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楼(1 / 1)
有传言说,夜归人绑了江琛。
怪不得同尘向岑雪枝打听文如讳的下落——
岑、卫两人刚从白屋入关,按理来说应该听过一些传言——
一个金丹修士的一生,通常也不过百年左右。
文如讳结丹时已经有三十岁左右,从结丹到初见岑雪枝时,又不知过了多少年,仍是金丹初期,所以如未化神,就早该同溪北一样,已至大限。
而擅画的仙家不多,文如讳若去了,除非再横空出世一位,仙界恐怕便仅剩一个乐器书画样样精通的玉郎君江琛了。
另外,江琛的实力在一百三十年前,就停在了化神的边缘,是碧霄宫的宫主,未来很可能会化神,如无意外,现在应该已经步入化神期,修得长生了。
同尘是想知道,峥嵘会不会在夜归人和江琛手中。
“你觉得……”岑雪枝压低声音问卫箴道,“同尘的实力怎么样?”
卫箴认真地看了岑雪枝一眼,把他看得莫名其妙。
“你觉得呢?”
卫箴说着,在空中迈了一步,踩在了岑雪枝的剑上。
“!”
岑雪枝吓了一跳,上半身向后仰了仰,被卫箴拦腰扶住,嗔怒道:“你神经病啊!”
他们上了码头后,选了一条平直的剑道,往整个小人间的中央飞去,脚下就是海水。
刚学会御剑的人,就在赶路时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很容易掉进海里去的!
当初卫箴坠入零星天差点死了,至今还在岑雪枝心中留有阴影。
卫箴却不慌不忙地勾了勾手指。
黑色薄片状的巨枷张开缝隙,化作一张巨口,将君子剑一口吞下,衔在行刑的缺口处。
原本君子剑下沉了些许,就快就要触及海面,因为卫箴踏上来后增加了重量,但现在枷和剑合为一体,在卫箴的驱使下又浮了上去。
“嗯?”卫箴勾着岑雪枝脖子,与他亲亲密密搂在一处,低声问他。
“嗯???”岑雪枝抚了抚胸口,才想起自己刚才的问题,怒道,“我要是看的出来还用问你吗?”
“比我们两个都强,不是金丹大后期,就是化神期。”卫箴贴着他的耳朵说,用手点了点前方同尘的背影,“你看她的刀,还很稳。”
同尘不用剑,御一把刀,从不思凡来赶了一天的路,来到第一关,现在又连夜回去,却不见丝毫疲态。
“那你觉得,她……”
岑雪枝想问,若将来再与灵通君和夜归人有所冲突,她有没有一战之力,毕竟她有所图,也许会站在自己这边,但转念想到,那样的话卫箴也要跟着涉险,又不说了。
“算了。”
卫箴却反问:“你是不是对她关注太多了?”
岑雪枝奇怪道:“什么?”
卫箴抬头看天,深吸一口气,又清了清嗓子,才低头咬着岑雪枝的耳朵尖说道:“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如果你对别的男男女女关注太多,你男朋友就会吃醋,懂了吗?”
岑雪枝赶紧捂住红透的耳朵,扭开头说:“我……只喜欢男人,你不要想太多了。”
看出来了……卫箴想。
但是以防万一,还是要强调一下,因为同尘和同辉这对双胞胎……在原著中是暗恋岑争的啊!
