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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琼听云姑提过采青,知道这是多年来一直替自家料理生意的人,点了点头,又叹道:“我让你们担忧了许久吧……”

江云晴笑着摇了摇头:“过去的都过去了,你如今能回来,就是最好的了。”说着,她又主动提起了旁的事情,“我随着那位宫中出来的姑姑学刺绣,这些时日倒是长进了不少,闲暇无事时给你些帕子和香囊什么的,你要不要看看?”

“好呀,”沈琼很是捧场,“我先前听云姑提过,你的女红很好。”

虽说早就听云姑讲过,但真到见着江云晴的绣品之后,沈琼还是惊艳了一把。

她先前在宫中之时,一应的衣物都是尚宫局那边精心准备的,费了不少心思,如今江云晴拿出的绣样,丝毫不比那些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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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太好了……”沈琼轻轻地抚过那绣样,赞叹道。

江云晴抿唇笑了:“这些日子来,姑姑教了我许多。过年那段时日,我耗费月余绣了一副群芳图,她看过之后很是满意,放在铺子那边售卖,最后不知被哪位贵人花了上百两银子给买走了。”

百余两银子对沈琼而言并不算什么,可对她而言,却意味着许多。

江云晴自小便没什么长处,唯有女红算是拿得出手,故而这些年来始终没落下过,但那时的绣品也就仅限于好看而已。但离开恒家,跟在杭姑姑身边学刺绣后,却像是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大有进益,绣品渐渐从形似转为了神似。

她自己都没料到能有如此长进,她原以为这要归功于杭姑姑的指教,可杭姑姑却说,技巧并非最重要的,她如今是眼界、心胸日渐开阔,不再像当年那般困于一方天地,故而才能领悟。

江云晴倒也不敢将这夸赞全盘认下,但自从从恒家离开后,她的确是少了许多烦恼,也不必再整日里瞻前顾后,能够静下心来去做事了。

“我先前一直不知道将来该何去何从,近来倒是渐渐有了眉目……”

江云晴原本的犹疑与懦弱褪去许多,模样虽未变,可整个人看起来与当初在恒家后宅之中时,却已经是相去甚远。

沈琼听她讲述着将来的打算,心中也莫名觉着高兴,眉眼不自觉地便弯了起来。

“阿娇,多谢你,”江云晴看向她,真心实意道,“若非是你当初想方设法地将我从恒家给带出来,我怕是还在那里沉沦着,命途未卜,更不会有今日。”

沈琼轻轻地捏着汤圆的爪子,向江云晴摇了摇,示意她不必客气,片刻后又忽而好奇道:“你觉着,我从前是个怎样的人呢?”

江云晴想了想,如实道:“重情重义,凡事随性而为,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采青便随着桃酥过来了,手中还拎着一坛老酒。她是一个直性子的人,爱憎分明,如今也不说什么感伤的话,只对着沈琼笑道:“来,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先前在宫中之时,云姑便提醒过她酒量不好,故而沈琼是滴酒不沾的。如今时隔三月再回到家中,故友重逢,再加上并没什么需要顾忌的,便索性放开喝了。

只不过以沈琼的酒量,就算是“放开喝”也没多少,三五杯之后便醉倒了,由众人扶着回房歇息去了。

倒头一睡,等到彻底醒过来时,便已经是第二日了。

兴许是因着在宫中养成习惯的缘故,沈琼早早地便醒过来,翻了个身,恰见着枕边的汤圆。她有些恍惚地揉了揉眼,这才想起昨日的事情来,忍不住笑了声。

“云姑的确没诓我,”沈琼撑着坐起身来,对听到动静后进门的桃酥道,“我这酒量,说一句‘不好’都算是高抬了。”

“姑娘你自小就是这样,”桃酥上前来伺候她穿衣梳洗,随口道,“今日醒得倒是早,若是从前,想必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

沈琼并没解释,只笑道:“那等明日,我就多赖会儿床再起。”

采青昨日到最后也醉了,便索性留在这边过夜,等凑到一起吃早饭时,便顺道提起了这几个月的生意事宜。

“总的来说,生意之事一切顺遂,京中的铺子营收渐长,周遭的铺子也渐渐稳下来了……”采青有条不紊地汇报着。

先前闲暇之事,云姑倒也同沈琼提过家中的生意,但却不会像如今这般详尽。

沈琼专心致志地听采青讲着,心中大致有了数,沉默片刻后开口道:“等过会儿用完饭,我随你到铺子那边看看去吧。”

失忆的坏处如今便显出来了,虽不至于要从头学起,可除却京中的胭脂香料生意,南边还有许多生意和铺子,一一熟悉下来便要耗费不少精力。

但好在这并不用着急,有云姑和采青等管事在,她尽可以慢慢来。

沈琼在铺子中留了大半日,先是四下熟悉着,后来则开始同采青聊起生意相关的事宜。她虽不记得旧事,但在生意之事上仍旧敏锐得很,触类旁通,学得很快。

“你说,我现在是不是索性什么都不管,更划算一些?”沈琼同采青一道出了门,开玩笑道,“若不然眼下费精力学了,赶明儿病好了,又将旧事都想起来,岂不是白费力气?”

