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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绩自照镜子,乍一看似乎有些文士的样子,但细看之下,却怎么觉的有些不伦不类?

西昌饮食,讲究清,鲜,脆,嫩,甜,做工精致,和他前世中江浙菜系倒是有些共通之处。和这些望之便让人食欲大增的美食相比,双城地区的吃食要简陋的多。李绩一路行,一路品尝,却是好不快活。

西昌很大,只凭双脚也是走不了多少地方,李绩也没有什么固定目标,不过随意而行。

傍晚,在客栈旁边寻了家酒楼,白日品小吃,现在却是想试试正菜,在伙计介绍下,点了几道当地出名的菜式,香卤鹅肥肝,青苍醉鱼,粽烧仔排,白干虾仁,

及至菜肴上桌,不由暗自吐糟菜品份量狭促,大盘小量,精致是精致了,却如何能吃饱?武人肠胃宽大,自己又不缺银钱,于是又要了四式菜品,板栗烧鸡,糖酱肚,西昌肉骨,海苔豆腐,又要壶花雕,好酒好菜,异域风情,再加上心情舒畅,只吃得李绩酸爽不已。

正自大嚼时,旁边一桌客人高声喊来小二结账,几个衣着富贵的中年男人一番虚情假意的推让后,其中一位结了账,另一个还在客气,

“今日蒙王兄招待,是弟叨扰了,却待来日,小儿若幸得选入道宫,得入修真,定在登仙楼摆宴答谢。”

“老李你莫要哄骗我等,谁不知你那女儿连蒙学都读不明白,如何能选入道宫?再者说,便选入道宫,其花费束脩你负担的起么?”另一个人揭底道。几个人吵吵嚷嚷离了酒楼,却让李绩这酒有点吃不下去。

道宫?修真?南离口音与西昌差别不大,李绩确定自己听的很清楚,难道西昌城竟有如此渠道可以接触高高在上的修仙之路?心中狐疑不定,菜也吃的无甚味道,匆匆用毕,李绩也没了闲逛的兴致,径返客栈休息。

进得客房,李绩左思右想,好生困惑,在他想来,当初冒着生命危险在重法处求来的机缘,难不成在大城市竟然如此稀送平常?正胡思乱想中,小二推门送进一壶热水,李绩下意识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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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我来问你,你可知晓道宫在西昌城何处?”

小二嘻嘻一笑,“道宫啊,当然知晓,西昌城又谁人不知呢?客官可去济北街,往南直行,一座四层大宅便是,甚是招眼,到时一看便知。”

“那你可知,进出道宫有何关碍,限制?若往道宫求学又有何要求?”

“客官见谅,这些俺却是不知,反正那是只有城中贵人们才能去的地方吧。”小伙计一脸懵踵。

“如此,你且退下吧”

扔给他一块碎银倮子,李绩暗自思量,看来明日有必要前往道宫一趟以探究竟。虽然重法道人给了他一个机缘,但仙缘难寻,多一个机会就多一分把握。

第20章 初识修真

第二日,李绩早早起床,剑术,呼吸纳气并未放松,能不能修真还两说,不能把老手艺丢了。

也不再去西昌大街小巷寻那美食,直接客栈用过早点,问清方向后直奔济北街,西昌巨大,足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寻到在小二口中有很高辩识度的道宫——一座高大的四层木楼,并不华丽,却格外的厚重,木楼没有任何标识,但李绩知道就是这里,道韵是种很虚无飘渺的东西,他感觉到了,就象曾经在重法道人身边一样。

没有想象中的卫兵林立,戒备森严,门口只有个老苍头在那扫地洒水。门是敞开着的,仿佛并不拒客,偶尔有过路的行人经过时也离的远远的,状极恭敬。

李绩胆大,来自前世的他对权威的崇拜也很有限,犹豫半晌后,遂举步向前,直到走进大门,老苍头也毫不在意,这才放下心来。

木楼毫无装饰,尽为原木本色,本以为内里还有无数曲折回廊旋梯,却发现便只一个中堂,堂中一案,案后一道装女子,正手捧一卷书简。楼内除这女子外再无他人,简单,空旷,反倒给他一种无形的压力。

李绩略整衣袖,走过去深深一楫,“打扰仙长了。”

他真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位,道友?道长?道姑?好像都不合适。

女子并未起身,只眼角一轮,李绩便感到一股压力扑面而来,行中微凛,口中愈发的小心恭敬,

“在下来自南离,听说城中有道宫独尊于世,冒昧前来,敢问道途在何方?”

