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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羡哪能不明白他这些隐忍的想法,只因为知道,又想到今日徐倞说的那些话,便更加的心疼了,她盯着请柬发呆,好久之后,晏元川原本以为她还是会同以往一样拒绝,但却听见了她说:“去吧。”
晏元川有些楞然,末了又松了口气,这一年多来,他们两个人别扭的样子他都看在眼底。
如今今羡松了口,他倒也没阻止,他一直都尊重今羡的想法和决定,这次也是,他开口道:“既然你决定了要去,爹爹告诉你一件事。”
今羡不解,抬眸看着他。
听完后,她觉得,原来人的心是会无止境的疼的,有种人,天生笨拙不开口,哪怕遍体鳞伤,也在人前笑得肆意张扬,然后自己在黑夜里慢慢的治愈自己的伤,把血肉模糊的心又修复好,第二日又如此,怎么被她伤,都无所谓,都依旧低声下气的哄着她。
今羡觉得太难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四十红包,明天回宫,男主傻孩子终于懂得了怎么爱人了。
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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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回宫
小时候今羡最喜欢缠着今苑讲故事, 睡着了也牵着她的手, 醒来后也揉着眼睛找她, 问她睡前还没讲完的那个故事结局到底如何了, 有时候温城玉会接下去说,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爹爹娘亲感情很好, 她也过的很开心。
直到今苑死后,她才被温城玉的所作所为惊的回神, 然后心口就烙下了几个字
——原来我什么都不是。
那段时间,今羡觉得自己连一条狗都不如, 活得很卑微, 也很难过。
再后来, 她就更加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了,这八个字,就像是铁,烙了很深的印子在她心口。
没有人打消过她这个念头,她从小活在那个环境里, 被温雨雨,被妾室, 被温辽也就是妾室的那个儿子欺负,久而久之,她便把自己包裹起来,卷缩起来,让人看不见摸不着, 这样就伤害不到,后来,遇见了顾归酒,他是强硬的,霸道的,肆意张狂,目中无人的,他有着最高的权力,九五之尊,生杀予夺,说一不二。
她没有幻想过,某一日他能够真的喜欢她,为了她不去刁难温家,这种梦,她连晚上睡着了都不敢做。
她是真的恨过顾归酒,很恨,恨到一种希望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境界。
但是她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也不是什么都不是,至少在顾归酒的心里,她是有一定的份量,甚至不轻,这个份量是从徐倞口中得知的,也是从如今晏元川像是说故事那般说出那他和她分别的三年里,顾归酒的所作所为得出来的结果。
晏元川的声音很低很温柔,和今羡一样,他们说话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眉目都是温柔的,今羡却不觉得他说出来的话是温柔的,爱听故事的小女子如今有种想要喊停的冲动。
太煎熬,太难受了。
可晏元川还在说,他用着最平淡最正常不过的语气,告诉了今羡一件让她可以午夜梦回都会吓出一身冷汗的事。
“囡囡,我今天告诉你这件事,不是想要你原谅或者干嘛顾归酒,而是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晏元川看着今羡,“因为你已经答应他进宫了,你肯进宫,你肯踏进皇城,那就证明你心头的刺拔掉了,爹爹不想瞒着你,但前提是你要先原谅他,而不是听了爹爹的话之后才去原谅他。”
“你要分清,可怜和爱,是不同的。”
可怜和爱,是不同的。今羡楞然之际,晏元川却开了口,夜深了,到了入睡的时间,但他口中的故事是让今羡唯一一次没有听了一半就睡着的。
“三年前,我把温城玉杀了,回去的时候从顾归酒的口中得知了你是我的女儿之后,我原本怀疑过你为何忽然会死,正准备去调查一番的时候,却忽然听见顾归酒眼睛瞎了。”
今羡一双眼顿时瞪大,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你别不相信,是真的,他的眼睛那段时间真的瞎了。”晏元川看着今羡,“你知道那段时间,他都没有阖过眼,朝也不上,哪儿也不去,刚开始还抱着你的尸体不肯撒手,后来是被法师说了,这样会影响你的路程,于是他便不得不松开手,让大家把你安置进了皇陵,可就在大家以为他已经是彻底的放弃的时候,他却在皇陵的门口守了好几天,那几天里,他哪儿也不去,后来被我拉了回来,回来了之后,就在你死之前的那个房间里发呆,时不时的就哭,若不是被我们强硬的喂了点东西,估计当时已经走了。”
“我们劝了很久,但是他依旧不为所动。”晏元川说:“直到某一天,他忽然没有流泪了,因为泪干了,又没进水,他眼里流了血,大家乱成一团的时候,我们忽然发现他看不见了。”
“我们明明点了蜡烛,他却问我们为什么这么黑,叫我们点灯。”
“那段时间,他没有悲鸣,没有对自己瞎了的事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惊慌,我喂他吃药他也不要,只和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你都不在了,这世上也没意义,看谁都看不见你,干脆看不见算了。”
“他当初不肯让太医看,刚好元歌在皇城附近行医,我就命人叫他进来了,这件事,除了我和王德显几个亲近之人,其余没有任何人知道顾归酒眼睛看不见了,元歌是唯一一个宫外人,他帮顾归酒看,但是他也不肯配合,依旧是每天被我们灌点粥进去,视死如归的感觉太明显了,元歌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后来你是不是留了一封信给一个宫女,叫那个宫女转交给他?”
