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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树节这一天是周二,蒋乾按理上午就应该到家的,结果没有,方映桢给他发消息一条都没有得到回复,电话也不通。
好像人间蒸发掉了一样。
方映桢从睁眼起就开始不安,自打见过程湛,又碰巧看了蒋乾的日记以后,蒋乾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感到不安。
更别提在外地的这三日蒋乾除了发来一句“预赛已经通过”算是报喜,就再没有任何回音。
不过幸好,到了下午,蒋乾还是给他回了消息,说是晚上会到家。
方映桢特地翘了晚自习等蒋乾回家,笨手笨脚地做了一桌子的菜,因为没有经验,菜洗干净之后上面沾了冷水,倒进锅里热油四处飞溅开来,方映桢的手背上被烫了两个小泡。
他还买了蒋乾喜欢的水蜜桃味的生日蛋糕。
收拾完毕,方映桢坐到餐桌边,一边等一边给蒋乾发消息,还没打完一行字,门就被人急促地敲了几下。方映桢起身去开门,门口是气喘吁吁一脸着急的韩力。
“韩哥你......”
“快跟我走!蒋乾他出事儿了!”韩力一把拽过他的手臂。
方映桢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顾上就盲目地跟着他跑。
两人打了个车,方映桢不知道要去哪里,茫然地问韩力:“他出什么事儿了?”
问的时候声音很抖,但方映桢控制不住。
韩力看他这副模样,有些心虚地拍拍他的肩膀:“先别急啊,到那儿你就知道了。”
方映桢完全沉浸在“蒋乾出事儿”这几个字眼里面,一点儿没察觉出来韩力有什么不对劲。
等下了车,他才意识到什么,扭头看韩力:“这地方我来过。”
上回跟蒋乾林超他们一块儿翻墙出去蹦迪之后来的天台烧烤摊。
“啊,是吗?”韩力尬笑了两声道,“不上去看看?”
“蒋乾是不是在上面?”方映桢有些猜到,看着韩力问。
韩力无奈道:“是......就是,出事儿了......”
方映桢也顾不上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口气跑上了天台,却发现那家烧烤摊也关着门,空空荡荡的,一片黑不溜秋,什么人都没有。
“蒋乾!”方映桢心里升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慌张地喊了一声。
没有回答。
这货到底在搞什么啊。
方映桢急得又想跑下去找韩力问个明白,还没来得及转身,天台边缘高处的一盏灯啪地亮了起来。
紧接着周围四面八方的灯全都亮了起来,黑暗的天台一下子就明如白昼。
方映桢的视线刚适应,一块巨大的跟幕布似的东西在他眼前掉下去,露出来的是个小型的精致舞台,舞台上站不少人,有抱吉他的,坐架子鼓后面的,还有拿贝斯的。
从整齐划一的打扮风格来看就知道是一个乐队的。
方映桢记性不好,但是却记得这几个人,是......bdp的,见过两次,一次是第一次在舞台上见到蒋乾的时候,一次是蒋乾跟邱振在夜店门口打起来的时候。
“......蒋乾呢?”方映桢问他们。
没人回答他,方映桢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刚抬头,就看到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从舞台最后面缓慢走了上来。
方映桢怔住,是蒋乾。
蒋乾剪头发了,剪得很短。
和第一次见面时相同风格的夹克工装裤短靴打扮。
酷得简直不能再酷了。
方映桢一边生气地瞪着他一边想。
“方映桢。”蒋乾的声音通过话筒传了出来,一如既往的冷淡,还说,“站在那里不要动。”
“......”
方映桢还没完全从刚才的紧张情绪里走出来,这会儿一点都没觉得这是个惊喜也没被感动,恨不得对着这人先踹上两脚以泄愤恨。
三天都对他爱答不理的,现在来搞个屁的浪漫啊。
小爷才不吃你这一套!
方映桢冷着脸,真的就站着没动。
蒋乾看不清他的表情,弹了一下话筒,又往舞台前面走了两步。
“我们是对方,特别的人。”*沉默间,方映桢听到他这么清唱了一句。
几秒之后,乐队前奏响了起来,吉他架子鼓贝斯的调子融合在一起,奇妙又特别。
蒋乾的声线低沉,歌词好像都带了温度,在透着凉意的夜色里消散开去。
“爱一个人或许要慷慨,
若只想要被爱,
最后没有了对白*
......
蒋乾其实很适合唱情歌,声音像是在平实地叙述故事,又带了些侵略性的炽热。
只是平时他连话都很少,就更别提给方映桢唱歌。方映桢不知道他今天是抽什么风,大晚上的突然要跑到天台上面来给他一个惊喜。
紧张又生气的状态下,看着这人专注认真地给他唱歌,又会有很多平时没有的情绪和感受。
方映桢觉得心脏涨涨的,五味杂陈。
“我们是对方,特别的人。
奋不顾身难舍难分
不是一般人的认真*
......
