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8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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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有点尴尬,双手握在一起,搓了搓。“臣弟最近训练读书,小有心得,此次攻卢奴,臣弟能否有参战的机会,验证所学。”

孙策瞅了孙权一眼,捻着手指,半天没说话,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看来孙权读再多的书也没用,急功近利的性子改不了,这才训练了两个月就想着首发了,也不想想中军其他各营训练了几年。

“仲谋,明天围攻关羽,你有没有兴趣?”

“关……关羽?”孙权吃了一惊,脸色有些难看。迎战关羽的计划还局限于义从营,中军其他各营还没收到命令,孙权也不清楚。他不知孙策是试他,还是真的,一时拿不定主意,又有些恼怒。看来这几个月的辛苦并没有赢得兄长的青眼,孙策还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臣弟……没有收到相关的命令啊。”

“刚拟定的计划,明天一早就会公布。”

孙权脸色变了几变。关羽的实力,他是清楚的,首发必然承受最大的压力和伤亡,说不定还会被关羽临阵斩首——关羽的用兵能力有多强且不说,临阵杀将可是出了名的。可是话说到这个地步,如果不敢答应,以后恐怕也不会有机会了。孙权咬咬牙,躬身一拜。

“臣弟听王兄安排,王兄若觉得臣弟合适,臣弟万死不辞。”

孙策无声地笑了笑。嘴上喊得凶,心里认了怂,这就是孙权的底色。他身段灵活,适合做一个政客,不适合做一个将领,却偏偏没有自知之明,真是让人无语。“你也别急,回去再考虑考虑,如果想上阵,明天军议的时候请战,如果没把握,明天就不要争了,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孙权暗自长出一口气,不敢再多嘴,躬身请退。出帐的时候,正好遇到步练师捧着一堆图纸进来,孙权迅速瞥了步练师一眼,碧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匆匆离去。步练师一直低着头,没有看孙权,却能感受到孙权的凝视,心里泛起一丝不舒服,却不好说什么,进了帐,跪坐在孙策对面,将图纸摊开在案上。

“大王,这是刘军师刚刚绘好的阵图,请大王审阅。”

……

邺城,乌云密布,闷雷一声接着一声,隆隆不绝,风卷着落叶,越吹越紧,刮得城头的火把呼呼作响。

刘备站在南门城楼上,看着远处小城城楼上的灯火,忍不住骂了一句粗口。

逢纪站在他身后,手里捏着刚刚收到的军报,心情也和火把一样起起伏伏,随时可能被吹灭。一场大雨即将如期而至,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就算攻克了邺城又如何,孙策突入中山,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中山国除了城里的数千士卒,城外只有关羽所部的一万人可以增援,刘备率领的主力还在邺城,要赶回中山至少需要三到五天的时间。

孙策虽然只有三万人,却是最精锐的中军,不论是军械还是训练都是这个时代最好的,按照刘备的估计,这三万人的战力足以匹敌十万,换句话说,孙策如果攻卢奴城,也就是一两天的事。如果再有冀北大族集结部曲支持孙策,中山国实际上已经亡了。

现在的希望全寄托在关羽身上。如果关羽能及时增援,就算不能击败孙策,也能让孙策分兵相拒,不能全力进攻卢奴,或者还能争取一点时间。

问题是刘备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搞得方寸大乱,甚至是吓破了胆,站在城墙上想了半天,就骂了这么一句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粗口。

逢纪忍不住开口提醒。“大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刘备扭头看着逢纪。火光下,他的脸有些苍白,有些狰狞,充满了绝望,却又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既想逃走,又随时准备与人拼命。逢纪吃了一惊,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逢相,你说说,孤该如何断?”

逢纪悄悄地咽了一口唾沫,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得知卢奴被围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犯了错,没有识破孙策的真正目的,一心执着于攻取邺城,反让让孙策钻了空子。此时此刻,刘备在幽冀已无立足之地,要想保命,只能西撤。

但他不能承认这个错误,否则刘备不仅不会再信任他,还可能一怒之下,直接杀了他。刘备不是袁绍、袁谭父子,他只是一个游侠,杀人没什么顾忌。

“大王以为,关侯能及时回援卢奴吗?”

刘备想了想,点点头。“依时日计算,云长应该还在涿郡,收到消息,他必然回援。”

“那关侯能拖住孙策多久?十天,还是半个月?”

