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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约定明天决战,孙策还是提前展开了部署。他命令阎行和马超都出营巡视,沿着龙渊水上下游打探,捕杀对方斥候,熟悉地形,寻找适合渡水的地点。步卒会架起浮桥强行突击,骑兵则需要寻找能够涉水而过的地点,以便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快速渡河,发起突击。与此同时,骑兵四处游击,也能起到扰乱对方视线的作用。既然麹义要据营而守,放弃了主动权,孙策就可以自由的选择适合自己的攻击点。
麹义久经战场,自然不会让孙策趁心如意。他针锋相对,派出匈奴骑兵阻击。双方骑兵以百骑为单位,在龙渊附近展开围剿与反围剿、追击与反追杀,一日十余战。这样的战斗之前已经发生过多次,匈奴人已经被马超、阎行杀怕了,根本不愿意上阵,但迫于麹义的命令,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一天一夜下来,又有数百骑伤亡,去卑背地里把麹家祖先骂得狗血淋头,恨得牙痒痒的,却无可奈何。
孙策和诸将养精蓄锐,早早地休息了。郭嘉和军谋们却是彻夜未眠,他们根据骑兵、斥候打探的消息,对龙渊周边三四十里范围内的战场做全面评估,选择适合发起攻击的地点,在可能遭受对方攻击的地方安排警戒和阻击的人马。敌众我寡,如果不做好应变准备,万一荀衍围了上来,将是灭顶之灾。
第二天清晨,孙策醒来的时候,郭嘉将最终的作战计划送到他的面前。孙策看了一眼,看看双眼遨得通红的郭嘉。“奉孝,辛苦你了。”
“职责所在,不敢叫苦。”郭嘉打了个哈欠。“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就安排人下发到各营,朝食之后就可以进攻了。”
孙策起身,在作战计划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郭嘉随即安排人送往各营。各营将领参与了之前的计划,对怎么打都有心理准备,现在拿到的作战计划只是增加了一些细节,并没有太大的变动,吃早饭的时候浏览一遍就够了。
孙策也是如此。一边吃早饭,一边和郭嘉说着闲话。
当太阳升起到一竿高的时候,负责前期准备的校尉许定赶来报告,他们已经在龙渊水南立阵,做好了搭建浮桥,强渡龙渊水的准备。孙策起身,在郭武等人的簇拥下上马,马超、庞德带着白毦士跟了上来。经过公孙续的大营时,马超大声叫道:“公孙伯嗣,我们随将军出战,你安心守营,郭祭酒和军谋处的安全就全靠你了。等我们击败麹义,再通知你去打落水狗。”
公孙续的大帐帐门紧闭,悄无声息。几个白马义从站在门口,怒气冲冲的看着马超。公孙续是质子,只能留在大营里,看着孙策与麹义大战,却不能随孙策上阵,一洗界桥之耻。马超落井下石,这时候还来调侃他们,他们恼火得很,很想和马超反呛几句,却又不敢在孙策面前放肆。
孙策喝住了马超,轻踢战马,加速出营。中军有一半要随他出战,已经在龙渊水畔立阵,大营里有点空。战马奔驰而过,出了大营,穿过前营营垒间隙,还没到龙渊水畔,就看到了随风飘扬的中军大纛。今天是东南风,风不小,吹得大纛啪啪作响,旗上的浴火凤凰仿佛要展翅而飞。
孙策抬起头,看了看天边的彩霞,有些不安,回头对马超说道。“孟起,今天可能要下大雨,你们做好准备。如果水位上涨,有些地方可能就不能走了。”
马超抬手敲敲头盔,大声应道:“将军,你放心吧,军谋处已经把可能有危险的地方都标出来了,我全记在脑子里,绝不会出错。不过那些匈奴人就惨了,这天气敢不敢出来都是个问题。唉,我还想杀去卑呢,他要是不出战,我到哪儿找他去啊。”
“别尽想着斩首立功。”孙策喝道:“去卑的首级不值钱,至少没你的安全值钱,千万不要大意。”
