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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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也是不早,陆明潼便准备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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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掩上门,听见沈渔的脚步声跟出来。

走廊顶上的冷色灯光,照在她脸上,面颊是失了血色的白。

这样面对面的站着,第一次让陆明潼清晰感知,自己已经高过她一个头了。

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她因为没精神耷拉下去的肩头这样柔弱,而露在袖子外的手臂又这样清瘦。是因为他不知不觉长大了吗?

沈渔摸了一下鼻子,纠结都写在神色与动作之间了。

陆明潼的本意并不是要从她这里捞一句“谢谢”,不过一切出于本能罢了。

所以,他不等沈渔走完这段纠结的心路历程,径直转身走了。

沈渔:“……”

往走廊里看一眼,挺拔身影,行走如风,很快就转个弯消失。

晚上,沈渔洗把脸,就歇在病房里。

病房三人间,有提供休息的折叠椅,白天折起来是椅子,晚上放下去是一张单人床,很窄,翻个身就要掉下去。柜子里也有毛毯,但不知道多少家属盖过的,一股垢腻的臭味。

沈渔不想盖这毛毯,想起来陆明潼买的那袋东西里有张浴巾,找出来,搭在背上,将就睡了。

凌晨两点多,沈继卿到了。

他借了车自驾过来的,一路急赶,满身的汗。

夜里病房里都熄了大灯,其他床的都睡了,他怕将人吵醒,便低声叫沈渔回去休息,他来陪床。

沈渔不愿,压低声音与他争辩了几句,倒是吵醒了爷爷。

沈渔歉疚得很,跟爷爷道歉,爷爷却催她:“小鱼儿听话,回去休息,叫你爸陪着,这是他该做的。”

次日早上八点,沈渔赶去医院,提着保温桶,和沈爷爷的换洗衣服。

在医院门口,却与陆明潼撞上。

他手里提着早餐,似乎是稀饭、花卷和茶叶蛋。

他看见了沈渔手里的东西,意识到,该是沈继卿回来了,不然她不敢离开的。

由是,他也就没必要上去了。

转身要走,沈渔却喊一声:“喂。”

陆明潼往她脸上看,她看他,再看他手里提的早餐,与昨晚一模一样的纠结神色。

他等了等,她还是一句话也没说,他便对她说:“赶紧上去吧。”

*

这事情又过去一周,陆明潼才又在清水街碰见沈渔。

李宽在他家打游戏,他出来买点水果。

沈渔原本是在旁边的超市里买东西,看见他了,挨挨蹭蹭地走了过来。

两个人并排地站在水果摊前,陆明潼看她一眼,觉得她似乎瘦了些。转而低头继续挑拣着葡萄,“你爷爷没事了?”

“没事了。”

“那就好。”

陆明潼将一袋葡萄递给摊主过称,他知道旁边沈渔还没走,却没主动递话梢。

付了账,接过找零。

他将葡萄拎在手里,示意自己要走的时候,沈渔忽地摘下了眼镜,揉了一下眼,片刻,才抬起头来,看着他说:“谢谢。”

陆明潼怔了一下。

倒不为这句话,虽然这句话也叫他觉得意外了。

因沈渔摘下眼镜的样子,实在叫他觉得有些陌生。其实,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大,眼波清澈,只因近视而稍有些无神。

水果摊子上的一盏灯,落下澄黄的灯光,被她长睫毛一眨一眨地裁开。在她垂眸的瞬间,他甚至能瞧见她白皙眼皮上隐隐透出的,青蓝色的血管。

而她的左眼眼角,有一粒细微的痣,长得那么恰如其分,像一滴还未晕开的泪。

“……嗯。”陆明潼略微恍惚地应承着,又等了等,确定她没再有别的话,才转身走了。

走出两步,又回头望,她已经戴上了眼镜,略探着身,在摊子上挑拣苹果。

这一幕也叫他屏了一下呼吸,因她身前是光,身后便是暗,她是一段柔和的分界线。是哪个画家拿油彩涂抹的灵动一笔,这样细腻而生动。

沈渔能觉察到陆明潼回头望了她一眼。

她心里梗着,为对他说出的那声“谢谢”。

实难承认,自己已经没法继续把许萼华和陆明潼混为一谈。

她那壁垒森严的恨里,不知不觉已经开除掉了陆明潼,可能是在他强硬给她递来一张纸巾的瞬间,可能是那天惶惶无主,他陪她一程,至少叫她,没那么孤立无援。

可能,还有纠结、有膈应、有耿耿于怀,可是它们都够不上恨的标准了。

*

当天晚上,陆明潼做了一个梦。

那梦的起初,真是再普通、再正常不过了。

盛夏午后的房间,地板上还留有擦洗过的水泽。一个女孩子背对他,躺在凉席上看书,手里捏一只雪糕。身上是一件雪纺纱的上衣,水洗蓝色的牛仔热裤。翘着细而笔直的腿,皮肤让光照出有些透明的质感。

