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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鸿正背对着元士换衣服,听到他这样鬼哭狼嚎,蹙眉,道:“你可是在怨本王昨夜太过放肆?”

闻言,元士马上停止了哀嚎,吞了一口口水。

“不是......奴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凌晨里王妃离开时,面不见红、一尘不染,还和平日里一样仙气飘飘的,奴才还以为王爷与王妃只是小酌了一杯。”

元士在心中怒吼:谁能想到!谁能想到!王爷竟然被王妃给灌醉了,闹了一整夜,差点没把正殿给烧了!

李佑鸿侧头,冷冷地朝元士翻了个白眼。

元士见王爷是真生气了,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李佑鸿身边,帮他更衣,“王爷......奴才有一事想和您说。”

为了让王爷原谅自己,元士决定将昨夜遇见阿灵的事告诉王爷。

事实上,昨夜不是他第一次遇到想冲进正殿、和慎王同归于尽的阿灵了。

......不过他从来没有与王爷说过。

李佑鸿听元士绘声绘色地把昨夜的事说了个清楚,投在他身上的眼神愈发意味深长,“怪不得本王近日觉得你的性子越来越像阿灵了。”

他一拢外衫,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修长而白皙的手指零活地扣上扣子,“原来你和阿灵厮混了久的缘故。”

元士:“哎呀......甚么‘厮混’不‘厮混’的,多难听。”

“先前奴才是觉得,阿灵一个姑娘家,不论多想伤王爷,那也是不可能实现的。”元士讪笑了一下,“不过她最近越来越疯狂了,王爷也要抽空管管才好。”

李佑鸿垂眸,“本王身边守卫森严,她不可能得手。”

元士却道:“怕只怕阿灵一心想‘救’王妃,不择手段,闹出些许风浪来!”

闻言,李佑鸿沉默了些许时候,突然,他那被纤长睫毛遮住的眼珠亮了亮。

“你说......”他眼珠转过,将目光投到元士身上,“若阿灵一直想给本王颜色,却屡屡不得手,她会怎么不择手段,救挽挽呢?”

与阿灵相处了这些日子,元士摸透了她的性子,不假思索道:“她一定会想办法把王妃掳出王府的。”

李佑鸿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既然你也这么说,那想来本王的计划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元士:“......啊?”

慎王却不再回应他的话了。

元士看着慎王换好了衣服,才想起正事,忙道:“对了,王妃让奴才来请王爷去月满楼用午膳,故而奴才方才才砸门的!”

正在给自己束头的李佑鸿:“......”

昨夜自己发过的疯,做过的傻事在脑海中慢慢清晰,李佑鸿有一个不详的预感。

他怎么觉得,王妃把他叫到月满楼,是为了嘲笑他呢?

*

皇后醒过来的时候,太阳正落下山。

天边一卷卷火烧似的云彩,绚丽夺目的颜色在释放着生命最后的光芒。

她躺在床榻上,只觉得自己好似躺在一团软绵绵的云上,身体很轻,轻到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

直到手被一个有温度的东西触碰,她才注意到有人来了。

皇后有些费力地侧过头,看向跪在榻边的人。

他正在给她把脉,面容透着一种说不上的熟悉,察觉到皇后的目光,他抬起头,回以皇后一个充满和善笑意的眼神,“娘娘万安。”

皇后浑浊的双眸一瞬间睁大,张开嘴,声音哑得不像话,“温......远洲?”

饶是以下跪的姿势,温远洲仍能保持从容不迫的姿态。他的眼神其实算是温和的,落在皇后眼中却莫名带着一丝恐怖,“这么多年过去了,娘娘还能记得奴才,真是奴才的荣幸。”

他慢慢地收回自己的手,对皇后惊恐的眼神视若无睹,垂下眼睛,淡淡道:“娘娘的身子很好,即使被囚禁折磨了这些天,又喝错了药,还能清醒过来,若好好调养,不愁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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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他有些遗憾地“啧”了一声,挑眉,目光中充满怜悯地看向皇后,“只可惜,您大概是没有好好调养的机会了呢。”

躺在床榻上的皇后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的耳边很模糊,根本不能用心去听温远洲的轻声细语,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温远洲,文儿身边那个不检点的小厮,怎么会出现在大康皇宫之中?怎么会?!

“陛下的意思,是娘娘不死,就不好把给您喂错药的裘含玉论以死罪......”温远洲慢条斯理地收好脉枕,合上药箱,“让我随意用个药方,把娘娘舒服地送上路。”

“不过,奴才觉得这样太残忍了,您是太子殿下的生母,我怎么能对您下毒手呢?”

