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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绩洒然一笑,和他没毛的关系,也懒得去细究,便在这时,那中年女冠走了出来,行个道礼,恭声道:

“薛真人有请,还请尊客跟我来!”

李绩微笑点头,也不多话,随她步入观中;女观之中,禁止男士随便入内,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但也有例外,比如观内女观的师傅弟子,长辈晚辈等等,守的是心,而不是浮于表面的陈腐。

青鸾观虽不大,但也有万亩之光,之间曲曲折折,回转蜿延,女冠走的不快,又不动用修士提纵之术,所以还有的走,那女冠既知李绩是薛真人晚辈,姿态上便柔和了许多,其间看过于冷场,也略略介绍了些观内的风景典故,李绩也附言应对,其间提起观门外烟花趣事,却见那女冠不屑道:

“登徒之辈,扰我本观清静,若不是看他身后门派背景,怕早已打杀了事!”

李绩奇道:“不知其有何来头?竟让贵观如此忌惮?”

女冠皱眉道:“南罗之域,除了太清,还有哪个让观中长辈迟迟下不得决心?”

李绩一笑,这话是不错的,不管青鸾观如何清高自持,与世无争,既然立根在这片凡俗的土地上,就免不了要遵循强弱法则,即使你再无害。

“太清教就不管束他们门下弟子么?这样大张旗鼓的,不仅于贵观声誉无益,便是太清,一贯自诩道德,为何容许门下如此胡闹?”

“哼,一般弟子的话,观内几位真人一纸传符也就收敛了,偏这多宝道人,在太清有些地位,持宠而骄,却是个不好管束的!”

“多宝?可是那闻名青空的十大骄子之一?如此行径,我看别叫多宝,改叫多情道人好了!”李绩玩笑道。

那女冠恨恨道:“现在也没十个,花背被斩,便只剩下了九个,但愿老天长眼,哪天让这多宝撞上那轩辕杀星,被斩了大家也清净些!”

李绩摸摸鼻子,无言以对,这怎么又关他的事了?

在青鸾观,元婴真人的居所和筑基修士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周围更清净些,李绩被领到薛真人小院中时,发现其中却是不止一人,除了为首的一位端庄丽人气机深沉,双目神光隐现外,还有一名蒙面女子跟在丽人身侧,却是个融合女修士。

李绩知道这为首的,就是薛青郦薛真人,一名成得哭婴的元婴,小门小派,或者散修出身的修士,这大概就是他们的极限,没有足够犀利的手段,想在天梯上争得一丝界外之灵,太难!

接过李绩递过的物事,薛真人沉默良久,最后,才长长叹息一声,对她而言,那份久远的坚持和情份,早已随着时间的消磨而慢慢褪色,没有什么是永恒的,除了大道。

与其说这上千年的坚持是等待,不如说是慢慢沉静下来的淡然,没有什么看不开的,真看不开,她连哭婴都成不了,只不过想到千年前的旧友已走出那鬼神莫测的一步,前途未明,心中有些伤感而已。

“你是大象的弟子?”薛真人淡淡道。

“不是,大象师叔一生未收门徒,弟子也没有师傅。”李绩恭声应道。

“这样啊,也是,独自追寻天道本就是他的梦想,这么说来,你们虽不是师徒,不过都是苦修一脉呢。”

李绩点头应是,他现在有些尴尬,只因他这名字便代表了麻烦,故进来之前未曾通名,这薛真人也完全无意问起,看来只是当他是个普通的信使,在元婴眼中,中低阶修士都是可有可无的吧?

沉默片刻,薛真人忽然抬头问道:“你身上那三件阵盘,可能拿出来我瞧瞧?”

李绩一怔,恍然明白过来,把临走之前大象赠与的三件阵盘递了过去,他倒没什么担心的,大象的旧情人,千年的交情,断不会坑他的物事,而且以他现在的实力,哭婴之前,他真没什么好畏惧的,敢抢,夺过来便是。

薛真人接过阵盘,磨挲着阵盘上古老的刻纹,喃喃道:

“千年前,我们还是在一处异界得了这套阵盘,千年过去,当时情景尤历历在目,却是物是人非,再也不复当年……”

看向李绩,“你师叔既然派你前来,你又得了他这套心爱之物,看来,你也是入了他的法眼的,既如此,你师叔留在我处的物事,你便一并取走吧!”