“知道了。”马超美滋滋地应了一声,猛踢战马,带着白毦士向前奔驰而去。郭武瞅了一眼马超的背影,笑道:“将军,你看着吧,这马孟起今天肯定不会安分守己,他绝不会看着阎行立功。西凉人就这样,好勇斗狠,谁也不服谁,内斗、外斗一样狠。”
孙策没有说话,心中暗笑。西凉人面和心不和正是他希望的,如果他们都温良恭俭让,团结一致,他怎么各个击破,让他们为自己拼命。
第1397章 无声之战
麹义站在中军的望台上,遥看远处的龙渊水畔。晨风摇动战旗,送来隐隐约约的欢呼声,麹义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起身准备下台出营。如果他猜得不错,孙策应该已经到了阵前,他必须亲自迎战,尽可能将孙策挡在龙渊水南岸。
龙渊水虽然算不得什么大河大川,却比营栅旁的壕沟要宽很多。
麹义刚刚走下高台,有骑士从营门口奔来,手里取的小旗标明他是荀衍信使的身份。麹义暗自皱了皱眉,翻身上马,却没有动,静静地等着。骑士奔到麹义面前,勒住坐骑,向麹义行礼,将一个铜管抛了过来。麹义身边的一个亲卫接过,抽开封盖一看,是一卷纸。
麹义接过纸展开,眉头微皱。这是一副龙渊附近的地图,围绕着水系附近,用朱砂划了一些点和线。麹义心里想着如何迎战孙策,没心思猜谜。
“荀将军还说什么了?”
“荀将军说,今天天气闷热,朝霞满天,又是东南风,可能会有大雨,请将军留意。”
麹义心里一惊,忽然想起荀衍说过的一句话:朝霞不出门,暮霞千里行。西北风吹沙,东南雨满门。颍川夏季雨水多,朝霞和东南风是大雨将至的两个特点。他不禁暗自叫苦。他所领的部下不是西凉人就是冀州人,都不适应这种雨水天气。下了雨也许会凉快一点,但厚厚的战袍浸了水又湿又重,对体力是一个非常严峻的考虑。尤其是骑兵,这种大雨天气根本没法参加战斗。雨水大,水位上涨,很多原本可以行军的地方现在会变成水塘,甚至可能变成沼泽,人马一旦陷进去,绝无逃生之理。
上孙策当了。麹义低下头,看着地图上的点线,就像看到一滩鲜血。他很想命令出营接战的各部回营据守,可是想了想,又取消了命令。现在就撤退,无疑会放弃龙渊水这个天然地利。看这天气,应该不会立刻就下,哪怕在龙渊水阻击半天再撤也是好的。
麹义叫来卫士,让他把地图送给去卑,标注了红点红线的地方禁止骑兵出没,以免陷入沼泽。如果下大雨,骑兵立刻撤回大营。
骑士领命去了。麹义踢马出营,在八百西凉劲卒的簇拥下出了中军大营,穿过前锋大营,直奔龙渊水。四千将士在水边列阵,中军建在一个土坡上。麹义策马上了土坡,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也看到了河对岸的孙策中军。浴火凤凰的大纛之下,几个身影正在向这边观看。
“将军,那是昨天来的小子。”一个亲卫伸手一指,提醒道。
麹义定睛一看,也隐约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正是昨天来送战书的郭武。他心里一紧。莫非此人真是孙策身边的侍从骑士?这样的勇士做侍从是不是太可惜了?他转念一想,又释然了。郭武武技好,非常适合做一个骑将,但孙策没有战马,骑兵数量有限,有阎行、马超这样的西凉将领在,郭武只能做侍从骑士了。说起来,孙策的骑兵还真是以西凉人为主呢,就算之前的亲卫骑也是来自关中、陇右。
“如果孙策突阵,小心些。”麹义提醒身边的亲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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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放心,我们记住了。”亲卫将应道,神情凝重。早就听说孙策身边有十几个骑士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他们一直将信将疑,现在看到郭武,这点怀疑可以排除了。如果孙策带着这十几个人冲阵,威力不弱于百骑,人数少,队型变换更灵活,战力强,攻击犀利,一旦被他们抓住破绽,临阵斩将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做为亲卫,他们负有保护麹义的重任,遇上这种对手要尤其小心。
