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朱褐光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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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破裂出一个大口子,里面的恶灵害怕外面的邪魔,外面的邪魔恨不得一口吞了荆都城。城外的邪魔妖怪如潮水翻腾滚滚拍岸而来,里面的妖魔四处流串,外面的想进来,整座荆都如同魔域地府,阴风阵阵,天地黯惨。各大仙门世家与邪魔争斗,精疲力尽,元神灵力相继耗尽,却支撑着。

公孙止长剑一挥,与一只高大凶狠的黑熊恶斗着,吼道:“恶灵散是没了,但是恶灵邪魔还在,人间末日,地狱将至。”

华弘文挥剑如雨,绚丽如烟,道:“快想想办法。”

结界破裂,文岚弟子竭力补偿,却一直受到邪魔干扰。徐谨之不得已放下手中的结界,改为保护文岚弟子。

徐谨之在黑云恶斗,明明是暗夜来袭,却有昊昊灿灿的白光,龙吟虎啸一时发。那恶云来自魔域,被荆都的邪魔之风所吸引。张口来,便是飓风漩涡,闭口去,便是无穷引力,将许多世家弟子吸入魔口之中,吞吐不露骨头。

徐谨之以结界为牢,天罡地气,纵横交错,紧紧保护着身后的弟子。轰隆轰隆的巨响,震得人头晕眼花,如波涛夜惊,越来越近,如同置身于猛浪中,顷刻席卷而来。一道黑云猛攻撞击,结界粉碎如雨,淅淅沥沥撒了一地,徐谨之吐了一口鲜血于地上。还没来得及反应,被一阵狂风卷入,章采剑纵剑飞去,远离漩涡巨浪。

那一边是电闪雷鸣的魔王,那一边是天崩地裂动荡的妖怪猛兽。惨烈的不是那些妖魔,而是各大世家弟子,死伤无数。

越宗门晏伯玉等人赶来,将死伤的弟子以飞速如风,雷霆万钧之势,带离战争地方。

一般魔域的邪魔妖怪不会来人间祸害,但是若是有人以毒咒杀人,制造恶灵,便会吸引各大恶灵前来祸害人间。

陆云桥赶到时,邪魔已经从城外攻到城内,城中房屋倾泻,倒塌无数,尘土滚滚满天飞,顿时间,天崩地裂,头顶的天空仿佛被割裂一般,电闪雷鸣,一道道剑光顷刻将昔日繁华的荆都撕裂得四分五裂。

陆云桥赶到徐谨之身边,徐谨之刚好被那强悍的魔云打飞进城内。陆云桥抱住徐谨之,符采剑如流星挥落,仍旧抵挡不住巨浪滔天。所有人如同浮萍芦苇,身不由己,随风飘荡,任意东西。在漩涡深处,有哀嚎声不绝如缕。

渐秋飞剑纵来,见着一团杂乱的荆都,黑云狂乱,邪魔祸乱。风絮提剑而去,一道圣光划破天际,直杀那摧天挥地的恶龙,横扫千军而去。

“砱砾,大开杀戒。”

“君上,我打不过他们,他们都是恶名昭彰的妖魔。”

“别怕,有我呢。”说着,渐秋全身通红如锻造熔炉,抖剑神奇高傲地屹立狂风大作中,红衣飘扬,离弦箭矢,即刻爆发出来,打一只食人魔狮。

忽有一道黑光冲破漩涡狂风,夜风中,黑衣墨发,苍白肌肤在夜空显得格外显眼。从山额汩汩流下的血水浸湿衣裳与冰肌。

睁眼之刻,红瞳显世,一阵震破耳膜,撼动天地的罡气轰然爆发。

所有邪魔呆滞地定格在原地,怔怔然地注视着夜空中黑衣红瞳的男子,惊恐不安,哀嚎一片。

陆云桥手中凝聚的不再是清水流光纹般的文岚灵力,而是阴寒漆黑的邪魔之力。红瞳幽冷,锤心刺骨的冰寒之气将熙熙夜风悄然冻结,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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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骨里窜起的寒意冰冷浸透四肢百骸,他手中的邪魔之气越多,冰冻加深一尺。天地万物,莫有一丝生机。