刘备眉头紧皱。他其实对关羽能支持多久并没有信心。关羽善战,换作别的对手,关羽说不定能直接击破对方,解卢奴之围。可这次面对是的孙策,他一点把握也没有。而且他对逢纪多少有些不满,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玩心眼?

“十天如何,半个月又如何?”

逢纪抬手一指乌云密布的天空。“大雨将至,全取邺城就在这三五天。取了邺城,派大将镇守,再回师中山,又需要三五日。如果关侯能坚持十日以上,大王就能赶回中山,与孙策决战于城下。若关侯支持不了十日,中山失守,大王纵得邺城也无法坚守,不过落得和袁谭一般的困境,不如弃之。”

“弃之?”刘备沉吟了片刻,心里恍然,却不肯自己说出来。“吾将何往?”

“去并州,为朝廷左翼。”

刘备眼珠转了转,目光闪烁,良久未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逢相,兹体事大,当与诸将共商大计。”

第2250章 望风而逃

逢纪明白,刘备心无战意,一心想走,只是说不出口。

况且想走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要处理的事很多。

首先,如果他放弃幽冀,幽冀也会放弃他。那些人有家有业,之所以支持刘备,并不是因为刘备的人品,而且希望他能阻击孙策,保住他们的既有利益,至少有和孙策讨价还价的机会。如果刘备离开幽冀,他们不可能抛弃产业,跟着刘备逃亡,拿下刘备,送给孙策做见面礼倒是有可能。

其次,刘备要说服几个心腹大将,尤其是张飞。如果没有心腹,刘备单骑逃到并州也无法掌握并州,只能寄人篱下。此外,放弃幽冀,放弃中山,也就意味着放弃关羽,张飞能不能答应,谁心里都没底。

这些,都需要逢纪出面解释、说服。

逢纪出了城,来到邺城西北的大营,找到张飞。

张飞正和张郃、田豫商讨战事。大雨将至,一旦邺城小城里进了水,战斗即将开始。张郃熟悉邺城情况,张飞特地向他请教,看看哪里可能会出现薄弱环节。他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张郃提醒他,邺城小城经过袁绍、袁谭父子多年修缮,非常坚固,而且沮授足智多谋,该想到的他都会想到,想复制关羽水淹廮陶的战法,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小,几近于无。

张飞正在上火,见逢纪来了,非常高兴,亲自出帐迎接。逢纪进了帐,与张郃、田豫见礼,互相寒喧了几句,却不及正题。张郃、田豫会意,起身告辞。

张飞也不安起来,命人守住大帐,这才问道:“逢相深夜前来,有何指教?”一边说,一边给逢纪倒了一杯酒,双手端着,恭恭敬敬地送到逢纪的面前。

逢纪接过酒杯,轻轻摇晃着,眼睛盯着晃动的酒液。“益德,你与大王相交多久了?”

张飞浓眉紧锁。“我们从小就认识,快三十年了吧。”

“关侯呢?”

“十七八年,将近二十年。”

“对你来说,大王与关侯孰重?”

张飞不说话了,盯着逢纪看了好一会儿,慢慢地说道:“逢相,云长的脾气是差了些,但他对大王的忠义天地可鉴。逢相若是听到了什么流言,大可一笑置之。”他顿了顿,又道:“逢相想必也知道,当初我与大王离开豫州,前往关中,云长留在豫州,颇得吴王赏识,后来大王回到幽州,他却坚辞吴王,不远千里,赶来幽州相助。若说他人背叛大王,我信,若说云长背叛大王,我不信。”

逢纪呷了一口酒,淡淡地说道:“益德,如果当初关侯留在吴王麾下,今日为吴王前锋,进攻中山,你会与他对阵吗?”

张飞怒了。“逢相,这是不可能的事,何必白费心思。”

“那好,我换一个问题:若吴王来攻,益德会与吴王对阵吗?”

张飞紧紧的咬着牙,脸颊绷得像块石头,一言不发。这是他不愿回答的问题。若孙策来攻,他是该迎战,还是该避战?但这个问题不是假设,而是摆在面前的现实。孙策已经赶到河北,他们随时可能碰面。

“是不是很难抉择?”逢纪苦笑。“我想,关侯应如是。”

张飞吃了一惊。“吴王……去幽州了?”