今羡浑浑噩噩的点头,她那晚的确是写了一封信放在了温湫宫。
“那封信宫女拿来了。”晏元川说:“我当初把信放在了他的手上,说是你写的,他叫我念,我不肯,我说除非你自己看,不然我们不会说,后来他应该是太想知道这个信上写的是什么了,肯配合元歌治疗,好在元歌是枫林山那边的人,手段多少有点,但也废了点时间才医好,只是元歌说他的眼睛以后很难完全恢复了,他一直在吃药维持眼能看得见,元歌叮嘱过他眼睛以后不能见泪,不然以后难以恢复,会更加难受。”
今羡觉得他那会儿该多难受啊,她的那封信,寥寥几笔,却心狠至极。
“后来元歌瞧他如此蘼蘼不振,便托了关系找了清风道士进来,清风道士并不知道他眼睛看不见的事,我们没敢说,只叫了他帮忙请魂,清风道士和他交谈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段时间里,他的确是肯吃肯喝,并且也认真的配合元歌服药。”
“元歌和我说顾归酒似乎是不知道背着我们还干了什么事,因为他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损耗了好多的精力,后来我和元歌都看见了他的手上有很多疤痕,有很多老的疤痕,看结痂的程度估计也有段时间了,元歌没敢问,清风道士已经走了,人也不见了找不到源头,无奈之下他便开了点修复疤痕的膏药给他,但是我每天醒来都能看见新的疤痕,问他他也不肯说,就天天抱着一个你的盒子,后来才得知那个盒子是守魂盒,但是具体是干什么的我们也不知道,只觉得他格外的珍重,去到哪里都抱着。”
今羡明白了,估计就是徐倞和他说了守魂盒生死薄的事,他才振作了起来,因为他立了生死薄,生死薄是一定要他用血养着的,而且还不允许他断掉,他活多久就要滋养多久,只能顺其自然走完一生,不能自杀,当然,也可以中途放弃,但是被滋养的那人就会遭到反噬,并且下一辈子就只能在他用血滋养的那段时间里才活得顺遂点,其余时间都会被遭到反噬,不能久活,而滋养的那人也会因为中途断掉供血而导致七窍流血身亡,这就是立生死薄的反噬后果。
两个人都不得善终。
今羡现在敢笃定,那个傻男人还继续用血养着她。
哪怕知道她没死他都会养着,可她就是觉得心疼,特别的心疼。
她笃定他并不是害怕遭受到七窍流血的反噬,而是怕她没能在下辈子活得顺遂点。
生死薄也不一定要死了之后才能立,也可以早点立,在人生前就为她祈福,为她祈祷来世的路顺遂安康。
今羡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一些东西在她的世界里会一夜之间尽数崩塌,她这些年来,起码过的很自在逍遥,可他呢,坐拥人上人的位置,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可却在别人看不见的背后用血养着一个对他恨之入骨的女人,为了她居然还哭瞎了眼,又为了他们的孩子,日日供他喝心头血。
今羡望着某处红着眼眶发呆,她忽然想起,一年多前她在皇宫的那段时间里,好像时不时的就惹他哭,或者惹他红了眼。
她现在想想,真的觉得心疼,除了心疼,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情绪。
晏元川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的说:“这一年来,爹爹把你和他的纠葛和别扭看在了眼里,我知道你们都放不下彼此,晴天忽然下雨,你带了伞,别人没带,你是庆幸的,赶在将军关城门前的最后一刻入了城,你也是偷乐的,所以,相爱之人还在世上,就别错过了。”
“你不要去后悔,很多东西可以错过,一杯水,一盏茶,一碟糕点,但爱不要,爱你的人不要,你爱的人也不要。”
“彼此相爱的,更加不要。”
“爹爹老了。”晏元川语重心长的说:“也想看着你择一个好人家,如果你今日还说不想进皇城,爹爹也不打算告诉你这些事,因为爹爹就是想要让你分别出来,可怜和爱是不同的。”