陆云桥的魂魄在体内挣扎都斗争着,冰冷的面容愈加奸邪,昂首阔步在冰天雪地中。一步一个亡魂,一步一道冰封。方才作乱的邪魔冰封无息,气息奄奄。

陆云桥嘴角微微上扬,把玩着手里的黑云似的灵力,瓮声瓮气道:“给了警告还不听……”

渐秋愕然地看着眼前剑眉飞扬,红瞳如炉火的陌生陆云桥,邪戾奸魅,一双狭长的红眸上挑,眼底里装的是睥睨苍生的慵然蔑笑。冰肌玉骨,墨发飞扬,山额上不再有红瞳,反而是花钿般精致的刻印。

他讥笑道:“云纪,好久不见。”

渐秋身子一震,动弹不得,仿佛如坠冰窟,话语尽悉冰封在咽喉,说不出口。

黑色身影如流星一晃而过,近身抱住渐秋的腰身,诡异冰冷一笑,道:“不,应该叫你渐秋。”

不,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是渐秋。瞬间冰冻天地而只剩下他自己,渐秋冷得颤抖道:“这里是幻境?”

“聪明……”话罢,他冰冷的红唇堵在渐秋的嘴上,冰冷的柔舌在渐秋席卷成浪,瞬间化为热火,消除了全身的冰冷。

渐秋支吾着,推开伟岸身躯的陆云桥,怒声道:“你他娘的,到底是谁?”

“本君自然是徐凝……”

徐凝冰冷的手伸进渐秋的亵衣,渐秋全身鸡皮疙瘩骤起。猛然间山雪崩塌,幻境破灭,徐凝的身影如同幻境破灭般,无影无踪。

渐秋大梦初醒,如同所有人一般恍恍惑惑地站起来,那些妖魔鬼怪已经不见。他惊慌地寻找着陆云桥的身影,纵剑飞去,仔仔细细地寻找着。在城墙上,发现徐谨之正抱着昏睡不醒的陆云桥,眼眶通红。

只是这个陆云桥,如同方才幻境的徐凝,一身黑衣墨发,头上的珠玉金丝抹额早已不见踪影。

风雪交加,一个白衣素衫的女子手持着一炉热暖手炉,行色匆匆地踏在雪中,身后的五岁小孩踏着女子的脚印,欢快地跳着,一边跳一边笑道:“阿娘,我的脚步跟你一样大。”

陆芸眼神里充满不安,斟酌片刻后,蹲下身,嘱咐道:“阿凝呀,等会见着你阿爹,莫要再嬉笑游乐,你阿爹最不喜欢。”

“知道,阿娘。阿凝可乖了,好久没有见着阿爹与兄长了,我可想他们了。”

“阿凝乖,回去,阿娘做雪梅糖吃。”

徐凝与陆芸慢慢地走向深山别院屋舍,伫立在门口,便听到里屋传来瓷瓶破碎声,男人怒声吼道:“你为何这般笨拙?孺子不可教也。归魂问,连入门法术都用错。罚……给我跪在门外,十二时辰,反省反省。”说着面色苍白的徐隐被狠狠地撵出房门。冬雪刺骨,他只穿着淡薄的衣衫。在寒冬中颤抖,却依旧表现出一副不疼不痒的样子。

“兄长……”徐凝飞奔过去,却被一掌呵退在雪地里,满身风雪。

陆芸见着两个儿子狼狈的样子,近身温声劝慰着,眼泪汪汪地求情着:“夫君,阿隐还小,宗门十四岁的少年学归魂问都摸不着门道,阿隐才十岁,何必为难他。”

徐向奕盛怒地把陆芸拉进房门,道:“我徐向奕的儿子如此不堪!一个不堪重负,一个魔性缠身,三只眼睛,造的什么孽!”话罢,他怒瞪着雪地里的徐凝,嫌弃道:“我不想看到一个孽畜,滚。”房门猛地紧闭,巨响在风雪凛冽中回响着。

徐凝拍了拍身上的雪,把脖子上松软的披帛脱下,跑到徐隐面前,低下身,轻声细语道:“哥哥,这个给你垫着。”

“不用,你披着吧,别冷到了。”徐隐低声啜泣着,紧紧抿着嘴唇,不敢出声。他的话才刚落下,只觉得身后一股暖意袭来,徐凝将身上的斗篷盖在他身上。

徐凝娇声娇气道:“哥哥,我陪你。反正阿爹不想看到我。阿娘带了好多吃的给你,放在你原来的房间,我们来了才知道你搬到这里来。阿娘做了我爱吃的雪梅糖,但是都给你了,不过哥哥你吃,我开心。”

