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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作战技能一般,体力还是有的,在立功受赏,回家受田的激励下,他们干得热火朝天,一边干活,还一边向城里喊话。裴邯手下也有不少部曲,听了城外俘虏们的喊话心动不已,手里的武器不知不觉的就偏了方向。
仅仅一天时间,高顺就完成了攻城的准备,当夜大飨士卒,既是庆功,也是动员。他宣布了攻城的赏格,先登的营人人有赏,校尉、都尉推荐到讲武堂受训,军侯以上各升一级,不论是斩杀还是生擒裴邯者,赏百金。搞得将士们一个个嗷嗷叫,为了争取首战的机会,几乎打起来。
在互相争抢的同时,绝大部分人又形成一个同盟,要求蒋钦的部下和陷阵营不能首发,他们已经在之前的董亭之战中立了功,应该把这个机会让给他们。
高顺和蒋钦商量后,欣然同意。
现在,攻城的时候到来了。诸将士气高涨,连早饭都不吃,发誓拿下汾阴,到城中朝食。
“进攻!”高顺轻喝一声,用力挥下了手中的战旗。
传令兵摇动战旗,发出命令,城下的投石机阵地接到命令,随即开始发射,木槌落下,投石机长长的梢杆扬起,将一包包黄土抛向城头,草包落地,黄土飞散,城头烟尘滚滚,对面看不到人,守城士卒用布掩住口鼻,还是被呛得咳嗽不已,睁不开眼睛。
与此同时,弓弩手上前集射,将密集的箭雨射上城头,站在望楼上的吴军射手端着弩,寻找衣甲与众不同的目标,一个接一个的定点射击,射得城头有点身份的人都不敢抛头露面,狼狈不堪。裴邯首当其冲,在十余名重甲亲卫的保护下,大声嘶吼,指挥战斗。
三通鼓后,两千身披重铠的步卒分作四队,在四个都尉的率领下来到城下,准备攀城。还有八队在他们身后准备。按照高顺的安排,他们将一通鼓的时间发起攻击,如果不能及时登城,并在城头站稳脚跟,就必须退出阵地,将机会让给别人。
这让首发的四名都尉非常紧张,再三吩咐手下,威逼利诱,务必要一战成功。谁也不肯落后,更不愿意一通鼓罢没能登城,被其他人抢走机会。
鼓声一响,四队士卒就冲了出去,登上楼车云梯,在弓弩手的掩护下向城头发起猛攻。他们有两重铁铠保护,即使近距离遭受弓弩射击也不太可能送命,可以全力进攻。大多数人选择了长矛,还有一些人选择了双刀,甚至有人选择了狼牙棒这样的重型兵器,总之什么顺手用什么。
战斗一开始就陷入白热化,各部不约而同的将最勇猛的战士安排了最前面,以期迅速打开局面,在城头站稳脚跟。在这些疯了似的吴军士卒冲击下,城头守军几乎吓傻了,节节败退。
一通鼓刚过了一半,四只突击队就先后登上了城头,并且在城头站稳了脚跟。他们结阵而斗,从不同的方向杀向裴邯所在的位置。
看着那一张张越来越近的,狰狞的脸,听着那些兴奋的嘶吼声,裴邯绝望了。求援的消息发出去两天,裴潜此刻可能刚刚收到不久,即使派出援军,他也等不到了。吴军攻得太猛,破城在即。
裴邯仰天长叹,拔出腰间长剑,自刎身亡。
裴邯死了,他手下的将士也没有了斗志,纷纷作鸟兽散。他的亲卫想带着他的尸身逃走,却没能成功,被两队攻城士卒截住,砍倒在地。因为争夺过于激烈,裴邯的尸身被砍成了碎块。
汾阴城告破,将士们实现了在城里吃早饭的誓言。
两天后,张飞到达汾阴县境,却听到了汾阴已经被高顺攻破,裴邯阵亡的消息。无奈之下,只得率部返回闻喜。
得知裴邯阵亡,刘备叹息不已,裴潜更是伤心欲绝。裴邯虽是支庶,却是难得的将才,现在却死了汾阴,还被吴军剁成了肉酱。这仇是结下了,以后一定要加倍奉还。
第2316章 后路被截了
从汾阴撤回,经过稷山时,张郃的心情很低落。
他们从安邑而来,走的是鸣条岗南麓,回去的时候却是要去闻喜,要沿着鸣条岗北麓而行。一来一回,一南一北,不知不觉间,他们又向后退了一步。
开战以来,一直在退,从虞城退到安邑,从安邑退到闻喜,很可能还要从闻喜退到临汾,退到永安。从刘备之前的安排来看,最后的打算很可能就是退守并州。如果真到那一天,中山国就真的完了。并州只剩下太原、上党两郡,供养不起大军,除非中原自乱,否则刘备将永无出头之日。