温远洲的语气温柔得浮夸,尽管面容上带着浓浓的关心与真诚,却只教人觉得他做作至极、不怀好意。

皇后看着他,浑浊的眼睛一动也不动,仍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温远洲在说些甚么。

见到皇后这幅样子,温远洲和善的表情一凝,微微扬起头,眉眼中透出了几分不屑和.....期待。

“娘娘不必因为我出现在大康皇宫就惊讶至此,接下来我要与您说的事,才够分量扰乱你的心神呢。”

温远洲跪着向前移了两小步,直到膝盖碰触到床榻才停下来。

他几乎是附在皇后耳边说道:“娘娘被幽禁这么多天,一定寂寞极了,今天,就让奴才好好地跟您聊聊天。”

皇后蹙眉,想要像向旁边躲闪,却被温远洲强势地按住了。

“娘娘,您本可以过上很好的一生......您有忠贞至极、深爱着您的丈夫、又儿女双全,是整个大康地位最尊贵的女人。”温远洲说完这些,脸上出现了几乎疯狂的惋惜,“奴才真的不懂,您是怎么败坏了这么好的条件,将自己的一生过得这么惨。”

他漆黑的眼珠转动,盯着皇后褶皱的皮肤,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奴才知道,你一定不同意奴才的说法。娘娘觉得,自己的丈夫明明是个阴沉自私的变态,完全谈不上爱你。”

“娘娘觉得,自己被陛下逼着杀害‘嫔妃’,甚至杀掉自己的亲妹妹,满门惨死都是因为陛下那颗想要独占你的私心。也许此时,您将不幸至极的一生都归结于太元帝。”

听着这些话,皇后的手逐渐抓紧被褥,喘息声逐渐沉重,“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是谁告诉你的?”

温远洲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诡异的笑容凝聚在他的嘴角,“奴才知道的不只这些。奴才我甚至知道一些,连娘娘您都不知道的秘辛......”

“老实说,奴才之前对这件是毫不知情,也一直以为娘娘被困在太元帝手中,受尽折磨,实在是可怜得很。”

“直到我近几日为陛下诊脉,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也终于得到了之前的邪方发作得那么快的原因。”

“娘娘知不知道,这二十多年来,血腥又荒唐的这一盘棋......”温远洲看着皇后惊惧的神色,眼中的笑意逐渐加深,“起因其实是陛下对娘娘深沉的爱呢?”

他又靠近了一点,贴在皇后耳边说了一句话。

躺在凤榻上的皇后瞳孔瞬间睁大,连呼吸都忘了,整个人僵住。

就好像是一个死不瞑目的尸体。

温远洲垂眸,冷笑了一声。

果然如完颜师叔所说,把皇后送上路,根本不用浪费毒药。

一句话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刚才家里断网了......

第59章 陆拾贰

陆拾贰

猜测

躺在床榻上的皇后不禁陷入了回忆之中, 过往无数的细节汹涌地冲进脑海。

那场导致太元帝“不育”的战争。

箭像瓢泼大雨一般射来,她不知为什么转过了身子, 然后是腹部剧烈的疼痛......太元帝将她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背去挡那些飞射而来的箭。

她的伤口在小腹,摸上去是满手温热的血。

太元帝呢?他的伤在哪里?

听到太医说的后果,那伤大抵是在个羞于启齿的位置, 故而她一直没有问过, 也没有看过。

那时候的太元帝还很年轻,眸如弯月,笑起来很好看, 站在生命的尽头向前回忆, 皇后发现就是从他受伤之后,意气风发的笑逐渐变得面目全非, 轻轻勾起的嘴角下好似藏着一把与他唇色一样血红的刀。

她开始害怕。她害怕她的伤,每每想起便会浑身起鸡皮疙瘩, 会在被他拥抱的时候控制不住地恶心。

她为自己的反应无数次谴责自己,却无法改变内心深处的想法。

这么多年来,她下意识疏远这个逐渐阴冷的男人, 再不与他同床共枕, 甚至有意忽视关于他的记忆。

但记忆中的某个片段却在听到温远洲那句话后,突然变得鲜明起来。

暖香氤氲的寝殿里,太元帝年轻的面容上晕起点点绯红,迷人的眼静静地注视着她,声音是那么的温柔, “韵儿,谢谢你,还陪在我身边。”

“你知道么......即使如今不能再生养的是你,我也会像你对待如今的我一样,忠贞地、不渝地只爱你一个人。”

“即使是你。”他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乎有些许试探的意味,“我也会遵守我们之间的诺言,这辈子只拥有你一个女人。”

然后,他将她抱在怀中。

与他肌肤相贴,她却在本能地颤抖,胃中甚至一阵翻涌......

当初皇后出身高贵,太元帝根本不能高攀,只算是入赘。

两人成亲前,皇后也是按照一贯的规矩,要求他一生不能纳妾。

不过后来他建立丰功伟业、登基称帝,其实她并不奢望他遵守。毕竟后宫岂能只有一个女人?

他这样说,她本应该感动至极。

只是,他受了那种伤后,屡屡在她面前强调自己遵守了诺言,不会真正意义上的嫔妃,却只让皇后觉得他在用莫须有的真诚绑架自己。

她觉得,他不是不想有别的女人,只是不能有,故而心中没有丝毫感动,后来,甚至是厌烦的。

本能上对受了那种伤的男人的排斥,和精神上的厌烦,让她彻底与皇帝离了心。

太元帝察觉到她的疏离,于是极尽病态地想要挽回。

于是,他要她把自己妹妹的孩子“送”给自己,要她亲手杀掉满门血亲,要她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可以依靠......

皇后一直觉得,即便他是因为救自己而受伤,在逼迫自己残害血亲,又囚禁折磨自己后,自己是有道理怨恨他的。

但如果......不育的根本不是太元帝,而是她呢?

太元帝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试图保护她,偏执地想要遵守之前的承诺呢?

温远洲附在皇后耳边,说的那句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从她的耳朵直扎进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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