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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传,还是有人飞天而去?”
“天外仙人,与你我无关。你且说说看,老夫为何来到此地?”
“这个……”
玉虚子虽然谈吐随意,却话语飘忽,使得无咎难以捉摸,心念一阵急转。
“呵呵,日宫既为阵法的中枢所在,少不了两样东西。”
“哦?”
“一是玄天经纬图,为昆仑虚辨明星宇路径。一是《无量天经》,指示缥缈行程的吉凶祸福。”
无咎暗暗一怔。
他身上便有玄天经纬图的图简,莫非那宝物来自昆仑虚?不,或许只是巧合。
“宝物何在?”
“便是此处!”
只见玉虚子挥袖一指,远处的日晷、月晷突然射出两道光芒。金色的光芒与银色的光芒隔空相会的瞬间,竟双双消失。与之刹那,石兽环绕的百丈所在,淡淡的雾气之中,突然有云光闪烁……
无咎凝神看去。
玉虚子又是掐动法诀,抬手一指。
闪烁的云光,从中往外,缓缓翻卷,随之呈现出一片浩瀚的星空。而星空竟在变化、移动,并不断闪现出璀璨的星云,与大小各异的星体。继而又是两个相互环绕的星体出现,渐渐变大……
“此乃地星、尾星,是否眼熟?呵呵,地星便是你我的居住之地。地尾星,俗称明月,或月亮。”
无咎听着玉虚子的解说,瞪大了双眼。
亦曾于天上俯瞰,所在地星自然眼熟。而不消片刻,一切变得陌生起来。陌生的城镇,陌生的街道,陌生的高楼,陌生的人群,陌生的战车,还有陌生的飞行法器……眨眼之间,又出现幽静的山谷,与踏空飞行的仙人,总算是找到几分熟悉的场景,却又顷刻间湮没在烈焰洪流之中,山河顿然崩溃而大地一片荒芜……死寂过后,有幸存者挣扎,赤身裸体,披荆斩棘。其中有凡俗,也有修仙者……不知几年过去,荒凉焕发生机,凡俗繁衍生息,仙者翱翔宇内。而当城镇渐趋恢复往日的繁华富庶,恐怖的烈焰洪流再一次降临……
“唉,生灵不易啊!”
玉虚子观望着云光中的场景变迁,轻声叹道:“日月盈亏,天运有损,生死更替,之所谓量劫。”
无咎也仿佛触动神魂,惶惶然道:“天地万物相争,谓之劫;因果爆发各异,谓之量劫。劫难有大有小,每一元有一大劫,无数个元会之后,将有无量量劫。”
玉虚子伸手拈须,微微颔首道:“三十年为一世,三百六十年为一运,一万八百年为一会,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一元。其间大小劫难不断,各有定数。而五万个元会之后,天地便将迎来无量量劫……”
无咎禁不住抬头看去。
日宫的阵法之中,没有玄天经纬图与传说中的《无量天经》。而那位高人的元会量劫之说,倒是与当年的祁散人如出一辙。不妨就此断定他手中的《无量天经》,便是祁老道穷极一生所参悟的未解之谜。
玉虚子也冲着他投来淡淡一瞥,随即挥袖一甩,诸多变幻的场景,与浩瀚的星空渐渐消失,却又从中缓缓浮现出九点光芒。其中一点闪耀生辉,余下的八点便如流星盘旋而煞是诡异。
无咎不明所以,继续观望。
玉虚子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竟双手掐诀,屈指弹出九点精血。精血倏然飞去,恰好而又精准的飞入光芒之中。与之刹那,九点光芒腾空而起,飞快盘旋,随即“砰、砰”炸开,相继呈现出一个个晦涩难辨的古体字符。
无咎始料不及,只觉得眼花缭乱。
而玉虚子竟然能够认出古体字符,一字一顿道——
“元……会……当……临……岁……在……甲……哎呀……”
他仅仅辨认出七个字,闪烁的光芒已寂然消失。他惊讶一声,急道:“无咎,有没有记下最后一个字?”
