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风花雪月画中人 修(1 / 1)
芜烟没想到红裳突然变脸,躲闪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踢,闷哼一声,从床上翻落在地,挣扎要站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情急之下,红裳下手狠了点,也怕伤了他,忙将他搀扶起来卧于榻上,好歹肋骨未断,但见他脸色惨白,气息紊乱,便从身上掏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给他服下。
一炷香后,芜烟脸色才有了些红润,心中十分懊悔,红裳并不知自己是谁,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男伎,自己太操之过急了,若是惹恼了她可如何是好。
红裳整整衣衫,打开窗子,外面冷风吹过,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红裳体内那种燥热不安也慢慢消失,她长舒口气,心中生疑,方才自己迷迷瞪瞪随他戏弄,好像丢了魂儿一般,若不是最后警醒,可真要弄出笑话了。她本能觉得此处古怪,青楼水深,不宜久留,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红裳见芜烟已是平稳下来,他看上去毫无武功,刚才那脚虽未使出真力,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太重了,说:“我下手没轻重,这瓶‘赤玉丹’算我赔罪的,还剩九粒,你隔天服一粒,定能痊愈。”
芜烟摩挲着那青瓷小瓶,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半响才说,“这‘赤玉丹’乃是灵隐山秘药,据说是上代掌门青冥子独创,用灵隐山特有的‘火莲草’加以数十种珍贵药材精炼而成,是健体疗伤的上好灵药。这一粒医治我就绰绰有余,哪里用得了九粒。此等千金难买的药,你就这么给了我?”
红裳咋舌,“有这么珍贵?我在山上都拿它当糖豆吃……”又狐疑地看着芜烟,说:“你怎么这么清楚?你到底是何人?”
芜烟将那瓶药放回红裳手中,“这是哪里?青楼!是天下最污秽,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你一入馆,我就知道你的来历了。你将这药拿回去吧,你师父已死,这药怕是再也没人做得出来了,就这么几粒,还是省些用吧。”
红裳笑言,“这药于他人难得,于我却是平常。再说,我伤了你,你不要我赔罪礼,那我就要欠你的情,可我向来不欠人情债。休要啰嗦,快快拿走!”
芜烟摇头,“我是决计不肯拿的,你若是真心过意不去,便带我离开这里,让我常伴你左右。”
一听此话,红裳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成不成,此事决计不成!实不相瞒,我有婚约在身的,此次来这次玩耍已是惊世骇俗,再把你带在身边可成什么了?”
芜烟闻言脸色突变,身体晃了晃,低声道:“婚约,哦,对了,你是有婚约……”他深深吸了口气,叹道,“……你和我都已搂搂抱抱,你那未婚的夫婿还能心无芥蒂地娶你吗?”
红裳忙说,“别人我不知道,但他肯定不会在意,而且这是我师祖定下的亲事,容不得更改。如今,这天下第一好去处我也来过了,这百年一遇的绝色美人我也见过了,功德圆满,咱们就此别过!”
芜烟十分无奈,思忖片刻,慢慢说道,“我实在有难处,……馆中将我宣扬的太过,本想把我卖个好价钱,结果竟引来了薛大仁的注意,他今晚点名要我服侍,这人龌龊不堪,手段卑劣,服侍过他的人,非死即残。红裳,你功夫高强,救救我!”
红裳越听越糊涂,连忙问道:“这个姓薛的又是何许人也?这种人也能入馆?怎的极乐馆护不住你?”
“那薛大仁是皇商,是本朝摄政王敬王爷的心腹,这人是敬王的钱袋子,专给敬王生财的。有敬王护着,黑白两道都得给几分面子,极乐馆虽说在江湖上有些名头,可根本没实力和朝廷对抗。若是庞馆主在,还会想个法子让我躲过去,可她半年多未现身了,现如今管事的胖娘子根本没胆量得罪薛大仁,只逼着我去讨好薛大仁。”
红裳又问:“即便我帮了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今晚寻不到你,以后再找你麻烦你又如何应对?”
