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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康的气息有些粗重,花白的眉毛颤了颤,却还是强忍着怒气,很勉强地点了点头。“将军若能坦诚以对,康感激不尽。康虽德浅才薄,若能为将军解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公相信舜避丹朱这件事吗?”
见孙策依然掩饰,陆康实在忍不住胸中怒气,脱口而出。“信与不信重要吗?将军年未弱冠,却以大舜自居,不觉得太过了?即使是王莽也不过是周公自居而已。”
沈友骇然变色。陆康把孙策比作王莽,这太过份了。他刚想反驳,孙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激动,又亲手倒了一杯水,递给陆康。
话出了口,陆康也有些后悔。他虽然生气,却不想与孙策翻脸,还想尽可能的劝谏孙策,不要一意孤行。孙策身边全是年轻人,年轻人的优点是意气风发,前途无量,但缺点也不少,冲动就是其中之一。如果不能好好引导,看着他们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路狂奔,那就太可惜了。见孙策不生气,看样子并不像他担心的那样,才松了口气,暗自提醒自己不能再冲动。
等陆康喝了两口水,渐渐平静下来。孙策接着说道:“陆公,我虽然自负,却不敢以大舜自居,也没这兴趣。几天前,我与陆公所言皆是发自肺腑,现在没有变,将来也不会变,这一点请陆公大可放心。”
陆康一时辨不清真伪,将信将疑。
“陆公,学术就是学术,尽量不要与政治扯在一起。对舜避丹朱这件事,我更关心的是真假,而不是谁是当世的舜。我对陆公说过,真正的天命是民心,得民心,虽匹夫亦可为天子。失民心,虽尧舜亦可失天下。所以,我想问陆公的是,舜避丹朱这件事,你觉得是真是假?”
见孙策并无以古拟今之意,陆康正中不怀,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将军不信汉为尧后?”
“不信。”
“那你觉得高皇帝为什么能得天下?”
“这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问题。”孙策咧嘴一笑。“我们今天不讨论天命这种玄乎的问题,我只问陆公,你信不信舜避丹朱这件事?”
陆康盯着孙策看了好一会儿,见孙策眼神清澈镇定,不似作伪,心中闪过一丝懊悔,觉得自己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有失长者风度。他眼神闪烁的良久,摇摇头。“不信。”
“那你的意思是说,吴会一带的相关传说都是谎言?”
“我不敢说都是谎言,但没有典籍佐证,我不敢轻信。”
孙策笑了起来,眼神中透出几许狡黠。陆康不是不信,而是不想他利用这个故事来造势,这才故意说不信。“陆公严谨,诚为难得,但所谓典籍又有几部是从上古传下来的?照陆公这个说法,六经皆伪,因为他们的传承都没有典籍佐证。就算传承有序,其先也不出秦末汉初。我也可以说这些都是那些人编出来的。”
陆康哑口无言,抚着胡须思索片刻,反问道:“将军信么?”
“我和陆公一样不敢轻信,但我觉得可以研究,寻找证据,比如说遗碑或者古墓之类,而不是草率地信或是不信。陆公以为呢?”
陆康若有所思。孙策又解释了一下考古学的基本理念。“比如说,我们发现一片墓地,就可以知道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还能从墓里的陪葬品知道他是穷人还是富人。如果我们发现了一座旧城,哪怕这座城只剩下残基,但只要能分辨出城的大致范围,也能基本推断出这里曾经有一座城,又是什么样的规模。如果发现了大量的玉器,也许就能证明这里曾经有过文明,而不是茹毛饮血的蛮夷。”
陆康微微颌首,觉得孙策说得有理。“将军说沈子正的文章有可取之处,只是为此?”
“陆公,这篇文章虽然粗浅,却可以抛砖引玉,只要言之成理,或赞成,或反驳,都可以,总比说那些虚无缥缈的天命好。学问就是学问,不必总和朝堂联系起来。陆公,邯郸淳、胡昭用发现的古碑校正楚史,吴会多才俊,难道就不能做同样的事,也许我们能找到证据证明吴会早有圣人涉足,并非野蛮之地?”
