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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清大长公主进宫来接母亲同往,见了涵之,虽尽到了君臣之别,可还是端着姑母长辈的架子,言辞神态并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涵之大度从容,不做计较,送走了太皇太妃后,便回中宫休息,比起所谓的祈福祝祷,她自身保重才是最关键。

掌事宫女提醒道:“娘娘,要不要派人盯着?”

涵之摇头:“这么急就盯着,她们会生疑,如今网已经撒出去,引更多的鱼入网再收不迟。”

这一边,祝家兄弟上朝途中,遇到禁军戒严,才知是太皇太妃和永清大长公主往护国寺烧香礼佛。

他们让在道路一侧,待队伍远行,平瑞道:“老太妃最近事情颇多,连永安公主的册封都要过问,从前她可不这样。听说宫里的事,也开始过问插手,这是要和我们皇后娘娘分庭抗礼不成?”

平珞冷声道:“不要在大街上议论这些事。”

祝镕则道:“太妃年事已高,十天里总有七天缠绵病榻,终日汤药不断,她哪里来的精神折腾这些事?”

兄弟三人互看一眼,便是心照不宣。

正要上路,听得远方马蹄急促,便见他们家的小野马,扬鞭狂奔而来。

那通体雪白的神驹,驮着他飞驰而过,不知是故意视而不见,还是马蹄太急,平理没能看清路边的人,他就一阵风似的从哥哥们面前刮过去。

为公子们牵着马的家中下人,俱是一脸呆滞,回过神后纷纷禀告:“是四哥儿……”

平珞叹了一声:“这小子。”

平瑞笑道:“我们家平理啊,几时能长大。”

这一边,平理策马奔至太尉府,大清早地敲正门,要找秦昊说话。

秦昊穿着家里的衣裳,嘴里的早膳还没咽下,见了人,平理就没好气地说:“你还有心思吃呢,赶紧跟我去查,脏水都泼到我头上来了,我一定要揪出那个混蛋,把他眼珠子挖出来,把他的嘴撕烂。”

见秦昊没反应过来,平理夺下他手中的碗筷,拍在桌上:“还吃,跟我走啊。”

太尉府下人们赶来,说自家公子还在禁足,不能外出,平理瞪着他:“你去不去?”

秦昊喝退了家仆,说道:“总得让我换件衣服,你先吃两口东西,没用早膳呢吧,这么早,你找谁去?”

“气死我了!”一夜过去,平理身上的火反而越烧越旺,抓了几颗汤包在口中大嚼,嚷嚷着,“你说是谁干的,图什么呢,我嫂子那么清白的人。”

不久后,哥儿俩就“堂堂正正”地出门去,下人赶来向秦太尉禀告,秦太尉正穿戴朝服,好不耐烦地说:“让他去吧,如今我们欠着公爵府人情,不好再翻脸。”

此刻,太皇太妃一行到了护国寺,主持方丈亲迎,而后太妃母女拈香叩拜、诵经礼佛,在他们离开之前,再无人可入寺。

观音殿中,永清大长公主独自坐在蒲团上,望着观音像前青烟袅袅,不多时,殿门开了,有人从外面进来,旋即殿门又合上。

观音像后,施展从沉睡中醒来,他昨夜在此抄经,不知不觉睡着,此刻醒来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闻见檀香清幽,恍然察觉身在观音殿中,正要起身,听得佛龛前有人说话。

一个女人道:“一时半刻要反,没那么容易,想要动手刺杀,更难如登天。眼下先制造些流言蜚语,毁她名声,祝家那位言氏,出入宫闱最殷勤,从她下手再合适不过。而后便是等待,过几个月皇后肚子里的月份大了,就能有法子,轻而易举地让她一尸两命。”

另一个说话的,是男人的声音:“皇姐,莫怪我多疑,您为何要帮我,我的生母只是个低微的才人。”