第590章 十步杀一人

李绩摇摇头,“大象师叔并未要弟子带回何物,所以,弟子不能受!”

薛真人伤感的一笑,“有些事是不须多说的,你还看不出来,你师叔有些安排后事的意思么?阴神之境,是生死境,闯过去,实力修为不说,延寿二千年,闯不过去,便一切休提,生死两茫……二千年啊,又哪里是那么好闯的!”

李绩默然,这些东西,他哪里不明白?不过修士之道,如逆水行舟,却是停不下的,象他们这样的人,生死早已不太放在心上,生死?又何止冲境?

“飞烟,去把我屋内玉架上的那三件界牌拿来。”

蒙面女子窈窈婷婷走进屋内,取出三枚形制古朴的玉牌来,交与薛真人手中,薛真人轻抚玉牌上的古朴花纹凸起,轻叹道:

“你大象师叔,一贯不屑外物,所以,天材地宝,灵器大药是没有的,只这三个小世界,是他成婴前练剑所用,成婴后便放在我这里供我修练,可惜,小世界危险之极,我这身本事啊,也不能如他那般挥剑无敌,所以数百年来,也未曾真正用过,也算是暴殄天物,今次他既派你过来,想来也是默认由你传其道统,你便都拿去吧!”

李绩接过三件玉牌,还有那套阵盘,这些都是珍贵之物,不能置入纳戒中,这也是为何薛真人能感觉到他身上阵盘,以及玉牌只能放在屋内架上的原因。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感谢?有些太轻,象大象,渡海这些师长,在他修真路上帮助甚多,却从不求回报,让他承受颇重。他一贯伶牙利齿,现在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为好,再不知道如何说,也总得说点什么,

“您,有什么需要晚辈办的么?”

薛真人微微一笑,玩笑道:“你勿需太过着意,本就是你师叔之物,不过物归原主罢了,何必就存了回报之心?修士间的因果,又哪里是那么容易捋的清的?

年轻人初有成就,最要紧的便是沉下心,看清自己,而不是妄自替人出头;就比如现在,我说让你把观门前的那个太清多宝轰走,你做的到么?”

薛真人对眼前这位轩辕剑修是有些纳闷的,大象目光一向独到,以前的渡海她也见过,气势风范,进退有度,确实是个好苗子,可惜后来有变……对眼前这个陌生的剑修,貌相平庸,气度平庸,实力虽不明,她却是看不出来一点出奇之处,也不知大象最后怎么选的他?反正她是看不出来一点当初大象时的风采。

她始终认为,锥处囊中,其利自现,一个有潜力的修士,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在她眼中都能看出些许峥嵘,现在的平凡,也就意味着未来的平凡,咸鱼翻身,又岂是那么好翻的?

不过看法归看法,大象的意图,她还是不折不扣的履行了,这是对当初的承诺。她虽是女子,在这一点上,却是不弱须眉的。

“是,前辈教训的是,弟子以后一定不妄论因果,失了本心。”李绩恭恭敬敬。

薛真人慵懒的摆摆手,”你去吧,青鸾观不留乾客,规矩你是知道的,我就不留你了;你身上有异宝数件,要小心些,南罗虽然秩序井然,不过重宝诱惑之下,也多的是利欲熏心之辈!“

李绩再次大礼拜下,对这位老前辈的风范,他是很敬佩的,虽然,眼有些瞎!

看着李绩退出小院,薛真人再次叹了口气,她发现,今日她叹息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太多了?难道,我也老了么?

又看向旁边蒙面女子,此时这女子看小院再无外人在,也不由的取下那层厚重面纱,露出一张绝世容颜来,眉如烟胧,目泛秋波,欺霜赛雪,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见了这副容颜,嫉妒之下,怕也会生出自惭之心。

“飞烟,你的事,便这么一直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女子泪眼婆娑,“姑祖,飞烟绝不嫁与那斯文败类,衣冠禽兽!您不知道,这多宝仗着背景强硬,这些年来不知祸害了多少清白女修,就连太清教中都下了严令,不许他染指教内众多女修,于是干脆放出来涂毒她人,偏偏这人粉饰功夫了得,外界都传多宝风流倜傥,是个痴情种子,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呢!”