陆康怦然心动。他已经六十多了,做了一辈子官,太累了,不想再受案牍之苦。但他也不想就此归隐,如果能做点学术研究,增加一些对家乡的了解,甚至于编一部比《吴越春秋》、《越绝书》更完美的史书,那也可以留名青史。古人云三不朽,他不敢奢望立德、立功,却可以立言。
“将军说得有些道理,吴会虽然不如中原文化昌明,名家辈出,不乐仕途,乃心向学的人也不少,如果能像南阳郡学一样拨以专款,让他们安心治学,应该对文化有所帮助。”
见陆康心动,沈友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看孙策。他本来以为要被陆康臭骂一顿,没想到孙策真把陆康说服了。孙策笑笑。辩论不仅要有技巧,更重气势,理直才能气壮。沈友口才虽好,奈何是陆康晚辈,心里又有鬼,理不直,气焉能壮,他以前就怼过陆康,现在心里也不虚,没什么好怕的,从气势上就胜沈友一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蛊惑陆康筹办郡学,拉拢吴郡读书人。陆康性子刚直,一旦发现自己错了,心中愧疚,必有补偿之意,更好说话。
“陆公,你今天突然赶来,不会就是为了教训我们这些后生吧?”
陆康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一拍额头。“我特地赶来,是奉许太守之命,来提许淳父子进城受审。”
孙策皱了皱眉,很客气,也很坚决。“陆公,这恐怕不行。”
第766章 共商大计
陆康刚刚因为一时性急误解了孙策,此刻不想重蹈覆辙,耐着性子问起孙策与许淳冲突的经过。
沈友对这件事很清楚,代孙策陈述了一番,尤其强调了两点:首先,许淳身为阳羡第一世家,不仅倚仗家势侵占大量良田,还与山贼沟通,他已经不是普通的世家豪强,他是民蠹;其次,许淳仅仅因为孙策怠慢了他,就欲对孙策不利。这种人若非天生心肠歹毒,就是横行乡里惯了。你想想看,孙策是会稽太守,手里有兵数千,许淳都不放在眼里,普通百姓如果惹了他,还能有好下场?
除恶务尽,这样的人非除掉不可。许贡做了几年吴郡都尉,又做了几年吴郡太守,他会不知道许淳是什么德行?他派来的郡丞王珍就与许淳合谋,焉知他本人没有从中指使。孙策这次来就是兴师问罪,哪有交还许淳的可能。
听完沈友的解释,陆康倒不好说什么。他是世家不假,但他对许家的做派也不满,只是来之前不知道孙策为什么要抄没许家。现在知道了原因,自然也不想与许淳搭上什么关系,反觉得许贡有利用他的嫌疑,很是恼火。
“将军只有几千人,能拿下姑苏吗?”
孙策欠身施礼。“多谢陆公关心,正要请陆公帮忙。”
陆康思索片刻。“将军,我有一句话,希望将军能够坦诚相告。”
“请陆公直言。”
“你整治许淳,不仅仅是因为他对你不利吧。你是不是想在吴会推行你在汝南做的那些事?”
陆康直视着孙策,眼睛眨也不眨。对许淳的死活,许贡的要求,他并不放在眼里,可是孙策如果想对吴郡世家下手,陆家难以置身事外。他之所以答应许贡的要求来见孙策,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陆公,我想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让失地的流民重新落户定居,不应该吗?”
陆康眉头紧皱,抚着胡须,半天没有说话。他为官多年,岂能不知土地兼并的危害。“将军,你的想法,我非常支持,可是这样牵连太广了。”
“我知道,所以我不急,我会一步步地向前走,步子可以迈得小一点,迈得谨慎一点,但绝不会退。陆公,你们可以去南郡、汝南看看,是非功过自有公论。即使是许淳,如果他不是如此胆大妄为,我也不会这么处置他。我在汝南遇到那么多麻烦,如果要杀人,平舆许家还能留到现在?”
孙策说得很客气,甚至不失谦卑,陆康听在耳中却凛然心惊。他盯着孙策看了半晌,一声长叹。“将军好重的杀气。”
孙策笑而不语。该说的道理他已经说了,他必须给陆康一点压力。风云变幻,总有一些人要被淘汰,陆康如果选择对抗,那他也没什么好客气的。话可以说得好听一点,但刀一定要握紧。
“魏周林在哪里,是不是被许贡扣住了?”
“他在城里,很安全。”
孙策沉默不语。魏腾没回来复命,自然是和许贡翻了脸,但许贡居然没能干掉魏腾,让他很意外。由此可见,吴郡世家还是有点底气的,也不怎么把许贡放在眼里。既然如此,那就看陆康等人怎么选了,是帮他赶走许贡,还是坐观成败,甚至是帮许贡对付他,将决定他们各自家族的命运。
陆康明白孙策的意思,拱拱手,辞别而去。
……
陆康回复许贡,许淳为恶在先,罪有应得,府君你就别操那个心了,还是想想怎么向孙策解释吧,你的郡丞王珍和许淳狼狈为奸,已经被孙策扣住了。
许贡大发雷霆,拔刀就要砍陆康。陆康很不以为然。我活六十多了,什么事没见过,还怕你威胁?