无咎耸耸肩头,神色歉然。
“嗯,不是甲戌,便是甲申、或甲午。”
玉虚子并未介意,如此猜测,却又微微摇头,惋惜道:“老夫祭出本命精血,方才占卜出大限之日,怎奈古阵的余威殆尽,紧要关头只差一字……”
无咎的心头莫名一紧,幽幽问道——
“若真如此,岂非是说,浩劫降临的期限,短则十余年,长则不过三十余年?”
玉虚子挥动双袖,散去的云雾再次汇聚弥漫。他伸手拈须,默默点了点头。
“今日承蒙赐教,小子感激不尽。而前辈如此厚爱,又是为了那般?”
不知为何,无咎对于《无量天经》,以及所谓的浩劫,突然没了兴趣。他轻轻挪动着屁股,眸子里闪过一丝焦虑之色。
“呵呵!”
透过云雾看去,玉虚子的神情有些模糊不清,而他的笑声,依然清晰传来——
“无咎,你是个明白人……”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苦海无边
………………
此前有个愿望,便是前往玉神界,寻找玉神尊者,痛斥他的霸凌与蛮横,并为了神洲以及天下的同道讨个说法。
而今日此时,竟然遇到了那位高人。
即使他的相貌寻常,话语温和,依然令人敬畏,而不敢有丝毫的轻忽与莽撞。于是被他逼着坐下,陪着他谈古论今。一切看似轻松随意,却又令人胆战心惊。
一位高人中的高人,称之为天下至尊也不为过。卢洲、贺洲、部洲,以及神洲,亦均在他的掌控之下。也正是他派出祭司,监管神洲仙门,杀了当年的苍起,又逼得他无咎亡命天涯。
而便是那位玉神尊者,玉虚子,他面对质问,仅用了简短的几句话,轻松摆脱了干系。好像他与玉神殿,乃是维护正义与天道秩序的存在。反倒是他无咎,成了祸乱四方的罪人。
而他却说自己是个明白人?
一直糊涂呢,又明白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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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明白了他手中的《无量天经》,便是祁散人师徒所得到的残缺经文?明白了元会量劫的大限之日,便在十年、或三十年之内?还明白了他不会打开神洲结界,而他本人也依旧是不容挑战的至尊与必然的存在?或是明白了玉神殿才是天下的救世主,他无咎唯有悔过自新而俯首听命?
“前辈!”
无咎看着百丈之隔的模糊人影,摇了摇头道:“浩劫降临之时,这天下又将怎样?”
“天地万物,有生有死。”
“谁生,谁死?”
“无论生死,自有定数。”
“而那通天阵法,又有何用呢?你与你的玉神殿,不会束手待毙吧?”
“呵呵,不出老夫所料,你果然是个明白人。老夫试图借助阵法,抵挡浩劫,而以人力胜天,又谈何容易。且竭尽所能,但求无悔。至于结果如何,唯有听天由命。”
玉虚子的话语中,多了些许悲壮之意。他便是一位心系天下的得道高人,只为拯救苍生而竭尽所能。哪怕是天威莫测,他也无怨无悔。而他接下来的话语,更是语重心长——
“天运如此,无人能够幸免于难。无咎啊,何不舍弃纷争,收起杀念,跟随老夫,肩负道义,救济天下呢?”
无咎的神色怔怔,默然无语。
此时的他,犹如闯祸的孩子,听从长辈的教诲,一时惶惶然不知所措。
而他依然不明白。
苍起的魂飞魄散,祁散人的抱憾而终,钟玄子、钟尺,以及无数神洲修士的前赴后继,还有他无咎数十年来的艰难执着,难道都错了?