中原会自乱吗?张郃不知道。从袁谭开始,他们就一直等着孙策自乱阵脚,可是到目前为止,孙策不仅没有乱,反而越战越强,袁谭成了为亡国之君,刘备成了丧家之犬,关中朝廷俯首称臣,只剩下一个小皇帝远遁益州。孙策即将登基的消息不断传来,吴国一片兴盛局面,看不到半点内乱的可能。
张郃暗自叹了一口气。福兮祸所伏,如果不是当初在官渡一战成名,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有家不能回。
“将军。”一个亲卫叫了一声,打断了张郃的思绪。张郃抬起头,只见远处奔来两骑,骑士们用绳子拽着一个人,那人拼命奔跑,却还是跑不过战马,摔倒在地,被拖着前行。
张郃沉下了脸。虽然就地征粮是惯例,但他和其他将领不同,一向反对虐待当地百姓。这不仅是因为他读圣贤书,更是因为他清楚,别看这些百姓没什么反抗能力,却有可能成为敌人的耳目,纵容部下欺负百姓更是短视的行为,看似激励士气,实则败坏军纪。
骑士来到张郃面前,翻身下马,拱手施礼。张郃沉声道:“怎么回事?”
“将军,此人散布谣言,污蔑中山王和将军,说中山王驭下不严,将军贪狠如狼,纵容部下掳掠百姓,不像别的将军军纪好。”
张郃忍不住想笑,别的将军,是指王凌吗?他可知道王凌是什么人,虽然出自并州世家,也是熟读圣贤书的人,眼下又是河东太守,但他对百姓可不算好。如果遇到今天这个情况,这个百姓根本没机会站在王凌的面前。张郃没吭声,命人将那个祸从口出的倒霉蛋拉起来。
这百姓很年轻,看起来有些莽,虽然满身黄土,口鼻都快被土塞住了,还是不肯服软。他瞪着张郃。“你们就是不行,不如之前经过的那个年轻将军。他从我们这儿过,虽然也收粮,却是给了收据,可以抵账的,还给我们娃娃肉饼吃。”
张郃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这个百姓搞混了,那个给收据的将军绝对不是中山王的部下,中山军也没有肉饼这种东西,这两样都是吴军才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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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军在附近?
“什么样的收据?”张郃忍着心中不安,不紧不慢地问道:“我也可以给你收据的。”
年轻人咧着嘴乐了。“在我怀里。”又举起被绑着的双手,得意的冲着那两个拖他来的骑士扬了扬眉,眉上的黄土扑簌簌的往下落。“给我解开。”
“解你老母!”一个骑士大怒,抬起马鞭就要打,却被张郃制止了。张郃亲手解开年轻人,年轻人揉揉腕子,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又慢慢地打开,动作轻柔,就像捧着传家宝。他甚至不愿意交给张郃,只是亮给张郃看。
看到收据上的字迹,张郃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收据上有一个吕字,这张收据的签署者不仅是吴军将领,而且是吴军中最近风头甚劲的吕蒙。可是最让他惊骇的却不是吕蒙的名字,而是签署的日期。
这是十天前的收据。
张郃不敢怠慢,仔细询问,得知十天前有一大批吴国步骑从此地经过,听说不久之后就分了兵,一路向西,一路向北,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向西的那一路不用说,当是高顺、蒋钦,向北那一路却是吕蒙,不管他们去哪儿了,都不是好消息。
张郃立刻将这个消息报告给张飞。张飞也吓了一跳,叫来王凌一起商量。王凌脸色煞白,脱口而出。
“白波谷,或者永安。”
王凌从太原来,走的就是汾水河谷。永安就在河谷中,东侧是霍大山,西侧是吕梁山,地形险要。白波谷在临汾北,有黄巾旧部白波军在附近活动,也是易守难攻之地。不过白波军实力有限,一般不敢轻易出击,不久前为了声援安邑,曾经攻占临汾,但很快就被绛邑长贾逵击退。可若是有了吕蒙的帮助,那情况就不一样了,白波谷将成为汾水河谷这条喉咙要道上的一根刺。