唱到副歌,蒋乾微颔首,靠近着矮他一头的话筒,眼睛却抬起来,直接而沉默地注视方映桢。
语调是内敛的,目光却嚣张热烈。
方映桢一瞬间心脏失拍。
心动的时候,眼睛是看不清楚东西的,耳朵也不能很灵敏地接受周围的任何动静。音乐的声音都被心跳淹没,就连蒋乾的声音都无法清晰地听到。
一张口就失措,只觉得脸热得快要融化掉。
心态和身体都回到还没完全占有这个人却已经迫切地想要得到他的阶段。
“若只有一天爱一个人
让那时间每一刻在倒退
生命中有万事的可能*
......
唱到最后,所有声音都不复存在。
乐队的人默契地停止,微笑着给蒋乾让出道。世界跟着静默下来,方映桢好不容易听觉恢复正常,夜风裹挟底下的车流声朝他的耳边涌过来。
他抬眼,看到没有边际的黑色夜空下无数建筑物的灯光,像是无数明亮沉默的眼睛,构成了蒋乾的背景画。
蒋乾翻身,灵活地从舞台上跳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向他的时候,所有背景都失色。
“你就是我要遇见的,特别的人。”*
蒋乾挡住他所有视线,再次清唱,然后很慢地笑了起来,目光一刻都无法从他的脸上掉下来。
夜风吹起蒋乾的额头,露出他鲜明深刻的少年眉眼。
冷淡情深。
蒋乾唱完,方映桢眼睛已经红得不像样了,想踹他的想法早就抛到了烟消云外,只咬牙开口道:“你丫......”
“我觉得始终欠你一场正式的表白,所以......”
蒋乾没说完,方映桢的眼泪就汹涌地流了下来。
“你哭什么啊?”蒋乾有些手足无措了,伸手给他擦。
可方映桢的眼睛好像是个水龙头一样,哭起来就关不上,还哑着嗓子哭,声音听起来很委屈很可怜,狗爪子揪着他的外套口袋,像是揪着他的心脏。
蒋乾无奈,又知道方映桢肯定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哭,于是把方映桢的脑袋按到自己胸口。
蒋乾的味道和温度再一次袭卷而来的时候,方映桢这几天的不安和低落像是货物抵达可以安全归置的港口,终于彻底踏实下来。
真切感受到眼前这个人的身体和体温,方映桢才可以把悬着的一颗心暂时放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个什么,反正就是想哭,想就这么狠狠地抱着蒋乾,一直哭下去。
“echo,这......弟妹怎么了啊?”信一几个跳下舞台,走过来悄声问。
方映桢哭得很专注,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的接近。
蒋乾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用口型道了谢,信一他们心领神会,收拾了乐器设备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天台告白这事儿是还在外地的时候心血来潮突发奇想的,一想到蒋乾就联系了疯人,搞场地和设备的时间比较紧张,幸好疯人的朋友都愿意帮忙。
蒋乾本以为方映桢会感到惊喜的,没想到他会被弄哭。
蒋乾很后悔。
直到韩力等不住地上来,极没眼力见儿地喊了一声:“小方怎么还哭上了啊?我去这么感动的吗?”被蒋乾瞪了一眼。
方映桢受惊似的从蒋乾怀里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样子有点好笑,又很让人心疼。
“到底在哭什么?”蒋乾给他擦了一下脸,轻声问。
方映桢吸了吸鼻子,带着极重的鼻音道:“韩力说,你出事儿了,我吓死了......”
“我不是让你把人带过来就好吗?你吓他干什么?”蒋乾不太耐烦地问韩力。
“我,我就是开个玩笑嘛。”韩力尴尬地吹着口哨看天。
“好了,我不是没事儿吗?”蒋乾又揉了揉方映桢的脑袋,“别哭,是我不好。”
方映桢摇了一下头,推开他,揉着眼睛就要下楼。
“......小方生气了啊?”韩力摸着脑袋问。
蒋乾又瞪了他一眼,追了过去。
哭完了之后,方映桢的脑子清醒了些,就开始重新生气,气蒋乾这么多天都不联系他,他又怕打扰到蒋乾比赛也不敢去烦他。
还气蒋乾跟韩力串通起来骗他,拿他最担心的事情骗他。
不能忍。
方映桢红着眼睛,冷着一张脸,边吸鼻子边伸手在路边拦车,没想到一伸手就被人拽了过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错了。”蒋乾抱他抱得很紧,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歉。
方映桢挣扎了几下没能挣动,想抬脚踹他,膝盖又被蒋乾手快地按住。
“你丫......操/你大爷的蒋乾!”方映桢喊。
蒋乾不说话,固执地抱着他不动。
“你就非得让我这么担心吗!”方映桢一张口又想哭了,“在外面三天都不知道给我发个消息!你难道二十四小时都在竞赛吗!不用睡觉吗!闭眼睡觉之前就不能分一点点时间给我吗!”