他不知道她是谁,但径直走过去,夺了她手里的书,一把扔去角落,再押住她的手臂,不叫她动弹。

然后,那梦一路朝着最癫狂的方向发展,他惊惶而泥泞地醒来,在额头上揩一手冷汗。

因他清清楚楚记得,在这场荒唐的梦即将结束的最后,他才看见她的脸——她忽地转过头来,轻笑一声,摘下眼镜,太阳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洒落金粉,眼尾一粒将落未落的泪痣。

而他叫她——“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8500字,实在写不动了,就算是3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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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评论都在问的关于许萼华的姓氏问题,我11章一开头交代过,许是随母姓的。即,陆弟弟外公姓陆,外婆姓许,陆弟弟跟外公姓的。

第15章 偷吻到的露珠(01)

沈渔问唐舜尧要了两天的假, 这才去了一天。她没工作狂到提前返岗,多出来这一天, 决定去爷爷那儿一趟。

城西那一片都是老房子。与清水街的“老”不同, 这里灰墙红瓦,楼层低矮, 树木繁密, 浓阴匝地,很有些避世的烟火气。

前几年这里划归为了保护性建筑区,断了大家拆迁致富的念想。不过倒有人另辟蹊径, 租与商人改建成为民宿。

因此,徘徊于这一片的, 要么如沈爷爷这样的老年人, 要么就是前来观光的文艺青年。

沈爷爷很见不惯一些小年轻跑来这巷子里面闹腾, 要说他们是真来欣赏建筑的也就罢了,偏偏就是找一段灰墙花窗, 嘟嘴自拍。

沈渔洗碗的时候, 沈爷爷就跟在后头抱怨, 听得她憋不住笑。

沈爷爷单独在家, 随意炒两个菜就能把自个给打发掉了。但沈渔来的话,他会去巷口的菜贩子那儿弄一条鲈鱼、半只老母鸡,再买些卤品,亲自烧饭。

他手艺不赖,至少烧鱼的水平,能将沈渔的五脏庙伺候得服服服帖。

吃完饭, 沈渔再满屋子逛逛有什么可做的。

沈爷爷爱干净,让沈渔的满腔孝心无用武之地,就说,那要不陪你下会儿象棋吧。

“你一个臭棋篓子,我不稀得跟你下。”虽这样说,沈爷爷还是支撑了棋盘。

顶头国槐树筛一地的阴凉,沈渔坐在木椅子上,有点儿酒酣饭饱的困倦。

她一步臭棋葬送全局,沈爷爷帮她复盘,棋子挨个摆回去,说你得这么这么下,你看,这不就能将我了么……

沈渔在棋艺方面毫无上进心,嘴上说学会了,下次还敢乱下。

她抱着膝盖,没走心地推了推棋子,忽说:“爷爷,我跟陈蓟州分手了。”

沈爷爷毫不惊讶,甚至说:“分了好,这人我瞧着很不灵光。”

“他都读博士了还不灵光呢。”

“不会待人接物,读到博士又有什么用。”

“之前倒没听您对他有什么意见呢。”

“儿孙有儿孙福,你带他过来见我,总不是想让我阻拦吧?你喜欢就好,爷爷不掺合你这事儿。”沈爷爷顿一下,“……你真准备下这儿?我跟你说,你下这儿就又输了啊。”

沈渔公然悔棋,把子撤回来,换了一步路数,这下沈爷爷更叹气了,“……输得更快。”

沈渔吐吐舌头,“你再这样我开手机让ai教我下了啊。”

沈爷爷推了棋盘,喝两口茶,说歇歇再下。

沈渔手臂搭在椅背上,脑袋枕上去,“我外公要过七十大寿了,您到时候去吗?”

“不去。人过生日,我去添堵,不合适——你妈回来吧?”

“回呢,跟她通过电话了。”

沈爷爷沉默半晌,“文琴也不容易。”

一时无话。

沈渔望着散落一地的光斑,风吹叶摇,那光斑也跟着晃动,像在水里似的。

沈爷爷瞅她一眼,淡淡地说:“小鱼儿,你也别把自己过得老气横秋的。什么陈蓟州,王蓟州的,分了就再找一个,眼睛擦亮点儿。再不济,结了婚还能离婚。爷爷不管你带什么人回来,紧要一点是,你得喜欢。”

“……嗯。”

沈渔从没把心里想法细致同爷爷说过,可他却比都看得透彻。

最后,爷爷说,生活多苦啊,你得自己赏自己甜头吃。

沈渔在爷爷这儿吃了晚饭才回清水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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