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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明远不屑:“现在知道怕了?”

王彦步入书房,早有一人坐在其中。

长眉入鬓,眸如寒星,是淮阳侯谢晋。

王彦:“让侯爷久等了。”

“不会,”谢晋道,“快同我说说,你们是如何揪出此人的?”

王彦落座,抿了一口热茶润口,将茶杯放下后,才把目光落到谢晋面上。

谢晋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之人。

乌发俊眉,面如冠玉,说起来也是个风姿出众的美男子,却总是着一身简朴无华的青衣,话也不多,但凡开口,都是平和无波,一副不为万物所动的样子。

装模作样,深不可测。

谢晋在心里默默给他披了八个大字。

“官衙若有细作,绝不会是在我和明远跟前当差的人,”王彦道,“如今闵家丢了账本,方寸大乱,又自以为有棋子安插在官衙可为所欲为,我只需放出一点与账本有关的假消息,就能瓮中捉鳖。”

谢晋悠悠一笑:“我听方才那人所言,是知道杀手身份的,王大人果真不怕么?”

王彦:“如何不怕,下官怕得很。”

谢晋眼皮子一跳,暗道:怎么看都不像。

“不过,杀手是谁并不重要,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名字放走祸患。”王彦道。

刘明远在外面处置完曹永华,走进屋,对着谢晋抱拳行了一礼,又看着王彦道:“这几日我哪里也不去,就和你一起,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王彦蹙眉:“不必如此。”

刘明远:“要我说,何必如此麻烦,麻利点的把账本直接交给上头不就完了?”

王彦:“账本事关重大,不除此人,不宜贸然递呈。”

“那眼下该如何?”

王彦:“此人虽武功高强,到底不是真正的闵家人,他替闵氏做事不过也是受人之雇,侯爷想想,如果闵氏没了,此人还需要继续听命吗?”

谢晋双眸微睁:“你的意思是……”

王彦放下茶杯,双眸如清潭澄净透彻:“先斩后奏。”

第14章 献美

先斩后奏并非完全不可行,但是,风险太大。

一方面,皇上会不高兴,首辅大人会更不高兴。另一方面,想先斩后奏也要有这个能耐,闵家势大,别说那个绝世杀手,光是恶仆就有百几,仅凭杭州的官衙,能不能把闵氏一举拿下还真是个问题。

不过现下谢晋没有那个心思去担心此事可不可行的问题。

他如今想的是,王彦怎么敢提这种法子?

既非公卿世家出身,又是新官上任,他有什么底气去得罪张廉?

目光一转,落到王彦沉静如水的脸上,谢晋心念翻飞,电光火石间幡然醒悟。

正因为孑然一身,没有家族的牵绊负累,他才如此大胆!

这么想来,王彦先前口口声声说碍于首辅之故不好处置闵如晦,根本就是装的,为的只是拉他出来当这个刺头儿!

恐怕王彦早料到有今天,所以在当时就用计把他也拖下水。

如此一来,若真有个什么,他们二人就是同样都有过错,不论轻重,皇上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能真把王彦罚得太过。

谢晋越想越觉得是如此,心头像烧了一团火似的,恨不能在对面这人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

好一个王彦,竟奸猾至此!

刘明远:“就凭咱们现在手头的这点人?我看不行。”

王彦:“下官听说,侯爷与浙广总督陆将军有几分交情,不知是真是假?”

谢晋心里冷笑,面上淡淡摇头:“假的。”

王彦:“既如此,就只能作罢了。”

谢晋觑着他,见他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没有半分恼怒失望,不由更为警惕。

刘明远拍大腿:“唉,刚才你怎么就非得杀那姓曹的,留他一命说不定还能问出点什么……”

王彦笑笑不语。

刘明远:“没想到你也有被逼急的时候,这小子是怎么你了你非要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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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晋闻言也看过去。

王彦:“也没怎么,只是直觉此人不能留。”

谢晋眯起眼。

此时,衙从在门口禀报道:“大人,魏老爷又来了。”

王彦还没说话,刘明远便道:“不见,什么玩意儿,当衙门是他家不成?”

谢晋似笑非笑:“怎么回事?”

刘明远便将几日前的事一一诉出。

魏婧为了账本丢了性命,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王彦能保住魏家。而先前魏家之所以会为闵家所迫,是因魏家二公子在赌坊欠下巨债,闵家借给魏家五千两纹银,借此对魏家百般要挟。

这魏家小门小户,旁的没有,却有三位人比花娇的小姐。大小姐魏婧芳魂已逝,二小姐魏葶给闵如晦纳为良妾,如今只剩下一位刚满十三的魏三小姐魏菱。

王彦着人一查,立马就查出当时魏二公子赌运奇差实际是背后有人暗中操纵。赌坊老板与闵如晦是早有预谋、狼狈为奸,只因那闵如晦一早便看上了魏二小姐,想要借机纳入房中。

如今闵如晦已死,赌坊老板禁不起刘明远三两下恐吓,就把实情倒了出来,为免牢狱之灾,还拿出五千两纹银替魏家还了欠闵家的钱。

魏家自此便不再受闵家挟制。

本以为事情就该到此为止,岂知那魏老爷魏永宽三番五次地来登门道谢,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外乎大恩无以为报,要把自家小女儿许给王侍郎作妾。

