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节(1 / 1)
翠珠会意,等香橼交代了门外值夜的人,两人便往回走,她问道:“亲家老爷,真不来家住了?”
香橼说:“我们老爷的脾气,其实和小姐一模一样,认定的事很难听人劝。不是我不喜欢京城,实在是纪州太安逸自在,我家老爷是读书人,京城里太复杂,他不愿留下,我倒是理解得很,小姐她也懂,就是舍不得爹娘罢了。”
她们沿着左边回廊走,刚好见争鸣从门前进来,本也是顺着往这边来,猛地见翠珠和香橼,转身就往右路绕。
大晚上的,香橼也不好嚷嚷,只笑着问翠珠:“他是躲我呢,还是躲你呢。”
翠珠羞红了脸,嗫嚅着:“你也知道了?”
香橼笑得眯起眼:“你们几时成亲呀?”
翠珠反而低下了脑袋:“他爹娘不能答应,我也不敢想。”
香橼问:“争鸣的爹娘,虽不在这府里当差,那也是祝家的人,争鸣算是家生的,这事儿主子做主不就好了?”
翠珠苦笑:“祝家没这规矩,有也管不过来呀,难道成日里给我们做主婚姻大事,别的事儿都不干了?向来是有爹妈的,爹妈做主,不然我也不会被我爹娘嫁了。”
香橼说:“我去替你求,就算要争鸣的爹妈做主,可只要公子和少夫人答应了,他们不敢违背。”
翠珠要她小声点:“别闹大了,免得人家说清秋阁歪风邪气,我不想害了争鸣,更不能害了少夫人和公子,我这样遭遇的人,没资格。”
香橼心疼地说:“不是你的错,别怪自己。”
翠珠道:“咱们公爵府,还算好的,我命更好,能留在少夫人身边做个大丫鬟,旁人不敢轻易欺负。换做别府,哪怕是咱们家最下面那些,若有我这般遭遇的,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香橼从小跟着扶意,也学得几分超脱世俗的意识,恨恨然道:“明明受苦受难的人是你们,为什么挨骂被羞辱的人,还是你们?”
翠珠听得懂,但不敢想,只劝香橼:“可别替我们去公子和少夫人跟前求什么,真的,若有什么麻烦,我只能以死谢罪了。”
香橼搭上翠珠的肩膀:“跟着我家小姐,慢慢的你就都能懂了,等哪天你不再自卑了,你自己就会争取。”
翠珠苦笑:“这是一辈子的烙印,去不掉的。”
话音落,二人便见主子的卧房灯火骤然亮起,有值夜的丫鬟进门点灯又退下,争鸣立在门外,也是一脸的紧张。
香橼嘀咕:“又出什么事了?”
不等翠珠接话,便见公子和少夫人出门来,披了薄风衣,像是来不及穿戴里头的衣裳,急匆匆出门了。
她们俩从回廊绕到门前,问:“这么晚了,公子和少夫人要去哪儿?”
扶意应道:“没什么事,你们先睡吧。”
说完,她和祝镕就出了清秋阁,夫妻二人直奔内院。
这个时辰,老太太已经睡下,被扶意轻轻唤醒,喂了两口茶水,待祖母彻底清醒后,祝镕才跟进来。
“怎么了?”看着一双孙儿,老太太不禁皱眉,“家里出事了?”
“我们刚收到杨太后的信函。”祝镕神情凝重地说,“信中提到,大夫人病重,杨太后怕有万一,命我们送父亲去一趟封地,好让夫妻俩再见一面。”
“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人,怎么就病重了?”老太太果然也不信,“她身体虽非极好,但比你二婶强多了,你二婶婶都没倒下呢。”
祝镕和扶意互看一眼:“因此,就怕其中有诈,眼下我们断了父亲和杨太后的书信往来,那一边就想法子使劲了。”
老太太问:“既然都明白,这么晚找我商量什么?”
扶意解释道:“信中说,他们同时向皇上禀告了这件事,意味着我们家明日必定要给出答复。镕哥哥的意思是,要先派人去暗访,确认大夫人病情的真假,而后再决定是否送父亲前去探视。可明日皇上万一问起这件事,我们就为难了,其实原本,皇上不让我们干预父亲和大夫人的书信往来,将父亲软禁起来,完全是我们自己的主意,暗暗对抗着圣意。”
老太太颔首:“这会儿,你们没主意了?”
