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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黄忠回答得非常干脆,一点余地也没有,倒让何咸无法再接。两人相对沉默,黄忠不动如山,何咸的气势却一点点的沉沦,不知不觉的窘迫起来。恍惚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一天,只不过双方的身份出现了根本性的逆转。
“南阳黄和江夏黄是不是一系并不重要,我和黄公也不熟,交情就不用谈了。不过既然何君来,我也不遮着掩着。黄公身为太尉,出兵助袁绍侵袭豫州,这件事上违国法,下违民心,绝不是一死就能解决的事。就算他死了,江夏黄氏也不会让他归葬祖坟。”
何咸大吃一惊,后脖颈直冒凉气。“汉升……”
黄忠抬起手。“他想要洗清自己的罪责,只有戴罪立功,将功赎罪。”
第1367章 有罪否
黄琬靠着一块大石,面东而坐,身上的战甲、战袍满是尘土,却还是穿得整整齐齐,登禹台上没有水源,没法洗漱,靠着何咸顺路带回来的一壶水,黄琬漱了口,又打湿布巾擦了脸,最后净了手。朝阳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染上几分红晕。
一碟牛肉,几块干粮,还有一壶淡酒。何咸去了大半天,带回这几样东西,还有“将功赎罪”四个字。
黄琬拈起一片牛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不时呷一口酒。一片牛肉,他嚼出了很多味道,尤其是当他看着远处的山谷时。荀衍一天时间跑了六七十里,只休息了一个时辰,大概没时间生火造饭,将士们只能吃点干粮,他们能吃到这样的牛肉吗?
就算荀衍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愿意将自己的给养分掉,那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不能和黄忠的部下相提并论。大汉重农耕,牛是大畜,即使南阳黄牛天下闻名,普通百姓也不可能经常杀牛吃肉,现在黄忠居然将牛肉作为行军干粮,看似小事一桩,背后的深意却让人越想越不安。
“子同,南阳……有很多黄牛吗?”
何咸沉吟了好一会。“黄公,我大多在宛城附近活动,对其他地方不太清楚。不过细想起来,黄忠所言不虚。如今宛城遍地是牛车,客商辐凑,南来北往,热闹丰凡,偶尔听他们说起,似乎不仅南阳黄牛漫山遍野,就连江南也屡见不鲜。荆州山地多,很合适养牛,纵使是老弱也能胜任。”
“那为什么以前没这么做呢?”黄琬疑惑不己。
何咸没有说话。养牛看起来简单,涉及到的问题却不少。一是山地丘陵都是有主的,要么是世家豪族的,要么是朝廷的,反正不是普通百姓的。没人追究也就罢了,真要有人追究,那和偷盗没什么区别,没收了你的牛是小事,弄不好还能抓起来,让你倾家荡产。二是牛也是财产,养牛就要交税,称为算钱,即使按律令规定的三十税一,一头牛每年至少要交税一百多钱,实际交的可能是两三倍。牛是大畜,不准随便宰杀,只能用作役畜或者耕地,对普通百姓来说并不合算,自己养不如去借,或者干脆用人力。何况很多百姓根本没有土地,养牛干什么。
孙策是怎么做的,他也不清楚,想来无外是减税之类。这样的事孙策没少做,多减一项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黄琬也没有说话,将一片牛肉嚼完。牛肉耐饥,一片牛肉、几口淡酒下腹,饿瘪的肚子里有了食物,人也多了几分精神,但他却觉得更加苦涩。
每天都能有牛肉吃的将士该是什么样的精锐,荀衍所领虽然是颍川世家的部曲,却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吧。他和黄忠交手能有几分胜算?从黄忠放手让黄祖直接指挥,自己都不到前线去,可以想见他对双方的实力差距非常清楚。
那么麹义呢,袁绍呢?他们能打败孙策、孙坚吗?