“去吧,去收拾行李。”晏元川说:“你们分不开的,他这些年一直在等你,爹爹能看在眼里。”
所以他只是生气顾归酒隐瞒了今羡没死的事情,但后来也能察觉到他为何瞒着,因为害怕,再加上三年来他看的不少,这一年来也听的不少,渐渐的,也放下了心里头的那种偏见,总觉得,孩子的幸福还是得孩子们去抓住。
他老了,再过不久,他就要去找苑苑了,和她说说话,和她说,他们的孩子也有一个很爱她的人,那种爱,超越了世俗,跨过戏剧性般“天人永隔”的坎,跨过了红着脸红着眼的坎,也跨过了如今她没有归期他无尽等待的坎。
然后很爱他们孩子的那个男人,跨过了千山万水,熬过了万家灯火升起又灭掉,尝过了四季变换,终于等来了春暖花开,等到了他们的孩子心中的刺拔掉,重新再见。
晏元川后来还说了一句话,今羡记了一辈子。
他说:“你得要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人会无条件爱你的,这个爱,不是爹爹对你的这种,而是爹爹和娘亲这种,他会像爹爹和娘亲一样,哪怕天人永隔,也依旧一直无条件的等着你,爱着你,因为他相信,你们迟早会见面的,不是在人间的这边,就是在天的那边。反正逃不过这个劫,不如豁出去,拿一生去赌,圆你,也圆他。”
反正逃不过,不如豁出去,拿一生去赌,圆他的抵死缠绵,圆她的后知后觉。
对于她来说,他是恩赐,也是劫。
......
今羡第二日起了大早,收拾好东西之后先去找了徐倞,她这次回去的目的是要把孩子给请出他的梦里,然后再问一下徐倞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生死薄给解除掉,顾归酒现在也才二十二岁,若是活到□□十岁,不可能这么多年都十滴血喂她,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本来就不适合做这种有损身体的事。
今羡挥了挥马鞭,不一会儿就到了梧桐苑,徐倞似乎早有预料,一看见今羡来了,对着身后的阿默低声说:“走吧,这次我去皇城帮了今羡和顾归酒,你就不许再同我闹脾气了,乖乖和我回去。”
阿默没有理会他,跑到了今羡的身边,“公主,我和你一起去皇城。”
今羡自然知道徐倞肯定是猜到了她的来意,告诉了阿默,不过她本来也没打算瞒着阿默,点头道:“事不宜迟,走吧。”
徐倞看着今羡和阿默牵着手往马上走的样子,有句话憋在了嘴里没说出来,他想说,就算他去了,皇上也不会愿意把生死薄给除掉的,他的固执和偏执,在四年前初见的时候,徐倞就体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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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出发,晏元川也一道去,尽管今羡没说,大家也都能感觉到她的心急,所以大家一直都在赶路,不出一个月就到了皇城,晏元川和今羡都没想第一时间进宫,他们到的时候是早上,直接去了王爷府,而顾归酒的生辰宫宴是在晚上开始。
也赶了一段时间的路,今羡原本觉得自己挺想快点回到皇城的,但是现在真的到了的时候,她忽然又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没有那种着急也没有进宫,而是选择在王爷府里小憩一会儿。
一进到王爷府,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置了新的,府里甚至没有一片落叶,他们一进去,王德显倒是亲自站在门口迎接,然后又指挥人去马车上把行囊搬下来,当看见今羡和晏元川只带了简单的几件衣裳时,王德显心口猛地一跳。
该不会皇后娘娘回来了还要走吧?
