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1 / 1)
兰儿:“你骂殿下的童儿,我要告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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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令提起他衣领:“等你长大些,不能再在殿下身边伺候,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兰儿被戳中痛处,闷闷不乐撅起嘴,想要踩家令一脚,被家令躲开。
家令挺着大肚得意洋洋地笑了笑,“想暗算吾?你还嫩着呢。”
兰儿只好自我排解:“我才不和你一般见识,我今天是来为赵姬选说故事的人,不是为了和你争辩。”
家令啧一声,双手叉腰:“那就开始吧。”
今日来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乌压压全是人头,兰儿和家令商议过后,决定先从个高的开始挑。
挑了好些个,全都不满意,不是汗味熏人,就是故事不好听。
好不容易挑到一个没有汗味口齿清楚故事精彩的人,兰儿嫌人丑,不给进门。
家令脑袋疼:“他丑又怎么了?”
兰儿:“生得太丑,会吓到赵姬。”
家令累得慌:“你先挑着,吾去去就来。”
家令深知兰儿性格挑剔,今天有兰儿在,从早挑到晚,都不一样能挑出个合适的人来。家令已经想好之后怎么在太子面前推卸责任,反正一句话,都是兰儿的错。
家令慢悠悠地喝完水,啃了瓜果,度过休闲的半个时辰,回去一看,兰儿正拉着一个人的衣袖。
“家令大人,就他了。”兰儿看到家令,兴奋地指了指身侧的男人。
家令走近打量,是个美男子,生得清秀,皮肤不白,依稀看得出曾经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
家令准备登记在册,问:“你叫什么名字?”
“夏朔。”
赵枝枝在殿内等候多时,小童们围着她,案上摆满瓜果甜心,全是供她今日听故事时听的。
她兴奋地等着听新鲜有趣的故事,太子殿下说,这次来为她说故事的人,来自五湖四海,不同地方的人有不同的故事,她肯定能听到她喜欢的故事。
赵枝枝迫不及待看着门那边,等着第一个为她说故事的人出现。等啊等,一个时辰过去了,门边半个人影都没有。
赵枝枝忍不住问:“为何无人出现?”
小童中有人悄悄道:“因为今日兰儿也去了大门口挑人,兰儿最是挑剔。”
赵枝枝恍然,难怪等了这么久都无人前来。
她忽然有些后悔,兰儿向她请求的时候,她没有多想,一口应下,此时想起来,兰儿确实比一般的小童更为挑剔。但她已经答应了他,此时再将他撤回,或许会伤他的心。兰儿一片好心,她不希望他因此受伤。
赵枝枝只好向神明祈祷,希望兰儿不要那么挑剔,至少放些人进来让她先听几个故事。她可不希望自己今天一个故事都听不到。
小童安慰:“今天听不到,明天肯定听到,殿下说了,云泽台的大门会为赵姬开三天,外面多的是人等着为赵姬说故事,兰儿总不能一直不让人进来,他总要放几个人进来的。”
赵枝枝欲哭无泪:“嗯。”
就在赵枝枝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门口移开时,门外兰儿的声音响起:“赵姬,赵姬,奴带了个说故事的人来!”
赵枝枝大喜,立马吩咐小童摆好屏风。
小童们将屏风推出来,室内一分为二。赵枝枝坐在屏风后,屏风是厚纱所制,朦朦胧胧,一眼望出去,只能望见两个身影从门边晃来。
小的那个是兰儿,大的那个,应该就是今日第一个为她说故事的人了。
兰儿引赵朔坐下,指了指前方的屏风,压低嗓音,面容严肃:“没有赵姬的吩咐,你不能擅自起身,更不能四处走动,故事说完之前,你只能坐在这。”
赵朔点点头。
兰儿赶着挑下一个说故事的人,没有多说,急急忙忙离开。
殿内大鼎融冰的声音嘶嘶散在空气中,袅袅升起的香白气一团,窗户有风吹进来,掺着晚夏之蝉有气无力的鸣叫声。
赵朔听着兰儿的脚步声彻底走远,他缓缓抬头,深沉的眸光投向屏风,屏风后面,小童们细碎的说笑声传过来,他竖起耳朵,仔细辨认这些声音,试图从其中找到他想听的那个声音。
等候良久,少女娇柔的声音响起:“开始吧。”
第80章 双更合并
轻柔三个字, 敲在赵朔耳边,他乱了呼吸, 怔怔盯着那道阻隔视线的厚纱屏风。
恍若经年般遥远,距离他上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已经过去三年。
随着赵枝枝的出声,殿内安静下来, 所有人屏息以待, 等着听故事。
等了一会, 仍是悄无声息。小童忍不住催促赵朔:“怎么还不开始?莫要让赵姬久等。”
赵朔意识回笼,缓缓将堵在喉头的苦涩咽回去, 清了清嗓子, 开始说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个国家名为万国,万国连年遭遇大旱, 所有的河流都被太阳晒干,人们没有水喝, 接连死去。为向上天祈雨, 国君献出自己的女儿与王后做活祭——”
赵枝枝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这个声音好熟悉。
赵枝枝试图回想这道熟悉声音的主人是谁,但又被他的故事吸引, 她迫不及待想听下面的故事,心头刚升起的那点子疑惑很快被浓厚的好奇掩盖。
男人停顿半晌,继续道:“不久以后,万国干枯的土地上突然出现一条河流, 这条取之不尽的河,被众人视作救命之水,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开始饮用这条河的水,只有国君没有饮用它,你们猜,为何国君不用它?”
