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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卿玉当真是一个得天独厚之人,大康京中男子虽高大俊美者甚多,但似他这般卓然于众的却凤毛麟角。左右夏淳见过的,只有他最叫人动心。灯光映照在男人半边脸上,他鼻梁直挺,眼若寒星,唇瓣分明如朱墨晕染。此时沉静专注在笔下之事,神情清隽冷冽神圣不可侵犯。

夏淳下午睡了一下午,此时还精神着。

周卿玉的书桌素来是堆满书籍竹简的。此时他不知在做什么,下笔格外专注。夏淳打圈儿绕了半圈看,发现他在作画,于是她没憋住又粘过去。

说来少傅在大康才名远播,书画也是一绝。

夏淳自己画不出写不来,但不妨碍她有鉴赏能力。周卿玉的这手水墨画出来一气呵成,气势磅礴,栩栩如生。夏淳靠在一旁看了许久,目光就在他书桌上打转。她素来不是个老实性子,这一瞧,就立即注意到桌角一个摊开的乌木盒子。

夏淳眨巴眨巴了眼睛,模模糊糊注意到打开的黑在里头一张纸上好似有‘身契’这两个大字,她眯着眼仔细瞧了一下,确实是‘身契’,于是眼睛蹭地一下子就亮了。

低头作画的少傅嘴角无声地翘,故作不知,神色依旧冷淡。

夏淳心脏怦怦跳,做贼似的从少傅的身后绕过去,小心翼翼地走到盒子的一边。趴下去,眼睛怼在上面看。

多亏了少傅书桌前这盏灯,她看的一清二楚。卖身契上写着‘夏小花’三个字,按了手指印,且有且只有一张。

她好似有种预感,期待已久的事情是不是就要成功了?

“公子~”夏淳吞了口口水,忽然捏了兰花指柔情似水地飞了一记媚眼,俯身贴到少傅的背后,软软地倚着男人的背,“这个,这个。”

“嗯?”少傅提笔沾了沾墨,头也不抬,“怎么?”

“这个这个啊!”夏淳一手环着他的腰肢一手指着打开的乌木盒子,眼睛亮得跟狗似的,巴巴地看着他,“这个身契,是奴婢想的那个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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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傅又添了几笔朱墨,庭中一个曼妙的红裙身影呈现出来。他淡淡道;“哪个?”

夏淳心里那个急啊!眼睫眨得都快青光眼了,疯狂暗示。少傅被她鸦羽似的眼睫煽得嘴角翘起来,微微侧身,一幅不解的样子。

都做到这地步,夏淳若不知这狗男人在耍她她‘海市婚事小魔王’的名头就白叫了。于是捧住他的脸颊,夏淳眼疾嘴快地一口堵住了他的唇。

少傅一愣,耳尖儿顿时泛起点点微红。

夏淳看着他,就是喜欢他多少次都忍不住脸红的清纯样子。坏心眼一起,俯身贴过去,抱着他的脑袋便深吻了起来。

灯光摇曳之中,夏淳愣是揪着这人衣领将男人高贵的头颅拉低下来。少傅不甚明显地挣扎了下,夏淳便以她娇小之躯,强势且不容拒绝地将高大的男人压在书柜上。男人的后背撞到书架,上面两三个竹简震了震,掉落下来。

啧啧水声不断,一时间内室尽是暧昧之声。

直到少傅感觉到这不知羞的玩意儿手都不知快摸到什么的地方去,连忙羞恼地及时制止。他头窝在夏淳的颈侧,微微喘息道:“不是心心念念着要身契?拿出来瞧瞧。”

夏淳松开人时,拇指还特色.气地擦了一下少傅的下唇。看他一双幽沉的眼睛此时都泛出了水光,瞬间幽沉,心里顿时乐得没边儿。

所谓的闷.骚,大约就是眼前之人的模样吧?闷.骚本骚简直为这人量身定做。

少傅面上有些不自在,偏过头去。

夏淳舔了舔嘴角,走到桌边将木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果然是卖身契无疑,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只是名字却是‘夏小花’。

夏淳抬眼看了一眼周卿玉,有些疑惑的样子:“这是奴婢的身契?”

