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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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瑾蔓问过娘亲并非身体不适后,听闻落梅说娘亲怕还得睡上一两个时辰,只能回到自己的院中去。

无所事事后时间便显得尤其漫长,席瑾蔓托着腮帮子又开始烦恼,四叔那里,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昨夜玉佩的事仿佛如一盆冷水,让席瑾蔓从亢奋的情绪中渐渐冷静下来。

这几日和四叔的相处,只看到了四叔包容自己的一面,却忘记了四叔深不可测,又哪里是自己能看得透彻的。

如今四叔还未踏上青云路,因此故意不露锋芒,也不是不可能。

与四叔走得近些固然值得欣喜,可是自己却忘了四叔正值关键时期,有大事要做,哪里有那个耐心浪费那么多时间在自己这个毫不相干的小姑娘身上。

万一到时四叔恼了自己的不识相……

脑海里又一次想起了那次梦境中,那条半人高的大黑狗,正津津有味地咀嚼这一盆肉糜的画面,席瑾蔓不由打了个冷颤。

四叔可不仅是四叔,还是未来那个权倾朝野的内阁次辅!

像从前那般想着避开四叔不可取,可像现在这般缠着四叔也同样不可取。

席瑾蔓打定了主意,下次还是带着小姑姑一起找四叔去吧。

女孩子家家的,得矜持点好。

虽是想通了,可心里依然觉得闷闷的,整个人打不起精神。

庭院里腊梅开得好,席瑾蔓强打起精神,原本打算折几枝腊梅去找小姑姑,然后带着小姑姑一起去找四叔,谁知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倒下的那一瞬,席瑾蔓猜出自己约莫是病了,心里惦记着的却是今日不能去四叔那里赴约了。

且这么一晕,还来不及跟人交代一句,让人给四叔去传个话,别让四叔误以为自己是故意不去。

行起院中,席骏铮的指腹上带着常年磨砺出的粗茧,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案上的精致酒壶,柔滑的触感带着些冰凉传来,让席骏铮不由想起那小姑娘此时或许正生着闷气的,一脸不舍的心疼模样。

夺人所好,且还是一个小姑娘的心头爱,这似乎是不大好。

况且小姑娘这么娇,该不会被气得哭鼻子了吧?

脑海里浮现出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还真让人觉着有些心疼。

将酒还回去的念头一闪而过,席骏铮手上动作未停,反倒拿起一边的酒杯倒了一杯,一口抿尽。

辛辣酒水顺着喉咙一路流下,就像是一团火焰,一路往烧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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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味着口中醇厚绵长的烈香,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好酒。

那小姑娘爱烈酒?这倒是和边疆那些女子差不离。

席骏铮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那般软和的小姑娘,配这烈酒实在是不相宜,不如让自己替她喝了吧。

正要再斟第二杯酒,忽然窗边挤入一个脑袋来。

“四爷,我这儿有些好东西,您可要瞧一瞧?”一个浓眉大眼的姑娘从窗子里挤进大半边身体,声音爽朗,一身绿裳,将手里的几张宣纸炫耀似的在席骏铮面前甩了几下。

席骏铮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微微蹙眉。

“回去。”

冷冷的两个字,那绿衫姑娘也听出了席骏铮山雨欲来的怒意,身体不由缩了一下,整个人都有些焉焉然。

“好好好,我放下就走,不过你记得要看,我保证你肯定会喜欢的。”

说着绿衫姑娘将手中的几张宣纸从窗口递入,放到了案上。

席骏铮睨了一眼,搁在这沓纸面上的那张已经被烧没了一大半,一眼扫过只见“四叔”“茶”这些字样。

收回视线,席骏铮依旧是冷着脸,仿佛丝毫未受触动。

“傅晨,把人送回去。今日你不用来了,你自己领罚去吧。”

那焉巴了的绿衫姑娘一听让傅晨受罚,脸上神情瞬间生动起来,正要再说什么,却被身后之人一把捂住了嘴,硬扯着拖了下去。

行起院里瞬间又恢复成死寂一片。

四下无人,席骏铮这才拿起那几张纸细看了起来。

清秀工整的簪花小楷,席骏铮一眼就认出了是那小姑娘的字迹,再一看上面的内容:

“四叔不理我。”

“四叔又开始看书了。”

“四叔执书的姿势真好看。”

“四叔看了那么久的之乎者也,不觉得无聊吗?”

“书哪有我好看。”

“四叔不讨厌我吧?”

“四叔……”

有些字被烧得只剩下了一半,可一眼望去,满满都是四叔四叔,让席骏铮一张冷脸看得不由破了冰,微微勾起了唇角。

怎的平白无故就这么惦记着自己这个四叔

昨日里不过开窗子吹了会儿风,难不成今日没来是真病了?