采青被她这话给逗笑了:“你这话倒也有道理。”

沈琼见天色尚早,便没急着回家去,而是同采青在这周遭闲逛,问些日常之事。

“那是京中最有名的绸缎庄了,要不要进去看看?”采青指了指远处,问道。

沈琼点点头,慢悠悠地随着采青过去,她倒也不缺什么,只是想看看这绸缎庄是如何经营的。

这铺子的店面极大,且还分上下两层。

沈琼打眼一扫,楼下大堂是留给寻常的顾客,而楼上则是招待贵客,送茶水点心等物,让人坐下来慢慢挑的。

才刚一进门,就有丫鬟殷切地迎了上来,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沈琼一眼,随即便将人往楼上请。

沈琼先打量着一圈大堂中的布置,方才随着那丫鬟上了楼。

说来不巧,才刚一上楼,便听见有人在说些什么。

沈琼好奇地看了眼,随即意识到那应当是对婆媳,听着话音,像是婆婆在规劝媳妇不应太过奢靡。而那媳妇虽竭力压抑着,可神情与话音里都已经透着些不耐烦,若不是碍着尚有外人在,怕是就要忍不住争执起来了。

一旁伺候的丫鬟则是借着整理布料避开来,很是知情识趣。

沈琼随即便挪开目光,并不想让人不自在,结果下一刻便听见身旁的采青冷笑了声,她疑惑地偏过头去,极小声地问:“你认得?”

采青却没什么顾忌,不阴不阳地笑了声:“何止是认得。”

作者:接下来的更新可能不会很规律,大家不用专门等,晚上八点有就是有,没有就第二天双更补。

ps.这个月底会完结

第75章

沈琼忘了旧事, 云姑同她讲的时候, 也都是挑挑拣拣,除了些必不可少的, 大都是能让她高兴的事情。至于那些不大如意的、扫兴的, 并不会多说。

也正是因着这个缘故,沈琼对于面前这对曾与她有过纠葛的婆媳毫无印象, 起初还只当是采青与她们有什么旧怨。

不过等到那对婆媳注意到这边,齐齐地看过来后, 沈琼留意到她们的目光, 随即便知道有旧怨的不是采青,而是自己。

沈琼不记得旧事,故而压根不能理解,为何那位相貌生得还不错的夫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会如此……一言难尽。带着些难以言喻的厌恶与记恨, 还有不易察觉的畏惧, 生生地将她姣好的面容变得扭曲起来。

至于那位上了年纪的老夫人,则显莫名有些心虚, 也不知是曾做过什么事。

婆媳二人神态各异, 但都透着些尴尬, 沈琼轻飘飘地笑了声, 并没上前去多说什么, 而是在另一侧的桌旁坐了。

这绸缎庄的丫鬟都是惯会察言观色的,看不出对来,但谁也没多问什么,连忙沏茶端点心来招待。

沈琼才刚坐下没多久, 那对婆媳便离开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坏了心情的缘故,最后竟什么都没买。

采青将此看在眼里,嗤笑了声。

她原就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再加上徐月华当初的行径着实过分,如今这厌恶便丝毫不加掩饰。

“那是何人?”沈琼漫不经心地挑着布料,随口道,“云姑仿佛并没同我提过。”

“不提也罢,”采青喝了口茶,嫌弃道,“都是些过去的旧事了,这种人,提起来也是坏心情。”

沈琼倒是愈发好奇起来:“横竖无事,你同我讲讲。”

她觉着,自己先前应当不是个会轻易结仇的人才对,着实是有些好奇,怎么招惹了这么一对婆媳。就方才那神情反应,实在是太耐人寻味了。

采青犹豫了下,一旁的丫鬟随即知情识趣地退开来,沈琼又追问了句,她便也没再隐瞒,挑挑拣拣地将当初的旧事给大致讲了。

说起此事,少不得就要提及方清渠这个人。

云姑是从未提过他的,故而沈琼对此一无所知,如今从采青这里知晓,很是惊讶了会儿。她压根没想过,自己竟然还曾有过这么一段情|事。

方清渠这个人,倒也算不上坏,毕竟当初他也算是真心对待沈琼,还曾为此放弃过一些事情。只不过到最后要放弃的太多了,他便生出了退却的心思。毕竟那时有母亲极力反对,沈琼又双目失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医好。