其实卫箴不爱写感情戏。
除了女主角边池柳有点剧情以外,别的女性角色几乎没什么表现机会,大多都是没有名字,远远观望一番,芳心暗许,两句台词全在心里,如段三公子身边的这对龙套双胞胎。
不过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同尘……
似乎对岑雪枝并没有特殊的感觉。
她对岑雪枝无动于衷,和当初边池柳的反应一样,应该是让卫箴感觉诡异且后怕的,因为越是确定这个世界不是卫箴自己的原著,卫箴心里就越是没底。
可是知道她不是自己的情敌,卫箴还是松了口气。
剧情脱轨、前途未卜……
这些都比不上“没人勾引我男朋友”这件事来的重要。
所幸同尘不仅对岑雪枝没什么表示,在剑道上走了不到一半的距离后,还非常配合地先一步回了摘星楼。
“我要先去同三公子回禀,大概需要小半个时辰,”她指了指左右的街道,同岑雪枝与卫箴道,“二位既然是刚从白屋来,大可先在这里逛逛,再去摘星楼见公子不迟。”
岑雪枝心领神会,知道她告诉了自己许多,但不想被段三公子发现,赶忙谢过,目送她走了。
卫箴揽住岑雪枝的肩,操纵君子剑和枷停在一处渡口,将岑雪枝半抱着上了岸。
“你松手……”
岑雪枝扭着肩膀,想要挣脱。
卫箴将枷变成剑匣大小,穿进手臂挂在肩膀上,脚下一挑,将君子剑挑起,用搂着岑雪枝的右手顺势把剑握住,给他收剑入鞘。
岑雪枝看着他以半抱着自己的姿势,将剑收在自己腰间,收到底时,剑柄与剑鞘发出“哒”的一声,忽然脸红了。
“想什么呢?”卫箴故意逗他。
岑雪枝拂开他的手。
卫箴跟在他身后,随手拨弄了一下路边摊上挂着的金铃。
岑雪枝忽然想起灵通君的话:
“这玩意小人间到处都是,五斗上品灵石一个,不是用来害你们的。”
他停下脚步,歪头问店家:“这铃铛多少钱一个?”
“雨霖铃,五斗上品灵石一对儿,”摊主掀开穿着檀木珠的风水帘,出来殷勤地给他们打着蒲扇,指了指天上,道,“两位上仙是第一次来小人间吧?雨霖铃只卖五斗上品灵石一对儿,是云中太守定下的规矩,我们普通手艺人是不敢多要的。”
岑雪枝奇道:“还有这规矩?”
卫箴附和自己男朋友:“云中太守闲的没事,还来管制小人间的物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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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雨霖铃是天外天传下来的手艺,风满楼的段楼主又同云中太守交好,我们自然得听段、方两位的号令。”
这个段楼主,说的应该就是上层楼的段三公子了。
摊主呵呵笑着,拿了一对金铃在手中,递到看似比较好说话的岑雪枝面前,推销道:“上仙若是感兴趣,买个这对做工精致的小铃,一样的只做两只,送给仙侣,方便两人联络,灌进灵力催动即可传音,很实用的。”
岑雪枝不太好意思,低下头想往前走,却被卫箴拽住了。
“买买买。”卫箴说完,才想起来自己没钱,只好干咳了两声,改口道,“算了。”
“买吧。”
岑雪枝掏了钱,轻轻抿唇,接过两枚铃铛,头也不回地抛给了卫箴一个,另一个捏在手心,大步向前走着,扭头张望别的店家,遮掩自己红透的耳垂。
“哎,”卫箴腿长步子大,两步就追上去,继续围在他身边,看着他的表情逗他,“你说他们都是怎么看出来我们是一对儿的?你记不记得,之前在方丈山的海市天街,我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就有人说过我们是一对道侣?”
岑雪枝当然记得。
“好像是因为那只肥猫吧。”卫箴提醒他。
岑雪枝果然上勾,纠正道:“那是腓腓!人家有名字。”
“名字也是肥,有什么不对?”卫箴对小动物没什么感情,反而很烦能变成人还粘着岑雪枝的腓腓,道,“如果咱们两个有儿子,怎么可能会像它那么胖?”
岑雪枝终于忍不住,抬手捂住他的嘴,斥责道:“你、你不要乱说!”
这里人来人往,他怎么好意思说这么私密的话?
况且腓腓变成人型后,根本不胖的……
“你……”可犹豫一会后,岑雪枝说出口的却是,“你想要孩子?”
没听说过能让两个男人有孩子的丹药。
卫箴原本是喜欢女人的。
这件事就像根刺梗在岑雪枝喉咙里,让他忍不住怀疑,如果自己不能做到女人能做到的事,就有可能失去卫箴的喜欢。
他犹豫着没有向自己坦白的话,会和自己的性别有关吗?
“不,”卫箴没有给他再胡思乱想的时间,果断否认,“我绝对不会要孩子的。就算你能给我生孩子,我也不会让你给我生。”
“你……你乱说什么!”岑雪枝左右看看,见周围没人注意他们两个,才捶了卫箴一下,道,“谁要、给你……”
卫箴还装作正在思考的样子,摸了摸下巴,又道:“除非你用分手来要挟我,一定要给我生孩子,我才会勉强考虑一下。”
岑雪枝忍无可忍,将卫箴拽到一处无人的屋檐下,用食指点了点他的胸口,做了几次深呼吸,最后也没憋出来一句话,转头走了。
卫箴拽住他的手,把他拽回自己怀里,按着他的脸颊,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没人看见,”卫箴搂着他的腰,问,“你在害羞什么?”
