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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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刚对皇太孙下手,必是会盯着表公子。故而表公子不可妄动,稍后直接回府,到了时辰再去别院。”我说,“不过表公子出门时,须得慎之又慎,最好让先让仆人穿上表公子的衣裳登车出门,表公子自己出门时,也须再三确认无人盯梢,才好过去。”

沈冲神色沉下,颔首:“我知晓。”

“不知范少傅那边,表公子可曾定下?”我问。

“定下了。”沈冲即刻道,“我昨日从太学回来之后,即去见了范少傅,也看了那宅院,确是就在附近。范少傅听我说起此事时,甚为激动,说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他为人一向谨慎,口风甚严,我等可放心。”

我颔首。

沈冲道:“范少傅那边亦是重大,今夜可须得请他来议事?”

我说:“不必。我等行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范少傅那边与我等救人其实两不相干,他只管今夜子时来接人便是。”

公子道:“可外头风声甚紧,却如何去告知他?”

沈冲道:“此事不必操心,我昨日与他商议之时,已约定过,若皇后动手,他就到那宅中去等我消息。今日我去别院之时,可顺道过去一趟。”

公子皱了皱眉:“如此,你须得更加谨慎才是。”

沈冲道:“放心。”

计议定下,四人也无心情闲话,各自散去。

我如往常一样送公子登车去官署,回来的时候,却见桓瓖还没有走。

“子泉公子在此做甚?”我问。

桓瓖道:“想问问你,我便只是去收几套衣服?”

我无奈:“子泉公子在太极宫忙碌,莫非还有闲暇?”

桓瓖没有反驳,心照不宣一笑:“我就知道那事与你脱不开干系。”

我没有回答,道:“公子自可去忙旁事,那边到了夜里再计。”

桓瓖应一声,正要走开,我忽而想起一事,将他叫住:“公子。”

桓瓖回头。

我看着他,片刻,道:“公子,我家公子和表公子将此事告知你,乃是出于笃信。”

桓瓖目光一动。

“自是如此。”他颔首,“又如何?”

我说:“故而今夜,公子不可做多余之事。”

桓瓖看着我,脸上掠过些不易察觉的异样,少顷,却是弯起了唇角。

“甚多余之事?”他不紧不慢,“你怕我告知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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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就算他告诉了长公主,长公主也乐见慎思宫出事。但她一向疼爱公子,不愿让他以身涉险,如果得知,定然会来找公子麻烦。从目前来看,她并无这般举动,故而可以断定桓瓖不曾对长公主泄密。

“不怕。”我说,“不过公子知晓我所指为何。”

桓瓖神色平静,目中不辨喜怒。片刻,他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之态,没说话,转身自去了。

皇后并没有刻意将皇太孙之事隐瞒,天亮之后,雒阳已经人尽皆知。每个人都听说了皇太孙意图谋害皇帝,被英明神武的皇后识破,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并及时将皇太孙拘捕了起来。

当然,信和不信的人都有,一时间,议论纷纷。

而此时最为忙碌的人,除了宫里的皇后,大概就是我。

沈冲和桓瓖离开后不久,公子便上朝去了。他临走的时候,看着我,神色不定,欲言又止。

“公子且去上朝,回来再说。”我说。

公子深深地看我一眼,道:“我今日早些回来。”说罢,转身而去。

不待我坐下来喝一口茶,长公主那边的内侍就到了,说长公主等着我,让我过去一趟。

我应下来,跟着过了去。

“皇太孙之事,想来你知晓了。”长公主刚才宫里回来,有些疲倦,手指按着额边的穴道,“你如何看?”

“奴婢以为,公主可让豫章王的人准备好,皇后很快便要下手。”

“哦?何时?”长公主问。

“今夜。”我说。

长公主睁眼,目光锐利。

“此言确实?”她问。

我说:“此乃天意所授,自是确实。”停了停,我问,“不知太极宫现下如何。”

长公主道:“太极宫无碍,皇后对那边甚是放心,未加派人手。只是永寿宫……”

我说:“永寿宫无妨。皇后软禁太后,一来是防她传诏策反,二来是用作人质威胁公主及宗室,杀之则无益。无论上策下策,只要顺利,永寿宫反而是最安稳的去处。”

长公主犹豫片刻,长出一口气,继续按着额角,不再言语。

如前日一样,公子亦午后就早早回到了桓府。

我为他更衣时,道:“今日官署中如何?”