“我错了......”蒋乾用嘴唇磨着他的耳朵,“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才不要什么惊喜!”方映桢在他背上捶了一下,“我就想你好好的,什么都没有你好好的重要!”
以往方映桢才是好言好语哄蒋乾的那一个,两个人的角色在今晚好像瞬间就互换了。
过了一会儿,方映桢又道:“你是傻子吗?今天你生日你给我准备什么惊喜。”
“就因为是生日,所以想要给你一点不一样的惊喜。”蒋乾说。
“为什么?”
“因为这是和你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蒋乾拿脸在他脖子间蹭了蹭,也没管是在大马路边上,人来人往的。
“算了,我骂不动你了。”方映桢吸了口气,看着他道,“惩罚你,抱我回家,用走路的。”
蒋乾愣了愣,笑了起来,说:“你不生气了?”
“那还能怎么气?我又不是那种需要你哄很久的娇气包。”方映桢说。
“你是也没关系,我乐意哄你很久的。”蒋乾说。
嚯嚯?去了趟外地,突然变得会说话了。
方映桢想着,没忍住笑了。
“笑了就不能再哭了。”蒋乾轻轻勾了一下他的鼻梁,“你再哭我都要硬了。”
“......你丫怎么这么流氓!”方映桢抬脚就要踢他,“你满脑子装的都什么??”
“就是一看到你眼睛红肿的样子忍不住想欺负你。”
“......现在还在外面,请你说话不要那么流氓!”
“哦。”蒋乾点点头,又很恶劣地凑过来,悄声道,“快一点回家,我要和你上床。”
“这样不流氓了吧?”说完他看着方映桢。
“......”
方映桢像个大号挂件似的趴在蒋乾身上,被蒋乾托着屁股,慢慢地走回小区。
烧烤摊离小区不算太远,所以蒋乾也没有很吃力,想来应该是男朋友在提这个要求之前就替他考虑过了会不会很累。
不会很累,才假装很蛮横地提了出来。
一路上方映桢都很安静,把脸埋在蒋乾的胸口,手臂牢牢地圈着他的脖子,腿缠在他的腰际。
像是一辈子都要长在他身上一样。
蒋乾抱着身上的小狗,慢慢地沿着马路步行,车流喇叭的声音四面八方地响起来,各种灯光五颜六色地交汇在一起。
很吵的市区夜晚,却又因为耳边听到的安静的呼吸,可以一概忽略。
蒋乾抱着方映桢,缓慢穿过人群,马路,十字路口,像是穿过一年四季。
直到从电梯出来,方映桢才恍然似的抬头。
“怎么了?”蒋乾问他。
“你外地回来你行李呢?”
“让韩力替我拿回去了先,现在不管那个。”蒋乾一边摸出钥匙开门,一边怕他掉下来连忙用手去托他的腿。
“竞赛得了几等奖啊?”他又听到方映桢闷闷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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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奖啊。”蒋乾开了门,打开客厅的灯,没顾得上换鞋,直接就抱着方映桢往房间走。
“我就知道。”方映桢低笑起来。
今晚的方映桢格外主动,比以前都放得开,被撞疼了也不哭不喊,瞪着一双圆溜溜湿漉漉的小狗眼睛一动不动地看蒋乾,看得蒋乾都要受不了了。
“你今天好奇怪。”蒋乾停下来,手指沿着方映桢的肩膀一直往下滑,滑到他的腰间,轻轻地掐了一会儿。
方映桢坐在他身上,呆呆地看着他,动作生涩地动了一两下。
蒋乾被他的样子逗到,笑了一下,又翻身把他压到下面,忍不住地在他身体里/
横冲直撞。
方映桢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喊他名字,又问,“你是不是有很多事情还没告诉我?”
“什么?”蒋乾疑惑地看着他,“什么事情?”
“......你小时候的事情。”方映桢眼眶红了,不知道是被情/欲染的还是想哭的前兆。
蒋乾愣了一秒,笑起来,笑得很真切,哄他:“我真的都忘了。”
“你没忘......对吗?”
方映桢下巴抖得很厉害,眼睛又开始漫出泪水,往下流到湿软的头发里。
“你都还记得,记得清清楚楚,”他终于发出了一声哽咽,“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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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方大同《特别的人》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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