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1)
太后姨母还说,你们两个孩子年龄都不小了,年前,就把事情给定了吧。
皇帝表哥在大婚前就有了孩子,她并不在乎,皇后尊贵荣华的身份,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她有吃有穿,但是家族的每个人都希望她能成为皇后,延续太后一脉永世的富贵……
除了萧沅叶,她也很少见到其他的少年郎,自家的两个哥哥成日里吃喝玩乐,不成气候。虽然不曾与‘他’说上几句话,但是少女的心总是柔软敏感的,师妘妘知道,萧沅叶对她并无别样的优待。
甚至还有些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她忽然有些心酸,泪水刚刚盈上眼眶,不远处走来一个柔柔的身影。那宫女穿得比寻常宫人要好,手里捧着精致的食盒,待在一旁等皇帝同萧沅叶谈完,才跪在地上,谦卑地行礼:“奴婢如瑛,拜见陛下,广陵县主。”
周焱没有理会她,反倒是师妘妘和蔼道:“放下吧。”
见她放下食盒,垂手立在一旁,师妘妘有些奇怪,道:“这里不需要你伺候,回去吧。”
如瑛低声道:“太后派遣奴婢才侍奉陛下和县主……”
她这副任人使唤的模样,倒颇像是个知趣的,被太后大力培养成未来师皇后身边的得力助手。师妘妘不置可否,她难得忧伤了一会儿,便继续托腮盯着那湖里的鱼儿。不料周焱的余光打量到了她的身上,含笑道:“妘妘。”
“怎么啦表哥?”
“你不是一直嫌宫里闷,想出去玩儿么。”周焱语气温和,“这次秋狩,你也跟着去吧。”
“多谢表哥!”她高兴地几乎要从座位上蹦起身来,先前悲伤的神色一扫而空。忽然有些嗫嚅,师妘妘道:“可是表哥……以往都是没有女子参加的。”
“规矩是朕定的,这算什么。”周焱大手一挥,道:“朕会喊上皇姐,多添几分靓色,也是秋狩的美景。你也随行侍奉吧。”最后一句,他是跟如瑛说的。
如瑛面红耳赤,细声细语道:“奴婢领旨。”
师妘妘哪里还在乎这个小插曲,心中早已充满喜悦的去想秋狩的时候,该制哪种款式的新骑装。抬眸看到萧沅叶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有些懵,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瞧着自己,双颊还是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抹红晕。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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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不觉就到了秋狩的日子。
临行前一天,萧府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支。萧沅叶近日来忙于各种秋狩的琐事,李煦又丢给她别的事情处理,回家几乎是倒头就睡,连哥哥的面都见不着。九千岁萧公公更是常年在宫中当值,极少回到府中。
她在园子里,正看着桃叶打包行李,廊外随秋来报,萧公回府了,点名让她过去。
萧沅叶匆忙赶了过去,却见大门紧闭,两名义父的亲信太监紧紧守在两侧。见她来了,比划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轻声道:“您等等,大公子刚刚进去呢。”
她便消停在外等着,本就是傍晚时分,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萧泽才从里面走出来。蒙蒙夜色中,他的双眉紧皱,一言不发地走下台阶,撞见她质疑的神色,什么都没说,只是冲着她点点头:“进去吧。等着你呢。”
“嗯。”
她应了声,缓缓推开门。屋内的光线极暗,一盏油灯投散出微弱的橘色光晕。她躬身道:“义父,您唤我。”
“你来了啊。好些时日,没见到你了。”他的脸隐藏在烛光照不到的黑暗中,声音并不像寻常太监那样的尖利,看起来与寻常的大家长无异。他垂眸看着自己平放的手,道:“听说这些时日,你跟他走得很近?”
“他只是想利用我在您这边的便利而已。”萧沅叶轻笑道:“这点目的,我还是能够看明白的。”
“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萧公长长叹道:“他的一腔热血和雄心壮志,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地方释放。”
“孩儿隐隐觉得,他有其他的想法。”她咬着下唇,想起上次那一幕,忍不住问:“那个叫做如瑛的宫女果真有孕?他为何先开始不情不愿,后来又天天去太后的寝宫看她,这样宠着如瑛,却不肯给一个封号?”
