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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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觉得,荀衍会不会算到我们在此立阵?”

陆议稍作思索。“应该会的,但双方形势若此,他们也不可能插翅而飞,与我军抢占地形。”

孙策笑笑。他觉得陆议、诸葛亮还是太年轻了。俗话说得好,兵形如水,形势从来不会静止,会随着双方的较量不断的变化,就和两人比武一样,不是摆个架子就能决胜负,胜负在变换之中。有可以变成无,无也可以变成有。谋士设计,不仅要看到现状,还有看到可能产生的变化。麹义把游骑放得这么远,未尝没有逼他在此立阵的可能。

颍阴、颍阳一带地势低洼,大大小小的水陂星罗棋布,摩陂、狼陂、青陵陂只是其中面积最大的几个,绝非全部。雨季将至,如果突然天降大雨,这些地方会不会被淹?郭嘉是本地人,荀衍也是本地人,而且他还是颍阴人,对这里的地理比谁都熟悉。

“如果天降暴雨呢?如果他用重兵困住我们,然后派人到下游筑堰呢?也许只要一场大雨,我们可能住在水里了。”

陆议沉吟了片刻,突然说道:“将军,游骑至此,会不会只是疑兵,想要切断我们的消息来源,然后他们好趁机抢占上下游的有利位置,引我入彀。”

“完全有这个可能。”帐外响起郭嘉的声音,推帐而入。他摇着羽扇,打量了陆议一眼。“所以布阵如下棋,多算者胜,棋差一着,别手别脚。”

第1335章 人外有人

荀衍拿着书信,看了又看。

帐外响起脚步声,沮鹄的声音响了起来。“荀将军,麹将军请你过帐,有事商议。”

荀衍应了一声,将案上的文书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书信出了帐。沮鹄按着腰间长刀,在帐外等着,年轻的脸上带着一些寂寞。上次被俘对他的打击很大,回营之后,他还是做司马,却不再有独立统兵的权力,只能在麹义左右。很多将领嘲笑他,他都一言不发,只是更加沉默。

“伯志,知道是什么事情吗?”荀衍和颜悦色。

沮鹄低声说道:“军粮快供应不上了,将军希望能尽快击败孙策,一心一意的抢收,解燃眉之急。”

荀衍点点头。因为他的缘故,麹义不能劫掠颍川百姓,后勤的负担变得非常重。黄琬带来了粮食,却无法长期供应五六万大军。黄忠固守鲁阳、叶县,按兵不动,就是要和麹义耗时间。时间拖得越久,对麹义越不利,唯一能缓解这个困难的就是抢收冬麦,尤其是屯田区的冬麦。

但孙策西进,挡在了麹义的前面。猛虎在侧,即使是麹义也不敢分兵收麦。

“伯志,你父亲可有消息来?”

“有的,主公接受了许子远的建议,筑堰蓄水,要用王贲故计,水淹浚仪城。因为这个原因,主公不敢分兵助阵,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荀衍苦笑,却没有再说什么。他能理解袁绍的心思。一来麹义、黄琬合兵近六万人,是孙策的两倍,即使孙策的部下精炼,也很难轻易战胜麹义,很可能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对袁绍来说,麹义能重创孙策就达到了目的,最后的胜负并不重要。黄琬的部下是朱儁的旧部,麹义的部下是韩馥的旧部,损失再大也没什么关系,反而能让他安心。

大战之际依然不忘排除异己,借刀杀人不惜贻误战机,冀州系和汝颍系之间的斗争已经伤害了袁绍的判断力,他分不清轻重,也小看了孙策。孙策是一口刀,却不是握在袁绍手里的刀,养虎为患,最后一定会伤了袁绍自己。

身为汝颍系的一员,荀衍对此忧心忡忡。

两人来到中军,进了大帐,麹义正站在地图前苦思,听到荀衍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荀衍走到麹义身边,与麹义并肩而立。麹义身材高大,比他高出半个头,身上也有一股铁血之气,即使不发怒,也让人不敢亲近,敬而远之。很多读书人都看不起麹义,荀衍也不习惯他身上的杀气,但他清楚麹义的能力,也清楚自己肩上的责任。要想建功立业,要想实现汝颍系掌兵的愿望,就不能太矫情。

“派出去的游骑大部分都回来了,只剩下一队。”麹义伸出粗壮的手指,点点地图。“从最后一次消息来看,他们应该是在颍阴附近遇袭,九十一人,一个也没回来。”

“我们截杀的斥候和信使呢?”

