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1 / 1)
“三天?等到那时候就晚了,你不是我的赌注。我总觉得……你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我有多喜欢你。”
姬玉微微一笑,用手指抚摸我的脸颊,他的声音冷静了许多:“他们抓住我之后应该很快就会解除包围,这个阵法限进不限出,你早点出去找药房抓药。啊……还有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之前问的问题,那时候我说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知道了。”
“我选你,九九。”
姬玉低头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抬眸微笑着看着我。是我最喜欢的那种真心实意的,温柔又无奈的笑容。
然后他轻手轻脚地把我平放在地面上,脱下外衣披在我的身上。我怔怔地看着他,脑子里纷乱嘈杂只能无力地抓住他的衣角,说道:“你会没事的……你能活下来的对吗?”
我急切地看着他的眼睛,他沉默了一会儿笑起来,没有给出我想要的答案,只是吻了我的唇。
“我会努力的。”
我揪紧了他的衣角,颤声说:“你答应过我的,你会为我活着。”
姬玉想了想,他就像我小时候母亲安慰我时那样轻轻摸我的头,避开我的话题说道:“我爱你,九九。以后这世上还有很多爱你的人,你要像努力相信我一样去相信他们。”
“虽然我知道你应该不会,但是我还是要说,如果我没能回来不要为我死也不要为我复仇。”
“我走了。”
他最后紧紧地抱住我然后松开手,微微一笑转身离开。我的身体沉得仿佛不是我自己的,除了一丝清幽的柏木香气之外什么都抓不住。眼皮越来越沉重,他消失在冬日漆黑的夜里,背影决绝。
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总觉得,你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我有多喜欢你。
姬玉的话在我脑海里响起,我怔了怔。突然就开始哭泣,我一边笑一边哭,心里不知道是悲凉还是欣喜。
原来他是对的,我一直不相信他会像我爱他那样爱我,所以我总觉得他失去我会远远好过于我失去他。我自以为是地牺牲,我默默地患得患失。
直到这一刻我才相信,他对我的爱并不比我对他的少。
直到要失去他的这一刻。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披盔执剑犹如宿敌般相爱。可若对方有难必披荆斩棘全力以赴,去护对方周全。
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中天,我愣愣地看了一会儿黑黢黢的洞顶,身边的火堆已经灭了凉了,而我身上盖着姬玉紫色的外衣。
我立刻爬起来一路奔跑出去,从山腰往下看去果然官兵已经撤去,山脚下安安静静就像无事发生一样。
他们已经抓到姬玉了……
我从怀里拿出玉佩摔碎了取出纸条,从山腰飞快地跑下去,就像不会感觉到累一样拼命地奔跑到山外,阵法果然限进不限出没有阻拦我。我直径跑到镇子上的药房去按照药方抓药,大夫看我的样子大约是觉得我得了什么急病,赶紧去帮我配药煎药。
我站在柜台处等着,大概是因为跑得太急了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我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一个男子坐在屋内的椅子上。我的心跳有一瞬的失控,我问道:“你是……谁?”
那男子转过头来,熟悉的少年眉目没了明朗多了沉稳和冷淡。
“让你失望了,不是姬玉。”
那个男子相当年轻。
居然是梓宸。
他从项少涯府上逃走之后我就再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我惊讶地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半晌意识到什么说道:“是你向官府举报的?”
“是啊,在这里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想,姬玉肯定在你身边。他如今可是各国争夺的香饽饽。”梓宸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说道:“你睡了两天,不过你配的药已经给你灌下去了。”
我有些迷惑:“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举报你和姬玉是因为你们之前骗过我。我救你,是因为你也救过我。至此恩怨两清。”梓宸拍拍衣服站起来,似乎准备离开。
这个少年以前最喜欢穿白衣明朗率性,现在却穿着一身沉稳的黑衣,笑意也是沉沉的。
“你要去找项少涯吗?”我问道。
梓宸的脚步停下来了。
不久前听到消息,说项少涯在前线遇刺受了重伤转回樊都治疗,情况很不好,恐怕有性命之忧。
他低声哂笑了一下,回头来看我:“阿止姑娘还是这么敏锐。”
“你原谅他了?”
“没有,想来他也没有原谅我。只是……如果他真的要死了,我还是想再见他一面。”梓宸说罢,轻笑着对我道:“你明白吗?”
我点点头。
“很明白。”
那时候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能炽烈地爱着一个人,但是我现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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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和项少涯告别,而我要去救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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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是姬玉视角的番外,有朋友之前觉得姬玉爱九九没有九九爱姬玉多的,下一章就可以知道姬玉一直以来的心路历程了。
姬玉番外一
壹
姬玉第一次听到有关于姜酒卿的事情是在他十三岁那年。齐国世子伴读宋长均跟他说:“我们齐国的九公主就是个顶顶冷静的性子,从来没什么爱恨憎恶,和您正好是两个极端。”
那年齐国世子姜散之到周授礼,姬玉还没跟他聊两三句就认为姜散之是个一等一的草包。那时候的姬玉爱憎分明懒得隐藏,讨厌谁便能让谁看得明明白白。
当然姜散之也不甘示弱,明里暗里贬低姬玉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喜欢的都是奇巧淫技。宋长均忙着从中缓和二人的关系,深感姬玉性格过于锐利乖张,便说了这么一句话。
说来也奇怪,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也不知触动了姬玉哪根心弦,让他一直记了许久。
十几年后他遭逢巨变脱胎换骨,复仇计划成功大半的时候,才在宋国第一次遇见了这位“九公主”。
他曾以为这是他们第一次遇见。
彼时他路过宋国的宫墙听见了女子的哭声,慢慢走去便看见远处墙角边一个惊为天人的美丽女子掩面痛哭,低低地说:“九九,我要坚持不下去了。”
这个美丽女子他曾见过,著名的红颜祸水——先齐七公主姜期期。
背对他的那个女子穿着一身天青色衣衫,非常清瘦。那个姑娘抱着姜期期拍着她的后背,以一种冷静到近乎无情的声音说道:“那要不要放弃?”
