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1)
好在人口登记簿上每一天来的人都很清楚,而且为方便管理,每个人住在哪所编号的房子,也有记录。陈榕找到了十日前来到陈家堡的人员名单,带着人过去找到保长,让他把自己这一保甲的人都叫来。
近三十人排成三排,杏儿一个个看过去,却没找到那个卫承的旧识。
陈榕仔细一数,发现三十人的保甲如今却只有二十九人。
陈榕让保长确认是不是少了一人,这个保长仔细看过后给陈榕描述了少的那人的样貌。
那男人大概四五十岁,长得有些瘦小,但一张脸却是圆圆的,看着很是和善。
杏儿确认此人就是卫承的旧识。
在得到这些信息之后,陈榕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
或许,那个旧识是卫承的旧部,或许,京城有了变故,因此那旧部说服卫承回京城去,争夺本该属于他的地位。
陈榕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卫承不可能一辈子女装待在陈家堡,他原先是那样高高在上的身份,怎么能接受窝在这种山坳里一辈子呢?
但是……不告而别也太过分了吧?她早就跟他说好了,他真要走她又不会拦着他,还会给他足够的盘缠。
陈榕蹙眉想半天,又叫过杏儿,让她去通知某些保长,看看自己保甲中的人少了没有。
因为现在是白天,很多人都在干活,统计之事一直持续了大半天,然后数据慢慢地聚拢到了陈榕手中。
陈榕通知的,只有她离开陈家堡后来成为她领民的那些,最终她发现,跟那卫承旧识同一天的,但分在另一个保甲的流民中,有三人也不见了。
武力那边也汇报了目前的情况,还是没有卫承他们的踪影。
陈榕想起卫承的房间里,床铺整整齐齐,或许是他一大清早起来后整理好走的,或许他昨夜连夜离开了。她感觉应该是后者,不然武力怎么会找不到他?而且她回来的路上也没见到他。
真的是卫承的旧部找到了他,劝服他不告而别了吗?
如今陈榕找到的一切证据,似乎都指向了这个可能……可是,如果卫承不是自愿离开的呢?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想忽略这种可能性。
若卫承真是不情愿地离开,那么他能依靠的,也只有她了。就像她从未放弃过周大义他们一样,她一定要找到卫承,亲口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想法。若他真是自愿走的,她自然会支持他的决定。
陈榕将武力叫来,让他找人组成一支搜索队伍,分组,往不同方向去找。当然,京城方向是重点,但也不能漏掉其余几个方向。
她虽没有点明卫承的男儿身,却也提醒了武力,“小莲姑娘可能会扮成男装”,免得他们看到男装扮相的卫承给漏过去了。
陈榕对找到卫承一事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她依然要如此做。
她派出去的人都被要求低调行事,让武力尽量挑了机灵的,因为不像商队目标那么大,被人盯上的可能性很低,她不用太担心重蹈商队覆辙。
陈榕个人在搜索能力上也没什么特殊的,因此没有离开陈家堡,她要是离开,陈家堡就没人坐镇了。
身为一个领主,一个堡主,她不能置她的责任于不顾。
当一切都安排了之后,陈榕压下了自己心中的焦躁,开始处理陈家堡的事务。
这一处理起来,她深深地感受到卫承帮她承担了多少重任。好在杏儿一直跟在卫承身边,很多事都很清楚,交给杏儿做就行了。
这一天到了晚上,陈榕去看了看包括周大义在内的幸存商队成员。今日刚回到陈家堡就得知了卫承的事,她都没顾得上他们。
周大义自然也听说了卫承失踪的事,见到脸上深藏忧愁的陈榕,他忙道:“小莲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虽然他跟小莲姑娘有些“过节”,小莲姑娘也一直都没怎么给他好脸色,但他很清楚那是自己做得不对,当初小莲姑娘能让他留下来,已是极为宽容了,他怎么可能因她总给自己脸色看而记恨?