麹义粗重的眉毛颤了颤。“算下来,伤亡总数相差无几,孙策的斥候、信使都很狡猾善斗,如果他的部下都这么强悍,我们想胜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将军的确应该做好苦战的心理准备。孙策好用精兵,他率领的这些主力不做别的事,除了作战就是训练。他麾下还有许褚、典韦这样的游侠儿,武猛、武卫两营的战力不弱于将领所领的西凉步卒。仅从将士的战力而言,我们并没有什么优势。”

麹义转过身,一手握着刀环,一手摩挲着颌下的短须,眼神如狼,凶狠而又有些无奈。“休若所言甚是,算来算去,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骑兵。冀州强弩兵虽然不弱,可是比起孙策来还是略逊一筹。至于粮食……”他长叹一声:“更是我们的软肋。”

麹义从案头取过一份军报递给荀衍,荀衍接过来读了一遍,又递了回去。军报很简单,孙策离开了颍阴,正向颍阳进发,沿途的游骑虽然极力骚扰他,却只能延缓他的行动速度,无法真正拦住他。

“休若,孙策这是什么意思?”麹义听起来有些焦躁。

荀衍心如止水,淡淡地说道:“他看破了我们的计划。将军,我说过,郭嘉也是颍川人,他对颍川的地理非常熟悉,这一计很难瞒过他。”

麹义很尴尬,用游骑吓阻孙策,迫使孙策在颍阴驻扎,再用水攻的计划是他提出来的,荀衍当时提醒了他,却没有坚持反对。现在他的计策被识破,证明了荀衍有先见之明。相比之下,他低估了对手。他挤出一丝笑容。“好在有休若,足以与郭嘉匹敌。欲破孙策,还望休若襄助。”

荀衍摇摇头。“与郭嘉相比,我只是在地理形势上与他旗鼓相当,论奇谋战计,我不如他远甚。更何况我们面对的绝不是郭嘉一人,而是一个数十人的军谋处。”

麹义长叹一声,握起拳头,敲打着案几。“这么说,只能在襄城迎战孙策了?”

“孙策恐怕不会来襄城。”

“不来襄城?”

“将军已经知他将至,必然会抢占有利地形,他来襄城无益,又何必自寻烦恼。若将军让出襄城,未免刻意,孙策更不敢轻举妄动。以我之见,他应该会驻扎在颍阳,据颍水而守,与阳翟相呼应,取郡仓存粮而食,再派船只沿水上下,我们很难有机会悄无声息的突破颍水。颍阴、颍阳之间水陂不少,不利于骑兵展开,他无后顾之忧。”

麹义挠了挠头,叹息道:“不听休若良言,如今弄巧成拙了。休若,如之奈何?没有粮食,我们支撑不了太久。”

荀衍没有回答,却取出那封书信递给麹义。麹义眯起了眼睛,打量着荀衍,却没有去接。“这是什么?”

“我三兄友若的家书,他被孙策招揽,接任屯田中郎将丞。”

麹义心里咯噔一下,目光在荀衍脸下来回转了几趟,笑得更加勉强。他正在谋划抢收屯田冬麦,解决军粮供应问题,荀谌却成了屯田中郎将丞,荀衍这是什么意思?也想改换门庭吗?如果是这样,那他的处境就更难了。

“这孙策……好大的胆量,还真是什么人都敢用啊。”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故作姿态,向颍川人示好罢了。除了舍弟友若,陈仲弓之孙陈群也在邀请之列,现在做了孙策的主簿。”

麹义更加烦躁。颍川人大量依附孙策,对他来说绝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即将成为一支孤军。

荀衍淡淡地说道:“将军,孙策做得,你也做得。”

第1336章 形势逼人

麹义眼神一闪,狐疑地看着荀衍,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像孙策一样招揽颍川人,我哪有这资本?

“将军知道颍川四长吗?”

“听说过。”麹义有点明白荀衍想说什么了,却没有接荀衍的话题,嘴里反倒更加苦涩。

“韩文节就是颍川四长中的韩仲黄后人。将军虽与韩文节不睦,毕竟曾是他的旧部,如今到了他的故乡,有没有想过率众将去他的坟前祭拜一番?韩氏在颍川影响甚大,若能得他们支持,或可稍缓粮草之忧。”

麹义半天没说话。他当初可是背叛韩馥的,岂止是不睦这么简单,怎么可能会有韩馥坟前祭拜,那和请罪有什么区别?

荀衍向麹义靠了靠,盯着麹义的眼睛。“除了粮草,将军最担心是什么?”