这个问题太严重了,张飞、张郃都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敢轻信误报。张郃随即亲自带领斥候,沿着那个年轻百姓所说的方向向北探访,找到了吕蒙经过的位置。春季是旱季,这几天没有下雨,大军经过的痕迹依稀可见。根据遗留的痕迹,张郃断定,这支大军有步有骑,至少五千人,甚至更多。
张郃一面派斥候继续前进,追踪吕蒙的去向,一边回报张飞。
张飞知道形势严峻,加快行军速度,返回闻喜,与张郃一起向刘备做了汇报。得知鲁肃派吕蒙向北去了,刘备当时就傻了,司马懿也懵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白波谷就在临汾城北,若是吕蒙占据了白波谷,他们就只剩下临汾、绛邑和闻喜三县,连回旋余地都没有,就算鲁肃不进攻,他们也支撑不了太久,供养数万大军需要大量物资,绝非这三个县的户口所能维持的。
几乎没费什么口舌,刘备就和所有人取得了一致。无论如何,必须击败吕蒙,攻占白波谷,夺回这条通往并州的要道。他留下裴潜守闻喜,王凌守临汾,剩下的人马共五万步骑全部北上,进攻白波谷。考虑到贾逵在绛邑为长数年,熟悉风土人情,刘备任命贾逵为前军师,协助张飞军事。
……
白波军之前的统帅是郭太。郭太出身贫寒,原名郭大,因仰慕名士郭泰,改名郭太。他读过一些书,参加过中平五年的大起义,有作战经验,在白波军里算是人才,甚得白波军将士信任。
初平元年,董卓据洛阳,关东诸侯起兵讨董,白波军也在郭太的指挥下向南进攻,董卓担心后路,便派牛辅、贾诩占有据河东,双方多次大战,各有胜负。平地作战,西凉骑兵优势明显,到了山地,白波军却占上风,牛辅虽然控制了临汾以南,却一直无法彻底剿灭白波军,双方僵持了很久。
后来郭太战死,杨奉、韩暹等人各有部曲,谁也不服谁,白波军不复往日声势,只有退守白波垒,艰苦度日。白波垒并不在干道上,离白波谷还有三五里距离,平时自耕自作,再打劫一些路过的商贩作为补充,贾诩、赵昂先后执掌河东,也无力征讨,双方相安无事。
白波军很早就和孙策有过联系,只是当时孙策的影响不过黄河,暂时威胁不到白波军,白波军也没太当回事,偶尔派人使者联络一下。去年孙策荡平冀州,又传来即将称帝的消息,白波军才紧张起来,商量之后,派杨奉出使建业,向孙策称臣。
刘备包围安邑,赵昂派人到白波垒求援时,白波军之所以愿意出兵,并不是给赵昂面子,而是吴王。他们相信刘备不是吴王对手,河东迟早是吴国的领地,这时候再不出力,以后哪有资格讨价还价。不过他们也没有出死力的想法,得知吕蒙赶到安邑,他们就撤退了。贾逵的进攻不过是个借口罢了,真要摆开阵势打一打,白波军未必会输。
吕蒙初到白波垒,在接风宴上就看出了白波诸帅的自满,不禁暗自发笑。这群流寇,躲在山里自鸣得意,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变化。看起来有几万人,其实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浪费粮食。
吕蒙心里不屑,但是话说得很客气。当年在吴王身边做侍从时,吴王说过一句话,他一直记在心里。出手要狠,但不要狠在脸上,脸上不仅要笑,还要笑得好看。所以他取出几副甲胄,对韩暹等人说,击败刘备之后,你们的要求我们都可以满足。不过我来得匆忙,只带了三千副精制甲胄,无法满足你们的全部要求,只能先装备精锐。你们谁的部下最善战,挑三千人出来,这些甲胄就是他们的。
看着那些精致坚实的甲胄,韩暹等人红了眼。他们原来就不是很团结,互相之间时有竞争,如今有厚利在前,哪里还顾上得脸面。得到的甲胄越多,实力超强,立功的机会越多,将来的官爵也就越高。错失了这一步,以后再想赶回来可就难了。本来平等平坐的大帅,以后却要低人一等,这如何能忍?