于他而言,与其为了虚无缥缈的感情舍弃那么多,倒不如娶了一心爱慕他的座师之女,从此仕途便能顺畅许多。

沈琼正是看出他的心思,再加上又有方母找上门来,便主动提出了分开,一刀两断。

“桃酥同我讲过,当初这位徐姑娘曾经专门到铺子那边寻过你,趾高气昂地,仗着自己是太傅之女,对你好一顿讥讽……”采青回想起那些话,便觉着心头火气,冷笑道,“可谁曾想如今却颠倒过来,也难怪她方才是那么个脸色。”

当初,徐月华自恃身份,话里话外都不大好听,嘲讽沈琼这样的出身是不自量力,高攀了方清渠。

可如今,沈琼被乐央长公主认回,又被皇上封为长宁郡主,太后更是给她撑足了排面,哪怕是公主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的,世家之中无人不知。

先前的话都成了打回自己脸上的巴掌,徐月华会是方才那么一言难尽的神色,也就不难理解了。

“我虽不觉着仅凭出身就能随意作践旁人,可对于徐姑娘,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采青毫不留情道,“若说起来,她还得多谢,你并不是那种会仗势欺人的,若不然她可要比现在难过多了。”

沈琼挑了挑眉,总觉着采青话里有话。

果不其然,采青又提起了另一桩旧债:“当初花想容的生意出事,便是拜她在背后传谣所赐,后来她竟又上门来,说着是要备嫁,结果将铺子里面的胭脂给挑剔了个遍。你那时便说,今后不再卖胭脂给她,还有那京兆府尹家的女眷……”

这件事没多久,沈琼便被迷昏了劫出京城,采青那时着急上火,恰好徐月华竟真又上门来,她便毫不留情地讥讽了一通,又直接令人将她和侍女给赶了出去。

徐月华自小就被受过这样的委屈,再加上周围还有人指指点点,简直是颜面扫地,回去之后便大哭了一场。徐家爹娘素来疼她,知晓此事后亦是大怒,想要同花想容算账,结果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乐央长公主就也知晓了此事,亲自到徐家来走了一趟。

那事最后不了了之,可花想容与徐家的梁子却已经传开来,众人虽未必知晓源头,可如今沈琼春风得意,一干人等自然也就知情识趣,知晓该往哪边倒。

是以,徐月华近来过得并不大好,心中倒是愈发地恨沈琼,可偏偏又再没法像当初那般发作了。

等到采青将事情从头到尾讲完,沈琼愣了好大一会儿,摇头笑道:“这可真是……”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云姑从没向她提及过此事,毕竟真真是一团烂账,最后她也不会因此痛快,只觉着麻烦得很。

的确是知道了也不如不知道。

两人在绸缎庄留了会儿,沈琼挑了好几匹料子,着人送回家中去。

暮色四合,沈琼却仍旧没急着回去,与采青慢悠悠地逛着,看着夕阳余晖下的京城景色,悠闲自在。走在长街上,隐约能见着炊烟,随之而来的还有饭香味。

“还是快些回去吧,”采青劝了句,“若是再晚,云姑怕是就要着急了。”

沈琼仰头看了眼天色,含笑道:“好。”

说完,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采青也随之看了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沈琼收回目光,加快了脚步,“只是觉着不大对劲,倒像是被人跟着似的。”

沈琼自己倒没再说什么,可有前车之鉴在,采青却是立即就警醒起来。她也知道春和已经死了,可却仍旧难放下心来,毕竟若是先前那事再来一遭,谁也承担不起。

采青正盘算着该如何处理此事时,却见沈琼又忽而停住了脚步,骤然回过身去。

沈琼大致扫了圈,目光最后落在了路边摊子旁的一位黑衣男人身上,眉尖一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那是……”采青皱眉想了想,总算是有了眉目,“恒大将军!”

察觉到自己被发现后,恒伯宁短暂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离开,而是上前来问候了声:“许久不见了。”

“咱们是旧识?”沈琼将信将疑,“那你为何要悄悄地跟着我?”

若是关系不好,那就没什么必要打招呼,就好比方才的徐月华似的;若是关系好,直接叫住就好了,更没必要这样鬼鬼祟祟地跟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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