“嗯,”少傅凝视着夏淳微肿的红唇,眸色有些深沉。此时清冷的面容上薄粉未褪尽,瞧着莫名有几分邪肆的味道,“这是你入杨家之前的名字,如花是杨家为你取得新名字。”他顿了顿,又道,“如今叫夏淳也好,就用这个名字吧。”

夏淳也觉得自己名字好,据说她爹妈翻遍了字典取得。

卖身契捏在手里左看右看,颇有些爱不释手。夏淳抬眼去瞥又提了笔作画的人,就是不太想放回去:“奴婢要削奴籍,只要拿着这个就成了?需不需要奴婢亲自去衙门走一趟?”二十一世纪身份证丢失都得本人去办理呢……

周卿玉本来还想逗她一逗,但方才一吻,他如今只想快些把人往榻上带:“已经命人注销了。这身契你留着也好撕掉也罢,都可。”

夏淳没想到他会如此效率,看着少傅的眼睛那叫一个闪闪放光。

既然少傅随她,随她意的话,夏淳自然是直接借着烛台点了。这种东西保留了做什么?作纪念么?心中一高兴,手指捻着灰烬的夏淳就又想作妖。

少傅于是又毫无意外地被按在椅子上又深吻。

许久之后,少傅的自制力终于有些崩。这棵终于开花且近半年颇有些食髓知味的二十二年的老铁树于是赶紧拍拍手,早已候在门外的张嬷嬷领着人抬了热水鱼贯而入。

屋里这么闹,张嬷嬷早已见惯不怪。手脚麻利地备好热水,领着人悄然离去,顺便还关上了屋门。

盘腿坐在软榻上的夏淳听着屏风后头的水声和屏风上头袅袅的水汽,不由嘿嘿一笑,扯了腰带,赤脚便绕了进去。

屏风后头响起少傅暗含羞恼的低斥。隐约还有女子嬉皮笑脸的插科打诨。水声哗啦啦地响起,似乎有什么被撞到,发出嘭地一声响儿。

紧接着,细碎的声音响起来,这果然又是一个不眠夜。

凌云凌风面无表情地站在廊下仰脸看着满天的风雪,心中感叹着,人心不古,连公子那样的人都把持不住,温柔乡是英雄冢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夏淳:老娘自由了!!

第四十五章

寒冬腊月的,转眼就快过年关了。这个档口, 请大夫上门似乎也不大吉利。夏淳琢磨着自个儿的身子骨日益壮实, 翻过年过了正月再请大夫也一样。不过少傅坚持,腊月二十, 当初替夏淳号脉的妇科圣手还是上门了一趟。

老大夫年纪大了,大冬天的穿得跟个球似的虎背熊腰。夏淳看他行动如此笨拙还大雪天的出门都不忍心。少傅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只抿唇叫大夫继续。

周卿玉的屋自从住进来一个懒虫, 屋里地龙就没断过。此时暖洋洋的热气烘着,叫里头待着的人都有些昏昏欲睡。老大夫一手掐着夏淳的脉一手摸着两撇胡子,沉吟许久只保守给了一句话:“……看脉象是好转许多。不知姑娘这段时日用了什么药, 竟有如此奇效?”

药方周卿玉早拿给太医瞧过, 自然是没问题。老大夫见问出这话几人讳莫如深,一时也反应过来,便识趣地没再问药方之事。

脉象是好的, 但好东西吃多了也并非都是好的。是药三分毒, 补过了头也会坏事儿。老大夫仔细替夏淳诊了脉,临走之前写了个方子叫夏淳换掉再用的方子:“年轻就是好, 那么重的寒气都拔除了,如今只需仔细温养就够了。”

夏淳闻言有点诧异,宋嬷嬷不是说有的人要治他个一年半载?说什么三年五载的人也有?怎么她才吃了一个多月就换?