“阿凝……三天前……阿爹带我去……他带我去杀人了。那人临死前的样子,好可怕,我每晚都梦到,我怕,所以才用错归魂问法诀。”

“哥哥,我跟阿爹说,我来学,好不好?这样你就不用学了。”

徐隐摇摇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与雪水,道:“没用的,阿爹不会听你的。”

“那我要是这样呢?”说着徐凝手中的清水流光纹中隐隐有笔画符文浮动。徐隐惊愕地注视着徐凝,正要问,徐凝神气道:“哥哥弄给我看过,我记得口诀,私下偷偷摸摸修炼,阿娘都不知道。好不好?哥哥……”

房门里传来争吵声,一如既往地围绕着他们兄弟俩的事而争吵。

陆芸道:“阿凝是文岚人,一直让他住外面,什么时候是个头?世人议论?你就那么怕让人指指点点?”

“一切都是为了文岚。你想想他刚出生时,因为红瞳,差点毁了整个文岚。我没杀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阿凝这五年与一般孩儿无差,为何还要这般对待他?”

“一切为了文岚,让他好好躲着,当个平民。回头找个东西遮住他山额上的鬼东西,别出来吓人。”

门前轻轻响起敲门声,徐凝轻声道:“阿爹,阿娘,我有话对你们说。嗯……我想学归魂问。”

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徐向奕的掌风随着风雪呼啸而来,盖在徐凝的身上,徐凝如同一叶扁舟,在猛浪中漂浮,重重地摔在雪地上。

“阿凝……”陆芸哭着抱起徐凝,浑身颤抖,指责道:“小孩不懂事,你打他作甚?”

“阿凝……”徐隐惊慌叫出去,紧紧握住拳头,但又不敢动分毫。

徐向奕冷笑道:“归魂问?这三个字也是你配提的?”

徐凝不服气,气愤哭喊道:“我就是想学……”说着他手中流光溢彩,符文笔画大雪中赫然发光。

“阿凝,收了它,收了它。”陆芸低声啜泣着,拉住徐凝的手,阻止他抬起来。

“陆芸,你起来。”徐向奕喝道,怒火涌上来,道:“你们都给我跪着。”

徐凝跪在皑皑大雪中,瘦弱的身躯如芦苇在风雪中摇曳着,委屈地咬住嘴唇,冲着徐隐一笑,道:“没事,哥哥,我身体可好了。”

徐隐泪花落下,在风雪中凝结在脸上。

清辉白光,徐凝在白雪中发抖着,发颤着,仿佛即将饿死街头的小狗,仅有一丝丝喘气之力。喘气呼吸间,他重重地摔在雪地中。

雪停了,嘴里是甜甜的蜜饯。

徐凝与徐隐谨慎地跪在徐向奕面前,低头不敢出声。

徐向奕赫赫高声道:“阿隐,你教的?”

徐隐轻声道:“不曾,只是先前在阿凝面前耍过,也说了……口诀。”

徐向奕道:“行,徐凝,今夜你同我出去,若你能用归魂问问到死者濒死之际,我准许你回文岚。”

徐凝欢喜道:“谢谢阿爹。”

徐隐心虚不宁地看着徐凝,在徐凝临出门时,劝阻道:“阿凝,你去到会吓到的,你会哭的。”

“哥哥,我学了,以后哥哥就不用学了。我也可以替哥哥分担,我也想像哥哥那样厉害。”

徐隐往他的手里塞一包蜜饯,嘱咐道::“若是害怕,就吃点甜的,闭上眼,想想我跟阿娘。”

那夜过得格外漫长,徐凝第一次跟自己的父亲外出,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走累了,不敢吭声。他一路小跑着,跌倒了几次,把手摔破皮,渴望阿爹回头看他一眼,但这不可能。

那是一片乱葬岗,寒鸦纷飞,恶狗扑食,刺鼻难闻的味道萦绕鼻头,徐凝全身发抖,吐得稀里哗啦。他不敢靠近,眼前的那双眼凸出的死尸死死地瞪着他。

一只大手猛地拉过徐凝的脖子,送到腐烂的尸体面前,徐向奕道:“你不是想学吗?现在就问……没有问出来,今晚你就在这里睡!”