“无咎,你我虽然初次见面,却也渊源颇深。自你走出神洲的那日起,老夫便多有关注。而你也从一个浪荡子,成长为飞仙八层的高人。如今又看你浪子回头,老夫甚是安慰啊。来吧,老夫带你前往玉神界,一睹《无量天经》的真相,帮着你打开最后的心结!”
那慈和的话语声,仿佛带着一种莫名的诱惑,使人无从质疑,更难以抗拒。
无咎的神色有些愧疚,慢慢站起身来。
而玉虚子则是端坐如旧,笑容期待。
“《无量天经》,仅有半篇,虽无占卜之法,却也道明元会量劫的运数。来吧,由你亲见分晓……”
无咎抬脚往前,一步踏入雾气之中。
那涟漪般的雾气,好像一汪春水,带着融融的暖意,从足底穿透而来,使他忍不住便想收起护体法力,就此沉浸在无边的温暖之中。而他又打了个冷战,一时裹足不前。
“修仙者,无非求长生、觅逍遥。却又为何打打杀杀,虚度光阴?回首千年人不老,红颜骷髅一场空。来吧,随老夫看破天运,踏破虚妄……”
无咎抬起脚步。
“红尘梦碎,魂归故里。老夫带你返回神洲,返回有熊都城。那儿不仅有你的故土家园,也有你的爹娘与亲朋好友……”
暖意浸入神魂,彷如春归西泠,湖光山色,轻舟泛波。
无咎往前走去,神色痴呆。
云雾涟漪尽头的玉虚子的面容,似乎清晰了许多,竟是那样慈和亲切。好像是位老道,坐在老树古宅的门前,等着他从远处归来。又像是太虚,举着烤肉,神色狡黠,冲着他含笑相望……
而不过瞬间,云雾变幻。玉虚子的身影,变成一位顶盔挂甲的壮汉,他的旁边依偎着两个女子,一个相貌端庄、神态善良,一个娇小玲珑、巧笑俏兮……
无咎的两眼微红,泪水夺眶而出。
“爹,娘,妹子,我回来了……”
随着他的步步往前,弥漫的云雾渐渐淹没了他的双脚与双腿。
这一刻他便如同踏入岁月的长河,只想就此融入其中而回归失去的自我。转瞬之间,云雾到了腰际。再有三、五步,他或将完全沉没、消失。而脸上的悲戚之色尚存,他却突然停下脚步,并抬手擎起一把白骨大弓,猛然拉动弓弦,“嘣”的射出一道火红的烈焰。
烈焰箭矢瞬间撕破翻涌的云雾,继而以闪电之势而直奔那模糊变幻的人影狠狠射去。
“这又何苦呢……”
熟悉的话语声,多了一丝抱怨。
却见玉虚子屈指一弹,弥漫的白色云雾顿时倒卷。势不可挡的烈焰箭矢,竟“砰”的崩溃殆尽。
而无咎看也不看,转身便走。曾经缥缈的云雾,忽然如同泥淖般的缠住了他的双脚。他却不敢止歇,一步一步奔着来处走去。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玉虚子不甘作罢,继续呼唤——
“无咎,回来吧……”
三丈之外,矗立着青龙石像。咫尺之隔,忽然变得极为遥远。无咎竭力挪动脚步,却步履沉重,彷如失足成恨,再也回不到原地。而随着呼唤声传来,弥漫的云雾已然失去了温暖,遂即变成冰冷的寒潮,只要将他吞噬淹没。
“孩子,你为何不听劝呢……”
话语声回荡耳边,震撼神魂,使人恐慌莫名,却又欲罢不能。
无咎再次举起大弓,转身“嘣”的又是一箭。
呼啸的烈焰,破碎云雾而去。而不过刹那,又彷如流星疾坠而消失无踪。
“呸!”
无咎趁机加快脚步,不忘恨恨啐道:“传说上古有种法术,名为诛心,与驱灵炼魄相仿,杀人于无形之中。前辈,你要我死,尽管动手,何必这般的虚伪、龌龊……”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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