扶意说:“就怕应对的不合适,反而惹人怀疑。”
老太太想了想,便是笑道:“你们很明白,如此尴尬为难的事,其实真真假假不论怎么应对,都会惹人怀疑,皇帝若有一日不再信任你们,也绝不会为了这件事。你们来找我,怕也不是商量对策,是已经有主意了,来找我配合?”
扶意坐在床边,愧疚地说:“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您。”
祝镕单膝跪在脚踏上:“奶奶,您能不能装病几天,好以此牵绊父亲,让孙儿派人去杨太后封地查探真伪,再做下一步决定。”
老太太嗔道:“就知道你们没好主意,罢了,我配合着躺两天。”
扶意说:“奶奶,这主意是镕哥哥想的,我可不赞同,多不吉利呀。”
祝镕瞪向扶意:“这不是你想的吗?言扶意,你可……”
老太太笑骂:“凶什么凶,学会瞪媳妇了?”
却是这么两句,把原本凝重的气氛给缓和了,老太太脸上有了笑容,将孙儿们的手交叠在一起:“这往后啊,千难万阻的,还不定有什么气死人的事等着你们,别怕。”
祝镕说:“奶奶,您猜您这宝贝孙媳妇,今天对我岳父说了什么?”
扶意急了:“镕哥哥,你……”
老太太不明白:“怎么了?”
祝镕道:“她对岳父说,有本事再也别来京城,她也不回纪州了,从此父女……”
扶意伸手捂着祝镕的嘴,急得眼睛都红了。
可已经来不及,转过身,祖母一脸严肃地瞪着自己,扶意只能低下头:“奶奶,我错了。”
老太太恼道:“平日里孝顺乖巧,都是哄我高兴的?对自己的爹,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把亲家老爷气出个好歹,你这辈子还能安生吗?”
扶意生生挨了顿训斥,还是头一回被祖母责骂,再三向奶奶保证再也不顶撞父亲后,才得到了几分原谅。
离了内院,委屈又生气的人,径直往前走,祝镕上前搀扶说:“仔细脚下,黑灯瞎火别绊着了。”
“别碰我!”扶意甩开祝镕的手,“告黑状,祝镕你可以啊。”
祝镕说:“难道不是你先把事情赖在我身上,让奶奶装病的事,是不是你想出来的?”
扶意气道:“我那不是逗奶奶高兴,缓和一下气氛吗,你以为呢?”
李嫂嫂急急忙忙从院门里出来,她原本送到门前就要回去的,谁知听见小两口吵了起来,担心地赶来:“这是怎么了?好好的……”
祝镕和扶意忙扯起笑容,祝镕说:“没事,家里像是进了野猫,刚窜过去,把扶意吓着了。”
李嫂嫂将信将疑,劝道:“早些回去睡吧,很晚了。”
夫妻俩答应下,:和睦恩爱”地离去,可是一回清秋阁,扶意就甩开了祝镕的手,气哼哼地往卧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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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橼和翠珠看得一愣一愣,香橼担心地问姑爷:“她这又是怎么了?”
祝镕不以为然:“每个月不都有那么几天,脾气大得很?都歇着去吧。”
待进门,便见扶意坐在镜台前,抬着手背揉脸,祝镕忙走来问:“真哭了,真生气了,我、我也是闹着玩的,没想到奶奶当真了,动那么大的气。”
扶意说:“我从来没被奶奶骂过,你就这样坑我。”
祝镕哄道:“这不稀奇,我和韵之小时候,还被打得鬼哭狼嚎的,你就骂了两句,不痛不痒的。”
扶意自然不会得寸进尺,又或得理不饶人,再说这件事上,她的确没什么大道理,被祝镕好好哄两句,也就软下来了。
“大夫人的事,赶紧去查。”扶意说,“你看,不论我们怎么躲怎么避嫌,麻烦事还是找上门,杨太后到底怎么想的。”
祝镕则说:“我在想,万一大夫人真的病重,大姐姐她……”
扶意心口一紧:“最可怜最为难的,还是大姐姐,她现在还怀着孩子呢,万一是真的病了,大姐姐会千里迢迢去封地吗?”
