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174有些动容(1 / 1)
青岚被段南羽安排在了离那个厅较远的一个房间里。屋子里装饰得倒还豪华,又有婢女服侍,但还是让青岚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千年古墓,谁知道现在的这间房,原本会不会是哪个陪葬的倒霉女鬼栖息之地?
武青倒是提出三个人同室而居的建议,不过她宁肯在这里一个人住,也不愿意到隔壁去和武青郑石挤在一起;倒不是怕和武青一间惹人非议,也不是怕郑石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她会抓狂,她只是,觉得一个人住方便些夜里,也许还要探探鬼屋……
而武青估计真是以为她在为了那天夜里催眠的事情尴尬,见她不肯,又有拜香教的人在旁边,便嘱咐了她有什么异常立刻警示,就回到隔壁房间去了。
在古墓之中本没有白日黑夜,青岚胡乱和拜香教的婢女们调笑了几句,估摸着将近戌时末了,便遣了人都出去,又将“房间”里窃听的铜管处置了下,去帐子里靠在枕上,打算假睡一会儿,预备夜里行动。
千年古墓。独自一处,能不怕么?青岚倒是感觉还好,靠在枕上。看着壁上膏脂燃起的幽幽蓝火,心里却在盘算着段南羽这番部署的用意。以及自己究竟能够在其中捞到什么好处。
古墓虽幽,却远远比不上人心更令人畏惧。
迷迷糊糊,正要睡着的时候,期盼已久地叩击声终于响起,暗夜之中。门闩开处,一个黑影轻巧巧一个闪身,便进了青岚的房间。
为防备万一,青岚的房内也已经熄了灯,黑影一闪而入,青岚便将门严严实实管好,顿时,整个房间陷入了深渊一般地黑暗之中。
“小侯爷?”黑影不确定似地,先开了口。
青岚没有答话。只是咳了一声,示意自己的存在。
“属下陈阿岭,见过小侯爷!”对方有些激动。听声音仿佛已经向着青岚地方向跪拜了下来。
“陈阿岭果然是你!”至此,青岚才确认了对方的可靠。轻轻一摇。点起了个火折子去燃壁上膏油灯;而……手上那枚淬毒指环,却并没有收起。
面前的人。真的是陈阿岭,隆兴府中,被青岚从死尸堆中拖出来的那个少年。不过一个多月不见,人已经长高长壮了不少,黝黑地面庞上,也多了些成熟稳重的气息。
青岚欣慰地扶起他,“伤都好利索了么?怎么会到这里来,还用了血衣卫的联络暗号?”
陈阿岭对在这样阴森的地方能够见到青岚,感觉十分激动,见问,连忙把这段时间来的境遇扼要介绍了一番。原来,隆兴府那次,他重伤被青岚救下之后,因为好医好药,很快就能够下床走动了;但他身份尴尬,曾经参与过射杀镇南军的将士,所以军中再不敢待了,正好血衣卫同他联络,要他以隆兴知府的府兵身份,投奔拜香教做个卧底,又许了高官厚禄,他也就同意了一番安排,才入了拜香教,不过是个小卒,谁料正好遇到段南羽和辛锋寒从隆兴都督府出来,机缘巧合,竟然被辛锋寒看中,带在身边打杂跟班。
不过血衣卫纪律严明,非命不得擅动。他虽然知道鸣鸾苑和辛锋寒联络的事,可是在没有见到血衣卫的联络信物之前,他却是一点消息也不曾透漏。
两个人正说着话,那门,居然又一次被轻轻叩响。
“陈阿岭,你来见我,是辛锋寒地命令么?”
陈阿岭摇摇头,“我是看见小侯爷玉带钩的联络暗语,知道小侯爷要找血衣卫的人,这才趁夜来见地。”
“好,那我只问你一件事:段南羽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到了拜香教?”
“段公子是最近才到的,听说很受元师器重。”
门外地敲击声再次响起,与陈阿岭那一板一眼地三沉两轻不同,这两次敲击,显得杂乱些,但仍然是规律的,带些乐感,仿佛在说着什么密语。
青岚走到门边,将门上用于通话地小孔拉开,轻轻问:“锋寒?”
门外顿了顿,叹息似地回答:“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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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岚也叹,回身熄灭了壁灯,在陈阿岭耳边轻轻嘱咐:“枕头下面有一个小竹筒,该怎么做我都写在里面,你自己去看。”
说罢,她去开了门,一闪身,自己出去了。
门外,真的是辛锋寒。
他没有料到青岚忽然从里面出来,愣怔着退了一步,昏黄的灯光下,一时两个人相对无言,竟然有些尴尬。
“带我四处走走吧,还没有参观你们拜香教。”青岚率先打破了沉寂……可是,夜半,古墓,两个敌对立场的男女,四处走走,真的,很合适么?