那女人说:“我咽不下这口气,几个纪州乡下人,爬到我们头上耀武扬威。母妃她年事已高,乐观些还能拖个三年五载,

但凡有个闪失,随时便要西去。她这一走,我可就没好日子过了,可我是堂堂正正的公主,我的母妃对项圻的父亲有养育之恩,他们忘恩负义,我可不能坐以待毙。”

施展一动不动,将之后的话,一字不差地记下了。

佛龛前的人没有察觉他的存在,不久便先后离去,再后来,寺庙里热闹了,太皇太妃一行已经离开。

他从后门离去,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回到禅房后,细思量方才那些话,哪怕一切都与他不相干,也有两个字触动他的心弦:言氏。

那言氏,必定就是博闻书院言夫子的女儿,言扶意。

第545章 手足情深

佛门清净之地,若要避世,不难,要融于世,更不难。

菩萨座前,每日听无数祝祷与忏悔,家国天下、柴米油盐,无所不知。

施展稍作打听,便得知,京中已有传言,道是公爵府三少夫人言氏与小叔私通,那之后,他便再无法静下心来抄经。

且说这一整天,平理带着几个兄弟,满京城地追查那失踪家仆的下落,却是无功而返,又因无故缺席而被学堂告状到各自家里,顺带坑了兄弟。

一回家,平理就被倚春轩的下人找去。

大哥正和几个门客在书房商议什么,他在膳厅站着,初雪让他坐下,平理也不敢,罚站似的杵在那儿,惹来怀枫和嫣然一左一右陪着五叔罚站。

“你们两个小东西,不许捣蛋。”初雪哭笑不得,命奶娘来把孩子带走。

遇上平珞办完了事过来用饭,顺手抱起小闺女,领着儿子坐下,问道:“今天乖不乖,练的字都写完了吗?”

怀枫兴冲冲地跑去拿来他的习字,得到了父亲的夸奖,小家伙便不忘替五叔求情,平珞没应儿子,反而对弟弟说:“连他们都知道,你成日里闯祸挨罚,你就不觉得羞愧?”

平理低着头,嘴里嘀咕着:“敢情说的不是我和大嫂嫂……”

平珞没听清,蹙眉问:“嘀嘀咕咕说什么?”

“爹爹不生气。”小嫣然的奶声奶气,听得人心软,“五叔叔知道错了。”

平珞叹气,松了口:“坐下吃饭。”

平理如遇大赦,跑来抱过小侄子小侄女,亲了又亲:“这家里,只有你们和五叔最亲。”

初雪笑道:“别逗他们了,奶娘,把孩子们领走。”

两个娃娃知道大人要商量事儿,乖巧地跟着乳母离去,平理倒是饿坏了,孩子们一走,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

平珞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和初雪用饭,反是平理突然回过神,小心翼翼放下碗筷,咽下口中的食物,说道:“哥……我错了。”

初雪温柔地说:“吃饭呢,不说事儿,在外头一天饿坏了吧。”

平珞道:“想着你回西苑,少不得被三婶婶念叨,不过是叫你来,清净地吃顿饭。”

平理怔然:“就、就吃顿饭?”

平珞说:“其实你也知道自己,成日里闯祸,心虚吧,可几时能长大呢?今早我和你二哥三哥上朝的路上,看着你策马一阵风似的过去,得亏清早街上无人,这要是平日你撞了谁,那是要出人命的。”

平理连声道:“就是早上没人,我才敢纵马,平日里真不敢,哥,真的,我绝不伤人的。”

“好了,说好不训弟弟,让他安心吃顿饭。”初雪嗔怪丈夫,又夹了肉丸子给平理,“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安生吃顿饭,别想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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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理却不敢拿筷子:“我怎么,那么慌呢……哥,你不会是让我吃饱了,再罚我?”

平珞说:“你是大人了,罚你做什么,这件事你受委屈了。”

哥哥越是如此和颜悦色,平理越心虚,再后来二哥和三哥都到了,他们一进门,平理就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被平瑞搭着肩膀坐下说:“吃饭,你站着做什么?”

平理问:“二嫂和三嫂呢?”