“家中若有子女,可送来道宫勘测,若符合条件,纳足费用后,便可入道宫求学。”女子声音清冷。

“在下还未成亲,更无子女,心慕仙道者,却是在下本人。。。”

话未说完,就见女子眼眉一竖,

“无知之辈,井底之蛙,凡身垢体,也敢说向往道途,你这年纪,是来消遣我么?”

一拂袍袖,李绩只觉一股大力涌来,支撑不住,只有不断后退,等他终于立定身形,发现自己早已站在木楼外三丈远了。

“又是个想修仙想疯了的。。。”

“这般年纪,也真敢想,幸亏最近是云仙子坐馆,若换另几位仙人,这人只怕要吃大亏。”

“你看他装束,定不是本地土著,哈哈,这外地乡巴佬,每月却总有几个来撞南墙的。”

周围人们纷纷指点,状极欢乐。

真正莫名其妙,李绩心中大怒,却也知此处不可造次,看来仙凡之别,并不是每个修道之人都如重法那么和善。

悻悻离开,尤心中不甘,又绕木楼转了一圈,忽心中一动,在木楼左近找了个茶楼坐下,眼睛只盯住道宫。他并非一定要在此处有所收获,最主要的是想对修道一途有所了解,没成想那坤道连询问的机会都不给他。

不多时,木楼内有人走出,正是那个之前在门口扫地的老苍头,手里还提着竹篓,似乎是外出采买。李绩急忙会账离开茶楼,远远的跟上,待转过街角便急步撵上,

“老先生请留步,小子有礼了。”

“你这后生,何事拦我?却看着眼生。”老苍头疑惑的打量了李绩一眼。

“呵呵,我虽与老先生素不相识,却一见如故,不如找个地方小酌一番,不知老先生方便否?”

说话间,一锭十两大银早已递了过去。

掂了掂手中银锭,老苍头满脸的褶子笑的更深了,即使在道宫做事,象他们这样的底层杂役依然摆脱不了贫穷,十两银子即使在西昌这样的的城市,也足够一家老小半年开销呢,

“生受你了,俺猜公子你是想问道宫之事吧?这个不难,小酌大可不必,俺还要采买食材,就在此问既可,能告诉公子的小老儿绝不藏私。”

口中虚言被拆穿,李绩面色不变,“是这样,某从小向道,苦无机会,适才进道宫言求学之心,话还未说几句,就被里面道人赶出,却不知为何?”

“哈哈哈,你这后生倒也运气,这月坐镇道宫的是云仙子,慈悲为怀,体桖凡人,若换个道长你却未必能囫囵个出来呢,真当道宫大门常开就可以随便出入了?”

老苍头哈哈大笑道,“为何赶你,却有二个原因,一则,你年纪太大,不符合道宫标准,二则,咱西昌道宫只收女弟子,不收棒小伙啊!”

李绩大窘,怪不得那女子态度恶劣,竟不听他解释,原来自己这条件,真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儿,

“还请老先生细说分明。”

“西昌城道宫,只收13岁至15岁的女童,若年纪太小,则心智未成,不好管束,而年纪太大则根骨已成,失了修道时机,这个规矩,不只西昌如此,就北域其他大城,也皆如此要求。至于为何只收女童,道理很简单,方圆几千里,离我西昌最近的大仙派便是栖霞派,派中俱为坤道,当然就只能收女童咯。”

李绩点点头,自己见识不够,资料不足,冒然上门,却是出了个大丑,

“敢问老先生,这道宫安于城中,不知可有什么规矩?是否城中居民,皆有入宫求道的机会?栖霞派只收女弟子,那些男童怎办?永无机会么?”