“姑娘, 之前用这方子的贵人用到后来也是换了滋补温养的方子。”宋嬷嬷如今一个眼神就知道夏淳在想什么, 她压低了嗓音解释道,“不过姑娘年纪轻,这些年也没怎么用过别的药。那些贵人之所以好的慢, 是乱七八糟的药用太多,拔毒也拔了些时日。”

……这不就是在说她身体抗药性低方便治么?

老大夫闻言点了头:“是这样没错,是药三分毒。药不对症,哪怕害不死人,病患用多了也会损害身子。老朽之前说姑娘的病症治起来困难,盖因不打算用烈性药。若单单只用温养的方子,于任何病症来说,自然都是好的慢的。”

夏淳懂,看了眼少傅,于是被说服了。

少傅听说夏淳的身子已经没大问题便放下这颗心。年关了,他手里头还有许多事儿要处理,转头看了一眼张嬷嬷,于是也不在逗留,起身前往书房。

张嬷嬷起身送老大夫出门时,便问了些用药上的忌讳。寻常治这些子嗣问题的病症,大夫都央着患病人禁止房事或者忌口什么的。张嬷嬷想着少傅身边就夏淳一个伺候的,小楼那边三个全是摆设,她自然得替主子问清楚。

老大夫闻言就是笑,笑得张嬷嬷老脸一红。

老大夫扶着胡子摇头晃脑,揶揄道:“公子先前用药这段时日都没想过禁,如今姑娘的病症治都治好了大半,也不必再拘泥这些。平常如何,如今还如何便是。只是姑娘确实要吃些清淡的。年纪轻轻荤腥吃多了瞧不出来,往后怀了孩子可是拖累。”

说罢,他背着药箱,裹成球一般大步地离开了周府。

张嬷嬷去了趟书房,将老大夫的话一五一十全说给少傅听。少傅眼睛在案牍上没抬,神情凛然不可侵犯,墨发中的耳尖却悄咪咪红了个彻底。

还不是夏淳那蠢货一逮着机会就勾搭他!

夏淳的身子好了,小彩蝶走路都带风。她就觉得果然她猜的都没有错。她家姑娘跟公子就是天生一对,谁也不能拆。姑娘那明明说好不能治的病,居然能抢先在少夫人进门之前就治好,说不得少夫人进门前就能揣上一个,老天爷果然是厚爱她家姑娘的!

小楼里,初春秋香在犹豫了许久,终于决定向未来少夫人投诚。

不投诚不成啊!夏淳这贱人,一个人将四个人的宠爱都占尽了。仗着是公子的第一个女人,耀武扬威不说,还不要脸地住进了公子的屋。公子的屋是她一个贱婢能住的么?同床共枕只有未来少夫人才有这资格!

秋香觉不承认自己这是在嫉妒,她觉得自己完全是识大体懂规矩。她作为公子未来的妾室之一,心里想着主母,为主母办事都是理所应当的。她所做之事也并非无理取闹,实则在为公子与少夫人之间祛除不必要的障碍。所以她在得知少傅特地请了大夫上门替夏淳号脉之后,理所应当地花钱买通了个小厮,匿名给定北王府安澜郡主去了一封信。

安澜郡主苏皖收到了这封信,但并未给回复。

这个藏头露尾的做派,苏皖是不喜的。尤其周苏两家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谁知道来信之人是如何得知她要嫁给周卿玉,且率先就来上眼药的?

另外,周卿玉有个宠爱的通房,苏皖早就知道。她虽没见过本人,但据王家那女人说,是个比顾长楹还貌美的女子。顾长楹有多美她知道啊,长得比顾长楹还美,那肯定是她根本就比不得的大美人。

苏皖很有自知之明,除非她现在就冲去周家将那没人毁容,否则只能无视。何况亲事不一定成,她有何名目去周家挑衅?这个小人想拿她当枪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面上是不屑一顾,苏皖捏着信件,心中还是免不了有几分疙瘩。

周卿玉她是亲眼见过并一眼钟情的,那等倾城绝艳的男子世上少见。她苏皖也是个俗人,过不了美人关。至于外头盛传的周卿玉的才华和身份,都不是她看中他的首要。她就是看中了这个人长的好看!