“不行!”姜期期立刻回答道。
那个女子默了默,便说道:“那你就按我说的那样做,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真的没事吗?”
“这五年我什么时候出错过?”女子淡淡地说着,好像在谈论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姜期期哭着点点头,扑在她怀里呜咽。
姬玉突然想起来宋长均所说的——我们齐国的九公主就是个顶顶冷静的性子,从来没什么爱恨憎恶,和您正好是两个极端。
原来如此,就是她啊。
他看着那个不辨面目的清瘦背影,一瞬间就对这个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并想到了得到她会如何有利于他的计划。因此在婚宴上姬玉从宾客中走出,问厉琰把她要来。
婚宴上的这位“九公主”微微睁大眼睛看了他一眼,神情便归于平静。她年纪轻轻居然有这种古水无波,也不知是淡然还是麻木的眼神。
一开始只是纯粹的好奇,利用,交易。姬玉甚至没有问她的本名,随便地取了个“阿止”的名字。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她都一一配合了,顺从得出乎意料。
但是这个姑娘真的很奇怪。一般像她这么聪明的人都多少有些脾气,骄傲自矜不肯示弱,但是她完全没有。没有棱角没有脾气,也没有温度。
那天她和子蔻坐在项少涯府内那棵老槐树下,谈论着槐树,椿,神明,广大而浩渺的世界。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斑斑点点地落在她的身上和脸颊上,她用纤细的手腕撑着身体抬头仰望树梢,就像只纤细的白瓷瓶子。
或许是因为过于单薄,轻巧得就像是这个世界上随风飘荡的柳絮,谁也不依靠不相信,永远也不会生根发芽。抽离于人世毫无关心地飘荡着。
可真是个寂寞的人啊,他这么想着。
所以在她说她曾经有深爱之人时,其实他比表现出的还要惊讶得多。
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动心,谁让她动心了呢?她动心是什么样子?
于是他借着假扮夫妻的身份屡屡试探,但是她见招拆招从不上当。便是他如何温柔缱绻,她的眼里都是一丝不变的冷静。这确实是只冷淡不亲人的有趣的猫,他虽然花费了诸多心思,但其实也是一时兴起胜负欲作祟。
他们彼此防备相互试探,怎么也算不上亲近。所以姬玉也不明白,为何只要在她的身边他就能一夜好眠。
那些血淋淋的狰狞的噩梦纠缠他不知多少年了,他甚至已经习惯于和这些噩梦的搏斗,他知道那是他的心魔。可是那心魔居然惧怕姜酒卿。
他暗自思索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在地震时塌陷的楼板之下,她在如噩梦一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拉住他的手,平静地戳破他的恐惧,再将自己孤独的往事轻松地诉说直到声音沙哑么?
就算他伪装得再好,如何言笑晏晏,她总是能一眼看透他。无论是他的冷漠卑劣,还是他的恐惧痛苦,她都轻而易举地一一看破,直到最后他也懒得在她面前伪装那么许多。
——反正她都会看出来,反正她都能接受。就连他自己都厌恶的,她都会平静地接受。
这个聪明冷漠的姜酒卿,他却唯独在她面前最轻松。
他毫无自觉地放任了自己的依赖,直到姜酒卿差点被徐子涣杀死的时候。她捂着脖子鲜血喷涌地倒下去,他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惶恐和愤怒一并袭来。他罕见地大发脾气,甚至责罚了没有什么过错的墨潇。
直到冷静下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害怕失去她。
为什么呢?因为这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穿过那完美的面具,触摸到他愤怒痛苦污浊的真心的人吗?因为这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可能理解他的人吗?
他认真地伪装了十一年,面具都快要长成身体的一部分。所有人都说他是温文尔雅翩翩君子,阿夭的死去在别人眼里只是“成长”,他就如自己期望的那样骗过了所有人。可是冥冥之中,他似乎期望着有一个人能够不被他所骗。
所以姜酒卿出现了。
这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从年少时期开始就有无数女子对他趋之若鹜,他习惯于接受喜爱。他从来没有真正喜欢上谁,更别说喜欢一个并不喜欢他的女人。
这样的软弱是不被允许的。
他甚至放弃了顾零和辛然,这个姑娘也不会例外。
贰
在她的利用价值消失之后,他就把她送给了沈白梧。他自认为这个决定还算是仁慈,沈白梧是个君子自然会善待她,她之后可以好好的生活——当然他还是留了一手瞒下了解药的事情。
对于留一手,他心里的解释是有备无患。他没有想到的是,沈白梧会喜欢上姜酒卿。
姜酒卿对沈白梧显然也非同寻常地温柔,甚至让沈白梧叫她九九。南怀君的宴席上沈白梧便烦人地一声一声九九地喊着,她明明笨手笨脚却很用心在照顾沈白梧,甚至温言软语地编出大段生动的描绘劝沈白梧吃饭。
他有些不快地想,原来她也可以这么温柔,不过这温柔不是对他。
沈白梧有什么稀奇的能得她这样青眼相加?
烦透了。
直到姜酒卿喝醉那天姬玉才鲜明地察觉到姜酒卿其实喜欢他,他开心了不过一晚,第二天醒来她人早已回去沈白梧身边。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姜酒卿的爱恨向来极其淡漠,说放弃就干干脆脆地放弃。不过他也是同样的人,便是知道她对于自己的特殊意义仍然放弃了她。
便如她所说,他们太过相似,无法相互信任。
何必执着,何必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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