形势比预期的还要严峻啊。
黄琬转身,将剩下的牛肉和干粮递给何逵。何逵接过,转手递给其他掾吏。那些掾吏早就馋了,客气了两句,拿到一旁,你一块,我一块,直接用手拈起来塞进嘴里。黄琬看在眼里,心情更加低落。
“子高,你说……我有罪否?”
何逵拱着手,看着自己的脚尖。何咸向黄琬汇报时,他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到黄忠说黄琬上违国法,下违民心,就算死了也不能归葬祖坟,他就知道黄琬会动摇。作为世家子弟,作为党人名士,黄琬不怕死,但是他怕辱没祖宗,他怕身后留下污名。不能归葬祖坟,以不忠不孝的恶名被写入青史,对黄琬来说是无法承受的耻辱,就算是死也不能洗脱。
他希望黄琬能活下去,但是让他说黄琬有罪,他也开不了这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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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琬有罪吗?这话不好说,关键要看谁来评判。可黄琬问这句话就表明他的心理有崩溃的迹象。黄琬是党人,是名士,党人、名士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他们一直坚信自己是对的,直道而行,无愧于心,虽然遭受两次党锢,但邪不胜正,胜利终将是党人的,现在连遭败绩,是不是证明了他们错了,连上苍都抛弃了他们?如若不然,为什么孙氏父子连战连胜,他却被困山中,颍川战场逆转,袁绍也面临着全面溃败的可能。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黄琬方寸已乱。
过了良久,黄琬幽幽地说道:“书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去年中原大疫,百姓扶老携子,共奔豫州,天意民心可见。我等自负天命,为圣人立言,为百姓立命,却见天下大乱而不能救,见百姓涂炭而不能抚,岂止有罪,简直万恶不赦。”
何逵、何高惊骇不已。“黄公……”
黄琬抬起手。“子高,你别说了。子同,你再辛苦一趟,去见见黄祖,问问家乡的情况,看看黄忠所言是否属实。如果真如黄忠所说,我……”他顿了顿,抬起头,看着远方,眼睛被灿烂的朝阳照得眯起。“我愿受刀钺,赴鼎镬,以身承罪,百死而无一怨。若是不然,纵使千刀万剐,遗臭万年,我也要与黄忠决一死战,不死不休。”
何逵、何咸相对无言。他们清楚,对黄琬这样一个骄傲的人来说,让他承认自己错了有多难。可是其他掾吏、卫士却不这么想,黄琬有投降之意,他们就有了活命的可能。见何咸不吭声,有一个掾吏忍不住排众而出。
“太尉,欲求证黄汉升所言虚实,何必去问黄祖,太尉身边便有不少知晓内情之人。”
黄琬很惊讶,不过他随即又恍然大悟。他身边的人不是他的宗族就是他的乡党,有不少人是他转镇洛阳时才从江夏赶来的,对江夏、南阳的情况并不陌生。只是他公务繁忙,又尊卑有别,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们交谈。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他不禁惭愧得满脸通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自己身边就有这么多信息来源,却从来没有想过主动去了解一下,面对黄忠,怎么可能不败?
黄琬后悔莫及,环顾四周,大声说道:“有人了解黄汉升吗?”