“好。”辛锋寒似乎也并没有发现这建议的不妥之处,只是点了点头,往旁边让了让,待青岚先走。
这是他做青岚侍卫时养成的习惯了。
青岚心中一时有些怪怪的,却什么也没有提,真的举步,向着远处黑暗中的甬道,慢悠悠地走去。
那不知道是什么动物油脂制成的膏油灯,在潮腐的气味中摇摇曳曳地燃烧着,而两个人的影子,也随着灯光,忽长,忽短。
“还记得从前那段时间,每天夜里都这样和你一起在侯府里到处乱走呢。”她微微含笑,又一次打破沉寂。
“嗯。”辛锋寒和她一样一身白衣,和古墓中的气氛倒是般配,也……如同当初他第一次在侯府中与她共游时的装扮。
“记得那时候我还问过你怕不怕鬼呢,你说即使青缙出现,你也是一剑赐它个灰飞湮灭。”青岚略歪着头,真如初见时的那般,打趣着他,“你真的很恨青缙么?”
“恨……不过不是这个原因。”
是在说他离开她的事么?不是这个原因,是什么原因?青岚忽然停住了脚步,淡淡叹口气,“锋寒,你知不知道,我很后悔?后悔当初把你留在身边。”
少年的脚步也随她停下,垂了头,遮住眼眸中的黯然,“应该的。”他背叛了她,离开了她,目前的立场与她敌对……她会后悔当初,理所当然。
她摇摇头,“你不知道。我看见现在的你,就想起初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你会笑,会愤怒,会讽刺我可是现在,和那个段南羽给人的感觉倒是越来越象了:空灵飘逸,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反教人看了心疼。”
虽然暗昧之中看不清楚,但她也知道,那个少年垂下的睫毛定然是在轻轻颤抖。
“其实都是我的错。”青岚叹口气,“当初在侯府,我早知道你接近我别有目的,却还是留下了你在身边,我以为你既然与青缙有不共戴天之恨,又是忠良之后,那便总能与我相处得来却忘记了,人各有志,岂可强求?若是我当初不一定用心计留你,想必今日再见,也不至于如此尴尬……”
辛锋寒嘴唇动了动,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
古墓之中通风还算不错,有微风轻轻吹过来,盘旋在两人之间,一如曾经的那夜,青岚和少年两两相对的无言。
不过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在远远的他们走过来的甬道那端,一扇房门早已静悄悄地打开,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相对的两人,那眼神竟是带了些阴寒。
第七十九章段南羽的故事
这个“千年古墓”地形其实算得上诡异,按理说,从进入墓道开始,走不多远,应该是墓门所在,再往里,才是大型的地宫群。但是拜香教开发的部分,似乎是一个环形墓道,据说走来走去,便可以走回原来的地方;而“墓道”两侧又有些“房间”,看起来不像是陪葬坑,却也不新,应该不是拜香教后来挖掘而成。
大而幽深的墓道,寂静中只显得两个人的脚步声格外空洞。膏油灯虽然长明不灭,却越发在阴风中摇曳出些恐怖来。望着几丈之外那森森的漆黑,青岚不由得往辛锋寒身边靠紧了些……东拉西扯地问着些关于这个古墓的问题。
辛锋寒似乎也觉得这样的氛围中多说些话会缓解紧张,对青岚这样不着边际的乱侃渐渐地开始有问必答,只可惜少年来到这个分舵的时候并不长,对这里的结构和情况也并不十分了解,只能告诉她这里是拜香教多年前就占下的,曾经仔细研究过,大家一致认为这个“古墓”要么不是一个古墓,只是修建的一个地下堡垒;要么,就是还没有发现真正的墓门,没有探索到古墓真正的地宫位置……
虽说在夜半搞地形介绍不太象那么回事,但两人间最开始的尴尬气氛也的确在这样简单的一言一语中逐渐溶化,尤其显着的是:辛锋寒的话,不再如开始般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迸了。
差不多是时候了……青岚趁着辛锋寒不注意的时候,手中悄悄地,抛下了什么东西……
“锋寒,”青岚在一盏青铜壁灯前停住了脚步,“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她原本只是想要联络血衣卫安插在这里的探子,却没想到那个替她铺床的拜香婢女,悄悄打出了鸣鸾苑以前的暗号。告诉她辛锋寒有话要对她说。而且,这个时辰。他又亲自来了。
辛锋寒却踌躇着并未开口。
墓道尽头吹来地潮湿带着腥味的寒风,撩打着两个人的衣袍下摆,暗昧地灯火下,是两个人摇曳不定的影。这里地墓道两侧,已经开始有了各色的壁画。斑驳古旧,但依然看得出阴鸷的笔风风吹影动,看上去,就仿佛墙壁上生了无数双眼睛。
青岚略略裹紧了衣衫,“这里气氛太过恐怖,锋寒,我们能不能不要在这种地方一直站着?”
