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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们这二十年之中,离幸福最近的一次。

但那次,他们只是摸了摸幸福的影子,没能抓到它。

简小楼是位天生的艺术家,他内心敏感但却单纯,重情感体验,轻人情世故。

他自己永远都像一个小孩子,他不那么清楚一个小生命究竟意味着什么。

当时的他,绝不是一位好父亲,也没想过要做一位好父亲。

毕芳晨大约想到李铮不会同意,才擅自做了决定,没有知会他,就说动了简小楼去做试管。

因为她有染色体异常的问题,年纪又比李铮还要大上几岁,希望趁身体还行,要一个小孩,将来她独自生活,便能有点寄托。

她那时与简小楼的约定,是等孩子稍大一些,他们就协议离婚,简小楼会支付她和孩子的赡养费,约定的金额足以让她带着小孩也能继续过和“简太太”一样的生活。

那个圣诞夜里,李铮得知这一切,无奈又心知不妥,问简小楼,只是为了和她离婚,就又生一个小孩出来,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简小楼道,你伤心吗?

李铮道,你说呢?

简小楼说,我就知道你会伤心,才答应她的。

如同他前不久对李铮说过的,那时的他,心里根本没有简宁川。

也没有刚出生的成成。

甚至没有“我已经做了爸爸”的概念。

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凌晨两点多,李铮被枕边的手机振动惊醒。

简华从肯尼迪国际机场打来,告诉他:“我落地了。”

李铮道:“我睡着了。”

他开了床头灯,坐起来,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和他一样,不会轻易结束这通电话。

“你怎么睡这么早?”简华道,“都不等我到了再睡,睡觉重要还是我重要?”

李铮笑道:“都半夜两点多了,还不许人睡觉?这么霸道,影帝就可以欺负人了吗?”

简华狂妄道:“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等圣诞时你来了美国,就等着被我欺负吧,我在飞机上想了好多欺负你的办法,每一种都十级恐怖。”

“十级恐怖也太恐怖了。”李铮惊叹道,“如果我不去,不是就能躲过了?”

简华:“你……”

李铮接着说,却换了英文:“但我现在就想过去被你欺负。”

他说欺负,用的偏偏是pick on,发音时还故意带了一点暧昧的腔调。

简华笑一声,拆穿他道:“我看你是想来欺负我。”

李铮道:“说得对极了。”

简华问:“你是已经想我了吗?”

李铮道:“是,很想你。”

简华高傲地说:“可是我还没有想你。”

李铮配合地表示疑惑,问:“刚还说在飞机上想要怎么欺负我,那不算吗?”

“不算。”简华道,“等我开始想你,会通知你的。”

李铮只得笑道:“好的,我等通知。”

那边一声开车门又关车门的声音。

李铮想问他是否上了接机的车,道:“你……”

“嘘,”简华道,“开始了。”

第四十四章 图腾

黑色房车几米外的地方,鲁尼边给家人发了消息, 告知已平安回到美国, 一边警惕地观察周围, 防止别人靠近雇主所在的这辆车。

贴身保镖的日常, 是要做到对雇主的私.密行为视而不见。

但简很少如此, 鲁尼刚为他工作的时候,一度以为这位东方血统的影星是否在生理上是有什么问题,既没有情人,也没有奇怪的癖好,和合法妻子的相处也异常冷淡。

直到鲁尼第一次听说李铮这个名字。

他的雇主简先生,每次和李铮通电话过后,都会毫无来由的发脾气,轻则摔东西骂人, 重则对着空气恸哭,有次是酒后, 直哭到缺氧半晕厥, 把鲁尼吓到差点要叫急救。

简先生也并没有生理问题,数次和李铮见面后,回到独处的空间,他会自我纾解。

当然他不会在鲁尼面前做这些, 只是同为男人, 这位保镖对某些事的触觉也会格外敏锐。

可他再见到李铮,还是要对李铮冷嘲热讽,话里话外无事生非。仿佛那个躲起来念着对方名字, 才能最后丢下几团纸巾的男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鲁尼时常觉得他又讨厌,又可怜。