麹义打量着对面的阵地,见阵前布着两排大车,大车侧面对着龙渊水,顶盖掀起,后面人影绰绰,应该是弓弩手。看起来这大车应该是特制的战车,平时用来运输辎重,战时可以充当大盾。大车上说不定还装了强弩。人力有限,用不了太重的弩,即使是力气大的最多也只能用六石弩。车弩则不同,直接装在大车上,像这样的大车可以装上十石弩。
麹义心中不安,目光扫过孙策的阵地,果然发现了不少车尾对着自己的大车。车弩因为体型巨大,通常都会装在车尾。可是这些大车的数量未免太多了,粗粗一看,至少有百余辆。
孙策有这么多车弩?这可是件麻烦事。十石弩的射程高达四百步,足以从对岸直接射到自己的中军,连自己本人都在射程之内。如果孙策百弩齐发,中军必乱,孙策借此机会抢渡就容易得多了。
麹义暗自叫苦。早就知道孙策建有木学堂,军械优良,独步天下,他还是没想到孙策可能装备了十石弩。荀衍虽然派出大量斥候打探消息,却无法打听到这样的消息,这些弩车行军时和普通的辎重大车没什么区别,斥候根本辨认不出。
当然,不排除荀衍知道却没有通知他。这种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可能存在的。
麹义吩咐整个亲卫营准备大盾。现在把中军后撤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强加戒备。就算是十石弩,三百步之后的威力也会大减,普通盾牌挡不住,防护力更强的大盾还是能挡得住的。接到命令,亲卫营忙碌起来,尤其是八百西凉步卒,他们不是前锋,用不着那些笨重的大盾,为便于战斗,用的盾都是单手持的小盾,忽然要换大盾,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虽说阵前根据对手的情况临时调整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对方还没动静,己方就做出这么大动作,而且全是加强防守的,未免让人觉得怯懦。虽然没人对麹义的命令说三道四,心里却未免有些嘀咕。
麹义心里也不安。他统兵多年,知道这些举措会对士气有什么影响,但生死面前,他不能不小心戒备。现在稍微影响一下士气,待会儿还能用坚不可摧的阵势挽救回来。如果中军因遭受对方强弩的集中打击而崩溃,那就很难挽回了。
麹义以他一贯的铁血执行着命令,等待着孙策开始进攻。在他调整阵型时,对面孙策的阵地一直很安静,安静得让麹义有种错觉,仿佛他才是要进攻的一方。他忽然警醒,虽然战斗尚未开始,但双方将领之间的交锋已经悄无声息的开始了,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输了一阵。
后生可畏,孙策比公孙瓒难对付多了。麹义暗自提醒自己,不由自主的握了握拳头,沉寂已久的血有点热,仿佛一头沉重的猛兽在悄悄觉醒。
遇强则强,也许今天是证明我自己的最好机会。
第1398章 实力碾压
在麹义调整阵型时,孙策一直在静静地观望。隔着太远,他看不清麹义的面目,但他能感觉到整个阵型的变化。见麹义的阵型经过调整,渐渐平静,他举起手,下令击鼓,提醒麹义进攻即将开始。