第518章 平理丢了东西
正如扶意和祝镕所担心的,消息已经同时传入皇城,项圻接到杨氏的信函后,看了眼熟睡中的涵之,被害喜折磨的人精疲力竭,此刻睡得正沉,他不忍叫醒妻子。
但隔天一早,上朝前,皇帝还是把杨太后的信函给了涵之。
她坐在窗下看了两遍,再抬眼看侍奉皇帝穿戴龙袍的宫女,吩咐道:“你们退下,我来。”
众人应声离去,项圻自行整理着衣袖,说:“太后倒是没说让你去见最后一面,只想让夫妻团聚。”
涵之为丈夫束上玉带,说道:“我娘对我爹痴情一片,也因此镕儿和他母亲的存在,让她痛苦了一辈子。和离,不过是让她能名正言顺地离开祝家,可她的心,怕是一辈子也放不下。”
项圻走到镜前,戴上朝冠,说道:“镕儿把岳父软禁起来,切断他与外界一切往来,他们绝不会轻易让岳父去见母亲。朕曾告诫镕儿,不要干涉岳父的行为,可他当面顺意,背过去,还是照着自己的想法来做。”
涵之道:“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明知祝承乾要拖着全族往死路走,怎能不拦着?”
皇帝穿戴整齐,展示给涵之看,缓缓转了一圈后说:“朕没有怪他的意思,这对他也是考验,镕儿虽机敏能干是栋梁之才,但他太容易感情用事,不适合在朝堂立足。”
涵之道:“所以老天给他送去了言扶意,我听说这件事,是扶意出面处置,那丫头果断又狠绝。”
“可别让她只做个贤内助,带着她走你们要走的路。”他搀扶涵之坐下,“让镕儿去查探和处置,岳母若真是病得严重,我亲自送你去相见。”
涵之摇头:“之前一别,我已经在心里做下决定,若非机缘巧合,绝不再刻意相见,我和我娘没什么可说的了。”
皇帝温和道:“派最好的太医去,朕知道,你这几日辛苦时,会思念她。”
涵之说:“只是孕中多忧愁,并没有真那么想念,忙碌一些时,就顾不得了。”
项圻道:“那就把与雍罗和亲的事,交给你,从世家贵族里选一位适龄女子,封为公主,代替尧年和亲。”
涵之则道:“强行挑选哪一位,恐生怨怼,留下后患。这几日不少人来试探,一些家族为了能得到皇上的青睐,盼着自家女儿能代替尧年远嫁,要不,就从这些人家里挑选。”
项圻颔首:“你看着办,但也要仔细人品性情和样貌,毕竟是大齐的体面。”
那之后,皇帝升朝不久,涵之便得到家中消息,道是老太太卧病在床,祝承乾身为长子要照顾母亲,暂时不能前去杨太后封地。
涵之获悉后,配合着派太医到府中探望祖母,她知道镕儿一定是拖延时间,要先去打探究竟。
母亲若真是病重,涵之岂能完全不在乎,可若不是,杨氏一族在谋划些什么,就该让她寒心了。
姨母虽然体面地退出了皇权斗争,可她必然不甘心,涵之太了解这位曾带着自己立于高处睥睨天下的姨母,她但凡遇上一位明君,会成为载入青史、千古留名的皇后。
如此,在派出太医去公爵府后,涵之又给扶意下了一道旨意,将第二次游园诗会的日子提前至殿试之后,并同时放出风声,会在那一日游园诗会上,挑选前往雍罗和亲的公主。
太尉府中,秦影收到了新的帖子,游园会提前,让她喜不自禁,但很快,祖母和母亲便来见她,好言规劝:“这一次就别去了,上回便有风声,这一次更是没跑了,皇后娘娘要从年轻女孩子里选人,代替长公主和亲呢。”
秦影看着祖母,想起那一晚祖父的话,想起府中日渐拮据的家私,她若去和亲,好歹能为家族再撑上几十年辉煌。
“我的手烧伤成这样,皇上和皇后不会选我的。”秦影说,“奶奶,这么想来,我也不算胡闹了吧。”
秦夫人立时高兴起来,对婆婆说:“可不是嘛,娘,我怎么忘了,影儿的手成了这样,这怎么选也选不上她吧。”
秦老夫人稍稍犹豫后,无奈地说:“你乐意去,就去吧,若能得皇后青睐,日后对家里对你的父兄,也是有益处的。”
秦影欠身道:“孙儿一定好好侍奉皇后。”
这一上午,扶意忙着向各府传达皇后的旨意,重新送去帖子,又要应付宫里来的太医,和闻讯赶来探望老太太的各府女眷。
与大嫂嫂一起直忙到正午,厨房将午膳送到前厅,心思单纯的初雪却要先去探视祖母后再来用饭。
被扶意拦下,小声说明缘故,初雪叹息:“若是真的,也怪可怜的,我与大伯母虽不亲厚,但也没什么矛盾恩怨,事到如今,还是盼她往后的日子能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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