“中山。”逢纪将不久前刚收到的军报取了出来,放在案上,用两根手指按着,轻轻推到张飞面前。

张飞原本涨得通红的脸瞬间煞白。他看着案上的军报,半天没动弹。他清楚孙策入中山意味着什么,也相信逢纪不会无聊到用这件事来玩笑。关羽奉命驰援刘修,此刻应该在涿郡境内,是附近最有可能增援的人马,他只有一万人,不可能是孙策的对手,但以他的脾气,也不可能坐视中山失守。

关羽危矣。

“逢相,我们……可以增援。”张飞咬咬牙。“只需要两天,骑兵就能赶到中山。”

“那大王怎么办?你别忘了,袁谭已向吴王称臣,朱灵也会投降,朱桓、沈友、徐琨等人正在逼近。你和国让所领骑兵是大王能倚仗的精锐,没有你们,仅凭新附的冀州兵,大王如何面对朱桓等人?”

“这……”张飞扼腕跺足,束手无策。形势变化太快,眼看着能攻克邺城,全据河北,结果转眼间就崩盘了。留在邺城,关羽会有危险。驰援中山,刘备会有危险。这可怎么办?张飞急得额头全是汗珠,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灵光一现。

“逢相,何不放弃邺城,全军回援中山?”

逢纪点点头。“这也是一个办法,只是步骑同行,至少需要十日才能赶到中山,关侯能支撑十日吗?”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张飞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够有力,又补了一句。“肯定能。”

“用兵未算胜,先算败,万一关侯没能支持到十日呢?关侯是中山第一重将,他一旦战败,很可能导致中山士气崩溃,卢奴失守。届时邺城未下,卢奴又失守了,大王当往何处栖身?”

张飞顿时哑口无言。他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了半晌,还是没想出更好的办法,只得向逢纪请计。逢纪一声长叹。“益德,你是大王心腹,我们就不说敷衍之辞了。不管关侯能不能坚持十日,全据幽冀的计划已然失败,逐鹿河北,我等不可能是孙策的对手,只能另谋他计。”

“什么计?”

“去并州。据太行,为朝廷左翼。”

张飞思索良久,知道逢纪说的是实情,这是唯一的办法。“云长奈何?”

“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退守常山,或入飞狐,或入井陉。”

张飞仰天长叹。“大王之命,如何如此多舛。中山立国不满一年,奈何又要远遁他乡。”

逢纪探身过来,拍拍张飞的手背。“益德,高祖当年被封为汉王,远遁巴蜀,后来不一样出陈仓,取关中,不数年而有天下?多难兴国,殷忧启圣,焉知不是大王身负天命之兆?”

张飞苦笑,连声叹息。逢纪随即又和他商议,看看能带走哪些人。张飞说,张郃、田豫都没什么问题,张郃杀了韩银,走投无路,田豫原本就是刘备的心腹,上次之所以没跟着刘备去中原是因为他有老母要奉养,如今老母已逝,他了无牵挂,肯定没什么问题。

逢纪随即将张郃、田豫请来。正如张飞所说,得知孙策突入中山,包围卢奴,张郃、田豫也觉得大势已去,不如保存实力,撤入并州,等待机会。

逢纪目的达成,连夜返回大营,向刘备报告。得知张飞接受了逢纪的建议,张郃、田豫都愿意跟着他走,刘备也松了一口气。他又与逢纪商议,请逢纪与随征的幽冀世家商谈,尽量争取一些人跟他走,哪怕是支系也行。实在不行,大家好聚好散,不要闹出流血事件。

逢纪一口答应。

为了确保安全,第二天一早,刘备就退出邺城,调整了大营,由张飞、张郃、田豫三人拱卫中军,这才由逢纪出面与幽冀豪强磋商。得知孙策突入中山,几乎所有人都乱了阵脚。逢纪巧舌如簧,一口咬定这是沮授、田丰蛊惑袁谭,出卖部分冀州人的利益,向孙策邀宠,一席话说得这些人怒不可遏,大骂沮授、田丰。

逢纪成功的争取到了不少人的支持,连审氏兄弟都决定带着绝大部分的部曲追随刘备去并州,剩下的人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敢摆在脸上,只能暗自后悔。本以为跟着刘备能搏一回,没想到刘备这么怂,看到孙策就跑,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可把他们坑苦了。

早知如此,直接投降岂不更好?

