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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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策很心疼,又得被贾诩、马腾讹了。一匹普通战马要两到三万钱,一千匹战马就是两三千万,全部损失算起来,这次损失会有两个亿以上,缴获的战利品未必能补得上这个窟窿。从战略上而言,这一仗打赢了,从经济上而言,亏了大本。几千将士的伤亡产生的损失丝毫不弱于战马,治疗的医药费,阵亡的抚恤,训练新兵的开支,哪一项不要钱。好战必亡,果然不是说着玩的。
看来有必要搞几套具装,具装甲骑才是冲阵的不二利器,要不然战马的损失太大了,对于没有战马资源的他来说,用技术弥补资源不足是唯一可行之路。
孙策让人抬了一个步辇来,坐着去辎重营看望受伤的将士,一是体恤下情,鼓舞受伤的将士好好养伤,早日康复,一是切身感受实际的损失。坐在大帐里看数字不可能有真实的感觉,也会影响士气。
孙坚领着主力尾随曹昂去了,留守大营的兵力并不多,辎重营里更是伤兵满营,不时有伤重不治的将士被抬出去,停尸待敛。营外摆着几百具薄棺,有的里面已经有阵亡的将卒,有的还空着。只要有可能,阵亡将士都要送回原籍安葬,这也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却不能省。这个时代的人相信落叶归根,相信入土为安。如果不能回家乡安葬就是孤魂野鬼,永远找不到回家的路。
孙策越看心情越差。战争劳财伤民,尤其是内战。时间拖得越久,伤害越大。可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短期内统一天下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乱世才刚刚开始。
朱桓也在辎重营治疗。他这次立了大功,连斩三将,也受了重伤,斩杀李乾时,他突击得太猛,被李乾的部曲围攻,小腹挨了一刀,肠子都出来了。当时太激动,没注意,后来才发现裤子都被血染透了。
“看不出你小子挺猛啊。”孙策坐在朱桓的榻边,笑道。
“将军都这么猛,我们身为子弟兵,怎么能落后?”朱桓虽然脸色不怎么好,精神却不错。“将军,我能讨个赏不?”
“这么急?”孙策打趣道:“放心,少不了你的。不过战事还没结束,功尚未论,怎么行赏?”
朱桓连连摇头,因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羞涩,这时候才让人意识到他还是一个尚未弱冠的少年。“不是那个。将军,不管怎么论,我部这次没给将军丢脸吧?连破三阵,斩吕虔、李乾,就算不是首功,三甲应该问题不大吧?”
孙策笑而不语。这小子太好胜了。他嘴上说三甲,其实早把自己放在了次功,只是不敢和他争而已,毕竟吕虔、李乾加起来也不如袁谭一个人值钱。另外可能是照顾孙坚的面子,不敢和他争功,至于其他人,都不在他的眼中。
“你想要什么赏?”
“我想请将军赐一个营号,行不?听起来比较威风,别人一听就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那种。”
孙策笑了,点点头。这个没什么问题,以朱桓此次战功,赏个荣誉性的称号还是应该的,也能起到激励其他诸将的作用。“你有没有想好叫什么?”
