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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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问远二十来岁,身材微胖,还有些坡足,不过容貌倒是生的柔和秀丽,颇值得引以为傲。

江公子因为有个位高权重的老爹,一般人他都不看在眼里,自然,徒有皇子之名的卫负雪也入不了他的法眼。

江问远见了大皇子既不行礼,也不问安,只倨傲的点点头,仿佛他是大卫国什么了不起的一号人物。

江问远把目光移向陶九思,嚣张道:“你就是陶九思?”

陶九思记得上辈子江问远也来挑衅过,当时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首辅,很是纳闷。重活一世,才知道这江问远早站了卫怀礼一边,所作所为想必都是三皇子授意。

上辈子,卫怀礼是想借着折损陶九思的事儿,羞辱卫容与。

这辈子,是因为卫怀礼热脸去贴陶九思,陶九思却回应冷淡,便借此机会来出口恶气。

江问远把那壶沉甸甸的酒往桌上一放,抱臂道:“状元郎也不过如此嘛,我当时有什么三头六臂。”

陶九思靠在椅背上,悠然道:“状元郎确实不过如此,但听闻江公子二十多岁了,至今连个秀才都没中?那岂不是比‘不过如此’还要差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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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九思心想我重活一世,能不知道你的痛处?

江自横自己也算是才高八斗,最介意的就是这个儿子文不成武不就。

江问远闻言果然耳根慢慢红了,可还是强词夺理道:“我有父亲大人,何须科考?”

陶九思道:“哦?这话他日我定要转达首辅大人。”

江问远一慌,平时父亲最讨厌他不学无术,仗着身份胡作非为,如果这陶九思真把这话说给父亲听,一顿栗子炒肉是少不了了。

正想说几句服软的话,却看见隐在人群中的三皇子怒目瞪着自己,急忙转换话题,拔高声音道:“陶修撰第一次来桃李宴,怕是不知道桃李宴的规矩。”

江问远这两句话说的是中气十足,引的不少人都看向这桌,有的人干脆放下笔,等着看好戏。

陶九思还未回话,夏开颜率先道:“什么规矩?江大公子你可少诓人!”

江问远微微一笑,道:“开颜你也是第一次来,少在这鼻子插大葱装蒜。”

陶九思按住夏开颜,好整以暇的望着江问远,道:“什么规矩,江公子不妨说说。”

江问远用头指指桌上那个硕大的酒壶,气势汹汹道:“咱们这桃李宴啊,第一次来的人须要饮酒满百杯才行。”

这一听便是胡扯,桃李宴开了这么些年,从未听人说过有如此规矩。

其实,在座众人不少都是年年参加桃李宴,想要戳破谎言简直轻而易举,可除了夏开颜他们,剩下的人无一不是面带戏谑看着,根本没人仗义执言。

上辈子陶九思遇到的也是同样的难题。

他在寺庙长大,老和尚虽然行事不拘小节,但一向是守戒律的,酒肉乃是大忌,万万不会让陶九思去碰,故而这酒是吃的还是喝的,陶九思在去苏府之前都没个概念。

所以陶九思这酒量可想而知的差,让他喝一百杯酒,大约和当众要他命差不多。

不过上辈子的桃李宴,陶九思是带着苏清梦一起来的,当时江问远话音刚落,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苏清梦便大步向前,举起那酒壶道:“好!不就是一百杯?我替我哥喝!”

苏清梦女中豪杰,酒量向来了得,可江问远哪知道这些,见一弱女子来应战,立马吩咐人倒满一百杯酒,密密麻麻的铺在苏清梦面前。

苏清梦挽起袖子,举杯便饮,一排排的喝下去,转眼间最后一个酒杯也见了底。苏清梦面不红心不跳,还道:“百杯也太少了,你们这桃李宴是看不起谁?”

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江问远也好半天才讪讪开口道:“苏小姐好酒量。”

当时妹子叉着腰,笑道:“本小姐至今喝酒还没怕过谁!”

桃李宴过后,苏清梦女中夜叉的形象不胫而走,母亲听到后,气得差点动手打人。

想到这里,陶九思不由咧嘴一笑。

江问远见陶九思莫名其妙的笑了,蔑道:“陶修撰还能笑得出声,一百杯酒一定不在话下。”

陶九思正要作答,卫负雪缓缓站起了身。

卫负雪身量高挑,一站起来,衬的江问远是又圆又矮,夏开颜见了不由掩嘴偷笑。

卫负雪拿起那壶酒把玩一阵,轻描淡写道:“桃李宴有这种规定倒是头一回听说。”

江问远梗着脖子:“大殿下从未来过,自然不知。”

卫负雪不理他,悠悠道:“听闻过桃李宴乃是以文会友的文坛盛世,最是风雅不过,什么时候桃李宴成了以酒相拼的江湖聚会?难不成在座各位都是欺世盗名,并非什么文坛大家,而是江湖沉浮的草莽?”

陶九思也帮腔道:“大殿下,都说这次桃李宴是三皇子操持,他一向最守礼节,最懂进退,怎么会设计如此出格的环节?”