芜烟说:“那薛大仁荤素不忌,惟有个癖好,只要处子身的,我破了身,他自然看不上我了。再说,你把我带着身边,有你护着,定然无妨!”
红裳一下子蹦了起来,“说来说去,还是要我和你好,你看上了我,我又没看上你!虽说你长得极中我心意,可也没到让我以身相许的地步。不成不成,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芜烟见劝说无用,缓缓起身,换了件艳丽的外衣,“既如此,这便是我的命了,我本不该强求的,倒让客官烦恼了。”他慢慢对红裳行了个礼,“今日得与姑娘相见,了却芜烟的一桩心事,芜烟再无牵挂,这就去了。愿你今生平安顺遂、喜乐安康。”
红裳听他话语间似有寻短见之意,心中不忍,问道,“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芜烟回头笑笑:“忍过去便能活过来,忍不过,不过一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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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传来婢女声响,“柳公子,胖妈妈已来催了好几次,要你赶紧去欢喜阁,贵客已等候多时,发了火,再不去怕是应付不了了。”
芜烟答道,“知道了,这就去。”说罢不再看红裳一眼,推门而出。
红裳呆立片刻,啐了自己一口,“刚才还严词拒绝,现在怎么反而犹豫了,难道真如师兄所骂,见了美人就挪不动腿?他如何又与我有何干系,难道这世间可怜人都要我去救么?罢罢罢,走也!”
却说芜烟来到欢喜阁,主事妈妈胖娘子正急得团团转,她脸若圆盘,体若滚珠,以与她身体极不相称的灵敏速度窜到芜烟面前,“我的祖宗,怎么才来?薛大人都砸了两次桌了!”
芜烟面无表情道:“既是来找我,便要看我心情如何。”
胖娘子知道他一向冷冰冰,如今自己肯来已是难得,就笑得如何刚出锅的包子,“好好好,就知道我们芜烟必不会叫人失望。”随后引着他向里走,喜气洋洋说道,“薛大人,薛大人,您瞧瞧,这是谁来了!”
富丽堂皇的卧房中,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手中拿着马鞭,正在摔摔打打,扬言要把极乐馆拆了,待他看到胖娘子身后的芜烟,立刻火气全消,瞬间酥倒在那里。
胖娘子忙指使芜烟伺候着,又叠声吩咐婢女们重整酒席,待回过头来又悄悄问薛大仁,“大人,这等绝色如何?我可没骗您吧……之前您答应的事儿……”
薛大仁早已心痒难耐,连连挥手轰赶闲杂人等,“我薛大仁答应过的事什么时候食言过,敬王爷求贤若渴,定会礼遇于你!行啦行啦,赶紧滚出去!”
胖娘子喜不自禁,“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您慢用,我们这就出去!”,带着一众婢女匆匆离去,一面低声和手下说“把燕儿那蹄子关好了,不准她出来!”,一面贴心地将房门锁上。
薛大仁急不可耐地扑向芜烟,只恨不得立刻把他压在身下好好搓揉一番。
芜烟身形一晃,看似不经意,却恰好避开了薛大仁,他倒了杯酒放在桌上,“大人,长夜漫漫,不急在一时,承蒙大人垂青,还请满饮此杯,聊表芜烟感激之情。”
薛大仁一饮而尽,扔了酒杯,狠狠抱住芜烟,心啊肝啊的乱叫一气,“美人儿,快让大爷好好疼疼你,保准你永生难忘!咦?怎么这么黑?……灯,点灯……美人儿,怎么你这么重……”薛大仁目光渐渐变得呆滞无神,身体发软,慢慢从芜烟身上滚落,昏倒在地。
芜烟微微笑着,却怎么看怎么都冰冷无情,他脱掉那件花里胡哨的外袍,嫌弃地扔到一旁,只着中衣坐在窗旁,托腮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一边且说红裳,她一路向外走,一路琢磨今日之事,总觉得有些蹊跷,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她思量道,“若说遇到柳芜烟是偶然,他今日是无意之举,那是万万不能信的。若说他是刻意为之,可连师兄都不知道我要来这里,他又如何能笃定遇到我?且他言语中似乎对灵隐山颇为了解,而知道自己师门来历的人江湖上寥寥无几,他到底是何许人也?”