“那好,我们到地面上去。”辛锋寒极快地接口。
“哦?”青岚微微愣怔了下。
“从甬道这边过去,可以到芦泉岛上。那边才是拜香教众居住的地方。”
果然,依据青岚早先得来的信息,这拜香湖南分舵应该是在湖心地一个岛屿之上。虽与外界隔绝,但总不至于隐秘到居于地下……何况这墓室之中。本就很少有人居住的样子。
不过青岚原本打算慢慢地诱辛锋寒带她出古墓看看的。谁料还不等她使出胁迫利诱等等手段,辛锋寒就已经爽快地主动要求一起到芦泉岛了。
青岚回头看看。甬道那边,她投下的那个小炸球,袅袅地雾气正要开始蒸腾,不过用不到它再来制造恐怖气氛了。她微微一叹,回眸触到看看身边少年暗昧中依旧纯净的目光,第一次觉得自己怕是用心太过了……
两个人很快在墓道的一个拐角处找到一个岔路,蜿蜒向上,直通到了那个所谓的“芦泉岛”……月上中天,鸟语花香。即使依然是深夜,却还是让人觉得满目光华,无论视野还是心情,都敞亮了许多。
“小侯爷,其实是公子让我过来,和你谈一谈……”不远之处,竟是深潭一样的大湖。辛锋寒引着青岚,向前走了没多远,在潭边一个小石桌前面两两坐下,却又沉默了片刻,这才开
“嗯?”
“公子还是和白日里说的意思一样,只要小侯爷能劝武将军另举大旗,他自愿归入武将军麾下,辅佐武将军和小侯爷建功立业,外拒北胡,内安黎民。”
青岚笑了笑,“理由呢?还有,他为什么让你来和我说这个?他要说服武将军自己说去,与你我有什么干系?这个圈子不嫌绕得太远些么?”
“只有小侯爷才能够说服武将军……”辛锋寒垂下眼眸,“而公子他,不方便自己来见小侯爷。”
“不方便?”青岚有些疑惑,明明都已经见过了不是么?现在地分舵之中,以他为大,连辛月都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他还有什么不方便的?
深不见底地湖水哗哗地响着,击打在岸边石头上,也积累着两个人之间的静默。
良久,辛锋寒终于回答:“是公子他……不愿意单独见小侯爷,怕双方伤感。”
这话,太不着边际了吧?青岚冷笑了下,“好像这位公子很喜欢说些出人意料地话呢!难道这样戏耍别人很有意思么?”
“不是戏耍小侯爷。”辛锋寒抬起眼眸,直视着青岚,“小侯爷难道真地都忘记了吗?”
“忘记什么?”
辛锋寒叹息了一声,“原本公子还说,从小侯爷现在的情形看,或许还能记得些从前也说不定……听说小侯爷前一段曾经失忆过,是不是真地?”
“……是真的。”
“那就对了。”辛锋寒郑重地点点头,“属下原本是为了刺杀青缙进入侯府,小侯爷是知道的;但是后来,属下的确是打算一直跟在小侯爷身边的……之所以会离开,就是因为听公子说过了……他和小侯爷的故事。”
“什么故事?”青岚饶有兴味地坐近了点,手中还在撕扯着拈来的野花,仿佛只是将这个消息当作消遣听来解闷一样。
“公子不愿意让我对旁人提起……”辛锋寒轻轻一叹,“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会知道……公子他的心中也很苦。你不曾看见他望着你的眼神……看见你和谢公子在一起的时候,还有听说你去找武将军的时候……”
“到底是什么事呢?”青岚笑着,“我不记得还认识这么一个人呢。”
“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么?”少年眸光纯挚,带着些心疼似地,“可是公子知道你的女儿身,他说,他曾和你,共度过三年的时光,也恋慕了你三年。”
“可笑!”青岚扬眉嗤笑,心中隐隐的不安让她不自觉提高了声音,“三年的时光,即使我不记得,别人也不记得么?今年我才只十六,三年前,他就恋慕我了?”何况,他不是一个僧人么?