麹义眯起眼睛,眼神如刀,面皮不受控制的抽搐着。他的部下有一半人是韩馥旧部,对袁绍逼死韩馥有怨言,对他这个曾经的叛徒也心怀不满。他虽然坐拥两万多人,却像是坐在积薪之上,随时可能引火烧身,一败涂地。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敢强攻阳翟,就是因为他清楚这些人不会全力以赴地战斗。

他也很苦恼,却一直找不到好的解决方法,只能威逼利诱,用一个接一个的胜利来巩固自己的实力。打了胜仗,有了战利品,才能笼络住部下,才能让袁绍离不开他。

现在,荀衍给了他一个机会。

荀衍这个建议的确让他很为难,但好处也很明显。只要他肯低头,去祭拜韩馥,不仅能得到韩氏支持,最头疼的粮草问题能有所缓解,有更多的时间和孙策周旋,还可以整合人心,与部下达成和解。这些人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如果能消除相互之间的怨气,解开心结,万众一心,击败孙策的机会更大。更重要的是和汝颍系结盟,他以后就不是孤军奋战了。

好处很多,只要他肯低头。向韩馥赔罪的确很难,可是孙策切退了他的退路,生死关头,不容他不低头。荀衍在这时候提这个建议,摆明了就是知道他别无选择,只有俯首听命。

不过麹义也不傻,荀衍不仅是为了他着想,汝颍系也需要他的武力支持。所以他也不用完全听荀衍摆布,双方各取所需,谁也离不开谁。

“休若,恕我愚钝,若是主公问责,我该怎么解释?”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军若能击败孙策,怎么解释都可以。将军如果打输了,怎么解释都没用。”荀衍胸有成竹。“主公一心一意要在浚仪筑堰蓄水,不能派一兵一卒南下增援,眼看着军粮将近,将军为了自救,事急从权,有何不可?若将军心有不安,衍不才,愿为将军代笔,向主公请示,想来主公一定会理解我等苦衷。”

麹义点了点头。这件事只能由荀衍出面,他一个字也不能说,否则就是授人以柄,自寻死路。

“那这件事就全权委托休若了。”

“愿为将军效劳。”荀衍心中欢喜。虽然知道麹义别无选择,但如此顺利的说服麹义还是出乎他的意料。由此可见,麹义虽然是武人,却知道轻重利害,并不是一个蠢人。有了麹义这位河北第一名将的支持,汝颍系就有和冀州系较量的实力了。当然,这还不是他们最想要的结果,等汝颍系真正掌握了兵权,他们才能真正扬眉吐气。

……

袁绍双手扶案,面色铁青,眼角不时地抽搐两下,一根白色的眉毛颤动着,特别刺眼。

荀衍的书信被攥成一团,扔在地上,滚到郭图的脚下。郭图弯下腰,将书信捡了起来,细心的抚平,又送到袁绍面前。袁绍抬起眼皮,瞪了郭图一眼。

“你们商量好的?”

郭图摇摇头。“主公,这只是权宜之计,绝非预谋。”

“权宜之计?你觉得我会信?”袁绍冷笑一声。他才不相信郭图的鬼话。汝颍系都是人精,欠缺的只是兵权,为了掌握兵权,他们想了很多办法,尤其是最近,郭图甚至不惜触怒他,主动和袁谭联络。现在更好,荀衍居然和麹义结盟了,还要让麹义去祭拜韩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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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不敢奢望主公现在就能信,但主公迟早会信。”郭图不紧不慢地说道:“主公,休若此举的确有擅行其事的嫌疑,但他的本意还是为主公着想。麹义受制于粮食与将士离心,拥兵数万,却不敢攻坚拔锐,现在孙策本人又赶到战场,如果不解决这两个问题,他如何能取胜?”

袁绍喘着粗气,无言以对,但心里那团火却烧得更旺,烤得他五心烦躁。浚仪未下,他却被孙坚羞辱了一番。筑堰蓄水,堰还没筑成,扶乐、睢阳却传来消息,满宠、吕范也在筑堰,而且有水师战船进驻,看起来是打算用战船驰援浚仪城。这让他不敢掉以轻心,他可以征集到船,却没有能与孙策匹敌的水师。北人骑马,南人操舟,水师向来是南方人的长项。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确抽不出兵力增援麹义,哪怕知道孙策就在颍川,哪怕知道这是击杀孙策的大好良机。一旦扶乐的水师赶到浚仪,将孙坚这头猛虎从浚仪城里接出来,切断了他的退路,他会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