“阿爹,阿爹,我怕。”徐凝嚎啕大哭出来。

“你不是挺能耐的吗?问!”

徐凝干呕了几声,从骨髓里涌现的寒意阴冷蔓延至全身,颤抖地燃烧体内紫薇仙,手中清水流光纹符文在夜空中飞舞着,笼罩在那死尸身上。

黑暗,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快,让我看到。拜托,拜托,让我看到……

收神敛气,徐凝木然地落下泪水,恐慌望了父亲一眼,却被他狠狠提起来,扔在蛆虫臭蝇的尸群中,怒声道:“什么时候问到,三天后我来验收。”

“不要,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阿爹,我求求您,阿爹,阿凝怕。”

“怕,你便不该说这样的话,这是给你一个教训。三天后,我来接你。儿子,你别让我失望……”话音甫落,徐向奕的身影转瞬即逝,消失在夜空中。

“阿娘……哥哥……好黑,这里好臭,好臭……”徐凝呕吐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吐出来,寒夜里惊鸦强聒,恶狼哀嚎。他冷得全身发抖,打颤。

他哭着咬下一颗蜜饯,哽咽着:“阿娘……哥哥……我怕,阿凝怕。”

眼前遍地的腐尸的眼睛凸出,吃人模样,仿佛恶鬼索命,张牙舞爪着,扼住他的喉咙,苦涩的血水在喉咙化开。

“阿凝,别惹你阿爹生气,你要乖乖的,听话。”

“阿凝,不开心就想想我跟阿娘。”

“阿凝……”

徐凝从噩梦中醒来,四周鬼火阴阴沉沉,魅影重重。

这一夜还没有过,还有一夜,还有一夜。

他手中的灵力继续绽放着,一遍又一遍,可是看到的都是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

他从黑夜试到黑夜,无穷无尽,在黑暗的道路上奔跑着。一个人从无助走向绝望,堕入深渊。他挣扎着,身后有无数只手紧紧拽住,狰狞的獠牙撕破他仅存的一点神识。

手上的清光逐渐暗淡幻化为黑烟魔气,四周恶灵潜入他身心,来回穿梭,回环萦绕。

那一夜,徐凝的心彻彻底底死在乱葬岗。

徐向奕赞赏地拍拍徐凝的头,对着徐隐道:“阿凝可真是天资聪慧,一点即通,在乱葬岗能问出蛛丝马迹,不错。阿隐你学着点。”

“是,阿爹。”徐隐看着徐凝戾气萦绕的眼神,心里极其不安。

露往霜来,徐凝与徐隐在文岚一起修炼了整整五年。徐隐讲究稳中求进,而徐凝则追求急中求稳。这么多年的修炼,徐凝的进步,徐隐都看在眼里,只是如此猛烈求进,徐隐不免担忧自家弟弟的身体。

“哥哥,我没事,只要我们兄弟在,文岚一定可以扬眉吐气的。”

徐隐轻笑着,摸摸可爱的弟弟,道:“哥哥不想扬眉吐气,只想阿凝好好的。”

“阿娘的蜜饯吃没了,让阿娘再做做可好?一天不吃,浑身发痒。”

“再吃下去,牙齿掉光了。”

徐向奕带着兄弟俩与文岚弟子聚合,宣布道:“今夜,围剿中滕山的匪徒,为首的是滕营,是个修炼魔道之人,潜伏在中滕山多年,附近百姓跟着修习魔道,投降则感化,宁死不从者……毁之。”

徐隐偷偷地瞥了一眼弟弟,不安道:“阿凝,等会跟紧我,莫要走丢。”他一想到是血流成河的画面,这不正是十年的自己吗?他反反复复地嘱咐道:“莫要走丢。”

“好呢,哥哥。”

中滕山毒草滋长,恶虫纷纷,寨里地处重峦叠嶂中,二十一座根据点,三座主堂。村民信仰有近千名,为首的有十三人。十人以三位寨主为首,三位寨主主修魔道之术。

作战计划是两名弟子占据一个根据点,文岚中挑选十名功力深厚的弟子对战首领部长,徐向奕负责三位寨主。

徐凝自然与徐隐分为一组,两人根据分配的地图,轻车熟路地潜进根据点里。根据地里有二十多名守卫兵与三十名其他散兵。文岚向来不主张凶残暴戾,依然是以文岚符文定身,将那些小兵小将定身,再一网打尽。