“还没有,我想请将军赐名。”
孙策瞅瞅朱桓,忍不住想笑。这小子明明就是有想法了,却不肯主动说,非要他赐名。既然如此,那就熬一熬你。“行啊,我考虑一下,给你想个威风的名字。”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朱桓欢喜不禁。不管怎么说,孙策已经答应了,他很可能是孙策麾下第一个有自己营名的校尉——许褚、典韦是都尉。这可大意不得,按照惯例,这很可能就是他将来的将军称号。
孙策离开辎重营,回到中军大帐。郭嘉、庞统正在等他。孙策把朱桓的想法说了一遍,郭嘉早有心理准备。他最擅长察颜观色,早就看出朱桓是什么脾气。
“朱休穆有才而气高,此次又立了大功,恐怕将来与同僚难以相处。”
孙策倒是很坦然。一来他早就知道朱桓是什么样的人,二来要想成就一番事业,人才是重中之重。朱桓只是抓住了机会,出头比较早而已。十九岁就立下如此战功,得意一下在所难免。将来等他看到鲁肃、太史慈等人的战绩,他自然会收敛一些。
“用人当用其长,哪有人十全十美,德行皆备如周公瑾的可遇不可求。这次朱桓功劳的确不小,就拿他立个规矩,以后立下殊功的除了正常赏赐外,还可以有营名和特制将旗的荣誉称号。”
庞统笑道:“将军所言甚是。气高并不可怕,只要他是凭本事挣来的,只要他的功劳名符其实,合乎标准。依我看,朱桓这次虽然战功卓著,但他还不够资格入三甲。太史慈破程昱,鲁肃破朱灵别部,黄盖夺袁谭中军辎重,虽说斩首不如朱桓多,对整个战役的作用却丝毫不亚于朱桓。若要赐名,他们也应该一起受赐。”
孙策觉得有理。与其费尽心思搞平衡,不如建立一个公正公平的制度。
第1046章 一代人
“伤亡统计什么时候能出来?”
“至少要到明天。”郭嘉说道:“将军是想取昌邑吗?这次不太可能了。”
孙策很惊讶。昨天战事才结束,昌邑那边应该刚刚收到消息,郭嘉就说不可能,这不太符合他的个性。
见孙策看他,郭嘉笑了,有点无奈。“将军,斥候送来消息,李进已经赶回昌邑城,闭城自守,我们错失了机会。”说着,将几份还没整理好的军报递了过来。孙策接在手中,扫了一遍,再看看上面标注的时间,推算了一下李进的行程,不禁暗自叹息。
李进的反应非常快。他被董袭击退后,没有随朱灵一起撤退到任城,而是收拢了李乾、李整的残部和吕虔的一部分溃兵,火速赶往昌邑。按照时间计算,他现在应该已经进了昌邑城。
“没到想便宜了这竖子。”孙策悻悻的将军报还给郭嘉,心里很郁闷。有坚城,有兵力,再加上昌邑豪强的支持,李进守住昌邑一点问题也没有,贸然进攻,只会成就李进的名声。
“这李进用兵有章法。”庞统接上了话题。“董元代对他赞不绝口。如果不是麾下将士精练,而李进率领的济阴郡兵士气不稳,他未必能以力破巧,反败为胜。我们几个总结了一下,这次最大的收获就是验证了将军的精兵理论。孙子五事七计,果然字字珠玑。”
“只是你知道还不够,要让所有的将领都知道。战事到此为止,你们还不能休息,趁着大家记忆深刻,抓紧时间总结。我自己也要总结总结,这次损失太大了,如果不是袁谭、辛毗心太大,想将奉孝和休穆一起吃掉,我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不好说。”
郭嘉点点头。“将军,我也有责任。”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过我是主将,主要责任在我。”
庞统笑了起来。“将军,祭酒,你们先别急着自责。任城已下,昌邑却可望不可及,与我们之前的规划有一定的距离,如何安排兵力驻守是现在最需要考虑的问题。虽说雨水越来越多,春耕将至,袁绍按理说不会出兵,可是凡事有备无患,还是要做好准备才行。至于你们俩的责任,以后再议不迟。”
孙策哈哈一笑,却摇摇头。“我去找袁谭,看看他能不能提供一点帮助。奉孝,你和你族叔多联系,及时把握袁绍的动向,不要怕花钱。士元,你抓紧时间,和张子纲、虞仲翔联系,征询一下他们的看法。对了,周公瑾那边可有消息来?”