屏风后,小童们纷纷猜测,大家一致认为:“因为这条河是用王后和公主的命换回来的,国君不忍心饮用它。”
赵朔笑道:“不对,因为国君有井水喝,所以他不用喝河水。”
小童们:“……”
赵枝枝忍不住出声道:“国君想要拯救社稷苍生,他为何不用自己的性命去换,说不定他用自己当活祭,干枯的土地上就不止一条河流,而是好几条河流。”
赵朔一愣,继而放柔声音道:“是赵姬在和小人说话吗?”
赵枝枝:“是,先生继续,莫要为赵姬的话断了故事。”
赵朔盯着屏风,什么都看不清,日光照在他这边,被屏风一分为二的大室,一半亮堂,一半阴凉。他坐在白晃晃的光影中,心却浸在冷寒的深渊中。
他掩饰自己声音中的哽咽,回答她刚才的话:“赵姬说的话,很有道理,国君确实应该拿他自己的命做活祭,小人同别人说故事时,大家听到这里时,纷纷夸赞国君是个贤明君王,如赵姬这般想法的人,除了小人,便就只有赵姬了。”
赵枝枝听闻有人和自己一样的想法,她很是高兴:“你也这样想?”
“是。”
赵枝枝得了认同,对这个故事兴趣更浓:“后来怎样了?”
她对于这个用自己妻子和女儿当活祭的国君十分不喜,不等人开口,直接就问:“国君死了吗?”
不想过早得知故事结局的小童们很是忧伤,小声对彼此道:“别听别听,等他说完死没死再继续听。”
赵朔没有直接回答赵枝枝的话,他笑道:“有了这条河,大家都得救了,但这条河并非什么救命河,而是一条使人发疯的河。喝过河水的人虽然活着,但人都疯了。”
赵枝枝万万没想到故事会这样发展,她诧异地问:“整个国家的人都疯了吗?”
“对,整个国家的人都疯了,因为国君没有饮用河水,所以国君成了唯一一个没有发疯的人。”
赵枝枝不再执着于国君死没死,期待地问:“然后呢?”
“由于大家都疯了,国君没有疯,国君反而成了异类,他被当做不正常的人。举国上下的人都认为国君病了,需要治病,大家想尽各种办法,来为他们的国君治病。”
小童们惊讶得眼都鼓大,齐声道:“可是国君分明没有病。”
赵朔:“可是在疯子的眼里,你没疯,你就是有病。”
“大家为国君治病,然后呢?”赵枝枝很快将话题转到故事本身,她实在太好奇结局了!
这次赵朔没再抛钩子,他一口气说完结局:“国君受尽折磨,久而久之,他开始怀疑自己,或许他真的病了。国君无法再忍受被当做疯子,他命人取来那条令人发疯的河的水,一口饮下,他真正变成了疯子。举国欢庆。”
赵枝枝咦嘘不已,一时间竟不知是鼓掌还是叹息。
国君的疯人结局,固然比他死了更能解气,但细想想,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警醒意味太重,让人无法说出大快人心这四个字。故事后半段,人云亦云,一起发疯,将一个正常人逼成疯子,多么可怕。
整个故事,国君为救国民,便让自己的王后和公主去死。慷他人之慨,用王后和公主的命换国民的命,结果国民都成了疯子,国君自己也成了疯子,最后谁都没得个好下场。
赵枝枝头一回听这样的故事,觉得很是奇特,既没有爱恨情仇,又不仅仅只有因果报应,其中蕴藏的道理与世态震耳发聩,虽然听着颇为难受,但是还想继续听一个。
“先生还有故事吗?”赵枝枝决定留下此人多说几个故事。
赵朔:“有。”
“那就再说一个。”赵枝枝抓起一串葡萄,命小童送过去。
赵朔接了葡萄,心中又喜又苦。
他说了这么久的故事,可她还是没有认出他。
三年过去,她已经不记得他的声音了。
赵朔将葡萄一颗颗吃进去,没有吐皮,狼吞虎咽。小童在旁看着,忍不住提醒:“先生,慢点吃。”
半个时辰过去后,第二个说故事的人已被兰儿领来。
赵朔已经说了五个故事,兰儿催促:“快出来罢。”
赵枝枝有些不舍,但她今天召人说故事,总不能只召一个人,就算这个人故事再好,她也想听别的人说新故事。
今天的她,是一个喜新厌旧的赵姬。
赵枝枝决定记下这个人的名字,要是之后来的人不如这个人,她就选他做胜出者。
“你叫什么名字?”赵枝枝问。
赵朔没有回答,他从袖中掏出一支笛子:“小人想为赵姬吹奏一曲,望赵姬恩准。”
赵枝枝很喜欢这个一口气说了五个悲伤故事的男人,她大方应下:“好。”
烈日炎炎的晚夏,风里缥缈的喧噪声飘进大室,廊道边兰儿不停踱步的脚步声和室内小童们戏玩推搡的声音交织,赵枝枝懒洋洋地歪在软席上,左耳是蝉鸣,右耳是小童们细碎的笑声。
说不上宁静也谈不上吵闹的氛围中,忽然一道清丽婉约的笛声横空出世,如清辉月影,冷冷清清。众人不自觉屏住呼吸,全都安静下来。
赵枝枝听第一声笛音的时候甚觉惊艳,等她听第二声时,便不止是惊艳了。
这个旋律,这首曲子,她在别处听过。听了不止一遍两遍。
她的兄长赵朔,也曾吹过这首曲子。她第一次见到兄长时,他吹的便是这首曲子。他吹了那么多年的笛子,从来没吹过别的曲子,他似乎只会这一曲。
方才对男人声音产生的疑惑此刻重新涌出来,赵枝枝脑海中闪过什么,她不由自主起身,往外而去。
小童拉住她:“这才第一个,不多看看后面的人吗?”
只有胜出者才能有幸与赵姬见面,进而得到太子殿下的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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