陈榕道:“你安心养伤就好,不必多想。”
她也没在周大义这边多待,慰问了两句便离开了。
这日,陈榕正在事务大厅处理公事,只偶尔会想起卫承尚在外生死未卜的事。
新的一批流民到了,武力的副手带着他们来主塔录入掌纹,报告了陈榕一声。
陈榕这也算是被弄出了ptsd,有新来的不好好看过头顶的框框,不敢放心。
今天的流民有十几个,一眼望过去头顶都是绿框框,陈榕正打算收回视线,却蓦地看向其中一个人。
那人身材魁梧,但衣衫凌乱,身上好像还有伤,走路有点一瘸一拐的,他大概三十来岁,面容是硬汉的那种英挺,此刻面无表情地跟着队伍慢慢往前挪动,等着录入掌纹。
陈榕蓦地看向武力的副手,对方正等着陈榕的命令,一注意到她的眼神,顿时心中一惊,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没做对。
若陈榕知道他的心声,只怕会回答他,哪里都没做对!
——就算他看不到那个男人头顶框框里的“大岐长囵守备军镇守钦罗”这一行字,那魁梧的身材、略带凶戾的气息,怎么都不可能是个普通的流民吧?
陈榕以眼神表达了下自己的不满后便低声指了指钦罗道:“把他给我扣了。”
武力副手闻言,虽不知陈榕的意图,却没有多问,对自己的手下做了个手势,四人出列,饿虎扑食似的扑向钦罗。
钦罗冷不防被人扑倒,却像是本能般就地一滚,踢出两脚,将两人踢开,又迅速翻身而起,眼神凶狠地盯着其余人。
武力副手不想在陈榕面前丢脸,赶紧让其余人一起上。
陈家堡的护卫队在经过近一年的训练和数次实战后,民兵的素质已不可同日而语,可哪知他们近十人一起上,都没能把钦罗拿下。
正在巡逻的配鸟铳队伍见状,立即跑过来,拿鸟铳对准了钦罗,大喊着让他投降,否则就让他血流满地。
陈榕也没想到这钦罗这么难搞,看巡逻队要动用鸟铳,她连忙道:“都停下!”
她刚才看着钦罗以一敌多,只觉奇怪。钦罗要是想混进来,在她叫人扣他时,应当先假意屈服吧?他又不知道她能看穿他的真正身份,在他看来还未暴露之前,这样盲目地动手,很不明智。
可他却偏偏动手了,而且并未下杀手,他好像只是在将他们打退,甚至连过来挟持她作为人质的意思都没有。
在陈榕喊停之后,陈家堡护卫队员们纷纷后退,钦罗见他们都退了,也往后退了一步,只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依然警惕地看着。
陈榕想了想,扬声问道:“这位好汉,你有这一身功夫,不像是个没饭吃的流民啊。不知来我陈家堡,究竟有何用意?”
钦罗看着陈榕,半晌开口道:“没什么用意。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陈榕:“……”嗯?失忆梗虽迟但到是吗?!
第57章 钦罗
陈榕从未见过钦罗, 但对钦罗这个名字,却非常有印象。
当初, 她随便起名的那位“王大人”,就是靠着钦罗的名头,唬住了谢知和,给谢知和下了套, 骗得谢知和亲手写的信。
钦罗是西岐人,是那边的一员大将, 镇守边关,让大邺吃过不少苦头, 怎么会失忆后沦落到此?
……总不至于是装失忆故意混入她这里吧?
陈榕不是大邺人,所以对于西岐的人没啥敌意, 更何况先前钦罗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帮助过她,她甚至对他很有几分好感。
而且,她是在帮助燕黎起事, 目前跟西岐还没有直接的冲突, 甚至可以利用。
这就是陈榕见暂时抓不住他,不想动用更残酷的手段伤害他的原因。
陈榕思来想去, 都觉得西岐那边即便听说过陈家堡, 也没有必要派钦罗这样的大将当间谍来偷情报。他名气大, 太容易被人认出来了, 派间谍就是要派藉藉无名的才对啊。退一万步来说,钦罗真的心血来潮有病来这里当间谍,也不能这么张扬吧?
所以说, 长囵那边,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才让钦罗沦落至此?