面对陆康鄙视的眼神,许贡最后还是没敢下手。杀陆康容易,也就是一刀的事。但陆康背后是整个吴郡的世家,没有这些世家的支持,他这个吴郡太守做不成。不仅如此,陆康本人的名声很好,普通百姓对他也很景仰,杀了陆康,吴郡人恐怕要对他恨之入骨。
陆康施然而去,许贡气得七窍生烟。本想让孙策左右为难,没想到孙策轻易就化解了他的反击,反把他逼到了绝处,指责他包庇许淳,狼狈为奸——王珍是他的郡丞,王珍和许淳狼狈为奸,自然是受他指使。
孙策扣住了王珍,兵临城下,兴师问罪,他总不能闭门不出。这也太丢脸了。
许贡想来想去,决定主动出击。击退孙策,吴郡还是他的,吴郡世家就算有异心,也未必敢和他撕破脸。如果让孙策在城外呆着,吴郡世家心有所冀,蠢蠢欲动,他这个吴郡太守迟早会被架空,弃如敝履。
许靖坚决反对,但他拦不住许贡。无奈之下,他只得向许贡告辞,远走交州。许贡对许靖的软弱嗤之以鼻。他对许靖说,你可以先上船,但别急着走,万一我打赢了,你还可以再回来。如果我打输了,你再走也不迟。
许靖挥挥手,扬长而去。
……
陆康回到府中,派人请来了张允、高岱等人,转达了孙策的意思。
土地兼并必须解决,但孙策不想与大家兵戎相见,希望能共商大计。陆康对汝南的事知道得不多,但他愿意相信孙策的话,原因很简单,许劭与孙策斗了那么久,孙策也没有将许家连根拔起,还让许劭平安的离开汝南,可见他所言不虚。他能在汝南如此,如今回到家乡,总不会做得比汝南还出格。就算有什么分歧,只要大家保持理智,总能找到解决办法。
其次,孙策提出了一个重要观点:吴会并非蛮夷之地,早在太伯奔吴之前,吴会就是圣人舜禹先后巡狩之地,早就是华夏文明中的一员,那些上古传说有可能是事实,而非仅仅是传说。如果能进一步研究,找到更多的证据,很可能重写吴会历史,成就比南阳郡学的邯郸淳、胡昭还要高。
陆康请来的人都是吴郡名士,就算学问不怎么好,也是有点骄傲,对中原的文明既有向往之心,又有自卑之感。忽然听说吴会有机会将历史追溯到舜禹时代,与中原比肩,顿时来了兴趣,尤其是以读书人自居的高岱等人。这可是千秋不朽的功业,如果能成功,吴会先贤祠里会有一席之位的。
高岱说道:“孙将军虽不以文学著名,却高瞻远瞩,甚合圣人教化之心。陆公,你若主持此事,我虽不才,愿附骥尾。”
陆康谦虚了几句,欣然从命。“周林,吴会一体,这么大的事,会稽诸贤可不能置身事外啊。”
魏腾笑道:“既然陆公这么说了,我虽愚钝,敢不效犬马之劳。纵不能舞文弄墨,也当为诸君奔走呼号。”
第767章 单挑
沈友洋洋洒洒,写了一篇雄文。抓住太史慈与山越同流合污的事弹劾扬州刺史刘繇,要求进行授予孙策征讨之权,驱逐刘繇。又以许贡包庇许淳、鱼肉乡里为由,要求罢免许贡。
理直则气壮,沈友这篇文章写得极有气势,即使杨修看了也无话可说,只能表示佩服。
孙策派人将文章送往南阳,经由张纮过目后再发往长安。论文笔,论见识,张纮无疑是他身边综合实力最强的一个,杨修、沈友前来不可限量,但他们眼下还太年轻,还需要张纮这样的智者来把关掌舵。
这也是对前辈应有的尊重和信任。
很快,魏腾在陆康等人的安排下出了城。只隔了两三天时间,魏腾的感觉却大有不同。虽然孙策离他心目中的明君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可是与许贡相比,孙策强太多了,至少孙策没有拿刀砍他,愿意与他们协商处理各项事务,还有着吴会人的共同心愿。
万一大汉天命已尽,孙策得了天下,对吴会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魏腾转达了陆康等人的意见,大部分吴郡世家愿意与孙策合作,不会帮助许贡。但许贡的实力不弱,一是许贡有自己的部曲和门客,近千人;二是吴郡郡兵数量不少,许贡之前做过好几年吴郡都尉,手下有不少死忠旧部,他们帮许贡控制了近万郡兵。
孙策听得懂魏腾的言外之意。吴郡世家不会帮许贡,但在胜负未定之前,他们也不会明目张胆的与许贡作对。这里面可能还有一些人是支持袁绍的,他们也会全力支持许贡。
孙策早有准备。他与袁绍为敌,在号召力上没优势是既定事实,不指望登高一呼就能不战而胜,能削弱许贡的一部分实力已经达到预定目标了。如果所有人都支持他反而不好办,到时候抢谁的产业去啊。
孙策让沈友又写了一篇《告父老书》,揭露许贡与包庇许淳、威胁魏腾的丑陋面目,表达了自己身为吴郡人,愿为吴郡父老出力,驱逐许贡的坚定决心,然后派人抄了很多份,送到城内,四处张贴。
许贡大怒,一面派人四处搜查,一面整合人马,主动出城,向孙策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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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许贡出城,孙策笑了,下令水师直逼阊门,与许贡决战于阊门外。
……
铜官山,回龙岭。
祖郎用力拔下肩甲的箭,折为两截,狠狠地扔在地上,拔刀大呼。
“鼠辈,有种就出来单挑,躲在暗处射箭算什么本事?”