“光天化日的,你……”岑雪枝在他怀中挣扎不已,却一丝一毫都推不动卫箴的手臂,尴尬道,“放开,不然我不……”
不理他了?
岑雪枝又舍不得。
“不是你主动的吗?”卫箴问。
“我?”
岑雪枝抬头,湿漉漉的大眼睛控诉地看着卫箴。
卫箴不是多话的人,也从来没想过自己真正恋爱时会这样粘人,所以原本也有些放不开。
但这么喜欢的人刚成为自己的男朋友,又一整天都在身边,卫箴实在是忍不住想摸摸他、亲亲他……再加上岑雪枝太过害羞,更是让卫箴将那一点初恋的青涩感完全抛之脑后了。
被这双眼睛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谁能把持得住?
“你自己看。”
卫箴将他的下巴挑起来,让他看头顶,而后低头埋在他颈边偷咬了两口。
岑雪枝抬眼看见巷子里的墙上挂着一副小木牌匾,匾上竖着漆了四个朱红的大字:
合昏客栈。
合昏又名夜合、合欢,因为树叶与情根的叶子类似,都是昼开夜合,被凡人称为“鬼拍手”、“有情树”,寓意也多是些露水姻缘之类的夜间事……身为大夫,岑雪枝一清二楚。
“我、我刚才又没看见。”
岑雪枝不敢看卫箴,话也说不清楚,但手上停下了推拒的动作,心里也忐忑起来:
卫箴对自己有情,这不假,可是他……之前毕竟是喜欢女人的,难道真的能对自己有那方面的兴趣吗?
“你现在看见了。”卫箴简要地提醒了他一句,就心急地催问,“可以吗?”
什么可以吗?
岑雪枝被他略带撒娇的语气问得腿都软了,心道:怎么每次都不问清楚?
之前索吻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句表白也没有,问了三个字就不管不顾地亲上来,现在又……
又要做什么?
岑雪枝忽然觉得全身都发热起来。
卫箴笑着抚摸他的后背,抱着他开心地晃了晃,在他头顶亲了一口,下了结论:“看来是可以,走吧,我昨晚怕冻到你,忍得好难受。”
岑雪枝被他强行拽进了巷子里的一扇小门。
这间客栈所在的楼宇很特别,不是楼顶凤凰尾、飞檐鹭鸶翅的木楼,而是一颗整个合欢树的树干,未曾有什么装饰,内里被掏空做成了房间,四周设有暗门,楼内走廊极窄、光线极暗。
廊下挂了一副美女图,手执如意灵芝,斜倚凉塌,云鬓散乱,旁边提了歪歪扭扭的八个字:
雁沉鱼阻,马滑霜浓。
恨不得让人一进门就心跳加速,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客官里面请。”
店小二是个瘦小的凡人,用一层白纱布遮着眼睛,作出一副“非礼勿视”的姿态,缩在柜台后,眯着眼打量客人。
他只透过白纱模糊地看了一眼岑雪枝的穿着,像是个纡青佩紫的仙者,就转了转眼珠,掏出一枚房间钥匙,道:“只剩一间最好的上房了,三豆上品灵石一晚,走剑道上最顶层,一层就那么一间,刚换好崭新的家具,好视野,宽敞又通透,上仙好福气啊!”
又不是旅游旺季,怎么会只剩一间最贵的房?
一看就是宰客,但卫箴是个享乐主义者,从来没缺过钱,问都懒得多问。
“再借你点,”他毫无心理障碍地摸到岑雪枝胸前,掏出乾坤袋,取了房费,扔给店小二,哄岑雪枝道,“我手头不宽,就先多出力吧,保证让你满意,行不行?”
岑雪枝听不下去他这混账话,闭上眼低着头,装没听见,任由他搂着自己拿过钥匙,走上剑道,御剑上行,进了房间。
(
马滑霜浓,周邦彦,雁沉鱼阻,晁端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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