薛真人苦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在青鸾观躲的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你青春年少,难不成一辈子就和我们这些老家伙待在一起?况且,就算留在这里,我也未必能一直护持于你,前几日云真人等已透出口风,希望不要因为你的事而开罪太清,要不是观主态度坚决,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对薛真人来说,这真正是一件烫手的烂事,在旁人看来,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一位元婴真人解决不了的事?但事实就是如此,元婴并非万能,一样在某些方面束手束脚。

比如任飞烟这个母族的后辈,就因为绝世容颜被太清多宝看上,于是就惹来没完没了的麻烦;解决他?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能也不太难,可是后续的手尾怎么了结?在南罗这片洲陆,你敢动他太清教年轻一代的脸面,还想不想在这片洲陆立足了?

元婴以下的修士中,没人能对多宝构成威胁,便是有,也在太清真魔门内,谁会出头?元婴修士若想出手,便得有逃离南罗被太清追杀的心理准备!

而且,象薛真人这样的哭婴,还真就未必能拿下多宝呢!在青鸾观中,恐怕也只有观主刀眉真人有这样的能力,但她若出手,青鸾观还要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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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非是一死而已,飞烟无所惧!”任飞烟斩钉截铁道。

薛真人又叹了口气,“你才多大,谈什么生死?再等等,我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把你送出南罗,去一个太清也不敢放肆的地方,嗯,便是北域吧,有轩辕剑修在,多宝不敢去的!”

两人正自愁眉以对,忽然间从观门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灵机波动,同样的方向,天空中猛然爆出比先前烟花更绚丽的烟云。

“那个登徒子,又在作什么怪?”任飞烟恨恨道,

薛真人却是老到的多,摆手止住她道:“慢来,不是烟花,这种程度的灵机爆发,绝不仅仅是逗你开心的,这是有人在观外斗法!”

情况不明,两人也不好胡乱猜测,好在那股灵机爆发极短,一现而没,过不多时,一向走路都慢慢腾腾,从不在观内施展遁术的中年女冠一反常态,直接飞进小院,满脸的震憾,还带着一丝由衷的喜悦,

“真人,真人,那淫徒多宝,他,他,他被人一剑斩了!”

第591章 事了拂衣去

“什么,被何人所斩?我观灵机波动,不过瞬间之事,是来的哪位真人?”薛真人大惊,急忙问道。

中年女冠满脸崇拜之色,语气急促,“真人?哪里有什么真人,就是那个方才来见您的北域晚辈啊,原来他竟是轩辕剑修,便只一剑,咔嚓两段,那多宝便变死宝了!”

“……”薛真人和任飞烟无言以对,尤自不敢相信。

中年女冠一拍额际,“对了,是我糊涂,却把最重要的事忘了,那剑修杀人后留言,李绩到此一游!真人,是李绩啊,寒鸦啊!青空一鸦!我之前还浪言说若有李绩在,便一剑斩了那厮鸟,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

平庸的面貌,平庸的谈吐,平庸的风姿气度,薛真人脑中又回忆起了那个平凡而普通的年轻人,这就是你选的传人么,大象师兄?

曾几何时,他们结伴闯荡异界,游历青空,大象师兄也是这般的豪情万丈,不畏险阻,自己劝他放平和些,不要沾染无谓的因果,大象师兄只一句话:我的剑,便决因果!

果然的一脉相传,永远的剑出无悔!

只凭手中剑,斩出大道天!

师兄,和你相比,我的眼光见识,终究还是差得远了!薛真人在这里恍惚的自怨自艾,却不防旁边的任飞烟幽幽道:

“姑祖,这件事既出,以太清的势力,查到咱们恐怕也是早晚之事,不如就趁其不备,咱们去北域吧!”

薛真人咬牙切齿道:“果然与他师叔一个德性,只管杀人闯祸,不管事后擦屁股!”