红裳越想越不对,犹豫片刻,终是不能对其置之不理,问清欢喜阁所在何处,便立刻掉头折返,越靠近欢喜阁,红裳感到护卫的气息就越多,但他们只是悄悄跟在自己周围,并不出手。待到欢喜阁楼下,终于有人出面喝道:“来者停住!此处乃极乐馆禁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周遭人影绰绰,也不知有多少护卫在此。
红裳也不废话,有心震慑,便拿出真本领,抽出乌金鞭,一声“看鞭!”啪地甩向一处阴影。鞭声未落,已有人滚落在地。余者皆惊,看不出这女子身手竟如此了得,一招便掀倒一人,不敢大意,均提起十二分精神齐齐攻向红裳。
楼上正闭目养神的芜烟听到声响,默默算了下时间,微微一笑,起身在薛大仁口鼻前挥了挥手,指尖散出些迷雾,轻轻说:“大人,大人,芜烟等候多时了……”
薛大仁眼珠微动,悠悠转醒,迷迷糊糊的看到芜烟,“美人儿……美人儿……”室内烛光昏暗,他黑暗中只看到芜烟那双眼,不知不觉中精神恍惚,只觉一股浊气直冲脑门,登时面红目赤,双耳嗡嗡作响,也不知怎么想的,抄起马鞭就抽。
此刻红裳恰好踢窗入户,正看到芜烟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上,而一个矮冬瓜状若疯狂,举鞭要打他,惊怒交加,一鞭子抽向薛大仁。薛大仁登时皮开肉绽,惨叫一声昏死过去。红裳还不解气,又狠狠鞭打几下,这才赶到芜烟身边。
芜烟又哭又笑,声音颤抖却十分欢喜:“你,你来了,……太好了……你终究没有弃我而去。”
红裳心乱如麻,连声骂道:“晦气,晦气,真是晦气,今天出门未看黄历,逛青楼逛出个累赘出来,莫名其妙就得罪了极乐馆,还惹上朝廷的官司,真他娘的晦气!美人关美人关,真是连皮带肉往下粘!”嘴上不停,手上也不停,拿起外衫胡乱给芜烟套上,拉着他就走。
门外胖娘子带着护卫们恰好赶到,胖娘子看到此景气得是七窍生烟,大骂道:“哪里来的不知事的二愣子,竟敢太岁头上动土!来人啊,给我抓住她。”
众护卫一拥而上,红裳一人自然不怕,但带着芜烟,行动时不免畏手畏脚,顾虑颇多,一时竟被压制住了。胖娘子狞笑说:“我当是什么高人呢,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极乐馆撒野?快把这贱坯子捉了,老娘要剥了她的皮!
红裳瞥到地上的薛大仁,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一记虚招晃开围攻几人,趁机抖腕挥鞭卷起薛大仁向窗外抛去,喝道:“接着吧!”
胖娘子吓得冷汗直流,厉声道:“快救大人!”众护卫呼噜噜飞出窗子救人,屋内顿时乱成一片。
趁此空挡,红裳拉着芜烟左飘右晃,已到门外,眼看就要脱困,背后一声怒吼,一股带着腐臭气的阴冷掌风袭来。听风闻音看势辨来路,红裳料这掌有毒,不敢大意,正要躲闪,忽听芜烟大喝一声“红裳小心!”,随后背后一沉,芜烟已扑在她身上。
胖娘子收力不及,一掌打在芜烟背上,芜烟哼也没哼一声,头一歪,身子便软软倒下,昏死过去。红裳脑子嗡的一响,急红了眼,冲着胖娘子全力攻去。
一股如狂风暴雨之力呼啸而至,胖娘子不知怎的站在原地没有躲闪,她一下子被震飞,撞到墙壁上,又弹回地面,就地翻了几个滚儿,才算止住,然人已经毫无声息,不知是死是活。
红裳无暇顾忌其他,背起芜烟,运起灵隐山轻功“清风步”,几个纵跃,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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