麹义经验丰富,用兵谨慎,没给他留下偷渡或抢渡的机会,既然如此,他索性就用堂堂之阵进行强渡——等你做好准备再攻击,用真正的实力击破你的战阵。不仅要胜,而且要胜得光明磊落,让你看清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春秋重视堂堂之阵,正是因为春秋时代的战争以威慑为主,让对方知道孰强孰胜,避免无谓的牺牲。国小民寡,经不起太大的伤亡,明知不敌还不投降,迎接他的不仅是失败,还有亡国的可能。
战鼓声一响,强弩校尉一声大喝,手中的令旗往下猛地一挥。阵中的小鼓一阵急响,百余架弩车开始射击,数十枝短矛一般的巨弩呼啸而出,坚实的弩车都被反震得哐哐作响。长矛飞距两百步余,射入临河而立的战阵中。
这些将士身处最前线,隔着近百步宽的龙渊水,首先要防备的就是对方临阵立阵的弓弩手,所以配备了一人高的大盾。持盾的刀盾手肩并肩,盾挨盾,组成一道盾墙。听到对面开始进攻的战鼓声,看到从阵中跃起的箭影,盾后的长矛手、弓弩手都低下了头,尽可能缩起身体,刀盾手更是单腿跪倒在地,用双手顶着盾牌,却将身体与盾牌隔开,以免被箭上余劲震伤。
瞬息之间,巨矛射至。
“呯!”矛头一般的箭头破开大盾,撕开蒙在大盾上的牛皮,刀盾手的眼前突然一亮,在阳光射入的一瞬间,巨矛也射入他们的身体,札甲被洞穿,身体也被轻而易举的刺穿,前胸入,后胸出,余劲不减,又将身后的长矛手射杀。
在巨箭强悍的劲道面前,一人高的巨盾像纸一样被洞穿、击碎,盾后的刀盾手、长矛手只要被射中,几乎无一幸免。即使运气好,躲过一劫,看着射在地上,箭头深入泥土,矛杆粗的箭杆震颤,铁制的羽翼哗哗作响,还是吓得面无人色。
惊魂未定,对面一阵鼓响,又是数十枝巨箭呼啸而至,射入阵中。
接着又是一阵。
百余辆弩车分成三组,轮番发射,不给对手喘息之机。巨箭刚刚射出,手指粗的弓弦还在震颤,上弦手便用铁钩钩住弓弦,另一人挥起鞭子,赶着拉车的黄牛向前,以黄牛的之力上弦。弓弦再次被拉紧,喀嗒一声锁上弩机,弩手立刻抽出一枝巨箭,放入箭槽,同时取下铁钩。
三人一牛配合默契,仅用几句话的时间就上好了弦,准备下一次发射。这都是他们日常训练的内容,每天都要操作无数次,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就连黄牛都有了灵性,一声鞭响前进,一声鞭响后退,有条不紊。
“发!发!发!”引强都尉连声大喝,每一声大喝,都有三十余架弩车发射。
巨箭一枝接一枝地飞上天空,越过龙渊水,又射向龙渊水北的阵中。破盾,杀人,势不可挡。满地的盾牌碎片、尸体和鲜血证明了他们的强悍,只用了不到百息的时间,由大盾组成的盾墙就被射得七零八落,阵地上到处都是惨叫声、呻吟声和惊慌失措的哭喊声。即使没有受伤的将士也被吓得瑟瑟发抖,手脚发软,几乎要坐在地上。
鼓声一变,弩车停止了射击,立在大车上的强弩手开始齐射。他们射出的箭虽然没有弩车射出的巨箭那样的威力,数量却更多,遮天弊日,数以千计,就像飞速移动的乌云,飞越百余步,射入麹义军的阵中。没有了大盾掩护,前军将士被射得狼狈不堪,伤亡惨重,争先恐后的躲在残存的大盾后面。
前军阵型大乱。虽然有不少强弩手进行还击,但威胁可以忽略不计。
麹义脸色铁青,喝令击鼓重整队型,一边命人送上大盾补充,加强防护,一边命令督战队上前维持秩序,斩杀乱阵的士卒。督战队闻令上前,挥舞战刀,手起刀落,将大喊大叫的士卒斩杀在阵前。箭雨又密又急,即使督战队的士卒身披铁甲也难以幸免,不少人被箭矢射伤射死,倒在阵前。
虽然麹义连声下令,但前阵的骚乱还是持续了很长时间才渐渐平息。麹义脸色铁青,心里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孙策的箭阵比他估计的更强,前军的伤亡也会超出他的预期,能坚持多久,他心里也没底。如果前军未战而溃,没有足够的大盾,当孙策渡河时,他的弓弩手没有足够的保护,伤亡会非常惨重。
双方军械的差距很明显,孙策用弩车的攻击向他证明了这一点。利用龙渊水大量杀伤孙策人马的计划可能无法实现预定目标。
怎么办?是退回大营,利用更加坚固的营栅据守,还是再坚持一段时间?