“哼哼,皆可入道?你想的倒美。西昌城一向由栖霞派庇护,城中道宫当然只为栖霞派网络资质上佳弟子,其实非只西昌,洲陆其他地方有好资质的女童栖霞也是收的,

三年道宫求学,每年三十两黄金的资费哪里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就连一般大户人家也是肉疼的吧,只有城中贵人,豪商巨贾才能供养一,二。”

老苍头咂咂嘴,“至于男童,栖霞不收,别的大城道宫收啊,北域道派无数,终究乾道还是远多于坤道的。。。但是公子你还是别费那个力气了,没用的。”

每年三十两黄金,三年就近百两,合万两白银,这个代价实在恐怖,看来所谓道不阻有缘人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所谓穷文富武,这修道却比富武的门槛还要高的多,

“那,每个学童三年学成后,都能入得修真么?”

“哪有这等好事,”老苍头摇摇头,

“以西昌为例,道宫中常年有百名学童,栖霞派每三年开派收徒一次,也只择其中资质最好的数十名,才有机会入福地感气通灵,而最终能感气通灵者,数百年来,从未过十啊!”

十年不过十,也就是每年不过三,这个几率,李绩摇摇头,这道宫真正做的好买卖,跟抢钱一样,偏大家还趋之若鹜,这便是长生的魅力啊。

李绩拉着老苍头问东问西,直问的老苍头开始不耐烦,再无可答时才罢休。待老苍头离开,李绩找家僻静茶楼,细细整理今日所得,有了如下判断……

第21章 六月灯节

一,修真虽然高高在上,虚无飘渺,然则与凡世间却并不是全无瓜葛,比如重法之守护双城,云仙子之坐镇西昌,只不过普通人家若是层次不到,身家不丰,却当真是与修真无缘的。

二,北域各大城均有门派仙宗守护,或者也可以说把持,比如栖霞之于西昌,新月之于申方,不过一般小如双城者,却只有道人常驻,却无道宫收人了,但南离国肯定也有仙宗庇护,只不知是哪个罢了。

三,重法曾言及他年纪偏大,现在看来并非托辞,这个世界修道入门的最佳年纪,当在十三至十五之间,经过三年学习基础,择其优者入福地感气通灵,也就是说,凡人在十八岁之前就能判定他今生是否能入道途。李绩穿越时已经21岁了,真依这种模式路径,恐怕得二十四,五才有几率入福地感气,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综合以上判断,重法老道给的机缘,便是跳过了道宫三年学习阶段,直接入福地感气,虽然省了百两金子,但和这些道童相比,却少了三年打基础的时间,可谓输在了起跑线上。但这个机缘他不能拒绝,因为他现在连打基础的资格都没有。

想通了此间关节,李绩也更加清楚自己的路在何方,去申方城,去晓月观,是踏入长生大道,还是堕入凡尘,一赌而定。

心结既开,李绩仍然是四处闲逛,他发现,西昌城这几天是越来越热闹了。稍加打听,原来郑国传统的六月灯节将至。李绩前世的元宵灯节在一,二月,这个世界也有灯节,不过却在六月盛夏。

郑国六月灯节是个以女子为主体的节日,仿佛前世的三,八妇女节,不过却远比三,八节来的隆重,盛大。也许是以女子为主体的栖霞派千年来的庇护,在郑国,女人的地位很高。六月灯节也叫及笄节,取及笄而成年之意,每个年满十五岁的少女都可以在灯节上扎下独属于自己的灯棚,并期待着士人游子留下可以传颂的诗词。

美人儿和诗词,无论在哪个时空,都是绝配。郑国本来就文风甚浓,和六月灯节凑在一起,真是相符相成,远近闻名。在六月,周边无数士子们会结伴而来,既为一呈文彩比个高下,也为那一丝可期待的浪漫。

在六月灯节上获得一首脍炙人口的佳作,是每个女孩子的梦想,为此,除了自身的美丽,她们还把灯棚尽量制作的美仑美焕,更是拿出珍贵的礼品,来吸引有才华的士子提诗留墨,毕竟,在诗词一道,好的佳作从来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西昌是郑国最富庶的大城,城中贵女众多,那礼品也是一年比一年的水涨船高,引的各地才子蜂拥而至,便是其他城市的士人也有不少闻风而来,既能彰显文才,又能尽得实惠,说不定还拥美而归。

当然,这样的节日基本上以有钱人家为主,对普通人家来说,若想在江堤灯街上租下一处灯棚,再扎出精美的花灯,没几十两银子是下不来的。

李绩来西昌已有三日,后日晚六月灯节连摆三天,这种可以了解异国文化的盛况他不可能错过,大后天再重新上路。

时间匆匆而过,六月初六,灯节正式开始,天还未完全黑,大批人流便开始络驿不绝的向城外涌去。城外青苍江大堤,长有十数里,沿堤绿柳成荫,宽阔笔直,早已搭好彩棚,迎接这一年一度的盛会。