心中不悦,苏皖拎起火尖枪,气势汹汹冲进了校场。

苏家人不知这其中一环,两家议亲之事有条不紊的进行。

翻过年一月,苏家就派了人暗示周家来纳彩。原本选好的二月吉日,因苏家的原因提前了。夏淳这日照例从少傅的榻上爬起来,一大早就没见到少傅的人。披了身衣裳下榻,小彩蝶候在外间,两只圆溜溜的杏眼红彤彤的,嘴撅的老高。

见夏淳出来,她不顾宋嬷嬷阻拦,扑到夏淳的身边就酸不拉几地告起了状:“姑娘,少傅今日一大早动身去白马寺上香了。”

这事儿夏淳知晓,昨夜周卿玉缠着她时在她耳边喃喃地说起过。

“姑娘!”见夏淳这般无所谓,小彩蝶替她委屈了,“公子哪里是去上香,根本就是去见定北王府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郡主去了!”

夏淳一愣,扭头看过去。

“彩蝶!”宋嬷嬷厉喝。

小彩蝶的眼圈又红了。表情要哭不哭的,比谁都可怜:“嬷嬷,你难道不伤心么?公子他怎么可以这样?他去白马寺,不就等于要跟那郡主定亲么?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咱们姑娘呢!他不是很喜欢咱们姑娘的么!”

“小孩子家家的莫胡说八道!”宋嬷嬷眉头皱得老紧,一面注意着夏淳的脸色一面还得怕张嬷嬷凌云听见,“姑娘宠着你你莫没大没小的!乱说话给姑娘惹祸怎么办!”

“可,可是……”

脸上那股子慵懒的表情渐渐消失了。

“嬷嬷,”一直没说话的夏淳唤住宋嬷嬷,表情很是淡漠,“无事,不必紧张,我知道。”

“……姑娘,”宋嬷嬷一看她这样子有些心疼了。她家姑娘性子十分活泼,素来生龙活虎的,还没有这般安静的时候,“公子议亲之事您先前也知晓了,千万莫钻牛角尖儿。”

夏淳没应声,只披着外衫转身走到窗边,在软榻上坐下去。

宋嬷嬷与小彩蝶见状,面面相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宋嬷嬷想了想,轻声唤她一声:“姑娘既然起身了,不然先去梳洗?再用些早膳?公子知晓姑娘最欢喜胡师傅拿手的鲜肉锅贴,特地准许今儿姑娘多吃几个,不必忌口。”

夏淳趴在窗棱上,屋外难得是大晴天,只是积雪太厚,还有些刺骨的冷:“嗯,多拿点儿。”

宋嬷嬷:“……”

宋嬷嬷松了口气,还记得吃,估计没大事儿。

心下这般一想,宋嬷嬷眼神警告了小彩蝶几下叫她别乱说,转身出去安排。

自从夏淳住进了主屋,宋嬷嬷俨然取代了张嬷嬷部分职责,暂代了主屋的许多事儿。她一走,小彩蝶蹲在珠帘外看着她家姑娘,嘴巴嘟得能挂油瓶。

“小彩蝶,”夏淳忽然回过头,“你在外头带着做什么?进来说话。”

小彩蝶也想进去啊,可是不敢。一早被凌云凌风警告过,小彩蝶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忤逆周卿玉。此时她委屈巴巴的,完全不知为何公子就是不喜在姑娘身边看到她。

“你确定公子是出门相亲了?”

须臾,夏淳从软榻上跳下来,赤脚走到珠帘这边与小彩蝶隔帘相看。

小彩蝶:“……”

拨弄了两下仿佛阻挡牛郎织女的银河一般,小丫头片子瞪了一眼珠帘,盘腿在地上坐下:“当然,奴婢可是亲耳听蒹葭院的红萍姐姐说的。说夫人假借上香的名义,引公子去白马寺与安澜郡主相看。不会有假的!”

“这样?”夏淳眉头蹙起来,低垂的眼睫下藏起一闪而过的失望和了然,“那她可说过相看何时结束?公子何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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