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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闭上双眼,默然凝神。

神戒中,堆放着他数十年来的所有收获。而他此时查看的只有三样东西,五色石,鬼蛛的螯足,以及尚未炼制的阴木符。

五色石,尚有两千多块。而修为愈高,所吸纳的灵气也随之倍增。倘若将其尽数吸纳,又能恢复当初的几成修为,他再也不敢抱有奢望。因为疗伤与恢复修为的同时,他还要炼制鬼芒与阴木符用来防身。鬼族的分神假身之术倒是不错,怎奈无暇琢磨。从前只知道吃喝玩乐,游山看水,蓦然发觉,光阴竟然如此的短暂而又紧迫……

无咎摸出几块五色石,便要行功修炼,忽而神色一动,看向神戒角落里的人骨大弓。

眼下修为不济,九星神剑尚未铸成,所能倚仗的手段只有鬼芒、阴木符,以及蔽日符与初窥端倪的夺字诀。保命而已,终究难以克敌制胜。却忘了身上还携带着一把神器,便是那把人骨大弓,撼天弓。它曾射穿神洲结界,强大的威力令人震撼,可惜只有地仙的修为,方能勉强射出一箭。且不提当年怎样,至少修至地仙,便可借助撼天弓,与鬼赤、鬼丘正面较量!

无咎长长缓了口气,收敛心神,将五色石塞入右手,旋即摆出结印的架势而全力吸纳吞吐……

转瞬之间,过了三个月。

无咎依然躲在屋里,日夜行功不辍。

木榻之上,散落了一层厚厚的晶石碎屑。数百块五色石所蕴含的仙元之力,被他源源不断吸纳入体。自从改为双手吸纳,修炼的进境明显加快了许多。当他的右手直接抓过五色石,这才发觉手臂虽然捆绑如旧,而五指却已灵活自如,断碎的骨头,更是在不知不觉中愈合如初。

此外,曾经的修为,则由七层,抵达八层的圆满。

照此进境,再来三个月,不,伤势已然痊愈,或许两个月,便可修至人仙圆满。距地仙境界,只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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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

身为修士,最大的喜悦,除了得到逆天机缘,便莫过于修为的提升。

无咎虽然不以修士自居,而历经苦难,九死一生之后,他修炼起来从来不敢含糊。而伤势痊愈之快,令他很是意外,也很是欣慰。正当他沉浸在忘我之中,寂静了三个月的山谷,突然热闹起来,并有人敲门。

无咎被迫收功,却懒得睁眼。他微皱的眉头,透着一丝无奈的神色。

据说,之前的陵园,极为枯燥寂寞,少有人前来打扰。自己来了之后,却清静不过三个月。早已如此,便该学着韦尚躲起来。而倘若没人看守陵园,只怕韦家也不会答应。

“砰、砰——”

敲门声又起,随之传来叱呵:“留你看守陵园,而非睡懒觉,开门——”

是韦合,那个外门的管事。

无咎只得睁开双眼,起身下榻,摸出一个银戒,将晶石碎屑收了,这才打出法诀解除禁制。

而不过瞬间,木门被人“咣当”踢开,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留着短须的精壮汉子,只是他红润的脸色带着怒意,亮开嗓门叱道:“见到本管事,也敢怠慢,难怪师伯骂你无用,还不给我滚出来——”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无咎忍受着叱骂,本想行礼,却见右臂依然捆在腰间,索性还是原来的模样。他抬脚走向门外,点头致意:“韦管事息怒,本人不敢怠慢,奈何行功入定,难免失察……”

而韦合依旧是瞪着双眼,咄咄逼人:“休得强词夺理,且给我家师伯赔罪!”

无咎循声看去,微微一怔。

便于此时,谷口的方向,涌进来数十道人影,有男有女,修为不等,显然是韦家的子弟。而冠雄山上,则是落下两位踏剑的人仙高手。其中的老妇人,正是那个性情乖戾,且又难缠的韦春花……

第五百八十三章 他在笑你

……………………

数十个羽士、筑基的韦家子弟,再加上韦春花与韦天两位人仙高手。

寂静的后山,突然涌进来一大群人。

而曾经荒凉的山谷,已是满眼的葱郁,且日光明媚,山花烂漫,和风习习,一派夏日的景象。

哦,六月了。

无咎站在门外,诧异之余,还是忍不住昂首远望,似乎不愿辜负那山谷的美色。而难得的闲适,即刻便被打破。

“两位师伯……”

“韦合,你莫非收了好处,否则怎会收下如此惫懒不堪之人……”

“冤枉啊、春花师伯,我正严加管教呢……”

“哼,小辈,速将门前清理一二,我韦家子弟要在此处比试道法,考校神通……”

韦家子弟,要在后山比试道法?