经过三天的激烈争夺,吕蒙挑出了三千精锐,分属杨奉、韩暹、李乐、胡才四人。其中杨奉的兵力最多,有一千两百多人,李乐其次,有八百多人,韩暹、胡才都少,只有四百五人。在吕蒙的建议下,挑剩下的士卒都去耕地,春耕即将开始,也需要大量的劳力。
紧接着,吕蒙率部离开白波垒,在白波谷的十二道坡附近扎营,并派庞德领韩暹、李乐向北攻取平阳、永安。
第2317章 私心
十二道坡在白波谷中段,汾水东岸。汾水在这里拐了一个弯,向西冲刷黄土,形成一个几乎直上直下的陡坡,东岸却是一片河谷地,层层上升,明显的坡度有十二级,故名十二道坡。十二道坡又分为南坡、北坡,像凭几的两个扶手,将这片河谷地围在中间。
吕蒙就将大营立在这片河谷地中。
虽然占据了有利地形,吕蒙却不满意。他抓紧时间操练这些新整编的白波军。白波军人数不少,真正有作战经验的不多。如果不算半个月前的临汾之战,白波军上一次大战还是十年前与牛辅作战。十年过去,当年的主力老了,年轻的新兵体力虽好,作战技能却惨不忍睹。
吕蒙与杨承、胡才商量,对他们的部下进行强化训练,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从吴军中抽调一些老兵到他们部下做军侯、队率。杨承是杨奉的胞弟,杨奉人在建业,不时有消息传来,说些建业的繁华和登基大典的筹备工作,杨承对吴国最为认可,自然想多立战功,对吕蒙的建议非常赞同。
胡才有些想法,但力不如人,见杨承答应了,也只好附和。他提出一点,自己只有四百多人,两曲而已,他自己名义上是中郎将,实际上就是一个都尉,如果两曲的军侯都换了,没地方安排人,能否请吕蒙安排的人做假军侯,协助现有的军侯练兵。
吕蒙知道胡才的担心,答应了。为了安抚胡才,他送了胡才三十套甲胄,以便胡才装备他的亲卫,又许诺将来有俘虏,可以让胡才从中挑选青壮,增设两曲,凑足千人。胡才很满意,态度积极了很多。
搞定了杨奉、胡才之后,吕蒙召集军侯以上将领开会,从自己的部下中挑出二十余人,到杨奉、胡才麾下任曲军、假军侯和队卒,协助练兵。这些人都是跟随吕蒙多年的老部下,大半都曾入讲武堂进修,自然清楚吕蒙的心思。上任之后,立刻对这些白波军进行宣传、动员。
他们的方式简单而直接,先说明吴军的军制,重点是军饷和升迁制度,从军能享受的各种福利,然后让白波军士卒以伍为单位,和自己带过的老部下比较各种军事技能,赢的升职,输的降职。
这些白波军将士是刚刚从几万人里挑出的精锐,多少都有些傲气,见吴军的福利这么好,都想表现一下,结果几场比试下来,能取胜者寥寥无几,大部分人都是被打得鼻青眼肿,一败涂地。间或有一两个武艺精湛、作战勇猛的,无奈同伴不给力,挡不住对方的五人合击,最终败下阵来。
这些人都是粗人,很多人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不懂什么大道理,却知道拳头大就是狠,对这些新来的军侯、队率心服口服,俯首听命。
时间紧迫,来不及教太多的战术,吕蒙集中训练他们的山地战术。山地战以小规模对抗为主,直接参战的人数少,可以同时进行,挑一个山头就可以作为场地。进攻,防守,上午单独训练,下午对抗实战,晚上分析得失,论功行赏,即时兑现。几天下来,白波军进步明显,精气神也有了不小的提升,杨奉、胡才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就在这时,吕蒙接到斥候的消息,刘备率领五万步骑,气势汹汹地向白波谷而来。
虽然对刘备来得这么快有些意外,吕蒙并不紧张,随即召集诸将议事,准备迎战。
……
张飞率领一万步卒,三千骑兵,率先赶到白波谷。
出发不久,前军师贾逵就对张飞说,白波谷虽然是要害,但最要害的不是白波谷,而是永安。原因很简单,在白波谷的东侧还有一些小路可以通行,只是比较难走,而且缺水,不适合大军行进,小股人马还是可以走的。吕蒙如果得了永安,就算白波谷丢了,依然能扼住退往并州的道路。相反,如果吕蒙未能控制永安,就算白波谷坚不可破,他也无法彻底阻止刘备退往并州,只是制造了一些困难而已。
张飞觉得奇怪,问贾逵道:“军议时,你为什么不告诉中山王这些情况?”