这一声充满怒意,中气十足,甚至盖过了数千山贼的鼓噪声。正在发起攻击的山贼们停住脚步,纷纷回头张望。过了一会儿,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面,太史慈露出身形,将弓插回弓袋,连箭囊一起递给张仲,拔出背上的双戟。
张仲连声劝阻。“将军,敌众我寡,不能上他们的当啊。这些山贼没信用的,如果打不过你,肯定一哄而上,以多欺少。”
太史慈轻叹一声:“这祖郎甲胄精致坚实,我就算射中他也伤不了他,反而折了气势,不如与他一战,如果能临阵斩杀了他,说不定还能缓缓形势。”
张仲看看周围的伙伴,只能苦笑。太史慈袭击孙策未成,但他的武功得到了陈败等人的一致认可。孙策撤退铜官山,又是太史慈主张不能掉以轻心,以免中了孙策的计,结果搜查了两天,果然发现了祖郎和他的人马。如果不是太史慈谨慎,他们一旦放松警惕,被祖郎抓住机会,直接杀进山寨,那就全完了。
发现了祖郎的藏身地,陈败、万秉随即集结人马,围攻祖郎。但祖郎也不是好惹的,他据险而守,接连击败陈败等人的进攻,万秉一不小心,被祖郎打了个反击,临阵受伤。如果不是太史慈及时援手,连发数箭射倒追兵,压制住了祖郎的攻势,万秉根本逃不回来。
但太史慈的掩护只起到了出奇不意的作用,等祖郎等人有了防备,他就很难得手了。好容易射中祖郎一箭,却没能伤着祖郎,反而激起了祖郎的怒气,向他发出挑战。
打了半天,太史慈也看出来了,虽然双方都是山贼,但祖郎的部下远比陈败、万秉的部下精练,攻防都很有章法,互相之间的配合也比陈败的部下默契,甚至连对地形的利用都更有效,看起来倒像他们才是铜官山的山贼,陈败等人才是外地的。
照这样打下去,陈败就算将人拼光了也无法拿下祖郎的阵地,反倒有可能被祖郎耗尽士气。与其如此,不如与祖郎一战,如果能生擒或者伤了他,也能结束这无望的战斗,进一步确立自己的地位。
太史慈提着双戟下了山坡,抬起手中的铁戟,指指祖郎。
祖郎跳下岩石,正准备下去,祖向抢了过来。“大帅,我去。”
“帅你个头啊,你这贼坯,老子现在是校尉,不是山贼了。”祖郎瞪了祖向一眼,将他推到一旁。“闪一边去,守好阵地,别让这些贼坯钻了空子。这太史慈是个高手,连郭武都没能抓住他,你伤还没好,不是他的对手。”
祖向摸摸头,嘿嘿笑了两声。“喏,校尉!”他特地把校尉两个字咬得很重,引起一旁的同伴们一阵轰笑。一个多月的训练没有白费,他们今天这仗打得非常顺手,一扫上次被孙策击溃的晦气,士气非常旺。祖向随即安排强弩手进行掩护,防止对方出阴招。大家都是山贼,那点伎俩再熟悉不过,谁也信不过谁。
祖郎左手提盾,右手提刀,晃晃悠悠的来到太史慈面前,上下打量了太史慈一眼,撇撇嘴。“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尽干见不得人的事?”
太史慈也不说话,双戟互击,金属交鸣,摆出了进攻的架势。山坡上,张仲忍不住喊道:“有什么见不得人?两军交战,博的就是生死,难不成射箭之前还要喊你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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