过了一会儿,远处有一个卫士怯生生地举起了手。“我听过黄汉升与孙将军,不是,孙策相识的故事。”
话音未落,又有一个卫士举起手。“太尉,我听过黄汉升阵斩夏侯渊的故事。”
第1368章 变化和计划
汝水北,繁邱城。
孙策抱着霸王杀,靠着城垛打盹,似睡非睡,一只耳朵贴着城墙。郭武侧躺在一旁的地上,枕着箭箙。城下的脚步声一响,郭武就睁开了眼睛。他刚准备站起,被孙策伸手轻轻按住。
“别紧张,自己人,你再睡一会儿。”
“哦。”郭武打了个哈欠,又躺下了。他这个年龄正是能睡的时候,一夜不睡也没事,一躺下也能睡得昏天黑暗。相比之下,孙策已经是老兵了,既能骑在马上睡着,也能在睡着的时候保持足够的警惕,一有风吹草动就清醒过来。
稍远处的文丑已经站了起来,和郭援一左一右,守住了马道。
一个骑士快步走了上来,从文丑、郭援身边走过,径自来到孙策面前,躬身行礼,取出一只铜管,递给孙策。铜管入手,份量很沉。孙策接过铜管,确认完整,封泥上加盖的是军谋处的印信和郭嘉的私信,说明这封急件由郭嘉本人亲自发出。他敲碎封印,拔下铜盖,这才发现里面是一卷卷得很紧的纸,内容应该不少。他小心的取出纸卷,展开,前面是一面地图,画着襄城到颍阳之间的地形和水系,用朱砂标注了几个地点,后面的内容全是密密麻麻的隶书,是诸葛亮的笔迹。
孙策不自觉的笑了笑。郭嘉主持,诸葛亮、陆议辅助,再加上二十几个年轻军谋,他们设计出来的计划就算不是万无一失也应该是十拿九稳,不会有明显的破绽。
不过,孙策并没能开心多久。郭嘉告诉他一个消息:沮鹄已经赶回襄城,主持襄城防务,即使困住麹义,袭取襄城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他们的计划只有一个目标:重创麹义部,而且这个目的也不是必须的。在黄琬被困的情况下,洛阳随时可能易手,麹义不可能在颍川驻留太久,否则会有成为孤军的可能,无粮无援,困守孤城。
孙策明白郭嘉的意思:不要太冒险。他微微一笑,觉得郭嘉纯属多虑。他再怎么鲁莽也不会以身犯险,去找麹义单挑吧。他和郭嘉多次讨论过双方的优势,清楚时间优势在自己这一边,就算这一仗打输了,他也不会一败涂地,主动冒险这种事是不存在的。
谨慎不等于怕死,持重不等于怯懦,他总不能像宋朝的将军一样躲在后方遥控指挥。战机稍纵即逝,该身先士卒的时候还得身先士卒,装备这么好,武功也算过得去,身边还有这么多高手护卫,真被流矢要了命,那也只能说是天意。
计划的前半部分是针对黄琬被困后的形势分析。这是一个意外,之前几乎没有任何预案,半夜时间拿出这样的结果,郭嘉等人应该是彻夜未眠。分析的重点是袁绍将如何安排坐镇洛阳的人选。洛阳居天下之中,除了益州、交州这样的边远之地,几乎数得上的势力都和洛阳有直接接触。坐镇洛阳不仅需要强悍的武力,还要有足够的威望,两者不可或缺,但袁绍已经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所以他很可能退而求其次。
郭嘉拟了几个人选,按可能性大小的顺序排列:审配,王允,皇甫嵩。
王允是袁绍最坚定的支持者,手上又有袁家几十人的鲜血,他如果坐镇洛阳,会比黄琬更坚决。但他年纪大了,又处于半退隐状态,能否重新出山,不太好说。
皇甫嵩是名将,名重天下,实力犹胜王允、黄琬一筹。但他是凉州人,现在又是天子的兵法师傅。如果他坐镇洛阳,未必会支持袁绍,袁绍肯否接受他是一个疑问。
审配是冀州豪族,他名望有限,原本不是合格的人选。可是冀州系内部有纷争,在冀州中小世家支持袁绍的情况下,审配作为冀南代表会渴望征战立功。对郭图来说,将审配调离邺城有利于袁谭发展。对袁绍来说,审配率领的冀州兵也是一个不小的助力。因此,综合各种因素来考虑,最不适合的审配最有可能进驻洛阳。
如果审配进驻洛阳,麹义、荀衍后路无忧,形势又会恢复到之前的状况,再考虑到雨季将至,颍川战场将形成对峙的局面。对峙对孙策来说并不是坏事,虽然有损失,但损失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可是从麹义的角度来说,他损失折将,久战无功,又不甘心受制于审配,奋力一击的动机强烈,尤其是当他有可能重创孙策本人的时候。