“还能如何。”公子淡淡道,“皇后一意对皇太孙下手,温侍中与一众朝臣到中宫理论,还未进宫门,竟都被赶了回来。”

这听起来一点也不教人意外。

“霓生,”他自嘲一笑,“这通直散骑侍郎如今也是个摆设,与当初的议郎却是别无二致。”

我笑了笑:“怎会别无二致?公子这话若是传出去,朝中多少人要羞愧死。”

公子看着我,忽而认真道:“霓生,若无你,我必无今日。”

我一愣,有些窘然。

“公子怎如此言语?”

“想到便说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掩饰地笑笑,下意识地借着给他系衣带,避开那目光。

“公子今日可去了将作大匠府?”我岔开话道。

“去了。”公子道,“图纸我带了出来,就在我那外袍的袖中。”

我看向一旁衣架上挂着的官服外袍,走过去。

这官服为了看上去威风好看,袖子做得宽大,怕是能兜起二十斤的金子。我往里面掏了掏,果然,里面有一只精致细长的锦筒。我从里面将纸卷抽出来,却是有两幅。打开来看,其中一幅,正是慎思宫的草图,画得甚是细致,各处宫室、宫道、花园、城门的位置都标得清楚。

公子办事果然也是妥当。我心里称赞着,又打开另一张。却只见这上面并非与慎思宫有关的物什,却是一幅字,看笔迹和文风,是公子新写的山水诗。

我看着,讶然看向公子:“这是……”

“你上次说与我赌皇后三日内必有征兆,若我输了,便给你写一幅字。”公子神色自若,“愿赌服输,这便是给你的。”

我:“……”

不是说不愿赌么……心里嘀咕着,却是乐滋滋的。再看向那上面的字,我不禁浮起笑意。

“多谢公子。”我说。

看着他脸上露出些淡笑,我心中一动,继续道:“不过公子给我一幅不够。”

公子讶然:“怎不够?”

我说:“公子忘了?从淮南去谯郡的路上,公子曾与我说,要我教公子本事,我说每日一幅字,公子答应了。”

公子愣了愣,片刻,似乎想了起来。

“你也不曾天天教我。”他立即道。

“可我还是教了公子。”我掰着手指算给他听,“我教公子去了散骑省,去景明寺桥救了公子,如今又给公子出了营救太子妃和皇太孙的主意。”

公子鄙夷:“景明寺桥是我救了你,营救太子妃和皇太孙难道不是为了逸之?”

我瞪起眼,刚想反驳,忽而想起他那时各种与我套话,打听景明寺桥内情时的模样。还有,昨天他问我想不想去淮阴侯府……

心中倏而警觉。

我对他方才的那句话不置可否:“至少公子去散骑省,我居功至伟。”

公子看着我,目光深邃。

“那你欲如何?”片刻,他问道,声音低而平静。

我也看着他,似在思索,眼睛却一直与他对视。

一,二,三……

第三下才过,目光不自觉地又转开,脸上隐隐发烫,败下阵来。

云霓生啊云霓生,装都不会装……心里有些恨铁不成钢。

“公子再交一篇便可。”我说。

公子却是爽快,轻声道:“善。”

我回头,只见他看着我,唇边弯着一点笑意,似乎全然不在意我方才避重就轻。

我也笑笑:“公子可要牢记。”

公子不理我,正要走开,忽而想起什么,回头:“你要我这许多字,不会要拿去卖了?”

我哂然,忙道:“怎会拿去卖?我定然视若明珠,入匣自珍。”

公子却似不信,没有像从前那样在我的吹捧面前露出受用之色,只扬了扬眉梢,道:“快收拾物什,莫让子泉与逸之等急了。”

我有点受伤。

这说的都是实话。日后到了乡下,我也只能跟佃户们打打交道。他们识字的都没有几个,谁人欣赏得了这些墨宝,我又找谁去卖?

心里叹口气,我应了声,将那幅字捧回房中,自去准备。

今日公子离府的理由是要去淮阴侯府安慰沈冲。长公主没有反对。她行事向来如此,越到要紧之时,则越是不会行事反常,而她还未将意图告诉公子,则更是如此。她叮嘱公子,务必开导沈冲,让他莫再理会东宫之事。不过对于公子要带走我,却有些犹豫。

“霓生今日留下吧,你带青玄去。”她对公子道。

公子不解:“为何?”

长公主看我一眼:“霓生不是才生了病?她随了你去,将病气过给了逸之怎好?”

公子道:“她的病早已痊愈,母亲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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