郭嘉很淡定,摇摇羽扇。“将军放心吧,有荀公达辅佐,公瑾绝不会吃亏,没有消息来不是进展不顺利,而是大功未定,荀公达不好意思说。如果有消息来,那一定是好消息,而且是大胜。江南春耕更早,雨水更多,他们应该比我们结束得早,也许消息就在路上。”
孙策同意郭嘉的分析。荆州江南四郡没有强劲的对手,以周瑜和荀攸组合的实力,基本没人能拦得住他们,唯一的对手就是时间和天气,不需要太多担心。至于豫章的战事,刘繇已败,高干初来乍到,恐怕也不是贺齐的对手,不需要太担心。小意外也许会有,大的挫折几率不高。
“那就这么定了。”孙策挥挥手,示意他们各自去忙,让两个义从抬着自己去袁谭的大帐,许禇随行。
……
袁谭的大帐就在附近,离孙策的中军大帐只有三十余步,被义从营包围着,门口有卫士在当值。见孙策的步辇走来,卫士们躬身行礼,大声问候。
袁谭听到声音,躬身出了大帐,打量了孙策一眼,笑道:“将军辛苦。其实你不必急着来看我,你就是赶我走,我也不会走。”
“我怎么听着这么假?”孙策半开玩笑,让人将步辇停在帐前。袁谭见状,自己取来一只胡床,坐在孙策对面,抱着腿,仰头看着蓝天白云,悠然自得。孙策看着他,忽然懂了袁谭的意思。袁谭猜到了他的来意,但他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所以顾左右而言他。
“以后有什么打算?”
袁谭沉默了片刻。“如果将军同意的话,我想回汝阳为母亲守墓。她去世的时候我还小,没什么印象。成年之后又一直为了所谓的大事奔波,难得有时间想起她。”
“这么说,你对你外祖父李元礼也没什么印象?”
袁谭苦笑了一声,点点头。“听说你对党人印象非常不好,是不是想品鉴他一番?”
孙策笑了。“我就算对他有什么意见,也不至于当着你的面大放厥词。我只是想,如果他还活着,看到天下如此情景,他会做如何想?”
袁谭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我想他不会高兴的。”
“为什么?”
“那一辈的党人和现在的党人不一样。你看张俭就知道了,我到兖州这么久,派人请过他好几次,他连一句话都没回过。”
“有代沟?”
“代沟?”
“一代人和一代人不同。”
袁谭恍然,笑着点点头。“你说得没错,不仅有代沟,而且这条沟很宽很深,简直是鸿沟。”他感慨不已,笑容渐渐散去。“一晃三十年,又是一代人了,太平遥遥无期,天下却越来越乱。乱世人不如太平犬,孙将军,你能结束这个乱世吗?”
孙策捻着手指,浅笑道:“你对我期望这么高?我怕我承受不起啊。”
袁谭站了起来,拍拍孙策的肩膀。“别谦虚了,我知道你有这样的雄心,只是以前觉得你做不到。现在嘛,我觉得如果你也做不到,那恐怕没人能做得到了。和你为敌,既是我的不幸,也是我的荣幸。天下三父子,我和曹昂各有千秋,但都不如父辈出色,唯独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从长远看,你孙家更有后进。”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这逢战必先的习惯要改一改,这次算你命大,不代表下一次你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如果是毒箭,就算射中腿也会死人的。”
孙策笑笑,正准备调侃几句,有卫士匆匆走来。
“将军,张俭求见。”卫士脸色微红,兴奋不已。“就是那个望门投止的张俭。”
孙策哭笑不得。“你这么兴奋干什么?”
卫士舔舔嘴唇,很是尴尬。袁谭意味深长的笑了。“孙将军,这就是那一辈党人与众不同处。”
第1047章 问张俭
孙策对张俭的印象很不好,看到卫士如此激动很不以为然,对袁谭有意无意间流露出的骄傲更是不屑一顾。不过当他看到张俭缓步走来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张俭身材高大,腰杆笔直,须发皆白,走路不快,却很有气势,一步步走来,颇有闲庭信步的感觉,反倒是旁边那些精锐士卒有些气短,比在战场上被数倍于己的敌人围住还心虚。
孙策扬了扬眉,身体下意识的向后微仰,握着步辇的双手也紧了紧。
张俭走到面前,目光从孙策和袁谭的脸上扫过,然后落在袁谭的脸上。“袁显思?”