陈榕自己是不怎么关注别国事的,她连大邺境内的事都关注不过来。因此,她决定派人去找燕黎,问问边境究竟发生了什么。齐王府图谋的是大邺,那些情报是最基本的。
而在那之前,她要先稳住钦罗。
“这位好汉,请跟我来。”
陈榕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钦罗跟在自己身边,而武力的副手,则按照陈榕的指示,拿着鸟铳跟在后头。
钦罗并未迟疑,跟上了陈榕。
“我观好汉身手极好,想必不是什么小人物。”陈榕道,“我陈家堡一般是不拒绝任何人的,但若你确实很有背景,我就要担心留下你是自寻麻烦了。”
陈榕这话说得诚恳,钦罗沉吟片刻后道:“我可以走。”
陈榕笑道:“那倒也不必,我只是阐述事实罢了,并未赶你走。好汉你是对自己的身份毫无记忆?头上可有受伤?”
钦罗道:“后脑有伤口。”
陈榕点点头:“那我们先去找大夫吧,让他给你看看,或许能看出点什么。”
当然看不出什么,这里又没有核磁共振成像什么的,她就是想确认下他脑袋上的伤是不是存在,有多重。
钦罗道:“那便麻烦了。”
听他没拒绝,陈榕就更放心了。其实她愿意这样平和地跟他说话还有一个原因,他刚才跟护卫队动手时,应当并未尽全力,他们身上都没受什么太重的伤,他甚至都没去抢他们的武器,不然怎么都能伤到甚至杀掉几个人。
钦罗似乎并不爱说话,陈榕提问,他才会回答,几乎不主动问她什么。不过她也没能从他的回答里得出什么重要的结论,单从他的回答来看,他似乎是真失忆了。
二人说着已到了翁茯苓所在的医馆,身穿白大褂的她刚盯着学徒处理好一个骨折病人的固定工作,转头便看到陈榕带着一大群人过来,各个脸上带着或多或少的瘀伤。
“他们都受伤了吗?”翁茯苓诧异地问。
陈榕道:“他们的伤没事,是他。你看看他的后脑。”
查看后脑伤这事,陈榕也可以做,但为了降低钦罗的戒心,陈榕还是特意带他来找了大夫。
“哦,那你先坐下。”翁茯苓并未多问,只是让学徒搬过来一张凳子,示意钦罗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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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罗长得人高马大,娇小的翁茯苓站着只到他胸口,肯定看不到他的伤口。
钦罗在传说中是杀伐果断的人物,可失忆后的钦罗却乖巧得很,依言屈身在小板凳上坐下,高大的身子好像就此缩成了一团,有些滑稽。
翁茯苓走到钦罗身后,陈榕发现钦罗浑身的肌肉似乎一瞬间本能地绷紧,眉头也皱了起来,但他依然牢牢地坐在凳子上,并未动弹。
翁茯苓道:“我要看伤口了,你别乱动。”
她如今当惯了在看病一事上发号施令的一方,语气平淡而不容辩驳,伸手拨开钦罗后脑的头发,仔细地一点点查看伤处。
才查了没一会儿,她便对陈榕招招手:“陈姑娘你快来看,这里好大的伤口!”
陈榕连忙走过去,只见翁茯苓拨开头发的头皮处,有一道已经快愈合的伤痕,大概有快十厘米长,蜈蚣似的,扭曲撕裂,有些触目惊心。
翁茯苓道:“陈姑娘,你看这伤,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陈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感慨道:“确实。”
后脑有这种伤,那么脑子里或许有瘀血压迫了脑神经,这才导致了失忆?后脑这么脆弱的地方受这样重的伤,能活着已是万幸,不可能是他为了装失忆而特意弄伤的,这还是新伤。
陈榕和翁茯苓在钦罗身后对他的伤口“指指点点”,钦罗虽失忆了,身体却告诉他,他很不习惯这样的场景。
后背暴露在他人眼中,命门也同样被他人掌控。
他要极力克制自己,才不会从凳子上弹跳起来,转身面对她们。
“他说他失忆了,可能就是这伤导致的。”陈榕对翁茯苓道,她知道翁茯苓对新类型的病患很有兴趣。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失忆的病人。”果然,翁茯苓眼睛一亮。
陈榕道:“应当是脑子里有瘀血,压迫了脑神经,或许等瘀血自动被吸收了就好,你知道的,人体的自我修复功能很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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