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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上课铃解救了季思危。

人群散开,季思危总算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守护狸南古寨数百年,八尾猫已经习惯了人类对它毕恭毕敬。

被那么多人围着撸毛,还是初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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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太可怕了。”八尾猫有些虚弱地趴在季思危的肩膀上,有感而发:“但女孩子真的很可爱。”

季思危没有搭理小色猫,在羊城大学的总地图里找名字与“先贤”有关的建筑。

这个校区面积大概1800亩,季思危仔细看完一整张地图,也没有发现有和“先贤”沾边的地方。

不过没关系,距离午夜时间还长,轮椅也充满了电,他有充足的时间逛完这座学校。

一路上还可以跟别人打听一下。

羊城大学的师生们也许会知道。

季思危默记下地图,开始当一个真正的“游客”,沿着校道开始逛。

羊城大学风景好,学术氛围很浓,最近学校在施工现场发现了古墓,还有老师带着学生们在现场上课。

路过教学楼的时候,季思危总是被里面传来的声音吸引注意力。

如果顺利的话,他之后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样上大学了。

想到这里,他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季思危逛到了羊城大学南边的尽头。

指示牌里显示,这里是教职工宿舍。

楼与楼的间距很宽,楼层很矮,每栋楼的阳台上都挂着衣服,小院子里种着花花草草,很有生活气息。

路过一个小院子的时候,季思危感受到了一股不太明显的阴气,恰好听到里面传来不小的动静,于是往里面看了看。

一个头发花白的爷爷拿着电动钻,正在修理院子里的木柜。

也许是察觉到季思危的目光,爷爷抬头看了看。

那是一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

上了年纪但精神奕奕的眼睛看着季思危,爷爷好像思索了一下,然后向他招了招手:

“后生仔,过来帮帮忙。”

因为自家爷爷的缘故,季思危对长辈总是很敬爱。

他没有犹豫,推开了那扇悬挂着盆栽的红色铁艺门。

正是桂花盛开的时候,满园清香扑面而来。

“爷爷下午好。”

季思危乖巧地打了声招呼。

“你也下午好。”爷爷站起来松了松筋骨:“我一个人修理这个院子里的东西要花太长时间,你要是有时间,就给我递递工具刷刷木油。”

算了算时间,季思危答应了下来。

爷爷的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很多东西都是手工制作的,植物也养得很好。

他要修理的,就是那些手工制作的木箱木柜。

风吹日晒久了,这些箱子有的褪了色,有的钉子松了。

季思危的工作就是戴着口罩,给修理好的木箱刷木油。

他们工作的时候,八尾猫就在院子里探索,小木偶坐在它的背上,画面很可爱。

白衣女生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认真地看着他们工作,画面很……惊悚。

“这个院子,一草一木都是我和妻子一起种的,每个柜子都是我们亲手做的。”爷爷钉完一个柜子,摩擦着柜门,语气有些悲凉:“她去世之后,就只剩下这个院子陪我了。”

爷爷指着旁边的树说道:“那棵桂花树,是她去世那年种的,现在都已经那么大了。”

也许是修着和亡妻有关的东西,又想起了从前的记忆,爷爷忍不住和季思危说起关于妻子的事情。

看着爷爷满脸怀恋的表情,季思危忽然想起一句话:“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逝者已矣,生者却还生活在原来的地方,沉浸在回忆里无法抽身,日复一日,思念成疾。

忙活完,已经临近傍晚了。

季思危把收拾好的工具箱递给爷爷:“爷爷,那我就先走了。”

“别急啊。”爷爷放好工具箱,锤了锤腰:“也该做晚饭了,你留下来陪我吃顿饭,家里好久没来客人了,我给你做我的拿手菜。”

季思危:“爷爷,我赶时……”

爷爷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独家秘制盐焗鸡哦。”

季思危摘下手套放好:“爷爷,我可以。”

做晚饭的时候,季思危给爷爷打下手。

虽然小小的厨房显得有些拥挤,但也很温馨。

爷爷把腌好的鸡放进高压锅:“我妻子最喜欢吃我做的盐焗鸡,当年她吃了一次,就决定要跟我过一辈子。”

爷爷很喜欢季思危,如数家珍似的说着关于妻子的事。

这让季思危想起了另一个痴情人——秃头老伯。

不知道老伯投胎了没有。

季思危把洗好的蒜心递给爷爷,问道:“爷爷,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嗯,我和妻子在这里教了一辈子书,她是在这所房子里去世的,所以我也准备在这里度过余生。儿子一家住在离工作更近的市中心,偶尔才会回来。”

爷爷接过菜篮子,熟练地切着蒜心,头也不抬:“说出来你不要见笑,其实我之前也去儿子那里住过一段时间,但后来发现,只有在这里,我才会梦到我妻子。有时候我会觉得,她的魂魄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里,我要是去了其他地方,她会寂寞的。”

“我一个人住在这里也能过得很好,我死也要死在这里,和她死在同一张床上,没什么不好的。”

听到这里,季思危洗菜的手一顿,表情严肃起来:

“爷爷,你在这里工作了那么久,知不知道学校哪个地方和‘数十先贤’有关?或者哪里有闹鬼的传闻吗?”