就在麹义犹豫的时候,对面的弩车再一次开始射击,随着一声声鼓响,一枝枝巨箭飞上天空,越过龙渊水,射入勉强恢复的阵地中。悲剧再一次上演,巨箭摧枯拉朽,无情的蹂躏着前军阵地。
很快,强弩手们也很射击。他们紧紧盯着盾阵的变化,一旦哪里有大盾被巨箭击碎,盾墙出现缺口,他们就集中射击,将失去大盾保护的刀盾手、长矛手和弓弩手射得惨叫连连。
看到这一幕,麹义惊骇不已。孙策的强弩手配合居然如此默契,弩车攻坚,强弩手杀伤,几乎将效率发挥到了极致。孙策不仅拥有强悍的军械,更精于练兵,麾下皆是精锐。即使自己这些部下久经战阵,在与公孙瓒、张燕的交战中屡立战功,面对孙策的攻击,他们还是全无还手之力。
盛名之下无虚士,今天遇到真正的对手了。和孙策相比,刘备只不过照猫画虎,徒具其形,威力和孙策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麹义举起战旗,下令前军后撤,离河岸百步,退出弩车的有效射程。
战鼓声响起,前军被射得胆战心惊的士卒如逢大赦。虽然刚刚遭受了重创,但他们还是保持阵型,以曲为单位,互相掩护,依次后撤。孙策看得清楚,暗自点头。麹义治军严整,这些士卒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要想真正击垮他们还要再加把劲。
孙策下令,弩车上前,沿河立阵,掩护辎重营架设浮桥。
第1399章 步步争先
看到那些弩车一辆接一辆地推到河边,麹义的脸颊抽了抽,忍不住想骂人。
这是一个极其阴险的举动。
不管是什么弓弩都有一定的射程,射得越远,威力越小,即使是射程四百步的十石弩,最有杀伤力的射程也不会超过两百步,超过两百步杀伤力就会迅速下降,两百步可以破厚实加固的大盾,三百步就只能破普通盾牌,三百步外就连普通盾牌都无法击破,只能攻击没有重甲防护的人马。
他让前军后撤百步,就是为了避开这些弩车威力最大的射程范围,又保持对水面的远程打击能力,当孙策的步卒渡河时,弓弩手依然能保持压制,即使孙策派遣持有大盾的甲士上阵,他也可以将他们压缩在河边。即使孙策将威力巨大的弩车推到河边,在两军混战时,也发挥不出什么作用,以免误伤己方将士。
但孙策还是这么做了,说明他还有另外的企图:逼他的中军后撤。临河立阵,那些弩车离他只有两百步左右,他准备的大盾也无法保护他。中军后撤不会影响他指挥战斗,却会影响士气,尤其是他所在之地是一个土坡,一旦后退,他就在土坡后面,和自己的前军隔坡相望。
战场是孙策选的,所以麹义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是孙策计划好的。虽然都是不上台面的小手段,决定不了胜负,却能恶心他,让他很不舒服,挫伤他的士气。
他可以不退,但这样一来,他就会成为弩车的目标。
麹义苦笑。早就听人说富春孙氏是商户出身,孙策精于算计,果然名不虚传。孙策将经商的天份用在了战场上,每一步都精打细算。自己虽然有强悍的冀州强弩手,却没有弩车这样的杀器,孙策紧紧抓住这一点优势,将弩车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步步紧逼,不放过任何一点机会。
积小胜为大胜,他这是要以堂堂之阵击败我啊。麹义猜到了孙策的心思,且怒且喜。怒的是孙策狂妄,咄咄逼人,喜的是遇到了劲敌。他也是这样的人,对细节非常在意,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对手的机会,征战多年,罕逢敌手,今天遇到一个后起之秀,不禁见猎心喜,斗志更盛。