卫负雪冷哼一声,高举酒壶,狠狠地摔在地上,怒道:“先生说的极是,三弟怎会如此粗鄙,我看是江公子自作主张,故意刁难人。”

江问远彻底楞在原地,连衣摆被溅起的酒浸湿也顾不得。

陶九思点点头,赞同道:“兴之所至,方对酒当歌,这点道理三殿下不可能不知道,一定是江公子强人所难。”

原本躲在暗处看好戏的卫怀礼,见陶九思和卫负雪一唱一和,将江问远驳斥的体无完肤,心中又急又气,觉得自己选了个白痴去挑衅。

而且陶九思和卫负雪虽然句句说不关三殿下的事,但卫怀礼能听懂这是杀鸡儆猴。他自知不能不露面了,只好从人群中走上前来圆场。

大庭广众之下,卫怀礼不敢失了礼数,恭敬的给卫负雪行了个礼,问了声:“大哥好。”

又转而斥责江问远道:“江公子,咱们桃李宴向来都没有这样的规矩,你若想和陶修撰喝上几杯,不妨改日再约。”

背后正主都发话了,江问远只能认了哑巴亏,道:“是我一时馋酒,又钦慕陶修撰已久,故而有此荒唐行径。陶公子、大殿下,还请赎罪则个。”

陶九思上辈子温文儒雅,内外皆方方正正,可这样为人,说好听了是克己复礼,说直白点就是耿介过头。陶九思重生后,倒是豁然开朗,虽然还是慎独的性子,却外圆内方不少,见江问远服软,便也道:“罢了罢了,江公子想与我喝上几杯也是好意。”

卫怀礼看陶九思不想计较,立马将江问远呵斥下去,自己则端杯茶坐在陶九思身侧,赔笑聊了好一会天。

正说话间,却有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二皇子、嘉瑞郡王驾到!”

卫怀礼放下茶杯,偷偷地翻了个白眼,继而戴好自己风雅的假面,起身迎了出去。

不多时,卫容与便东张西望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朗月般的少年。

今天楚王的儿子嘉瑞郡王卫念卿进宫面圣,卫无月见到侄儿,想到那手握重兵的弟弟,有意让卫容与和这个堂哥也亲近一些,便叫来他们二人一同进午膳。

午膳过后,卫容与听嘉瑞郡王提起今天是桃李宴,说当朝的状元也要参加,便迫不及待的换了衣服赶到现场。

卫容与瞧见陶九思,没心思理会一旁絮絮叨叨的卫怀礼,笔直走了过来。

卫容与走到陶九思身侧,笑道:“九思哥哥你果然来了。”又道:“念卿哥哥,状元郎如此年轻你没想到吧?”

卫念卿走上前,先给卫负雪认真行了个礼,才道:“陶修撰的文章我看了,正是年轻人才有的锐气风发。”

夏开颜噗嗤一声,笑道:“嘉瑞郡王今年不过十五,说起话来倒是很有一套。”

一直被忽视的卫怀礼,黑着个脸道:“二哥、堂哥快入座吧,桃李宴已近尾声,马上就要到最后的歌舞表演。”

卫容与高高兴兴的坐在陶九思身侧,根本不去看那跳舞的人,快要扭断了腰,只想抓紧机会和陶九思多说几句话。

“九思哥哥,咱们按道理来说是亲戚,可苏府我一次也没去过,一会桃李宴结束,去你府上坐坐可好?”卫容与一脸期待的看着陶九思。

陶九思忽然就想到,上辈子的场景和现在如出一辙。桃李宴快结束的时候,卫容与才风风火火的赶到,意犹未尽的他,也说要去苏府看看。

可是如今的陶九思,却不会像上辈子一样答应的那么爽快。

正在想如何拒绝,卫负雪冷冷开口道:“明日父皇要考校功课,你不回去复习,在宫外瞎浪什么!”

卫容与一拍脑袋,长吁短叹道:“我怎么忘了此事,九思哥哥,我改天再去你府上好吗?”

陶九思求之不得,连连点头道:“学业为重,学业为重。”

酉时已至,桃李宴上喧闹了一整天的人们渐渐散去。

陶九思告别了卫负雪和卫容与,带着一身疲惫,准备回家。

卫负雪想送他回去,可卫念卿突然凑近偷偷耳语了几句,似是有事找自己,耽误了不过片刻,夏开颜和方宗奇早就快走几步,追上陶九思,三人笑笑闹闹走远了。

卫容与左右也没什么意思,便也早早起驾回宫。

卫负雪和卫念卿一前一后出了院子,七拐八绕,两人又在暗街一处小轿里见了面。

卫念卿递给卫负雪一份信,笑道:“父王给你的信,大约是问问你功课如何。”

卫负雪收下信,道:“改日我命人将回信送到你府上。”

卫念卿点点头,又少年老成道:“我听说大哥在桃李宴上一鸣惊人,砸了酒壶,骂了江问远?大哥你曾说太早引起注意,不是什么好事,今日何故忍不住了?”

卫负雪沉吟片刻,缓缓道:“总有些非常之人,会让你打破规则。”

卫念卿看着一脸高深莫测的堂哥,糊里糊涂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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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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