换句话说,孙策不必冒险主动去找麹义,麹义会主动寻找战机,只要他觉得有机可趁。
后面是具体的战术规划,也就是地图上那几个用朱砂标出的点,龙渊,西不羹城,氾城。繁邱城也在其中,不过位置靠后。对麹义来说,繁邱城离汝水太近,离襄城太远,城墙也相对完整,在没有大型攻城器械的情况下,仅凭士卒蚁附攻城的难度太大。
正因为如此,郭嘉建议孙策暂驻繁邱城,想办法诱麹义主动攻击。一旦麹义远离襄城,他们就可以迅速插上,切断麹义的后路,利用几条河流列阵,阻击麹义,让他陷入粮草不济的状态,再逼沮鹄出城增援。从各方面综合权衡,这是一个相对稳妥的计划。
孙策将计划交给郭武等人,让他们研究讨论,分析其中的利弊得失,并与实际情况验证,培养作为大将应有的大局观。自从徐盛被派到扶乐去独当一面,这些侍卫骑士现在都非常用功,希望有一天也能像徐盛一样统兵作战。
文丑站在远处,看着城外。
孙策走了过去,与文丑并肩而立。“子俊,想什么呢?”
“没什么。”文丑强笑了一声,手指无意的抠着城垛。
“有一件事,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文丑一下子激动起来。“将军,是我的妻子到了吗?”
孙策摇摇头。文丑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讪讪的笑了两声,自我安慰道:“也是,最近正在交战,关津肯定卡得非常严,没那么容易带出来。”
孙策不忍心再逗他。“不仅仅是你妻子,你的老母、兄弟、儿女都来了,一共七人,一个不少。文子俊啊,河北你是回不去了,以后只能为我卖命。”
文丑瞪着孙策,半晌没说话。他来回转了两圈,指指孙策,又觉得不妥,连忙把手缩了回来。他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笑容,热泪却夺眶而出。他想了想,向后退了一步,拱手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将军,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想回平舆?”
文丑摇摇头。“家母是钜鹿人,从小生活在钜鹿泽畔,现在年纪大了,常常说起年轻时的事。我想请将军赐宅于太湖之滨,让家母朝夕临湖,稍慰家园之思。”
孙策瞅瞅文丑,哈哈一笑。“没想到你还是个孝子,这样的要求,岂能不准!”
第1369章 知其不可而为之
孙策接受了郭嘉的建议,驻扎在繁邱城,命董袭率领步卒加固城防,派人出城砍伐树木,又派人到附近乡里收集粮食,动静搞得很大,自然逃不过麹义的斥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麹义耳中。
麹义很失望。对他来说,繁邱城不是一个理想的战场,攻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只是一座小城。但他也没有放弃,斥候已经探明,孙策就在繁邱城,这是一个他无法轻易舍弃的目标。即使搞不懂袁绍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他也清楚孙策对袁绍意味着什么。如果有机会斩杀孙策,袁绍面临的窘境会得到极大的缓解,将来袁绍建国,封赏功臣,他将是当之无愧的首功。
沮鹄已经控制了襄城,荀衍也正率部攻击黄忠,接应黄琬,兵力绰绰有余,他不需要急着赶回去,大可留在龙渊监视孙策。不管是繁邱城的孙策还是从颍阳赶来的鲁肃,都无法越过他去攻击襄城。万一孙策贸然出击,他的机会就来了。
双方都按兵不动,等待着对手露出破绽。
……
紫云岭。荀衍站在山坡上,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极目远眺。
五百步外就是黑龙沟的西侧断岭。上面有旌旗飘扬,时常有鼓声传来。过了那道岭,再往西约三四里就是禹登台。黄琬就被困在那里,但荀衍攻击了两天,就是无法靠近一步。
