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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雾也不是偏心的人,帮着春景做嫁衣备嫁妆,同时不忘拉着秋若的手,问她:“小丫头,你想要什么,你直接跟我说便是,能给的一定给你的。”

秋若什么都不要,只道:“在这宫里,娘娘就跟我和春景亲,春景现在要走了,我怎么能再走呢?留了娘娘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的,我一辈子跟着娘娘。”

朝雾笑笑,“姑娘家大了,哪有不嫁人的?”

她们当年从牙婆手里跟了她,那时候才十二三岁,如今已经十七八了,全是大姑娘了。春景是个命好的,遇到了慕青,从心思初萌经历波折到至今,两个人都没变心,终于也走到了一起。

秋若心思向来简单纯粹,好像从没想过这些事。到了这年岁,也从没有生出过要离开朝雾的想法。她确实是不想走,仍道:“哼,我偏就不嫁!”

朝雾看她如此,也便不说她了。

春景出嫁的那一日,朝雾和秋若早起帮她绞面梳妆,穿上大红的嫁衣。轿子是从坤宁宫抬出去的,春景坐在花轿上出宫,还哭了好些时候呢。

朝雾和秋若也是泪眼涟涟的,但在看不到春景的花轿后,慢慢也就收住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朝雾躺在李知尧怀里,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没忍住闷闷说了句:“我长到这么大,顺儿都这么大了,可我连嫁衣都没穿过。”

李知尧没想到朝雾会提这事,他心里顿时生出些欣喜,凑脸到她面前,分毫不掩眼底的亮色,看着她问:“你终于愿意嫁给我了?”

朝雾瞥他一眼,然后躺平了身子,直接看着他:“我都跟你这样了,我不得要个名分么?凭什么别人家的姑娘,都能穿着红衣嫁人,我就什么都没有?我不嫁给你,还能嫁给别人么?”

李知尧抿着嘴角的暗喜,他问那话的意思是,她终于愿意心甘情愿做他的女人了,要正儿八经嫁给他。他以前不是没想过娶她,是她抛下一切跟楼骁跑了的。

他等这一天,等得不够长么?

朝雾看他神游不说话,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就觉得大约是得到手了,现在也懒得费这些心思了。她越发有些气闷起来,又翻过身背对他去了。

李知尧看着她这举动,只觉得她现在使的每一个小性子都使到了他的心上,甜得他每天都像吃了一口袋一口袋的蜜糖。

他从背后拥住朝雾,在她耳边说:“明天我就让钱胜文和谢元开始准备封后大典,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参加我们的婚礼,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李知尧娶了你。”

朝雾本来还在气闷,听得这话,忍不住便翘了嘴角。她偏还不想让李知尧看到,忙扯了一把被子,把脸往被子里埋埋,闷着声音道:“睡觉了。”

李知尧又把她往怀里捞一捞,“一起睡。”

说是要睡了,其实根本睡不着。这样闭着眼睛躺了一会,朝雾又轻轻开口,“我找太医瞧过了,说是身子寒凉,不易怀上孩子。给我开了药,说是调理个几个月,应该就好了。”

李知尧也没睡着,慢慢睁开眼睛来。他说话轻的时候有些酥耳朵,这会儿还有些小孩子气,对朝雾说:“我就说怎么可能是我不行……”

朝雾微忍着笑,“为什么这么在意行不行?”

李知尧又往她耳边凑凑,声音越发低哑,“因为这事关男人的尊严,男人不可以不行……”说着吻在朝雾耳后,“现在来嘛……”

朝雾被他惊得忙往后躲了一下,压着声音道:“不要……你明天不上早朝吗?”

都被她挑起来了,李知尧伸手圈住她,封住她的嘴,“不妨碍……”

第105章

前朝的官员都知道,后宫里那位被当今皇帝捧在心尖上的女人,迟早是要立为皇后的。所以当李知尧提出立后之事后,朝中也无人出声反对。

但凡是帮着李知尧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跟着李知尧从蛮州打到京城,没人不知道这个女人对李知尧有多重要。在他们心里,只要李知尧能做皇帝,朝雾那就是皇后。

而原来辅佐赵太后的那些朝臣,所有强烈反对李知尧做皇帝,口出恶言激愤不服从的,能杀的都被李知尧杀了,现在保命剩下来的,还有几个再敢反对这种事?