两人□□符文起结界,倏忽间,有一寒刀凛冽飞来,利刃锋芒,如万马回旋,整座根据点被震撼得发出呼呼狂啸的动荡声。来人手持鸳鸯双刀,一人持虎朴刀,邪气魔厉,不战而栗,山崩地裂的刚硬气势凌人欺来,徐凝亮出章采剑,全力一顶。

“阿凝,走……”徐凝吼道:“走……”话音甫落,剑刃与刀芒纷纷熙熙地回响在大堂上。清光与邪气相见,阴阳对抗。

徐凝亮出手中的符采剑,银光一闪,奋力与虎朴刀相对。两道灵力在空中漂动,如青蛇黑龙纠缠,相互争斗,刀光剑影,仿佛撒了一地的星雨石雪。

那鸳鸯双刀黑芒如双龙,暴戾阴寒。徐隐扬出去的明明是如电剑光,收回来的确实满是伤痕的血迹。他吃疼地退后了三仞,重重摔在墙上,剑身兀自停下来。

“哥哥……”徐凝剑芒化为长虹,带着一身戾气,振袂而成,挥洒而去,戾气在身上盘旋回绕,尘土在空中漫天飞舞着,呼啸而去的是漫天尘土与戾气。长剑上的清光不复存在,而是恶鬼缠绕,声如龙吟,势如电闪。忽闪而过,那二人猛地人头落地。

“阿凝……啊……”徐隐尖叫出声,往日的花钿模样的红瞳不见了,他的眼睛狭长嫣红,一身戾气如地狱出来的恶鬼,黑云缠绕,透着阴森的杀意,苍白的脸上布满血迹。那不过是十岁的小孩,浑身透露着煞人凛冽的邪气锋芒,纯洁的白衣幻化为黑衣。

转瞬即逝,原本定在原地的那些小兵尽悉人头落地。鲜血迸溅在徐隐的脸上,吓得他浑身颤抖,怔怔地看着血流成河,染红白衣。

“阿凝,阿凝,你醒醒,我是哥哥。阿凝……”徐隐竭尽全力地喊着,可是眼前的恶魔不是自己那个爱笑可爱的弟弟。

徐凝鬼魅的身影一瞬而过,转瞬不见。

这一夜,他化身为人间索命夜叉,化身为无情冷血的恶灵,见人则杀,披荆斩棘。

徐隐发了疯地在每个根据点寻找着徐凝的身影,可是所到之处,血流淙淙,火光四射。熊熊烈火从山头上冒出来,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两天两夜。

徐隐觉得这是他这辈子过得最长的两天,血流滚滚冲刷山路,烈火腾腾盖苍穹。徐凝生死不知,但中滕山的人尽悉死绝,不留活口。

徐向奕有伤在身,被气得当场吐血。回文岚后被各大世家谴责惨无人道,现身讨说法。徐向奕无法各大世家说是自己那个十岁的儿子所作所为,说了也没有人相信。宗主泽荒先生迫于无奈,只好惩罚徐向奕。

徐隐被罚跪在文岚冰冷刺骨的冰室玉阁,足足跪了七天。

徐向奕被撤去文岚事务监管长老,不得参与文岚任何事情,禁闭反省二十年。徐向奕如同发疯似的,见着徐隐就撒气。

徐凝历尽千辛万苦才偷偷回到文岚,符采剑正躺在他的床上,阿娘守在他的灵剑身边。徐凝一身狼狈,委屈地跪在陆芸面前,道:“阿娘,是我的不好。”

陆芸从睡梦中醒来,看到徐凝正跪着,双眼肿胀,抱住徐凝,以为是做梦,哭道:“阿凝,真的是你吗?阿凝,你没事太好了。”

“阿娘,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

“阿凝,收拾东西,阿娘带你走,我们不待在文岚了。”

“哥哥怎么办?”