谢晋听得抚掌大笑:“有意思。”

刘明远:“这魏永宽一门心思把自己的女儿当筹码往外送,也怪不得当初魏……”话说一半生生止住,脸色有几分沉晦,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拢在袖中的断指。

谢晋摸摸下巴,幸灾乐祸道:“魏老爷的心思也不难猜,如今就算是没了把柄在人家手里,他人也安不了心,只恨不得能挂在王大人的腰带上求个庇护呢。”

那衙从道:“大人,这回魏老爷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有一位姑娘。”

刘明远眼睛一突:“这可真是……”

王彦:“把人请进来。”

不多时,魏永宽和一名头戴帷帽的妙龄少女步入此间。

一看屋里有三位男子,他神色略变。刘明远早就见过,谢晋却是头回遇到,只觉这二人俱是仪表不凡、相貌堂堂,又能与王彦同座,想必也是大人物。当即就引着少女除去帷帽,与他一同行礼。

此女眉眼不及魏婧妍丽,但胜在皮肤雪白、身姿纤细,看起来水嫩青葱。

“大人,这是小女魏菱。”

魏菱给魏永宽眼色一示意,屈膝向三人福身行礼:“见过三位大人。”

王彦:“魏老爷该谢的已经谢过,此举为何?”

魏永宽镇定自若,只看了一下魏菱。魏菱柔声道:“小女子本就仰慕大人已久,今回魏家又得大人相助,脱离苦难,心中更是感激不尽。小女子别无所求,但求能在大人身边服侍一二,为奴为婢,以报大人恩德。”

王彦:“我并无此意。”

魏菱抬眸,看向他,只见是君子如玉、清雅端方,脸上红晕更甚:“还望大人成全,若非如此,小女子实难心安。菱儿不求名分,只求在大人身边尽一份心意。”

王彦道:“心意已领,但我如今无心嫁娶,恐怕会耽误小姐,良禽择木而栖,王彦非小姐良配。”

魏永宽没料到王彦当面见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小女儿也分毫不动摇,一时间脸色有些难看。

魏菱低泣道:“莫非大人是嫌菱儿不及大姐花容月貌,才……”

刘明远眉头一皱:“魏大小姐人已不在世,三小姐还是积点口德为好。”

魏菱小脸一白,又听谢晋道:“三小姐,王大人不要你,你看本侯如何?”

此言一出,几人都朝他看去。

能够自称本侯,又如此英俊挺拔,虽然微微带笑有几分邪气,不及王彦稳重端庄,却别有一番风流气度,更令人怦然心动,似乎也没有王彦给人那般“高不可攀”之感。

魏菱双颊绯红、不胜娇羞之态,几乎令刘明远目瞪口呆。

魏菱被男色冲昏头脑、一时无状,魏永宽的脑子可清楚得很。方才还说仰慕王彦、一心报恩,如今又跟另一个男人眉来眼去,岂不是自打脸面!

他沉着脸道:“侯爷说笑了,我们魏家虽说门户不大,也是正经人家,菱儿既说了一心仰慕王大人,岂会朝三暮四答应旁人?方才您的话,我们就当做玩笑了。”

魏菱身体轻颤,登时清醒过来。再看王彦,却见对方始终是淡淡而笑,毫无动容之色,心中不由涌起一阵难堪。

谢晋笑而不语。

王彦摆手:“此事到此为止,魏老爷请罢。”语罢便喊衙从来送客。

魏永宽献女不成,恼羞成怒,拉着失魂落魄的魏菱拂袖而去。

刘明远看得七窍生烟:“竟还有这种事,帮了他们反倒给恨上了,这姓魏的太不要脸!”

王彦:“不必理睬,今日过后,他不会再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拒绝,魏永宽纵使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再纠缠下去。

谢晋这会儿明白过来,怪道王彦要当着他们的面请魏家父女进来,等的正是这个。

*******

四月初,和风暖煦,雀声林然。院内外景致仍是如此,只听说外头桃花已渐渐少了,又开了海棠、月季一类的。

语嫣坐在院内的秋千上,依靠着秋千索,一边想着出去,一边望着檐尖上一朵紫红色的牵牛花,怔怔出神。

那花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从前还没有见过。

她想将那凭空冒出的花儿看个分明,头一扬忽觉刺痛,才发现是自己方才倚在秋千索上不小心把头发缠了进去。

“绿、韵,我的头发给缠住啦,快来帮帮我……”一时间疼得眼泪汪汪。

背后有一只手探了过来,手指翻飞,极为灵巧,三五下便解开了那千缠百结的头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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