最是有气节的厘侯爷已经自杀了,剩下还想富贵长命的,只能在这种事上闭嘴。

李知尧是什么人,他们一个比一个清楚。

立后的事情定下来后,钱胜文便与谢元前后合作,张罗起了封后大典的事情。按照李知尧要求的,要非常盛大奢华,要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李知尧娶媳妇了。

这个封后大典也不仅仅只是封后大典,还是李知尧和朝雾的婚礼,所以不可随意参照以往惯例来办。这便难到了钱胜文,不得不在朝中广泛地征求起别出心裁的意见来了。

因为朝雾是大典的第一主角,为了让朝雾满意,钱胜文也没少找她问意见。等弄出了大体的过程来,还拿给朝雾看,让她再看看哪里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朝雾对这些没有太多的想法,不过尽力配合。

规矩上的事,他们这些当官的最懂了。

而春景自从嫁给慕青后,并没有忘了朝雾和秋若,还是会不时回来宫里看她们。近来看朝雾忙封后大典的事,她回来得便越发勤了些,到宫里帮着朝雾忙些零碎的事情。

春日里,阳光最好的时候,朝雾也会把橱柜里的衣物被子都拿出来晒一晒。她想自己忙一些,就不指派别的宫女,只和春景秋若三个人忙活。

阳光下,衣物鞋被都抖落开了,春景不小心翻出双十分破旧的布鞋,黑面白底,穿得压边布条儿都磨破了,鞋面上也是被磨得颜色一处身一处淡,全都起了毛边。

春景拿在手里看了看,转头问朝雾:“娘娘,这个鞋都破成这样了,不扔了么?”

朝雾听她说这话,走到她旁边,接过她手里的鞋看了看。

她自己亲手做的东西,参差难看的针脚,她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她这辈子也就做过这么一双鞋,给楼骁做的,后来阴差阳错被李知尧穿了。

她不知道李知尧是有多喜欢这双鞋,穿成了这个破旧的样子,还洗干净了拿锦缎布料子给收了起来。

朝雾拿着这双鞋看了很久,想起以前的所有事,想起楼骁,想起那个时候的李知尧。楼骁自从那一日投降后,就彻底消失了,他没有留在京城向李知尧称臣。

没有人知道楼骁是什么时候走的,又是去了哪里,李知尧自然也没有派人出去找过他。仿佛是两个男人之间的默契,恩怨都随了风,却仍水火不容,此后的人生,再不相交。

春景看朝雾拿着那双鞋出神,也想到了这双鞋是怎么回事。她默了一会,对朝雾说:“他原本就是飞翔的雁儿,不该圈在这一方城池里,他有他的天地。”

朝雾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轻吸了口气。

***

把要晒的东西都整理好了放在阳光下,朝雾带着春景秋若回去屋里坐着吃茶。端起茶水吃了两口,春景又想起来一些事,对朝雾说:“对了,娘娘,你知道周暮烟后来怎么样了么?”

自从周家被抄家后,朝雾并没有去了解这些事,只摇摇头,“不知道。”

因为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周家被抄家后,她被贬入奴籍,因为被毁了容,又被卫家休过,也没人愿意买她当下人使,她不久后就疯了。自从疯了以后,每天就在城里游荡,头发乱糟糟的,见人就说,自己是千金大小姐。”

朝雾手握茶杯,捏着杯盖拨浮沫,听着春景的话,脸上没有分毫动容。

春景继续说:“我之前出府去庙里礼佛,还在路边看见过她,彻底没人样了。最近不常见她在街头晃,听人说,是病死在哪座破庙里了。”

朝雾听完了,脸色仍然不变,轻轻应了声:“嗯。”

应完了,她也不多问别的,仿佛对周暮烟已没了兴趣。她把杯盖放回茶杯上,落下杯子在案几上,想了想又说:“赵瑾还在天牢里,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我也应该去见见她了。”

春景和秋若知道赵瑾就是赵太后,两个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再一同看向朝雾,很有默契地齐声道:“娘娘,我们陪您一起去。”

朝雾坐直了身子,看向春景和秋若,“咱们去看她,也不能空着手去,她之前毕竟是太后娘娘,受万人景仰,非得带点什么才好……”

第106章

天牢里常年阴暗潮湿,铁栏上满是被擦平的锈渍。

密栅牢房外摆满了各式样的刑具,叫人看了就忍不住汗毛倒立,完全不敢想象那些东西用在自己身上是何等滋味。

春景和秋若跟在朝雾后头,只稍瞥眼看了看,便觉得后背整个绷紧了。

腰挎长刀的狱吏在前头领路,脚下踩过潮湿的石板面,发出闷闷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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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雾跟着狱吏走到赵太后的牢栏外,定步不再往前。

她与春景秋若直身而立,看向牢栏之中,只见赵太后披头散发,身上穿着粗料灰衣。大约浑身上下都被用过刑,手指破皮结痂,脸上有烙下的烫伤,几乎是没了人样。

春景和秋若两人都从没见过活人被折磨成这样,春景倒还稳得住,秋若则看得手直发抖,便死死屏住呼吸,把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她得给朝雾撑着气势,她不能出声。

