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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柱,你在县里有没有认识的人?能不能找找关系把大栓给放了?实在不行,打个招呼少判几年也好啊,他还这么年轻。”亲孙子出事,周老头也跟着操碎了心。
“我一穷当兵的,在县里能有什么关系?”
“听说有不少公安同志都是部队转业的,会不会有你认识的人?”
“没有,我这些年一次也没回去过,我能认识谁?”
“那你战友呢?上次你写信回来,不是说遇到一个在路阳一起入伍的战友吗?他是不是县里人?会不会有关系?”
方立安在上一封信中跟周老头提到过张永军,没有提他的姓名、伤势,只说遇上了当初一同参军的小伙伴,很高兴。只是没想到,周老头这时候还能“急中生智”想到他身上。
不提张永军还好,一提起张永军,方立安真的是一点也不想跟周老头周旋了。
她面上冷笑连连,心中已是怒极,“爷,此时此刻,我的战友们正在战场上拼杀,迎着敌人的枪炮子弹奋勇向前。他们不怕流血,不惧危险,甚至可以为了保卫国家和人民的安全牺牲自己的生命。但是他们绝对不会为了私人交情包庇罪犯!爷,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战友,也是在侮辱我!”
“爷,这件事情,我直接跟你表个态,任何人,只要犯了罪,就要准备好接受来自法律的制裁。不要再说什么小孩子不懂事,他今年二十二,早就成年了,二叔二婶愿意惯着他,别人愿意吗?社会愿意吗?法律愿意吗?”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件事我帮不了他,也不可能帮他。没有别的事我就挂了,明天还要上战场。”
第262章
电话挂断,方立安就不再关注周大栓的事,后续如何,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周老头似乎没有怪她,但方立安往后收到的信不再由他亲笔书写,大多是由他口述,大柱或者四柱代写。说是自己老了,拿不动笔了。
想到周老头七十有二的年纪,方立安不疑有他。
1985年10月5日下午,方立安驾驶歼6甲飞机,照例在华夏边境上空巡逻。
14时16分,发现入侵华夏领空的y空军——一架米格21p型侦察机,她立刻向地面指挥中心汇报,并请示开炮。
但无线电灵敏度低,联络不通畅,空地讲话断断续续,后面更是互相未听到。
眼看着敌机再有几分钟的时间就要逃逸至境外,方立安综合当前位置以及地面情况后,当机立断,瞄准对方左侧机翼,开火。
下一秒,巨响传来,米格21p型侦察机左翼起火,黑烟滚滚。
敌机被击落后,对方飞行员被迫跳伞,之后被地面作战人员俘虏,经审讯得知,是y方的空军大尉。
按规定,战斗飞行员的作战方向和战斗许可都是有地面、母舰或者预警机指挥。飞行员只负责战术,可以使用武器,不过需要得到上级指挥的等级许可,这对于各国空军都是一样的。
没有上级许可,飞行员不能擅自动用火力。按等级通常是监视,警告,连续警告,贴近飞行驱赶,得到许可开火。
所以方立安的这一行为,严格来说,算是违规。
但另一方面,地处战区,时处战时,方立安级别又比普通飞行员高,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勉强认为她是有自由开火授权的。
方立安驾驶的歼6甲在飞行基地降落后,人就被带走了,先关小黑屋。之后如何处理,还要再看。
一颗飞机炮弹,在地面指挥中心没有指示的情况下发射,可不是随随便便、简简单单的事情。
方立安的上级领导,也就是批准让她留在战区的空军司令员王瑾海,和政委朱大龙一起到“小黑屋”看她。
批评加教育,狠狠地把她臭骂了一顿,然后还得回去给她擦屁股。
一来,优秀的飞行人才培养不易;二来,无论如何,截获敌机,俘虏对方飞行军官,都是大功一件,己方士气大振,对敌方也有一定程度的打击;三来,双方交战,在己方境内发现敌人,不可能和平时一样,只做简单的驱逐,否则,敌人只会越来越猖狂。
其实,地面指挥中心也是打算下达开火指令的。只不过,通讯不通畅,无法实时联系到飞行员。
方立安被关了两天小黑屋后,经过调查组的轮番问话,终于在第三天得以重见天日。
两天的时间里,她想了很多。如果时光倒退,她还会向y军的侦察机开火吗?
会吗?
会的。
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这句话,即便在和平年代也深深地烙印在每个华夏儿女的心中,何况是战时?
在开火前的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事后可能会面临怎样的困境,但战机稍迅即逝,容不得半点犹豫。
10月8日,方立安回到飞行员大队,收到战友们的列队欢迎。
10月10日,空军司令员王瑾海、政委朱云飞签发命令,调方立安去空军指挥学院学习。
这一次,方立安没有再申请留守,她知道,为了这一次的事情,为了保住自己,领导们也是操碎了心。
1985年10月18日,方立安在最后一次执行战地任务后,离开了边境,去往空军指挥学院。
华夏空军指挥学院,原名空军学院,坐落于京城西郊著名风景区历和园大明湖畔。
它是一所培养空军师团职指挥军官的中级指挥院校,主要学科专业有空军战役学、空军战术学、空军作战指挥学、空军后勤学、军事历史、军事运筹、军队管理、军队政治工作等。
调学对象一般是空军领航系统的营职指挥、参谋人员,学制一年,毕业学员适于担任航空兵部队团职领航主任等。
也就是说,等方立安学习结束,团职起步。
方立安来到京城后,写了封信回家。在边境寄信回去要三个月,从京城发出只要一个月左右。大致说了说自己的情况,告知地址,然后便醉心学习。
老周家的回信来的很快,得知方立安不用再上战场后,周老头的语气显而易见的轻松许多,轻松之后,紧跟着就开始操心方立安的婚姻大事。
方立安今年三十周岁,官方年龄三十一。这个年纪,在村里人看来,妥妥的人到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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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到中年的方立安还没有结婚,这可如何是好?在他们农村人眼中,老光棍可是很让人瞧不起的。
再说了,这不结婚就没有孩子,没有孩子就等于绝后,任凭你当再大的官,没个一儿半女,人家还是要笑话你。
周老头急,周老太急,向红梅急,连一向闷不吭声的周大根也急得不得了。
方立安收到催婚信,竟然也不嫌烦,只要不提及触及底线的无理要求,她还是愿意跟老周家的人好好说话的。
不过她理解的好好说话,跟老周家的人明显不一样,周老头收到方立安的回信后,气得不行。
因为方立安在回信里说的是,我心里有数,你们别管。
跟气愤不已的周老头截然相反,向红梅高兴坏了。
为什么?
