥着狭窄的浴室,让人绝望到窒息。
“滚!”吴肖用力蹬着被扯住的腿,挣扎中滑倒在地上。滴血的脚踹在莫匀的小腿上,啪的一声闷响,手机从莫匀的衣服口袋里掉出来,砸在了他的肚子上。
屏幕忽然亮了。
再次扼向他脖子的手微微一顿,铃声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妈妈来电。
莫匀蜷了下手指,慢慢压下剧烈起伏的喘.息,将手机拿了起来。吴肖擦着地面躲开,抖着僵硬的手臂拉起被扯开的衬衣。莫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这么短的一瞬间,似乎已经恢复了进门前的模样,接起电话后面无表情的转身出了浴室。
“妈,这么早怎么······张姨?我妈······”
“她做噩梦了?”
“你先看好她,别让她乱跑,我马上回去······”
门从外面砰的一声关上,将莫匀的声音隔绝。
吴肖几乎立刻松出了一口气,艰难爬起的身子又重重的跌了回去。
好像只是一瞬间,又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身体冷的没了知觉,吴肖才缓慢的眨了下酸痛的眼睛。
被冷水浇灌,被狠毒中伤都没有想过会哭出来,这一刻却再也忍不住,忽然泪流满面,哽咽到失声。
他一点一点撑着颤抖的身体站起来,才觉脚底疼的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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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被血染红了大半。
他用手ba出嵌进脚掌的玻璃碎渣,扔进马桶旁边的垃圾桶里,可是断掉的水管却怎么都接不回去了,一遍一遍徒劳的抖着双手将水管按上去再掉下来,冷水再次喷了他满头满脸,淌进嘴里,冰冷咸涩,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儿。
从爸爸车祸去世后,妈妈的精神一直都不太好,那时莫匀马上就要高考了。莫匀没有选择,放弃了高考,办完爸爸的丧事后就带着妈妈回了老家休养。
那几年妈妈一直都在老家的精神病院里躺着,最近两年才稍好一些,被他接回了身边亲自照顾着。他在外面忙的时候,妈妈就由请来的阿姨在家照看着,像今天这种突发的情况,隔上一段时间就会发生,所以没有意外他尽量每晚都回家睡。
而吴肖,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意外。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莫匀还记得刚刚与吴肖做邻居的那个时候,妈妈从外面带了一个白生生的小男孩回来,说是邻居家的孩子,孩子的单亲妈妈下班会很晚,暂时托他们照顾两个小时。
那时候他已经上四年级,小男孩才只有七岁,奶声奶气的,生的十分漂亮,见了他还很羞怯的往妈妈身后躲。他有些烦小孩,妈妈去做饭让他带着孩子玩一会儿,他嘴上敷衍的应了,等妈妈出去后,胡乱翻出一本漫画扔给孩子让他一边儿去看,就转头做自己的功课。
大半个小时,孩子没发出一点吵闹的声音,他几乎都忘了孩子的存在。中间口渴准备起身去客厅倒杯水,抬头正对上孩子举着漫画书偷偷望着他的眼睛,圆溜溜的大眼,瞳仁黝黑,像是水养的丸子,被他发现后仿佛惊慌失措的兔子,试图用漫画书挡住自己,结果用力过大把书拍在了脸上,鼻头都拍红了。
莫匀看着孩子想哭却使劲憋着泪花的模样,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烦人,还有点可爱。
那之后他有了个新乐趣,总要把不吵不闹总爱装正经的孩子惹哭。
一直到上初中之前,孩子都是个哭包,偏偏还一边哭一边追在他屁股后面不撒手,一包金鱼糖就能泯恩仇。
上了初中之后,长成大男孩的吴肖就不经常哭了,开始青春期叛逆。三天两头跟着同学偷跑去网吧游戏厅,被他发现后连吓唬带威胁,才假装收敛的低头认错,偶尔还会掉两滴眼泪示弱。他却觉得,那样也是可爱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吴肖就再没在他面前掉过眼泪,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唯一记得最后一次吴肖在他面前痛哭,是搬走两年后再回来,吴肖放学后背着书包在家门口等他到半夜,拽着他的领子质问他为什么。
然而从那次之后,也许是两人很少再碰面,也许是当初的小男孩已经长大,到吴肖的妈妈被查出晚期,吴肖求到他面前借钱被他狠狠鄙夷嘲笑,吴肖都没有哭过。
就像今晚,被他那样打骂羞辱,也用力的睁大着眼,没有掉一滴眼泪。
曾经可爱的孩子,在某一刻,已经变成了他生命中最可恨的人。
莫匀赶到家时,妈妈已经安静下来,躺回床上继续睡了。
张姨是在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发现妈妈穿着睡衣光脚开了门要跑出去,安抚了许久才将大喊大叫的妈妈给劝回房间。
张姨一边清扫着地上的花瓶碎片,轻声叹息道:“夫人大概是又做噩梦了,一直哭,姚小姐也不在,我差点没看住她要拿了瓷片割腕,给您打电话时,听见了您的声音夫人才平静下来,幸好没受伤流血······下次您要是不回家,还是提前说一声吧。”
“我知道了,辛苦了张姨。”
莫匀用力搓了把僵硬的脸,转身进了房间。吃了药妈妈睡得很沉,脸上还带着已经干涸的泪痕,像个受惊的孩子似得蜷缩着,让人心疼的厉害。
他用热毛巾一点一点轻轻的替妈妈把脸擦干净,就这样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
张姨来叫他出去吃早饭时,妈妈还没醒。他在枕边给妈妈留了张字条,也没吃早饭,在上班前直接出门回了吴肖那里。
到了吴肖家门口,莫匀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人来开门,拿出电话拨了吴肖的电话,冰冷机械的声音一遍遍提示对方关机。
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恐慌,莫匀狠狠踹了一脚门,叫来了开锁公司。
地上的玻璃碎片并没有收拾,浴室里一片狼藉,还有未干的水渍和染血的脚印,屋子里却空无一人。
除了橱子里的几件衣服,屋里的家具和其他东西都没有减少。
吴肖搬走了。
一句话都没留,只带走了几件衣服。
莫匀摔了手机,砸碎了一地家具。
“伤口虽然不深,但我还是建议你去医院检查一下。你的凝血功能有点低,加上长期贫血,受了伤会很麻烦。”
“谢谢大夫,我就是最近没休息好,吃饭不太及时。”吴肖弯下腰穿鞋,只穿了一半就穿不进去了。
“现在还肿的不明显,下午就该肿起来了,你还是别到处走了,旁边小超市里有卖拖鞋的,你先买一双凑合着,赶紧回家躺着休息吧。”大夫给他开了药,一边说着,抬头瞥了眼他的脸色,“你这脸实在太难看了,虽然年轻能抗,也不是这样折腾的。”
吴肖笑了笑,脚上包着纱布穿不进去鞋,只能先趿着。交钱拿了药后,到旁边小超市花了十块钱买了双拖鞋换上,从超市出来提着行李包坐上了与家方向相反的公交。
他不知道该去哪儿,出租房还没来得及找,家也不能回了。
他害怕会再与莫匀碰面,也害怕茫然未知的以后。
清晨的公交车上没有几个乘客,坐在最后一排,靠着车窗看着路边缓缓倒退的房屋,心痛的感觉才一点一点回来,让人窒息。
如果能就这样一直坐下去,开到尽头就好了,他这样想着,掏出了手机。
开机后蹦出一串未接提醒,全部是莫匀打来的。吴肖差点笑出来,搞不懂莫匀到底在做什么,又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满意。把莫匀的号码拉入黑名单后,他拨了方子谦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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