嗯,此处群山环绕,当间的一片草地又平坦又宽敞,倒是个施展神通,斗法的好所在。却不知此举是韦家的惯例,还是另有缘由。

无咎欠了欠身子,算是行礼赔罪,然后抓起门旁的竹杖,悄悄退到一旁。门前的山坡上,长满青草,像是铺了一层柔柔的褥子,根本无须清扫。而他还是挥舞竹杖,摆出忙碌的架势,以免再次得罪那个难缠的韦春花。

而韦春花,与韦天,也就是另外一位韦家的长辈,中年汉子,坐在门前的石凳上,彼此换了眼色,冲着聚拢而来的韦家子弟吩咐道:“下个月,我韦家与钟奇子前辈商讨要事,老身与韦天,将陪同师伯前往无极岛。而师伯有意带着几位小辈随行,借机增长阅历之外,也是让无极岛知道我韦家后继有人,故而甄选一二,优中选优、精中选精……”

无咎拎着竹杖,本想远远躲开,忽而听到“无极岛”三个字,不由得停下脚步。

无极岛,乃是北邙海的另外一座海岛,也是通往天卢海的必经之地。而天卢海的尽头,则是卢洲本土。卢洲啊,自己一直想去的地方。

下个月,韦家的家主,韦玄子,便要前往无极岛?如此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带着族中的小辈同行呢?尤其还要甄选出菁英弟子,究竟是商讨要事,还是上门示威打架?

无咎满怀好奇,静静观望。

只见石屋门前的草地上,韦天与韦春花居中而坐,数十个韦家的子弟,则是分别站在两旁。其中的筑基弟子,有二、三十位之多,均是筑基五层以上的高手。而所谓的精中选精,应该便是从筑基弟子中选出强者。

果不其然,二十多人越众而出,以修为的高低不同,分为十对,然后相互施礼,又相继退下。

韦春花与韦天站起身来,冲着山坡上的陵园拱了拱手:“为了韦家的传承存续,子孙们在此切磋道法,比拼技艺,难免有所惊扰,还望先祖神灵妥为体恤照应!”

众人不敢怠慢,跟着拱手行礼。

韦春花与韦天转身坐下,扬声又道:“飞剑、符箓、神通,均可比试,点到即止,不得踏剑行空,不得伤及性命,胜负由老身与韦天裁定!”

韦天附和道:“便如我师姐所说,韦行与韦之日,先行比试,余下的小辈候命!”两人应声而出,奔着山坡的下方走去。

山坡的下方,乃是大片的谷地,十余里一览无余。

那是两个中年汉子,均是筑基五层的修为,走到半里之外,相隔数十丈分开站立。彼此应该熟悉,点头致意,而刚刚还是面带笑容一团和气,却争先恐后祭出一把短剑,霎时剑光呼啸而杀气凌厉。“砰”的一声金戈交鸣,两道剑光撞在一起,旋即又是“砰砰”一阵乱响,相互乱劈乱砍,场面煞是热闹。而两人依旧站在原地,双手翻飞,法诀不断,驱使着各自的飞剑在半空中缠斗不休。

见状,山坡上观战的众人纷纷叫好。

而不消片刻,叫作韦行的汉子稍有大意,被对方的飞剑突破防御,随即一道剑光直奔他急袭而来。他慌忙转身躲避,而一声叱呵传来——

“韦之日胜!下一对弟子上场!”