“如瑛身孕一事不假,这件事确实无人插手,只能说来得太突然。”萧公淡淡道:“一切都变数太多,你且不要多管,静待事情发展便是。这也是我今日让你过来的目的,明日便是秋狩,无论发生什么事变纷争,都不要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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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着意加重了后面四个字,萧沅叶立刻道:“是。”
“好了,你下去吧。”
萧公挥了挥手,她起身告退。才离开两步,忽听他自顾自言道:“李咨要回来了啊。”
萧沅叶回眸,微微一笑:“果真是多事之秋呀。”
此次皇家秋狩,按照老臣们的理解,便是年幼无知的小皇帝,带着一帮子亲信及宗室子弟骑射游玩。左右都是不学无术,却又无可奈何。
周焱格外重视这次秋狩之行,所有细节,皆是他一条条亲自过问,比处理政事还上心。他还特意邀请了郁郁寡欢的皇姐,带上了表妹和宠姬,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城,奔向京都北郊的皇家猎场。
萧沅叶骑着马,跟萧泽并排跟随在皇帝的辇车后,时不时窃窃私语。
看城外苍云悠悠,天空如水洗般湛蓝清透,远处群山连绵起伏,染上一抹抹秋日的金黄。随后是长公主的车队,再往后是广陵县主,以及宠姬如瑛。
因离皇帝远一些,所以她大着胆子讲八卦:“听说这些时日,那个如瑛很受宠啊。”
“你还关心这些。”萧泽在宫中的时日比她多,闻言诧异地瞧了她一眼,道:“陛下今日来去太后那里倒是比往日勤快了,也有人说那是为了广陵县主,真是什么谣言都有。还不如说,陛下是为了看狗呢。”
“你骂谁?”她下意识道。
“……”萧泽无奈道:“太后新养了只狗儿,这你都不知道么?罢了,我随陛下去了几次,他每每到了那里,问过好后便逗狗玩儿,哪里是会佳人。”
车队缓慢前行,萧沅叶骑在马上摇摇晃晃,闻言啼笑皆非。大约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车队陆陆续续到了皇家猎场。先帝不爱骑射,这里只有几间简陋的宫室,早已打扫收拾妥当,余人外围扎营。
待万事妥当,众人排好队列,一片山呼海拥中,周焱身披赤红战袍,缓缓登场。
他身边簇拥着当下京都里的英年才俊,如李煦、萧泽等人。待入了林子,周焱果然拔得头彩,拉弓射下了一只鹿。其余几列队伍纷纷涌入林间,这座沉寂许久的皇家猎场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喧嚣热闹。
萧沅叶随着皇帝等人,大半个时辰过去了,一箭没有射中。
她脸上有点挂不住,目光在林子里搜寻,忽然看到了一只白兔。旁人也瞧见了,正要拉弓去射,被周焱抬手给阻止住了。他回首笑道:“小叶子,你这发再射不中,晚上可要多罚你点酒。”
“惭愧,臣可不想喝酒。”萧沅叶苦着脸,对着白兔慢慢张开弓。箭在弦上,就要射发之际,前头掠过一抹红色,少女娇声道:“住手啦!”
原来是师妘妘带着一队女兵,从东南方策马本来。白兔受了惊,再一看,早不知它钻到哪里去了。
“你把小叶子的猎物吓跑了。”周焱扬了扬眉:“你怎么来了?”
“表哥,白兔子多可爱啊,怎么能杀了它。”她见周焱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人,除了萧家兄弟,余下的都不认识。她继续撒娇道:“皇帝表哥,我想回去歇着了,若是看到其他的兔子,别杀了好么。”
“好好好。”周焱宠溺道:“快回去歇着吧,大早上就起来,累着你了。”
师妘妘欢天喜地的走了,临别前又多看了萧沅叶几眼,她只做无视。周焱回首笑道:“这丫头,若是晚上给她烤个兔腿,她保管不知道。”
萧泽问:“陛下是要等县主吃完了再说实情?”
“萧太傅果然深得朕心。”周焱挥了挥手,道:“还是算了!朕还不想看到她哭。”
一旁李煦出神道:“县主很爱哭么?”话刚落,就意识到自己多言了,赶紧抿住口。
周焱倒没有发现他的异色,朝着萧沅叶笑道:“还可,比起一般的女子,朕的表妹,堪称巾帼英雄。不过小叶子,你的猎物跑了,可要怎么说?”