李绩在老胡羊坊用过晚膳才慢慢往大堤走去,这时天已全黑,但在成片花灯映照下,堤上却亮比白昼,月亮,也在无数花灯下黯然失色。

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多,仿佛全西昌的人都挤在这里似的,宽达十丈的堤道也装不下人们的热情。本以为这些游人中当以文人男士居多,却不想赏灯人群中年轻女孩子更是不少,让他大开眼界。

十数里的江堤,一个个灯棚搭设的错落有致,看来组织者多年举办下也是经验丰富。

有的灯棚大些,花灯豪奢,有的小些,花灯也不甚名贵,更多的,却是无有灯棚,只一个个或艳或素,或花或兽的花灯架,后面立着一个个兴奋而又羞涩的少女,富贵与贫穷,即使在这全民尽欢的节日,也无处不在彰显着她们的不同。

不过女孩子们有一点共通,都是俊俏妩媚的样子,想来那长的丑的,也没有勇气在此摆花灯,若是无人提诗留词,丢的面子可就大了。

走过一处大灯棚,一大群人围着,正有人落笔提诗。李绩凑过去一看,这里的小姐大概是爱花之人,棚中数十盏花灯尽皆各式各样的花卉,争奇斗艳。奖品更是一粒核桃大小的夜明珠,价值怕不得近千两银子。

一般而言,士子们都会依据少女的爱好来赋诗,比如这位正在书写的,‘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搂心月,歌尽繁花扇影风。’

士子提诗,灯棚都备有条案笔墨,其精巧之处,在于条案下备有射灯,若有人提诗,诗作会被灯光投射到一旁竖立的大片深布上,周围十数丈内都能看清。此诗一写完,下面围观人群俱是一片叫好之声。

公平的讲,此诗写的相当不错,对景应人,诗句繁华中透出一股清新,实乃上乘之作。在一众围观者的哄笑声和士子一脸期盼目光中,棚中佳人却迟疑不决。

现下才是六月灯节第一天,盛会才刚刚开始,现在就立诗于幕,无疑是确定名诗有主,这往后,谁还会为她提诗?也许,以后还会有更出色的诗作在等她呢?这小姑娘有点儿贪心,又不愿放弃这明显不俗的诗作,故此举棋不定。

李绩在旁边摇摇头,他两世为人,对人心把握有些心得。一看这姑娘便是初渋人世,岂不知一鸟在手,胜似百鸟在林,诗词这东西,讲究缘份,喜欢就拿下,否则以后也未必如意。

棚外众人看她迟迟不肯表态,更加兴奋,隐约有女子喊道,“掷竹,掷竹……”

一时间,声音越来越大,群情激昂,一众围观男女齐声大喊,“掷竹,掷竹……”

李绩大惑不解,一把扯住身旁士子问道,“兄台,这掷竹却是何意?”

士子正兴奋的看着一众女子拥挤呼喊,口中不耐道,

“一看汝便是外乡人,竟连掷竹也不知,六月灯节,诗作无数,岂可尽入棚中女主之手?佳作她们占去也就罢了,其他看不上的,却须由场中诸人自决。”

李绩正待询问这看不上的诗作却是如何自决,却见那棚中贵女,大概是年幼脸嫩,身份高贵却受不得激,烦燥之下,把诗作塞进一竹筒之中,扬手往人群中一扔,顿时如沸油滴水,周围十数个年轻小娘一个个你争我抢起来,好在女子力弱,也无人受伤,最终一红衣小娘抢得竹筒,欢天喜地的去了。倒是旁观的诸多男人却无一伸手,只在一旁起哄加油。

李绩大乐,原来他还奇怪,观灯人群中为何这许多花蔻少女,却原来都是普通人家女儿,搭不起灯棚做不起花灯,又想拥有一首属于自己的成年诗,于是结伴而来。

贵女眼界高,非上品佳作不入眼,众多被遗弃的诗作,就成了她们的猎物。就比如那红衣小娘,一文钱不花,却得了首好诗。这灯会,与李绩心中所想截然不同,却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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