袁谭早就站了起来,连忙向张俭拱手行礼,身如磬折,是晚辈见长辈的大礼。张俭微微颌首。“李元礼能有你这样的外孙,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孙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那我要是现在砍了他,让他去和李元礼见面,李元礼是不是更开心?”
张俭面色不变,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孙策,拱手弯腰,一揖到底。“若老朽所言触怒了将军,请将军将雷霆之怒加于我身,刀斧汤镬,在所不辞,千万莫伤及无辜。”
“足下居然念及无辜,真是不容易。”
张俭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低着头,一动不动,满是皱纹的额头抽搐了两下,几根白发绷断,在风中轻轻摇摆。孙策看得仔细,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一个七老八十、行将就木的老头,而且这么一副俯首就戮的模样,就算击败了他又有什么意义?
“为张公设座。”孙策摆了摆手。一旁的卫士刚要动,袁谭抢先一步,返回帐中,片刻之后,左手提着席,右手提着榻走了出来,手脚麻利的设榻布席,恭敬的请张俭入座。张俭躬身致谢,脱掉鞋,上席,蹲身,双手按好衣摆,双膝向前,跪坐在席上,又整理好衣摆,再次向孙策行礼。“谢将军赐座。”
孙策没心情和他闲扯。“张公远来,有何赐教?”
“有事相求。”
“何事?”
“请将军放过舍从子张艾、张芝。”
孙策莫名其妙,他都没听说过两个人。一旁的陆逊上前一步,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孙策这才明白,沉吟片刻,轻笑道:“这件事既是满宠办的,我便不会插手。若是你想告发满宠滥杀无辜,我可以派人去查。不过,如果所告不实,按律,你是要反坐的。张公,你要告发满宠吗?”
张俭抬起头,讶然地看着孙策,半晌才道:“将军所言当真?”
“句句当真。”
张俭郑重地点点头。“若满宠滥杀无辜,将军一定会按律处置?”
“一定。”
“多谢将军。”张俭躬身施礼。“那老朽就不打扰将军了,这就回高平,静候消息。”说着,起身穿鞋。袁谭赶上一步,跪在张俭面前,替张俭穿上鞋。张俭摸摸袁谭的肩膀,以示致谢,起身向孙策拱了拱手,转身就准备走。
孙策很意外,不由自主的叫住了张俭。“张公,请留步。”
张俭停住,双手拱在胸前,不卑不亢。“不知将军有何指教。”
“你相信我?”
张俭顿了一下。“我相信天意。将军可以欺我老朽,想必不会欺天。”
孙策咂了咂嘴,总有一种一拳打空的感觉,非常不爽,但张俭所言所行的确没有什么失礼之处,让他无理取闹,非要整一个老头,他也做不出来。可是就这么让张俭走了,他又不甘心。两世为人,这大概是他记忆中最纠结的一次。
张俭等了一会,见孙策眼神变幻,却没有说话,目光微闪,若有所思。“将军莫非是对我当年所为不能认同,欲加以驳斥?”
“不敢。”孙策微微点头,心里那口气终于吐出来些许。“不过对张公当年所为,我的确无法赞同。”
“是我杀侯览满门,还是逃亡塞外?”
“两者都不能认同。这么多年,你就没后悔过?”
张俭摇摇头。“若是将军,会怎么做?”
“你应该知道我会怎么做。”
张俭点点头,随即又露出一丝充满苦涩的笑容。“那将军可知上书弹劾侯览等的奏章有多少?又有多少人因此得罪侯览,死于非命?”
“侯览有罪,杀侯览可也,何必杀侯览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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