贾逵苦笑不语,良久才道:“听闻将军曾为吴王将,手中丈八蛇矛亦为吴王所赠?”
张飞看了一眼手中的丈八蛇矛,一声叹息。“诚如军师所言。”
“将军觉得若吴王率兵而来,河东可守吗?”
张飞笑笑,笑得有些勉强。“吴王并未亲至,如今统兵的是鲁肃。”
“将军,河东二十城,纵使攻克白波谷,中山王所据者亦不足一半,且盐铁尽失,良田、户口大半为鲁肃所有,如何能养活几万大军?”
张飞笑不出来了。他对河东的情况知之甚少,贾逵却是本地人,又做过几任县令长,熟悉户口钱粮。他说支撑不住,那肯定就是支撑不住。他不解的是既然贾逵知道,裴潜等人自然也知道,他们为何不向刘备挑明这一点?如今大军的钱粮主要由他们供应,如果他们说支撑不起,刘备非走不可。
“贾君,飞本武夫,对河东也不甚熟悉,还望贾君指点一二。”
贾逵清楚张飞的疑问,但他不好直说。裴潜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他们舍不得自家的产业,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会放弃。他如果把事实向张飞和盘托出,等于揭了裴潜等人的底,以后就没办法在河东立足了。他当初任绛邑长还是受裴潜举荐的,欠裴潜一份人情。
贾逵沉吟片刻。“将军可知,河东本是尧舜禹三帝故都,又是三代京畿,春秋时属晋,战国时属魏,与河南、河内并称三河,为何世族数量既不如河南、河内众,实力又不如河南、河内强?”
张飞有点头大。他景仰读书人,却又最怕和读书人说话,他们有话不直接说,常常不着边际,让你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他向贾逵请教裴潜的事,贾逵却说河东的历史,这挨得上吗?
见张飞皱眉,贾逵也很无奈,和这些武夫说话就是费劲。他只好装没看见,接着说道:“河东是兵家必争之地,不论朝廷定都关中还是洛阳,河东都是京畿门户,又有盐铁,朝廷自然不希望有世家豪族横行,尾大不掉,是以一直打压河东。河南、河内也如此,只是河东更明显而已。近百年来,河东别说三公,连二千石都不多见。是以杨修居长安数年,竟然未与裴文行、卫伯儒往来,轻视我河东之意甚明。”
贾逵说完,闭上了嘴巴。话说得这么明白,如果张飞再不明白,他就没办法了。
张飞确实不太明白,但贾逵不说,他也不好强问,只好沉默以对,自己琢磨。过了好一会儿,他有点反应过来了。裴潜等人为的不是中山王,而是为他们自己。如果刘备能在河东站稳脚跟,甚至将来反败为胜,作为从龙之臣,河东人当然要在新朝占据重要位置。可若是刘备放弃了河东,退入并州,那他的成败就和河东人没什么关系了。所以,不管刘备走不走,裴潜等人肯定不会走,哪怕因此耽误了刘备脱身的机会,将刘备陷于危险之地。
张飞想明白了这一点,却不好向贾逵验证。他反复权衡,请贾逵为他拟定一个作战计划,以他的名义送往中军,请刘备决断。贾逵心领神会,对张飞多了几分好感,没想到张飞看似粗鲁,却如此有担当。
贾逵很用心的拟了一份作战计划,交给张飞,张飞看完之后,很是感慨,他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用了印,派人送出。又对贾逵说,你要好好活着,将来必成名将,大有用武之地。
……
接到张飞的作战计划,刘备很是不解,不知道张飞为什么又想改变既定方案,要先取永安。永安还要白波谷之北,不先拿下白波谷,绕道去取永安?
司马懿看完计划,略作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对刘备说,这肯定是贾逵的建议。贾逵是襄陵人,又在绛邑做官数年,熟悉地形,他提出来的建议自然有他的道理,应该依照执行,先取永安,后取白波谷。否则一旦吕蒙撤到永安一带,再想迂回到他身后就难了。
司马懿的建议遭到了卫觊的强烈反对。卫觊说,白波谷之外的确有道路可通永安,但那是小道,不适合大军行进,一旦被吕蒙发现,还有中伏的可能。就算如计划所言,控制了永安,若是不能攻取白波谷,能从小道撤退的只有少数人,大军必为吕蒙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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