可是看着麹义和汝颍系结盟,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汝颍系是他的根基,本该唯他之命是从,现在却要和麹义等人结盟,形同失控。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主公,你若怀疑荀休若的忠诚,我有一个建议。”

袁绍看着郭图,一言不发。

“请主公下令,让荀休若到浚仪来复命。如果荀休若有半句推辞,我愿与他同罪。荀郭两家百余口在邺城,任主公处置。”

袁绍还是不说话,眼神却有些松动。郭图敢这么说,至少说明荀衍的忠诚无虞。把荀衍撤回来容易,没有荀衍的配合,麹义和黄琬很难在颍川立足,万一麹义迫于压力,放纵将士劫掠颍川,结果不堪设想。

相比之下,让麹义与韩氏和解,取得颍川世家的支持,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至于麹义会不会坐大,其实也不必过于担心,他们要面对的可是孙策。这一战不管孰胜孰负,都是两败俱伤之局,孙策在短时间内无法增援浚仪。万一麹义胜了,形势对他更加有利。

“公则,你误会了,我不是反对麹义等人祭拜文节,而是担心他们这样做有结党之嫌,惹人非议。”袁绍放缓了颜色,敲打着郭图。“当此多事之秋,你我君臣当同心同德,不宜横生枝节,予孙策可趁之机。那竖子惯会挑拨离间,玩弄人心,先是挑拨我父子,后又扣住孟卓不放。公则,不可不防啊。”

郭图躬身而拜。“主公英明,高瞻远瞩,非臣等所能及。”

第1337章 不自量力

袁绍摆摆手,苦笑了两声,离席而起,背着手在帐内来回踱着步。郭图拱手站在一旁,见袁绍眉心紧蹙,脸色阴沉,眼珠间或转两下,知道他心里还是不放心,不禁暗自盘算该如何开解。

他早就知道这么做会引起袁绍不满,但联合麹义,让汝颍系尤其是颍川人掌握兵权势在必行,不能再等。袁谭已经回了邺城,他要想重兴崛起,需要兵权的支撑。若非如此,他绝不会如此冒险。逼着袁绍向韩氏低头,他清楚这有多危险。

如果淳于琼没有战死,如果袁谭没有被俘,这件事原本没有这么迫切。

袁绍忽然转身,斜睨着郭图。“公则,如果我派兵增援麹义,夹击孙策,抢收许县屯田,你觉得如何?”

郭图躬身道:“主公打算派多少人马?”

袁绍眨眨眼睛。“一万步卒,五千骑兵。”

“若主公亲至,则进必取,攻必克,自然无所不可,若是顺利,说不定能斩杀孙策,一战定胜负。若用他人,恐怕不行。”

“为何?”

“鄢陵、长社相距五十余里,夹洧水而城,各有屯田兵近万人,积谷足一年。鄢陵都尉吕蒙、长社都尉蒋钦皆是孙策调教出来的少年,两年前,他们随陈到守丹阳、石城,刘繇受挫,遁走豫章。麹义入颍川,本欲伐木攻城,但城外大树皆为吕蒙伐去。麹义无木可用,只得移兵西进。此二人,非主公不能胜。”

袁绍眉梢轻颤,有些迟疑。他知道麹义欲攻鄢城不下的事,却不知道吕蒙、蒋钦这么大的来头。他还以为是意外呢。这么一说,倒是非他不可了。可是浚仪未下,他率兵进入颍川,如果战事顺利还好说,如果战事不顺利,有被孙坚截断粮道的危险。

孙策善战,孙坚更不是弱手,自己部下没有能和孙坚对阵的将领。孙策又派水师增援浚仪,随时可能截断鸿沟水,切断他的后路,此时率主力深入颍川的风险太大了,这是赌博。

见袁绍不吭声了。郭图接着说道:“主公,麹义有步骑两万,再加上黄琬的人马,不缺兵力,缺的只是粮食。孙策率部西进,也是为了阻止他抢收屯田冬麦,坐等麹义断粮,未必有胆量与麹义决战。韩氏能提供多少粮食?三五万石,支撑麹义半个月,让他能从容与孙策决战而已。主公,颍川人多地少,这些年又连经战乱,人口损失过半,已经不堪重负,就算休若能纠集更多的世家,也支撑不了几个月。”

袁绍眼神微闪,轻笑了一声,心里最后一点担心也放下了。“公则,满宠、吕范筑堰,如之奈何?”

郭图胸有成竹。“这个简单,在两岸立阵,架起抛石机,来则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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