那皇上不是又要开始郁郁寡欢了?王德显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命人把东西搬进去,然后对着晏元川和今羡作揖行礼道:“王爷和皇后一路辛苦了,皇上这近一个月来常常念叨你们二人,就等着见上一面,还请王爷和皇后今夜早些进宫。”
王德显也没有久待,临走时又对着今羡交代了一句话,“皇上说他等着皇后娘娘,怕扰了你清静,就先不来了,还请皇后娘娘今日务必去宫里。”
今羡知道这人是怕她看见他会生气,她点点头,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轻声道:“你回去告诉他,今夜我是一定会入宫的。”
王德显要的就是这句话,立刻欢喜的小跑着回了皇宫,转告了顾归酒,后者一听,收紧了拿着奏折的手,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喉结滚动,喉咙里都是压抑不住溢出了淡淡的笑意,“那就好,快些吩咐下去,今夜皇后留宿在御恩宫。”
王德显显然也高兴过了头,不解地问:“皇上,皇后只说进宫参加宴席,并没有说要留宿在御恩宫......”
顾归酒没有说话,而是淡淡的睨了他一眼,王德显识趣的闭嘴,皇上再温柔也只是面对着皇后的时候,对他们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情。
人有了期盼时候,连黑夜都是美丽的。
今羡换了一身红色的广袖流仙裙,上面的图案俨然就是梅花的花纹,宴元川一道进了宫,他们进去的时候已经算很晚了,因为今羡可能是近日来累到了,睡得昏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宴席开场过了半柱香的时候了。
两个人一进去的时候,王德显便立刻高声禀告,说是王爷和皇后来了,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全部看向了门口。
宴元川和今羡的关系顾归酒早在一年前就昭告了天下,连带着今羡就是当初的懿卿皇后这件事朝堂众人也都知道了。当时所有人的心中都觉得,皇上是真的对皇后用情至深了,人当时死了他不肯纳妃,甚至那人易了容,皇上居然还能找出来。
这不是用情至深这是什么,而且,皇上还就认定了今羡这个人,两个皇后都是她,这简直就是斩不断的情丝了。
看来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再把女儿塞进皇宫里,一来皇上会拒绝,二来是皇上心中本就有皇后了,且分量还不低,把女儿塞进去,估计就是让女儿守活寡了。
朝臣们沉思的时候,今羡和宴元川已经走了进来,众人的视线忍不住都给今羡吸引了过去,今羡精致的小脸上依旧是一脸漠然,红色的流仙裙衬的她愈发的娇艳,她往前走,和宴元川站在宫殿的中间,规规矩矩的对着坐在主位上的顾归酒行了一个礼。
从始至终都没有多看一眼别的地方。
只是礼才刚行一半,便给顾归酒打断了,“王爷和皇后无需多礼,入座吧。”
顾归酒话音刚落,朝臣们便对着今羡行了个礼,今羡免了他们的礼之后,才抬起眼眸和坐在主位上的顾归酒的视线对上。
一年多没见,他五官似乎变得愈发的刚毅了,他估计是蓄了胡子又刮掉了,还有点印记,不深,她却能看得一清二楚,她的视线不自觉的往下移,看见了他的手上,想看看他有没有新的疤痕。
但是因为被酒杯遮住了,她完全看不清,她无奈收回视线,下意识的想和宴元川坐在一起,却听见主位上那一直忐忑不安的人温声道:“皇后坐上来吧,白白要找你。”
今羡睨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这人一年过去了,样子都有点变化,但是笨拙却是一点都没变,想要她上去,还偏偏就要拿温白白当借口。
温白白就赖在他的怀里,一双兔眼眨巴眨巴的盯着今羡,像是顾归就一松手,它就能立刻往今羡的身上扑过去。
顾归酒捏着酒杯的水不自觉的收紧,喉结滚动好几圈,额头上都冒出了几颗豆大点的汗珠子,俨然紧张过了头,直到今羡轻轻的点了点头,往上走来时,顾归酒才蓦然松了口气。
顾归酒遇见今羡就变得没有骨气没有出息,一丁点事都能紧张忐忑。
......
今羡走上来,顾归就立刻往侧边让了一些位置给她,今羡垂眸看着那一大片的位置,眼眸微颤,面不改色的坐了下去。
几乎是刚坐下来的那一刻,顾归酒就借着把温白白递给她的动作自以为很顺其自然的往她那边靠近,近到几乎是手臂贴着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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