“是巫术。”辛锋寒却一点也没有笑,“大理巫术,偷得了三年的时光,你忘记了……公子却还记得;所以公子知道你喜欢什么,知道你会做什么,而你,却全然忘记了公子!”
“那么,我喜欢什么?想要做什么?”
“你喜欢喝我酿的酒,想要挽救这个天下。”身后一个仙人般温润空灵的声音回答了她。
青岚倏然转回头去,看见的,正是那位“公子”段南羽。
“公子”段南羽的出现,倒在青岚意料之中。她知道段南羽让辛锋寒来,定是已经打算要告诉她所谓的“曾共度三年”这种事情的,然而这么暧昧的东西,通过别人转达,总有些不妥,也不那么令人信服说起来,她对辛锋寒的话,还是持保留态度:偷来的三年,可信么?若说相信,这事毕竟太过匪夷所思,对方,又是拜香教的人;可若说不信,如何解释她对武青的熟悉感,对“自己”的过去,那零星的感觉和回忆?
“辛锋寒说的,是真的。”
段南羽出现以后,辛锋寒便告退离开了,而段南羽也就取代了他,坐在了青岚的对面。“青岚,你要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除非你能够证明给我看。”青岚闲适地笑笑,面前这个人是催眠暗示的高手,她一定不能放松警惕,更不能输在气势上,要知道,气势,也是催眠的关键。
“我可以解释给你听。”段南羽的目光,游离在九天夜云之外,“其实,偷来三年光阴这个说法,并不确切,确切的是:我,或许还有你,是从熙德十九年,也就是三年后回到了现在的这个时间。”
青岚眉尖微微蹙起。
“三年后的大赵,已经接近颠覆的边缘。是你不忍见生灵涂炭,立誓要救黎民于水火,这才逆天改命,重回熙德十六年,要从头来过……”
“段公子,”青岚打断他,“如果我不知道你懂得催眠术。或许我会相信一些你的话。”
“不信么?”段南羽虽是微微苦笑,月色下的神情却依然高洁不染尘俗一般,“我的确懂得催眠术。我又怎么会不懂催眠术?你既然想起了我大理王子的身份,该知道大理地佛巫并重。大理的佛女,研究的,就是中原称之为巫术地催眠一路。你我都是佛女后代,最适宜于学习催眠的体质,自然都是自幼研习。而若非如此,我们又怎能发现逆天地秘密?”
段南羽是一个很容易博得别人好感的人,那神仙般的姿态,那略带忧郁的眸光,都让人下意识地就有抚慰他的冲动,不过青岚还是没有忘记守住自己地神智,尽可能控制不去想,不去想他提到的“三年后”正是记忆中提到过的“甲子年”,不去想“逆天改命”这个词汇多么熟悉。不去想“大理佛女”后代和她自认的秦婉儿之女的身份如何符合……如果对面的是敌人,那么一切的巧合都可能是故意的。
“一直以来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如我一样回到了三年前,”段南羽叹口气。“我守在你的身边,试图照顾你。观察你。但是即使我在你身边出现,你也毫无相识地半点感觉……我以为如今的你。一定是不曾见过我的那个,可后来……你失忆地说法给了我希望……”
他微微靠近了些,眸光凝聚,粲若晨星,“青岚,你告诉我,你的记忆中,真地半点也不曾有我地影子么?”
青岚垂下眸子,不去看他的眼睛,却又拈一朵花在手,撕扯搓。
段南羽隔着石桌伸过手来,忽然握住了她地双手。
青岚倏然一惊,不由抬起头来,惊愕地注视着面前这个看似温柔无比的男子,几乎瞬间就要沉溺在那潭水一样的柔情之中不过她也立即发现,自己的反应太过强烈了,这样的失神很容易被对方利用,造成催眠的后果。
机会稍纵即逝,段南羽却只是叹息一声,反而自己垂下了眼眸,放开了手,“你没有必要用蜜蜂联络鸣鸾苑了,你不是要这个湖南分舵么?我给你不就成了么?辛家姐弟本来就不是真心待在拜香教,而这里的教众,”他向四周示意了一下,“也有很多都是辛门的旧人。”
青岚终于有些动容。难道他说的,果然有几分真么?放着这样的催眠良机不加以利用,他难道还有什么凭恃,可以让她相信他的话?
天上的月色光影变幻,给远远近近的房屋,染上了些虚幻的色彩;虫鸣啁啾,湖水阵阵,自然界中的各种声响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静谧得空寂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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