“数十先贤?”爷爷停下动作,思索片刻后说道:“在芳华楼前面的草坪上,倒是有一些先贤雕像。”

季思危回忆着羊城大学总平面图,芳华楼位置较偏僻,差不多到了北边的尽头,他还没有去到那边。

季思危把洗好的番茄放在桌子上,开始打蛋:“爷爷,芳华楼里面是做什么的?”

“那栋楼实验室较多,一直说要改造,上边文书又迟迟没批下来,就暂时空置了,现在应该只有一两个小组用那里的实验室吧。”

爷爷热好油,把腌好的五花肉下锅翻炒:“五楼以上是人类学专业的地盘,七楼一整层都是骨骼标本陈列室。羊城大学有个传统,成就斐然的校友去世之后都会捐骨头给母校做教学和研究,有的捐完整的骨架,有的捐局部骨骼。”

“我妻子就捐了整只左手的骨骼,我偶尔会去看看。

至于你问的闹鬼传闻……羊城大学最不缺的就是灵异故事,哪里都能掰扯出一点鬼故事来。但传得最广最像真实故事的,还是芳华楼七楼,他们说那里阴气最重,校友们晚上喜欢爬出玻璃柜到处乱跑。

人死之后尘归尘土归土,要是真有鬼,我妻子怎么不出现在我面前?哪怕看我一眼,和我说一句话也好啊。”

爷爷说这些话的时候,白衣女生就站在他旁边,睁着瞳孔涣散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然后笑了笑。

这座房子里其实一直存在着一股微弱的阴气,也许爷爷的亡妻确实还留在这个房子里,只是年月久了,魂体变得虚弱分散,无法再凝聚实体。

鸡肉的香味在空中弥漫,看着窗外的火烧云,季思危心想,不知道聚魂铃能不能让她的魂魄重新凝聚。

如果可以的话,等找到抽屉之后,季思危也许能让爷爷再见她一面。

就算是给爷爷请吃饭的回礼。

……

秘制盐焗鸡、西红柿炒蛋、蒜心炒肉和一个味道恰好好处的广式鱼头汤把餐桌填得满满当当。

爷爷的手艺确实很好,比传单大叔中午做的西兰花炒西兰花好吃多了,季思危和八尾猫饱餐一顿,都有些不舍得离开。

但天已经黑了,他不得不离开。

和爷爷告别完,季思危向着芳华楼出发。

白衣女生还是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

被跟了大半天,季思危甚至已经开始适应她的存在了。

他本来打算直接问她想做什么,但后来想起自家爷爷曾经说过,如果随便和鬼魂搭话,就必须要完成它的遗愿。否则会被它缠到天荒地老,不死不休。

为了不招惹麻烦,他决定等白衣女生主动开口。

夜幕笼罩着这所百年老校,路灯被形状奇异的老榕树挡住了一大半,暖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柏油路面上,影子随风摇晃。

季思危敏锐的感觉到,羊城大学的氛围已经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取自项脊轩志

第60章 扮猪吃老虎

季思危正在教学楼旁边的林荫大道上,旁边有一个大操场。

尽管操场上灯光有些昏暗,还是聚集了很多学生。

他们应该是晚上不用上选修课,有的在组织社团活动,有的在摸黑踢足球,有的在田径场上运动,有的牵着手散步,有的坐在台阶上聊天,还有乐队在演出……

手机手电筒星光点点,热闹非凡,黑夜也掩盖不了他们的朝气和活力。

但是,季思危可以看到游荡在世间的亡灵。

所以他眼里的画面是这样的——

台阶的空位上坐着好几个衣衫褴褛的骷髅,它们坐得离人类很近,仿佛在倾听他们说话。

几个死状各不相同的人盘腿坐在草地上,和学生们一起看乐队表演,学生们开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有规律的摇晃着,光线不时晃过它们狰狞的脸。

田径场上的亡灵更多,它们有的看起来像是跳楼死的,有的面黄肌瘦,有的浑身是血,跟在人群后面飘荡,仿佛也在散步。

据说羊城大学建校之前有一片乱葬岗,看来就是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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