韦之日收起飞剑,傲然返回;韦行则是神情沮丧,满脸的不服气。一场本该惊心动魄的比试,就此分出胜负。而观战的众人却是振奋不已,迎上前去,又是夸赞,又是安慰,使得场面更加热闹了几分。

而瞧热闹的,另有其人。

无咎坐在通往陵园的石梯上,怀里抱着竹杖,竟咧开嘴角,面带微笑。

韦春花忙着评判胜负,韦合管事忙着维护秩序,这一刻他成了没人管的闲人。他本想着远远躲开,却难得见到韦家子弟比拼斗法,于是他就地坐了下来,期待着细细观摩而有所借鉴。而看着那形同儿戏的较量,他只觉得有趣。

韦家子弟的修为不弱,对付山精海兽应该绰绰有余;参与同道之间的生死拼杀,却显得极为笨拙而又幼稚。究其缘由,还是失于苦难的磨砺与血腥的历练。或者说,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韦家小辈,还抵不上飞卢海的修士,倘若比起贺洲仙门弟子,更是要远逊一筹。

“轰——”

又一对韦家弟子上场,不再比试飞剑,而是拿出符箓,隔着老远互砸。当一方的符箓告罄,不出所料,另一方获胜。

即便如此,欢呼声依然此起彼伏。观战的众人摩拳擦掌,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模样。而韦春花与韦天,也同样的连连点头,并不忘加以点评,指点着胜负双方的优劣短长。

一个时辰后,十对弟子的比试已过了大半。而韦合虽为外门管事,竟也参与了比试,并轻松获胜,红润的脸上透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无咎依然坐在石梯上,远远旁观,许是看的乏味,他显得没精打采。而当又一对中年汉子登场,他暗暗点了点头。

嗯,这两人同为筑基七、八层的高手,较量起来,应该有点儿意思。

他的眼光不错。

两道剑光“砰”的对撞,却僵持不下。强劲的威势猛然炸开,竟将平坦的草地给连根卷起,随即泥土、草屑迸溅,凌厉的杀气肆虐不绝。两人不甘作罢,抬脚往前,以法力加持飞剑,试图以强横的修为逼得对方后退认输。僵持的飞剑,顿然杀机暴涨,却剑芒相对,皆不肯后退半分。当两人相隔十丈,被迫停下,而法诀不断,致使半空中的两道剑光发出阵阵刺耳的震响。

这两个韦家的弟子够狠,硬拼修为呢。最终的下场,难免两败俱伤。

观战的众人,已顾不得欢呼,各自屏息凝神,看得分外紧张。/pgt;值此关头,只听韦春花出声道:“你二人均为胜者,退场歇息!”

她是怕弟子遭遇意外,及时出声喝止。她这个长辈,倒也称职。

韦天道:“道法娴熟,堪称同辈中的佼佼者。而非到万不得已,切忌硬拼修为,否则陷入困境不说,还难免为敌所乘!”

“嗯,师弟点评在理!”

韦春花附和一句,吩咐道:“韦秋兰与韦山子,该你二人登场……”

韦秋兰,乃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衣着朴素,相貌清秀,有着筑基八层的修为;韦山子,乃是一位四十多岁模样的壮汉,方脸浓眉,络腮胡子,很是健壮粗犷,竟有着筑基九层的修为,距人仙的境界只有一步之遥,乃是一位真正的筑基高手。

“山子师兄,你请——”

“秋兰妹子,你请——”

师妹、师兄很客气,相互谦让着走向场中。

“你请——”

“你请——”

“师兄手下留情……”

“师妹……”

“秋兰,少啰嗦!你若败了,休想前往无极岛!”

师妹与师兄并肩而行,竟在低声求饶。尤其她话语低柔,更添几分清秀文弱的模样。却不料突遭呵斥,她腰身一扭,回首一瞥,羞涩道:“姑母,恕罪——”

师妹,叫作韦秋兰。而韦春花,竟是她的姑母。

师兄,叫作韦山子。见师妹受到训斥,停步等待,便想安慰两句。谁料师妹尚未转身,一道剑光突如其来。他脸色微变,已然躲避不迭。急忙催动护体灵力,旋即“砰”的一声闷响,虽然毫发无损,而强劲的力道还是逼得他连连后退。

与此瞬间,低柔、而又关切的话语声又起——

“师兄,我便知道你会让着小妹,有无大碍?”

“无妨……”

“小妹真的胜了师兄?”

“嗯嗯……”

“师兄啊,既为上场较量,岂敢大意,若有闪失,小妹如何自处……”

师兄吃了亏,有苦难言。而师妹偷袭占了便宜,反而显得很无辜。

“韦秋兰以计取胜,韦山子虽败犹荣!”

韦春花及时评判胜负,却又宽宏大度道:“你二人乃是筑基弟子的佼佼者,本该一同前往无极岛,我当与师伯禀明详情,或能通融一二……”

她虽为妇人,却是韦家的人仙长辈。任凭她如何评判,在场的众人也不敢有所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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