“既然县主不让杀,臣只能认命。”萧沅叶苦笑道:“只是喝酒,能不能看在哥哥脸大的份上,让他喝。”
周围笑声一片,萧泽默不作声,满眼皆是笑意。周焱眯了眯眼,悠哉道:“萧太傅的酒量,朕是知道的。你过来,朕的这头鹿算你的。”
这样的亲厚相待,她怎可能说个不字。
晚上回行宫的时候,周焱果真让李煦去活捉了两只兔儿,再让人给师妘妘送去。
行宫外空旷平坦的土地上,早有内侍架起了烧烤架子,将今日的猎物剥去了皮,串烤在架子上。望着营地中央燃起的火光,烤肉滋滋冒着烟,萧沅叶看着一旁醉得不省人事的萧泽,叹了口气。
她起身奏道:“陛下,臣想先告退一会儿,将哥哥送回去。”
周焱正听旁边的人说些什么趣事,闻言道:“别!随便找个谁把他架回去,你力气小。过来朕这边坐,喏,这里。”
两个内侍过来,一左一右架起萧泽,萧沅叶只得坐到了周焱的身边。
他的年龄尽管比萧沅叶还小些,还没脱去少年的稚嫩,就熟稔的套上变幻莫测的面具。他其实生得也是极好的,长且弯的睫毛下双眸闪耀生辉,薄唇微抿,天性凉薄。多少年前,陆家儿郎惊艳京都,如今萧泽之下,确实只有周焱了。
“怎么了?看着朕?”
她被发现了,唯有干笑道:“听王侍郎的故事入神了,还望陛下恕罪。”
“是么?”他勾起了唇角,好笑地瞧着她。萧沅叶被他看得有些尴尬,忙推说要更衣,匆匆离开了这里。她心中心忖着要去看看哥哥,路过行宫的时候,正好看见师妘妘正和如瑛一起看兔子。
等她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围满了人,密密麻麻,堵得水泄不通。
“怎么了?”萧沅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拉住了一个人。
那人看她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忙将自己知道的道来——“听说是陛下的宠姬被兔子给咬伤了,那位娘娘可是有了身孕的,这下不得了,太医都进去了!”
“什么?兔子咬人?”萧沅叶重复道。
“谁知道呢,大约是那兔子发了疯,具体,我也不清楚了。”
她挤开人群,前面拦着一圈锦衣卫,除了有陛下的特许,旁人都不得入内。李煦在一旁站着,看起来焦头烂额,看见她,道:“你怎么在这?”
“发生了什么事?”
李煦摆手道:“别添乱了,别添乱了!陛下在里面,事情没查得水落石出之前,每个人都脱不了嫌。”
“那兔子呢?”
李煦的下巴向右一抬,萧沅叶向那边望去,那两只灰兔子奄奄一息地躺倒在地上,偶尔还能动几下。
听着身边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话,萧沅叶大概理清了顺序:县主和如瑛一起逗兔子,然后兔子发了疯,将如瑛吓得倒地,伤到了肚子。
她心事重重地走出来,身后传来了周焱的声音,他听起来怒不可遏,要派人活活烧死那两只兔子。
可怜的兔子。
第19章
这一番混乱,自然惊动了在旁边宫室里歇息的昭阳长公主。
她披着墨绿织锦披风,匆匆忙忙赶至现场,轻声安慰暴怒的皇帝。长公主既已嫁做人妇,也无需避嫌,便同皇帝一道入殿去探望流产的宫婢。萧沅叶的目光跟随那两只被活活烧死的兔子,身后有人道:“萧……沅叶?”
“是你?”
萧沅叶有些惊讶,站在她背后的正是多日不见的李慧意。见她这般吃惊的模样,李慧意抿唇笑道:“我是跟随长公主一道来的,早就看到你了,只是一时不方便来跟你打招呼,这会儿才瞅了空子。”
大约是知道她本是女儿身的秘密,李慧意谈笑中毫无拘束,身为将门之女,丝毫没有寻常女儿家的忸怩之态。
“原是这样,我也想见你很久了,上次包扎还没来得急当面道谢。”
“哎呀没事,萧公子才让我刮目相看呢!”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走到旁边人少的树下。李慧意问她:“你在这里看多久的热闹了?我听说,陛下的孩子掉了。”
“我才刚过来,这里不比外面,用词斟酌些。”萧沅叶笑道。虽然她确实是怀揣着一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在这里围观皇家惨案的。
“没人,”李慧意不在乎地向远处瞧了几眼,道:“我们本来是陪着长公主殿下说话,忽然听说广陵县主让兔子咬伤了一个宫婢,且那个宫婢身怀龙胎,这才过来看看。一个怀了孕的宫婢,莫非陛下是不知道,不然带她出来做什么?”
“也许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萧沅叶淡淡道:“这么说,不知道县主怎么样了。”
狭小简陋的宫室里灯火通明,隐隐传来一个女人嘶声痛哭的声音。她将目光收了回来,无不嘲讽道:“这次回宫,若是如瑛能挺过来,大约是能得到一个封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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