商量已定,刘备设宴,与那些不愿意随他西行的将领饯行。酒宴上,他先是表达了对时事维艰的担忧,又感谢了众人之前的支持,说到动情处泪洒衣襟,表示将来若有机会重归故土,一定不负今日情义。众人将信将疑,即使有人觉得刘备恐怕没机会打回来了,也不至于当面戳穿他,互相配合着作戏,一时间,场面倒是很感人。

宴后,刘备兵分两路:一路自领,退往河内,一路由张飞率领,赶往中山,驰援关羽,接应关羽一起退往并州。与此同时,刘备上疏朝廷,指责魏王与孙策合谋,侵犯中山。他兵力不足,粮草不济,不幸战败,只能退守并州,请朝廷予以安排。他愿驻守太原、雁门,为朝廷守藩。

田豫随刘备西行,张飞与张郃率领五千精骑,星夜赶往中山。他派快马给关羽送信,要求关羽不要贸然与孙策交战,等他赶到再做计较。他没敢告诉关羽刘备已经撤了,生怕关羽冲动。然而他很快就失望了,刚要廮陶,他就收到中山专来的羽檄,关羽与孙策麾下的张辽、庞德比武受挫,大发雷霆,连青龙偃月刀都折断了,下令椎牛飨士,要与孙策决一死战。

张飞仰天长叹。“云长危矣!”

第2251章 豪华阵容

雄浑低沉的战鼓声缓缓敲响,每一声都像闷雷似的滚滚而去,传遍四方。各式各样的战旗摇动着,配合着鼓声,将中军的命令一一发布到指令的位置。

远处不时传来一声声回应,各部将士在战旗下列阵,无数的脚步踩着干燥的地面,踢起呛人的烟尘,笼罩了阵地,将近万将士包裹在其中,却井然而序,连一丝杂音都听不到。

阵依地形而立,面对东方,背对滱水,背对卢奴城。在滱水以西,还有两万人监视着卢奴城,不让他们有逃脱的机会,随时准备阻击可能出现的援军。除此之外,甄俨指挥的万余冀北豪强部曲正在四面的山坡上伐木取柴,准备打造攻城器械。

一切都游刃用余,真正迎战关羽的只有中军万人,主力就是义从步骑三千人,这是吴军中最精税的力量,就算放眼天下,这三千步骑也称得上首屈一指。

孙策站在将台之上,看着不远处像两座铁塔一般立在阵前的许褚、典韦,又看看两翼的骑兵将旗下的庞德、张辽,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对身边的刘晔说道:“子扬,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欺负人?”

刘晔很严肃。“恰恰相反,臣以为这是大王对关羽的尊重。放眼天下,谁还值得大王摆出这样的阵势?就算是中山王刘备亲至,也没这样的荣幸。关羽若知荣辱,当感激大王才是。”

孙策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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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晔又道:“再者,大王有三万人而不用,只有万人迎战关羽,又亲临战阵,此乃王者之阵,无可非议。若是换了旁人,着一偏将,以众凌寡,以山压卵,一鼓而胜,哪会给关羽这样的机会。大王待关羽,可谓仁义尽至矣。”

孙策微微一笑。刘晔话里有话,只是说得婉转。就用兵之道而言,他明明有三万精锐,却只用一万人迎战关羽,而且亲临战阵,这是不合常规的。他完全可以派人指挥这场战斗,无须以义从步骑出战,以双方的整体实力差距,任何一个人都能击败关羽,只是伤亡会多一些,可能会因为关羽暴走多死几百人。这点伤亡对一场战斗来说无足轻重。之所以排出这么豪华的阵营,还是想收服关羽。

从刘晔的角度来说,他是不赞成收服关羽的。关羽的确能打,但他桀骜不驯,将来也未必温顺,很可能会成为一个麻烦,刘备就是最直接的例子,他也不见得就能让关羽心服口服,痛改前非。按刘晔的建议,还是直接斩杀为好。

孙策也是这么想,但他还是想给关羽一个机会,哪怕是堂堂正正战死的机会。死在许褚、典韦的刀下,总比死在乱军之中好一些。

希望关羽能领会。

孙策看向远处。关羽正在列阵。他的大营立在山坡之上,初升的朝阳从他身后照过来,将山坡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将整个阵地都笼罩在其中,看起来死气沉沉,弥漫着浓浓的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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