陆芸道:“阿娘去找你哥哥,你躲起来……”话方落下,陆芸双腿发软,惊慌失色地注视徐凝的身后。

一道青光锋芒一晃而过,陆芸手疾眼快地抱起徐凝,侧身被劈成两半,鲜血淋淋,颓然倒在血泊中。

“阿娘……”徐凝嚎啕大哭着,那颀长的阴翳盖住徐凝的身姿,徐凝木然地瞪大眼睛,注视自己的父亲双目圆睁,长剑凛冽,挥剑而来。

“砰……”清光闪电晃过眼前,徐隐的章采剑顶天立地般地赫然屹立在眼前,徐隐怒吼道:“走……为什么叫你走你不走?”剑光纷纭挥霍,徐隐招架不住徐向奕的几招,身上被划破了十来道伤口。

“哥哥,阿娘……我的阿娘……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人……”徐凝浑身颤抖着,清泪划过脸颊,转眼间变成血水,山额上的红瞳消失不见,铜铃般无邪澄澈的眼睛变为狭长邪厉,一身黑云缭绕在身上,脏黑的白衣变为墨黑的衣服,肤色格外惨白。

符采剑归来,稳稳落在他的手上,戾气灌注剑身,如汹涌江水滔滔倾泻而去。凛冽的清光与暴戾的黑云死死缠绕,恢宏豁大,滂滂沛沛的气势如同吞吐山河,铿锵遒劲的剑意纵横。

狂风呼啸,徐凝小小的身躯悬浮在空中,嘴里失魂落魄叨叨道:“阿娘,你还我阿娘……阿娘……”

文岚仙山,顿时风雨大作,狂风凄厉如同鬼哭狼嚎,杀意铺天盖地,惊涛骇浪间是剑光闪电,急速冲击互撞,铮铮地鸣响的灵剑,吐纳着绝望与无助。

风雨停歇后,是两具颓然瘫倒在地上的血身。

徐隐怔然地环顾四周,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怕得全身发抖,不知道去抱住哪一个。喉咙深处仿佛有什么酸楚的东西狠狠地塞住,堵得他哽咽哭不出来。他狼狈地爬到身分两半的阿娘身边,嚎啕大哭。

“阿娘,阿娘……”

“阿凝,阿凝……”

求求你们不要救我一个人在世上,我怕,风雨都停了,你们回来吧。

火停了,阿凝你醒醒吧。

徐凝痛苦地咳了一声,徐隐慌神着,攀爬到徐凝身边,紧紧抱住徐凝,痛哭流涕道:“阿凝,阿凝,对不起,当年我不该答应你,让你学归魂问的。阿凝,你醒醒,我求你了,是哥哥没用,是哥哥没有照顾好你,阿凝,我错了。”

“阿凝……阿凝……阿娘做了好多蜜饯,都是喜欢你吃的,阿凝,你醒醒……”他不断地往徐凝身上倾注灵力,全身冷得发抖,哽咽着喊道。

“哥哥,我冷……”

“哥哥抱你,阿凝不冷,不冷了。”

泽荒先生徐绰飞身而来,见着院落的惨烈模样,看着一身戾气的徐凝,提剑凝气着。

徐隐挡着凄凄惨惨地跪下来,稽首跪拜,哭道:“宗主,我求您了,徐隐求求您了,我只剩下弟弟了,饶他一命,饶他一命好不好?我求求您……阿娘是我爹杀的,阿爹是我偷袭杀的,我求求您,放过弟弟。”

徐绰一身浩然道:“你可知道,留着他是个祸害。”

“若有那一天,徐隐自当杀了他,兄弟二人以死谢罪。宗主,我求求您了,徐隐给您磕头了。”徐隐用力地磕头,额头砰砰地撞出了血,土灰与血凝聚在额头上。

“给他喝断情水……忘了一切,忘记欲念,潜心修行。我与文岚十位道君商讨,同先祖求个法器封印他的红瞳。”

“多谢宗主,多谢宗主,恩情不忘,徐隐今后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徐隐喜极而泣,抱住徐凝,狠狠哭出声。

“阿凝,没事了,没事了。”

“阿凝,等你醒了,哥哥给你阿娘做得蜜饯,你最喜欢了。”

“阿凝,以后哥哥会陪在你身边。阿凝,风停了,火也停了,不冷了,哥哥抱着你,不冷了。”

阿凝,别怕,哥哥在,哥哥一定保护你。如果你忘记一切,别怕,哥哥一定帮你把美好的事记起来。

如果太痛苦,哥哥陪你,哥哥陪你一起喝断情水。

阿凝,忘了乱葬岗的绝望。

阿凝,忘了中滕山的可怕。

哥哥在,一切有我在,哥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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