麹义略作思索,下令在土坡前环立大盾,用两重盾前后叠置,加强防护,伏长矛手、强弩手于后。再命去卑领骑兵在土坡左侧三百步立阵,做好突击的准备。孙策最终的目的是要渡河,弩车虽然射程远,却不太可能先渡河,只能在河对岸压制。先渡河的只会是步卒,步卒立阵,掩护弓弩手渡河,建立弓弩阵地,再掩护主力渡河。
既然远程打击力量无法取得优势,麹义决定发挥自己的骑兵突击优势。等孙策的步卒渡河时,用骑兵进行突击。对付这种人数有限,又没有坚实阵地可以依靠的步卒,骑兵突击的杀伤力最强。
麹义站在土坡上,一边调兵遣将,一边看着对面的孙策,心中充满了期待。以步卒破骑兵不易,要不然他也不会一战而扬名天下。他很想看看孙策麾下的武猛、武卫营有没有这样的实力。
……
孙策咧了咧嘴,有点遗憾。麹义是老江湖,没那么容易被吓跑。看这个以退为进的阵势,麹义显然并没有认输,还想着反击,扳回一局。这既是坏事,也是好事。坏事是这一招的确棘手,不好对付,一不小心就会吃大亏。好事是以步破骑正是麹义的成名技,如果能再胜一场,对麹义的信心打击效果犹胜箭阵。
只是眼前的形势并不理想,相反倒可以用严峻二字形容。界桥一战,麹义能以步破骑,一是他的西凉步卒有经验,临阵不慌,二是有千张强弩助阵。冀州弓弩手很有名,早在韩馥时代就有数以万计的强弩兵,而强弩正是对付骑兵的利器。如今隔水列阵,他无法将强弩兵先送到河对岸,步卒只能在强弩掩护不足的情况下迎战骑兵,压力更大。
不过对孙策来说,这个局面早在预料之中,军谋处详细研究了麹义的作战习惯,再根据实际地形和双方的战力,知道麹义会这么做,也研究出了对应的战术。
弩车临河立阵就是其中关键的一步。
孙策下令,将百辆弩车全部布置在阵地右侧,沿着河岸一字排开,正对着麹义安排在土坡东侧的骑兵,又将一部分巨箭换成集束箭。这些集束箭以二十枝箭为一组,装在大小适宜的铜管中,射出后会因为风阻的作用在空中散开。骑兵的阵型不如步卒密集,速度又快,巨箭的杀伤力虽强,命中率却太低,换成这种集束箭杀伤效果更好。
匈奴人装备相对简陋,有不少人还是皮甲,只要被箭射中就会受伤,在这种集束箭的打击面前,不管是人是马,只要在覆盖范畴以内,至少要中三五箭,甚至可能一下子被射成刺猬。别说人,就算是战马中这么多箭也会立毙。
骑兵冲锋需要速度,需要阵型流畅,最担心的就是有同伴摔倒,干扰阵型。如果有几十匹马同时中箭倒毙,冲锋的阵型被打断,威力就会丧失殆尽。
人多力量大,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何况他身边还有个如假包换的诸葛亮。在郭嘉的统筹下,诸葛亮、陆议和二十多名军谋想出了太多对付麹义的办法。和强悍的军械一样,他们才是孙策击败麹义的最大倚仗,铆足了劲要给麹义一个惊喜。
在弓弩手的掩护下,辎重营上前架设浮桥。以曲为单位,辎重营工匠在四个地点同时作业,两两之间相隔五十步。数百辆大车被黄牛拉了过来,大车里面塞满了捆好的竹竿,两侧也绑着竹竿,体型庞大,就像一座小山。车夫们牵着黄牛,在河边转身,利用河岸坡度将大车慢慢放入水中,又将数十辆大车首尾相连,用铁钩钩在一起。
有士卒上前,将两根绳索牢牢地绑在车上,绳索另一端穿过一只巨箭尾部的铁环,系在黄牛拖着的木架上。巨箭被装在弩车上,射手扳动弩机,弩车“嗡”的一声闷响,巨箭飞过龙渊水,直达对岸,深入泥土,只剩下一个铁环露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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