赵太后披散头发微仰着头靠在墙上,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一直也没有睁开眼睛。等到狱吏敲了牢栏,出声呵了一声,“起来了,娘娘来看你。”

她才睁开眼睛。

赵太后眼睛一睁自然就看到了站在牢栏外的朝雾,想想她们上一次见面,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牢栏外的人只是李知尧的小小侍妾。

尊称她为太后娘娘,给她提鞋都不配。

那时她还觉得她蠢,脑子里除了些男女之情,别的便再没有了。

现在地位转换,她要当皇后了,而她成了她的阶下囚。

真能装啊,是狐狸还是兔子,她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若知道有这么一天,早在她第一次召她进宫的时候,就该杀了她。

赵太后靠着灰墙,隔栏看着朝雾,冷笑一下。

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可说的。

朝雾站在牢栏外没动,和赵太后对视片刻,先开口:“你竟然还活着。”

被关押天牢得受多少苦,不用来看都能想得到,虽没到剥皮抽筋碎骨的地步,但说起来也差不多了。天牢里的那些刑具,哪一件用在身上是好受的?

日日受这些苦,她竟然撑着活到了现在。

赵太后又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死?我还要等着看,谋权篡位之人,最后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天理昭昭,世间自有公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朝雾也笑一下,“当初你联合周家算计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因果轮回,报应不爽?现在的这一切就是你赵瑾的报应,报应即是正理,又怎么会还有报应?”

赵太后想想也是可笑,自己当初设的那一计,竟给自己埋下了这么大的隐患与祸根。她这一辈子犯过很多错,最大的错就是不够心狠手辣,做坏事还想要个体面。

眼低漫起阴狠之色,赵太后盯着朝雾,红了眼眶,粗声厉语道:“我后悔我没有杀了你!你这个只会勾引男人的贱人,有什么资格做皇后,有什么资格拥有现在这一切?!”

朝雾听了这话并不动气,似乎赵太后的表情越狰狞,她越痛快。她仿佛欣赏着世界上最叫人舒心的场景一样,看着赵太后道:“可我就是得上天垂怜,拥有了这一切,没有办法。”

赵太后眼眶越发猩红起来,一副要扑上来咬死朝雾的架势。

朝雾根本不惧她,现在她身上的气场也是压得赵太后仿若一只苟且偷生的蟑螂。看赵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她继续说:“我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所以来看看你,跟你告个别。”

说完话,朝雾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白瓷瓶,扔进牢栏里,落在稻草上闷一声响。

赵太后落下目光看看那白瓷瓶,又抬起来看向朝雾。她忽地像发了疯一样,猛一下起身,扑到牢栏边,抓住铁栏杆,瞪大了眼睛盯着朝雾,“你想让我死,门都没有!”

朝雾还是笑笑,“我是想帮你,你看看你身上的伤,不疼吗?那些刑具别说用在身上,便是看着都疼到了骨头里,你也真扛得住。你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儿子了,可你那儿子是扶不起的阿斗啊,每天除了吃喝玩乐,别的根本不管。从退位出宫到现在,他连提都没提你这个当娘的一句,更别说求情了。你活了一辈子,没有一个人爱你,连你亲儿子都不爱你,你不觉得自己可悲吗?”

赵太后听完这些话,眼泪已经落了一脸,表情越发狰狞,突然嘶吼般地喊了一声“啊”,吓了春景和秋若猛地一跳,好容易才稳住呼吸。

她喊完了死死瞪着朝雾,眼泪还在从猩红的眼眶中往下滚,“都是你!是你这个贱人抢走了我的一切!这一切本来都该是我的,是我的!!!”

她的声音越喊越凄厉,吓得春景和秋若缩紧了肩膀,后背也一下紧过一下。

朝雾就这么站在牢栏外看着她发疯,看着以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变成现在这副癫狂瘆人的模样。抓在铁栏上的手指裂开了伤口,鲜血顺着指节流到铁栏上,染湿了锈渍,一片猩红。

看了片刻,朝雾往后退一步,目光定着分毫不动,语气也仍然沉稳,对狱吏说:“用刑。”

赵太后一听这两个字,吓得顿时整个人又换了种状态,仿佛被按了身体里的机关一样。她怕得抱起头来,又成了个可怜人,嘴里粗声喊着:“放过我!求你们放过我!”

喊着喊着突然又往地上一跪,抓着牢栏看着朝雾道:“皇后娘娘,你放了我吧,我什么都不要了,放我出去当个普通老百姓吧,我求你了,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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