平瑞应道:“你二嫂睡着了,没惊动她。”

众人看向祝镕,他便道:“皇后娘娘要将游园会的诗词刊印成册,扶意在做最后校正,就不过来吃饭了。”

平理忍不住说:“三嫂嫂是不想见我吧?”

祝镕瞥他一眼,不屑地说:“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平理想要反驳,又无话可说,便道:“那混蛋像是从人间消失,我把他家里人全问遍,还有最近去过的地方都查了一遍,没有任何线索。”

平瑞道:“指不定,已经死了。”

平理紧张地问:“死了?”

平珞颔首:“很有可能,如此死无对证,线索断了,就查不到幕后推手。”

祝镕冷声道:“昨日和扶意分析,还觉着对方不够聪明,把线索送上门来让我们去查,果然是我们轻敌。人家未必是送线索,而是故意要我们家中不宁,家仆一旦不值得信任,往后这日子就难过了。”

初雪道:“今日三婶婶来见我,要求家中清理门户,我想着此事不妥,没有答应。”

平珞应道:“的确不妥,不过几句风言风语,我们不听就是,可若因此闹得家宅不宁,才叫歹人得逞,就算要清理门户,也不能大张旗鼓弄得人心惶惶。”

祝镕放下筷子,说道:“大哥,还有一条线索。”

此刻,扶意正在清秋阁校正诗集,香橼来催晚饭,可是小姐毫无胃口。

香橼跪坐在桌对面,探头看小姐的脸,扶意被逗乐了:“做什么呢?”

“怕您偷偷掉眼泪。”

“傻话,我哭什么,有什么值得哭。”

“那为何不去倚春轩用晚饭,不想见家人吗?”

扶意指了指面前的诗集:“皇后娘娘明日就要的,我已经耽误了。”

香橼说:“小姐,说实话,那事儿您在意吗?”

扶意放下笔,正色道:“当然在意,我凭什么要遭人诟病,可若因为这些事,耽误了其他正经事,才不值当。”

香橼想了想,轻声道:“不过呢……奴婢也想劝您,四公子大大咧咧,往后还是要避嫌的好,年轻叔嫂在一起言行亲昵,人家不说闲话才怪。”

扶意郑重地说:“我有分寸,将来新娘进门,必须避嫌,我自己无所谓的事,不能强求别人也无所谓。”

香橼松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小姐又要和我掰扯道理,说什么您不在乎。”

扶意道:“我为何要强行修改旁人的底线,人家不愿意做的事,不愿意包容的事,我没资格强求,这一点,我心里明白着呢。”

香橼连连点头,就知道自家小姐稳得住,她又问:“这事儿还有解决的法子吗,难道任凭他们传到腻了为止?”

扶意愤然:“我一定要把人揪出来,不然有一就有二,下回指不定就谣传我和大哥了,没完没了的。”

不久后,扶意校正完最后一首词,韵之就嚷嚷着闯进来,说兄弟姐妹都在大哥那儿,独独缺扶意一人,硬是拽她过去。

“这么晚了,你怎么跑来了?”扶意嗔道,“别拽我,我自己走。”

韵之看着扶意换衣裳,叉腰说道:“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延仕怕我气坏了,就带我来了。”

扶意笑道:“怎么,原来姑爷不答应,你还不敢回娘家了?”

韵之不屑地说:“你少来,我是怕自己跑来吵得你们头疼,反而坏了事,我是担心你们。”

姑嫂二人结伴往倚春轩来,睡醒一觉的二嫂柔音也在,妹妹们更是闻讯带着平珒赶来。

兄弟姐妹齐聚,之后击鼓传花,说笑话猜谜语,平理讲了些他在各处的见闻,和国子监里的奇闻异事,一家子人热热闹闹,玩到半夜才散。

但扶意一回清秋阁,就直奔书房,方才在倚春轩想到一处要紧的地方,非得要再看两眼,改上几笔。

祝镕找来,倚在门边说:“就不能歇一歇?”

扶意却抬起灿烂的笑容:“今天高兴,哪里就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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