这趟北京之行,也让鲁尼感到很欣慰。

刚刚简先生坐进车里后,瞥了他一眼,保镖先生马上明白,这是让他回避的意思。

其实在从北京飞来纽约的路上,鲁尼就察觉到了一些,简先生一路不睡觉,不知在想些什么,时而会脸颊发红,呼吸声也有明显的频次变化,还调整了几次自己的坐姿。

大家都是成年男人,谁还不懂这是为什么?保镖先生也很想自己的太太。

听筒这边的暧昧声响,飞越山海,远在北京的李铮安静听着。

他会小声赞美,你好性感。

他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对门住着简宁川,他有很严重的父亲包袱。

何况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克制。

但这不妨碍他欣赏大洋彼岸传来的美妙声音,并被巨星诱惑到灵魂出窍。

十八.九岁时的简小楼,在与同性恋人亲密接触一事上,常常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一则确实是有点恐同,二则对性的认知也确实一张白纸。

李铮这位温柔绅士,因此总是不得已,在某些场合要表现得非常无耻,泼皮语言伴随暴君行为,不然随时都有进行不下去的风险。

简小楼曾经对他床上床下的分裂表现做出评价,我好像是同时交了两个男朋友。

但到后来,他和简小楼分开。

世上有了简宁川。

他们又短暂地重新在一起。

那时简小楼二十岁,先是和李铮在四合院里做了一对邻居兼同事,之后他们旧情复燃,白日里衣冠楚楚地一起工作,夜晚或无人时躲在他自己或对门李铮的房间,像一对“偷情”的剧组夫妻。

——说是偷情并不为过,出于种种考虑,简小楼和宁晓妍已协议离婚的事实尚未公开。

那段时间,从前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简小楼,变得怎么样都行。

李铮房间里有张老式写字台,被他当做工作桌用,桌上摞了很多书,常常铺满了杂乱的笔记和手稿。

有个夜晚,剧组同事找他谈事,敲门进来后,见他坐在桌后伏案工作,夸他勤勉,也不多做打扰,寥寥几句说完正事,就告辞而去。

等人走后,简小楼从桌下探出来看看,再伏在李铮膝上大喘气,连声说,好险好险。

李铮摸他汗湿的头发,道,是我好险,你的牙齿都在发抖。

简小楼抬起头,笑着咬合自己的两排皎白牙齿,咬合了三四次,发出意图让李铮后怕的哒哒声响。

他一脸故意调皮的样子,少年脸庞上全然纯真的幼态,和刚才躲进桌下做那种事的诱态,完全判若两人。

李铮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膝上,与他接吻。

那个吻里,有李铮口腔里烟草的味道,还有李铮自己的味道。

直到现在,回想那一天,李铮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人生里竟然也有过这样放浪不羁的时刻,除了爱和欲,世上任何事都不重要。

这与恋人复合又暂别的第一个凌晨,他和简华在电话里聊了很久,话题在煽情热情.色.情之间反复横跳。

一路聊到简华从肯尼迪机场回到位于曼哈顿上东区的家。鲁尼下班回去和家人团聚。

他们也从电话切换去了视频。

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和简华挤在摄像头前,男孩好奇地朝这边看,简华说他:“你凑什么热闹?该画的画都画完了?”

男孩道:“我早就画完了。啊!是李爸爸!哈啰,李爸爸!”

李铮对他道:“成成,你好。”

这是简毕成,简华的第二个儿子。

他的五官和简华的相似度,不如简宁川像他们的父亲。

不过也许是因为和简华生活的时间更久,对父亲的喜欢和崇拜也要更多,加上稚童一样的思维方式,让他更热衷于模仿父亲,表情和神态就要比简宁川像得多。

他称呼李铮“李爸爸”,是因为,李铮是“哥哥”的爸爸。

他热情地对李铮挥手,说:“李爸爸,你在哪里?要来我家玩吗?”

李铮对他露出友好的微笑,说:“我在中国,过段时间会去。”

成成道:“哥哥也一起来吗?”

李铮道:“他可能没有时间,他要考试了。你最近画了什么画?”

成成开心道:“我带你看看,爸爸,走走走!”

简华举着ipad,被他拉去画室,他向李铮展示他最近的几幅画作。

他在美术上极有天分,对线条和光影的处理,对色彩和结构的感知,没有被停滞发育的智力限制。

他像他的父亲一样,是位天生的艺术家。

李铮赞美了他的进步,还与他聊了自己画廊里的新画,再与他约定圣诞见面,又说了几句哄小孩的趣谈。

他才心满意足地和李爸爸告别,同意自己父亲提出的“要和李爸爸单独说话”的需求。

“你真会哄人,”简华回到自己房间,端了杯咖啡,等独处等到不耐烦,偏要讽刺李铮说,“你怎么会这么多花言巧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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