将手中的几张宣纸放入案边的暗格中,席骏铮从太师椅上站起来,理了理衣摆,大步走出了行起院。

第25章

天寒日短, 临暮霜寒。席骏铮走近玉笙院时, 天色已乌蒙蒙一片, 远远望去满院的灯火通明,显得尤为耀眼。

一路走来, 席骏铮路上并未见到多少下人, 倒是这玉笙院里,进进出出热闹得很。

看来是真的病了。

席骏铮蹙紧眉头抿了抿嘴,将身形隐在一棵不起眼的树后, 盯着玉笙院中人来人往。没一会儿,三太太崔氏带着两个丫鬟, 风风火火地进了玉笙院里,看着脸上一脸焦急。

不用再多看, 席骏铮也知那小丫头这回是病得不轻, 负手从树后出来,沿着原路回了行起院里。

这小姑娘身子骨也忒差了点,不过吹了会儿风就能冻成这样,也幸亏是生在了长戟高门,锦衣玉食娇养长大, 若是生在市井, 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得大。

或许也不一定, 市井有市井的好,说不得这娇弱的身子骨,就是整日里闷在府中,给闷出来的。

回到行起院后, 席骏铮心里头稍有些烦躁,此时天已全黑,院子里已经点了蜡烛。

给自己磨了墨,席骏铮提笔一连写下七八张纸,心这才静下来。

然而才放下笔,脑海中却不由浮现出小姑娘一脸憔悴,水汪汪的眸子瞪着碗中苦药,皱着眉不肯喝的场景。

想了想,席骏铮唤了声“祁栋”,一个长相身量皆与傅晨极为相似的男子推门而入,向席骏铮行了一礼:“四爷有何吩咐。”

这个祁栋的一举一动,同傅晨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去东市杏梅坊,取几样姑娘家爱吃的果脯蜜饯来,让人送到玉笙院和福寿堂。”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席骏铮又补充了一句,“多拿些甜的。”

“是。”祁栋从始至终脸上并未出现其他表情,行了一礼便直接退下了。

玉笙院里,席瑾蔓一直到傍晚才悠悠转醒。

迷迷糊糊间,席瑾蔓想到了很多曾经被自己遗忘的往事,醒来后头疼欲裂,一睁眼便看到了一直陪在自己床前,满目担忧望着自己的娘亲,心中愧意交织。

这回确实是自己疏忽了,白日里吹了风,晚上又湿着头发未绞干,还赤着脚就往外跑,生起病来也怪不得别人。

亏自己还多活了那么些年,不过才一两个月的功夫,仗着有爹娘宠爱便有恃无恐起来,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就如昨晚席瑾茹所说,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爹娘得有多心疼。

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今失而复得,正是最美好的时候,哪里能轻易舍得现在的这一切。

席瑾蔓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得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还有爹娘的身体也得好好调养调养,哪怕最后肃国公府仍落得被抄家的下场,一家人能在一起便是最好的。

喝完药后,席瑾蔓便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一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醒来。

雪梅拿着托盘送药来,旁边还搁了一小碟蜜渍樱桃,色泽红艳饱满,让人一看便觉欢喜。

浓郁的药味令人作呕,还未到席瑾蔓跟前,空了许久的肚子便翻腾起来,偏又腹内空空,压根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耳边接连听到几声反呕声,雪梅哪里还敢将药送上前,忙让人把药碗拿出屋子,又将窗子开了一道缝隙,让味道尽快散去。

雪梅一边轻抚着席瑾蔓的后背,一边劝慰起席瑾蔓来:“姑娘,药是苦了些,可良药苦口,您好歹喝两口。”

从前席瑾蔓不爱喝药,每次总是要找诸多借口来躲避,因此雪梅才会这般劝慰。

不过从前是从前,有爹娘娇惯着纵然能任性妄为,经历了后头几年的苦日子,席瑾蔓哪里还会为喝药这种事闹脾气。

要知道一帖药能抵好几日粗茶淡饭的银钱,是用来保命的,真被逼到那种时刻,席瑾蔓哪里舍得浪费。

雪梅见席瑾蔓一双眸子红得跟兔子似的,眼角隐隐有泪花似要滴落下来,看着甚是委屈,不禁有些不忍。

“姑娘,奴婢去拿些粥来,您喝些粥垫垫肚子,然后我们再喝药可好?”

席瑾蔓点点头,雪梅便出去让丫鬟取灶上熬好的粥来。

平素常吃的早膳里那些荤的油的都没送来,只有一小碗清粥,加两小碟酱菜,另还有一盘水晶冬瓜饺,席瑾蔓却实在是没什么胃口,看着便觉得反胃,只能强忍下硬逼着自己咽下去。

雪梅看得直皱眉,想了想便让丫鬟把方才的蜜渍樱桃又拿了过来。

“姑娘,这蜜渍樱桃开胃,您要不先尝尝?”说着雪梅将一些碟蜜渍樱桃,搁在了席瑾蔓的面前。

红润润的色泽确实看着令人有食欲,席瑾蔓伸出两根葱段般纤长白嫩的手指,随手捏起一颗便塞入了嘴里。

酸酸甜甜,比清粥水饺容易下口许多,席瑾蔓吃了两三颗,先前的恶心之感已完全被压了下去。

又吃了四五颗,再想多吃雪梅便要拦着了,而席瑾蔓此时已经恢复了许多,喝了半碗粥也没觉出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来。

等席瑾蔓乖乖把一碗药一口气喝下,雪梅忙又笑着递了一小碟杏脯和八珍梅上前,将席瑾蔓这回肯乖乖喝药的功劳,一大半记在了四爷身上。

说起来偌大一个肃国公府,哪里会连个蜜饯都拿不出来,灶房里平时都是常备着的。

既然今日四爷送了蜜饯来,不说是四爷的一片心意,便是图个方便,下人们也更愿意送身边就有的。

恰好今日席瑾蔓肯乖乖喝药,喝完还没嫌苦,与平常相比,所差的也就是这些蜜饯不同,雪梅便觉着是这些蜜饯的缘故。

“这回多亏了四爷送来的这些果脯蜜饯。”

席瑾蔓正将一颗八珍梅塞入口中的动作一顿,险些咬到了手指头。

“这是些四叔送来的?”嘴里含着的八珍梅还没咬下去,不过席瑾蔓觉得似乎和先前吃的几颗味道不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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