………………

李绩在千岛域一望无际的海面上飞驰,他的南罗之行虎头蛇尾,去时悠闲,跑时匆匆,他悲哀的发现,好像青空七大洲域,自己能放松心情游览风景的地方是越来越少了,照他这么到此一游的干下去,总有一天,他就只能在北域晃荡,成为各大门派的公敌!

自杀戮剑意大成,本来以为会拿那一窝豹子开刀,没成想却在南罗莫名其妙的斩了个多宝,虽然也是青空人杰榜上人物,却杀的仓促,实话说,他当时甚至都没看清那多宝长什么模样,这事闹的!

杀多宝并不轻松,虽然从结果来看是一剑斩杀,强势无比,但过程上并不象表象那样。

李绩出剑时多宝道人正在那里卖弄风骚,飞剑起,杀意动,多宝的反应无愧于他在青空元婴下修士中的鼎鼎盛名,他并不是个一沾女人就忘了修士警惕的蠢货。

防御灵器随心而动,祭出的速度快的惊人,从李绩发飞剑,到剑光分化,再聚合一剑,短短的瞬间,在飞剑临身时,多宝给自己套上的防御灵器竟然高达十三个!

这应该不是完全的祭炼之功,而是某种设定好的,自我激发的防御体系,天知道如果李绩再慢些,这家伙的防御体系能达到多少层?反正绝不会仅只十三层……

李绩能杀他,不仅是飞剑的聚合,更是杀意的聚合,这是他十三年飞来峰苦修的成果;结果很简单,李绩剑上的威力恰好比多宝防御上的潜力将将多出一筹。

当然,即使偷袭失败,纠缠之下最终多宝也逃不出他之手,不过那过程就不知道要耽误多长时间了。

他在进步,别人也没闲着。

好在结果还不错,对李绩而言,杀多宝并不完全是为了薛真人的嘱托,更不是为任飞烟的美好生活,他杀多宝,只因这人是太清门徒,三清道门和轩辕间的恶劣关系早已半公开化,各门下弟子偶然遇到争个死活那是再正常不过,所以,没毛病。

来千岛域,李绩有三件事要办,辟邪剑派是否安稳?黑羊何去何从?另外,云顶剑宫的白霜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他也想知道,或许,能从中得到一丝寒江的消息?

先从简单的做起,李绩直飞辟邪剑派。

上高道人看到李绩时,已完全没有了过去的犹豫挣扎,天梯之战,李绩斩杀花背一事早已传遍青空修行界,上高也终于知道这么些年和他打交道的这个轩辕剑修究竟是谁!

这样的人物,是不可能看上辟邪剑派这样的家底的,实力,名声之下,上高现在已经完全折服在轩辕之下,那些小心思小算盘也自然而然的烟消云散。

“恭喜道兄喜获界外之灵!”上高主动道喜,眼中艳羡之意表露无遗。

李绩笑笑,“如果道友有意,百年后我也可为道友寻一名额,其中凶险,还要看道友自择。”

糖果嘛,还是要给的,哪怕是画张大饼,上高此人,守成有余,进取不足,真把名额放在他眼前,他敢不敢去还真的不好说呢。

“多谢道兄成全!”上高深楫道。

“这些年,云顶对孤烟子这个身份有没有怀疑?可曾私下试探?”这是李绩的主要目的,总不能用过人家后,就撒手不管。

上高笑道:“未曾,道兄你是不知道,这些年云顶和阿陀难宗正斗的火热,大的群战纠纷都有好几次,贫道以为,没有数十年这两家是消停不下来的,真到彼时,孤烟子的身份又谁还能记得?”

李绩点点头,“小心些总是好的,若有人问起,可传信轩辕,方法你是知道的,我或者亲至,或谴他人,总是不能让你辟邪没了出路。”

一番闲谈,李绩婉拒了上高的挽留,径自离开;在辟邪,他曾经留下了些不错的零散功法秘术,辟邪自家道统也有些名堂,未来努力的话,在千岛域还是能有一番作为的;关键是,在辟邪剑派上上下下,他孤烟子的身份已经给弟子们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未来若有所用,也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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