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暖「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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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秋澄光哭得双眼通红,周渚清既心如刀绞,却又忍不住想笑,实在是因为这家伙抽抽搭搭的模样太有趣了。
“来,把鼻涕擦擦。”她哄着。
秋澄光的下巴还在微微抖动着,甚至挤出了两层肉。她委屈地抽了抽鼻涕,听话地擦掉了。
“把眼泪也擦擦。”
“可眼泪擦了还会流啊。”她皱着眉头,噘着嘴,鼻翼鼓鼓的,是马上又要哭了的征兆,“呜呜呜呜呜呜——”
“哎哎哎,宝贝,哭太大声了,他会听见的!”
“他还在楼下。”
“你门关着,等等他趴在房间门口偷听你都不知道。”
“他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呢!”秋澄光把擦鼻涕眼泪的纸往屏幕上扔。
周渚清佯作往旁边躲闪:“啧啧啧,还好没在你面前啊,你这人怎么不讲卫生呐!”
“我哪有,我真的好想哭。”秋澄光说罢,屈起双腿,把脸埋在膝头。
周渚清连忙说道:“别别别,把你小脸蛋抬起来我看看!哭什么?你不是不喜欢人家了吗!”
“是不喜欢了啊!”
“不喜欢你哭屁!”
“可我就是想哭!我看见王八蛋就想哭。”
“看见王八蛋有什么想哭的?你不是……不是最近那啥?——对海鲜过敏嘛!看见王八蛋就要离他远一点。”
“对啊,我还对海鲜过敏,他还是王八蛋,递推一下,就是我对他也过敏了。”
周渚清眨了眨眼睛:“你在说个啥子咯?”
“我以后要怎么跟他相处啊?”
“他住多久啊?”
“一个月,零五天。下个月二十八号下午走。”
“……了解这么清楚。”
秋澄光抹了把眼泪:“嗯。”
“就……这么相处着呗。”周渚清说了句废话,“不用觉得太尴尬,就像跟陌生男人相处一样。看看他是怎么面对你的。”
“他晚上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
“反正他不就是那个样子吗?”周渚清说到这儿,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秋澄光忽然停止了抽泣:“清清,你很讨厌他吗?”
“emmmm,我讨不讨厌,没多大意义吧?”
“好吧。”
秋澄光擤了下鼻子,一抬眼,看见周渚清正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
“没事。不要把眼睛哭肿了,明天还上班呢。”
“嗯,那晚安。”
“晚安。”
*
将近午夜十二点,归于璞关掉笔记本电脑准备睡觉,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咣当刺耳的声响,惊得他从床上翻了起来。
走出卧室,他看见秋澄光的房门虚掩着,楼道的灯则亮着。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发现卧室没人后,朝楼梯口看了眼;紧接着,他快步往楼下走。
大厅幽暗一片,厨房却是灯火通明,归于璞走到楼梯口的昏暗处,看见秋澄光正一面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勺子,一面抚着胸口轻轻吐气,一对眉头皱得生紧,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她的眼眶,似乎还有些红。
只见她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饺子,倒进冒着热气的锅里。又切了一片生姜,把细细的姜丝放进老醋、酱油和香菜中,拌成一碗味道醒神的酱料。归于璞许久不曾闻到这种味道了。
但见她满意地闻了闻,随之满意地笑起来。
几丝发梢蹭着她的鼻尖,她怕痒地抹开了。
一双眼睛确实是红的。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把手揣在兔子睡衣的口袋里,睡衣帽子戴在头上,两只长长的兔子耳朵无精打采地垂下。
她站在电磁炉旁,一边打盹,一边等待着水烧开。
不知站了多久,总之饺子起锅了,归于璞还舍不得走。他以为只过去几分钟,却是看着她站着睡,睡了醒,反复不知多少次。
他就这么站在阴影当中,偷偷地窥探她的一举一动。他以为光与影的交界处为他设置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容他将三年来眼目的思念一一诉说。
但是忽然间,他感到自己有几分猥琐和变态。
她小心地捧起装饺子的碗,一边吹气一边往前走,雪白的陶瓷碗一如她纯净的眼眸。而正是这时候,归于璞畏怯自卑地往昏暗中又退了退。
自始至终,她都没发现他。
尽管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她发现了该多好?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打消——他没法应对她发现之后的处境。
想到这儿,他悄悄地转过身,趁着这一鬼鬼祟祟的举动把她吓坏之前,他蹑手蹑脚地夺路而逃。
回到卧室后,他没有立马去睡觉,而是搬了块椅子坐在门后,安静地听着来自楼道和她卧室房门的动静。
听了一会儿,只有夜的沉寂。他于幽暗中打开手机,解锁了一个相册。
*
十二点四十分,秋澄光终于吃饱了肚子,心满意足地上了楼。她笑得眯起了眼睛,一路上哼着很轻的歌曲。
哭肿的眼睛,眯起来还是有些酸涩。但自我麻醉的笑意,却能叫她快活不少。
走上二楼时,一眼瞧见正对楼梯口的他的卧室。此时,门缝处早已一线漆黑,他大抵已经在休息了吧?
秋澄光扶着扶手站了片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她竟鬼使神差地往前走去。在距离房门还有不足一米远处,她停下了脚步,心脏嗵嗵跳得飞快。
心跳声越来越响亮,像在沉寂的夜晚敲响了的鼙鼓,震耳欲聋。秋澄光急忙捂住口鼻,屏气慑息。慢慢地,她提起手和脚,旋个身,鬼鬼祟祟地溜回自己的卧室。
房门关上之前,她静静地注视着前方,眼睫温柔地动了动,轻声念出两个字:“晚安。”
*
许是前段时间太过疲惫导致每晚一沾枕头就睡着,因此,失眠对秋澄光来说,几乎可以说是久违的。她已经好久没尝到一路失眠到凌晨三点钟的滋味了。
面对满地陈旧的信纸、信封与明信片,她在地板上坐到了一点多,实在腰酸背痛坐不住了,就摸着床沿爬上了床。结果,她又在床上翻来覆去两个小时睡不着。哭过的双眼酸涩得像塞进了几张纸片。
就跟半杯红酒下肚一样,她的太阳穴已经突突跳得厉害了。人的记忆容量到底有多大呢?明明过去好几年的事情为什么还能记得分外清楚,甚至连几分几秒都一点不差。可是,如果没有当初那么刻意地要去记下,现在也不会这样历历如在目前吧。说到底啊,还是自作自受。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想象自己现在的模样,她想起一个搞怪的表情包来。很努力地,她“呵”出一声,可随即又陷入更深一重的怅惘与愁烦之中。
她的思维已然不受控制地开始混乱了,乱成一团麻线,这比让她整理好错综复杂的电线还要困难。
她束手无策地躺着,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面来回打转,她像受了什么东西摆布一般,想还手却无能为力,又实在不愿就这样把自己交出去。
她无力地望着天花板,可以描绘出现在的自己一定很苍白、很冷漠。她的鼻尖忽的一酸,喉头哽咽着四个字,可她的嘴唇终究闭得紧紧,死鸭子嘴硬般,怎么也不愿开口。
从来都没有好好告别过,即便期盼着再见,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吧?原来这么在乎的人相见,也只是在平淡不起眼的一天。
重逢之后甚至可以一句话不说,我们原先一直错位的默契,如今怎么会如此契合?
可是,好歹,打个招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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