他甚至不知道黄琬是不是还活着。黄忠派人守住了禹登台附近的山岭制高点,不让荀衍的斥候靠近,远远地看一眼不行。荀衍常常在想,也许黄琬已经死了,黄忠封锁消息就是为了拖住他,让他明知伤亡惨重也只能咬着牙强攻。
装备不敌,训练不够,地利尽失,荀衍的优势只有一个:人多。除了他之前所领的一万多人外,他又将黄琬的部下收拢了来,总共近三万人。不过兵力多也没用,受地形限制,他能看到黄忠的将旗,就是攻不上去。
两天下来,他已经付出了伤亡三千多人的代价。不仅他的部下厌战,就连黄琬的旧部都不想再打了。这是一场让人绝望的战斗,没有人愿意白白的牺牲。在忠诚于黄琬的部属先后被打残后,剩下的人开始应付,看起来很热闹,却迟迟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荀衍也想撤,但是他不能。在确认黄琬已经死亡之前,他只能咬着牙强撑。黄琬身份尊贵,对袁绍非常重要。如果他死了,影响太大,别的不说,谁来镇守洛阳就是一个问题。他想了几个人,但都没有黄琬合适。从个人感情而言,黄琬和荀家的关系密切,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知其不可而为之,这是儒门自励的箴言,荀衍也是一直这么身体力行的,可是他从来没有觉得会这么累。以前再苦再累,只是他自己,最多是三五好友。可是现在,他却要将成百上千的将士逼到黄忠的刀下。那些人都是黄琬的亲信,是黄琬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又为了报答黄琬的提携之恩倒在血泊之中。
黄琬知道了会怎么想?
荀衍不敢再想,转身走下山坡。他心里有一丝后悔。他应该和荀攸一样安心做谋士,虽然谋士也要决人生死,毕竟不用亲自做决定。君子远庖厨,当杀戮不可避免的时候,转一道手多少能减轻一些罪孽。
荀衍匆匆下了山坡,最近几步走得有点急,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两个亲卫连忙上前扶住。韩繇坐在马车上,拉开车窗,看着荀衍,眼中露出几分同情之色。
“休若,看到什么了?”
“什么也看不到。”荀衍钻进马车,一屁股坐下,靠在车壁上,说不出的疲惫。
“会不会已经死了?”
荀衍沉默良久,摇摇头。“不会,黄公身边应该有三到四天的干粮,省着点吃,七八天不成问题。”他顿了顿,又道:“黄公不是容易屈服的人,天下还没有太平,党人的理想还没有实现,他不会甘心的。”
韩繇欲言又止,接连叹了几声。荀衍知道他想说什么,想安慰他几句,嚅了嚅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过了一会儿,韩繇忽然说道:“你知道淳于重吗?”
荀衍耷拉着眼皮,一声不吭。
韩繇也不理他,自顾自地说道:“他虽然是淳于琼的从子,可是孙策并不在乎,淳于重一直在做临颍令。董袭从那里来,他们也许相处得不错。你去临颍,见过他吗?”
荀衍抬起眼皮,瞅了韩繇一眼,挺起身体,逼到韩繇面前。韩繇下意识地向后退让,不安的眨眨眼睛,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休若,我……”
荀衍举起手,示意韩繇不要紧张,回手敲了敲车壁,示意车夫可以走了。车夫抖动手中的鞭子,打出一个清脆的鞭花,马车缓缓起动。荀衍重新坐了回去,盯着韩繇,不紧不慢地说道:“其实袁绍胜还是孙策胜,对我们来说都无所谓,只要能实现我们儒门的目标就行。儒门的目标是什么?于公,我们希望天下太平,君明臣贤。于私,我们希望家族兴旺,子孙繁盛。”
听荀衍直呼袁绍之名,韩繇放松了很多。“那你觉得袁绍能实现你的目标吗?”
“不能,他不能,孙策也不能。”荀衍轻笑一声:“可是袁显思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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