因为方立安给她寄钱了!史无前例!还是五块钱!
是的,这一次,方立安不仅给周老头和周老太寄了零花钱,连周大根和向红梅也有份。
之前分家时说好的,等周大根六十岁,每年给他们夫妻俩三十块钱养老钱。
但是方立安为了自己以后能过得舒坦些,少来几个催婚的,非常乐意提前给周大根夫妻俩发养老钱。
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拿了钱就消停些,不要老盯着她了,家里还有那么多儿子、儿媳、孙子、孙女,还不够你们忙的?
事实证明,方立安的办法是有效的,至少,在下一封信中,周大根和向红梅没叫大柱额外写一些催婚的长篇大论。
有也只是一笔带过——爹娘知道你懂事,你好好照顾自己。
1986年1月,方立安收到家里的来信,最小的弟弟周四柱结婚了,周大根把他分了出去,以后跟着大柱家两口子过。
方立安回信的时候,别说份子钱了,什么随礼都没有。家里长辈其实都习惯了,别说四柱,就连当年方立安最关心的二丫也没有。
那时候,跟她通信的周老头不说她,不跟她通信的向红梅说不到她,所以大家相安无事。
现在,向红梅偶尔也会让大柱在信里带话了,很是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兄弟之间还是要多多往来的,老话说得好,兄弟齐心其力断金,以后有什么事也好互相拉扯。
方立安收到信的时候,不厚道地笑了。拉扯?往死里拉扯吗?
她不否认,这句话是有道理的,但是,兄弟?谁跟谁是兄弟?周四柱?
还是算了,跟这种人做兄弟,她怕被坑啊。她简单地回了封信,理都没理向红梅。
如此,又顺顺当当过了一段时间,直到1987年6月,方立安在空军指挥学院毕业。
在一年半的时间里,念了两个专业,军事运筹和军队管理。毕业的时候,空军指挥学院授予其硕士学位。
不止如此,方立安在这段时间内还担任了隔壁空军航天学院的特邀飞行教官,教了一批学生,拿了两份工资,攒了一笔可观的存款。
1987年6月底,方立安接到调令,任命她为西南军区空军航空兵训练基地政治部主任,并航空兵师参谋长。
组织上定的报到时间是9月份,知道她多年没回家探亲,特地批了两个月的假期。
既然如此,那就回去看看,算算时间,她爷今年也七十有五了,想他上一世才活到六十几。
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爷奶年纪大了,却一直在地里干活,累出不少毛病。后来不小心摔了一跤,人跌在稻田里,淹死了。
周老头一直都是个还算公正的大家长,对家里几个孩子都一样。等他没了,向红梅上面只剩一个哭瞎眼的周老太,没人压着她,行事越发偏颇。周二柱夫妻俩打那以后,日子就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这是方立安孝敬周老头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大概是为了名声。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有这样的机会,方立安也想试着向上爬。
但是她选择单身,已经是一个劣势条件了,如果再传出她跟家里人关系不和,或者不孝敬长辈,将来还能有什么前途可言?
原主心里对向红梅和周大根有怨,方立安不可能对他们多好,所以只能把目标转移到周老头和周老太身上。
只凭这些年,她给周老头寄的钱、买的东西,就没人能说她不孝顺。
至于亲爹亲娘,眼看着就要六十了,该给的养老钱,她一分也不会少,别人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
第263章
方立安这次回去,背的是第一次回乡探亲的同款军绿色大背包。背包里塞满各种东西,是送给大家的礼物。不贵,但是看起来数量庞大。
十几年没回来,村里变化很大,不光村里,镇上也是。
1983年10月12日,人民公社被取消,向阳公社从此改叫向阳镇,周庄大队改为周庄村。
方立安到路阳县后,本来是打算步行回去的,谁知半路上遇到一个开手扶拖拉机的老乡。
这位老乡乍看见一身绿军装,激动的不得了,热情似火地邀请她上车,说什么也要捎她一程。方立安见实在推辞不过,就爬了上去,一边扯着嗓子跟老乡唠嗑,一边兜风看风景。
老乡爽朗的笑声、拖拉机的“突突”声、田里的蛙叫蝉鸣……各种声响混杂在一起,一股脑儿的汇入耳蜗,让她不自觉地回想起一九七二年的夏天,她报名参军回来的那个下午。
同样的高温天气,同样的酷暑难耐,不同的是,那时候夏收已经结束,不像现在,地里全是人,大家正抢着收水稻。
十五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在乡间土路上颠簸摇晃的方立安,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从包里掏了两个大苹果送给开拖拉机的老乡后,方立安踏上进村的小道,寻着记忆中的路线摸到家门口。
院门没关,两个六七岁的娃娃正蹲在院子里玩泥巴。(方立安:多少年了,就不能换个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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