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1 / 1)
直到她狠狠的咬了他的嘴唇一口,他这才松开她。他舔了舔出血的嘴唇,并没有看她的眼睛,只低低地道:“回家吧。”
没有回应,她并不想跟他回去。
“邓节”他叫她的名字,道:“回家吧。”
邓节摇了摇头,声音颤抖,道:“我不回去,赵翊我没办法回去,我不知道你将会拿我怎样,拿我的孩子怎么样,我害怕,害怕你会想对玉儿一样对待他们。”
赵翊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口,言语实在是太过于苍白,许久他才沙哑地道:“不会的”
邓节只是摇头。
赵翊此刻已不知该说什么,没有办法,人心一旦被推远了,就再难拉回来,纵使表面上平静如常,心里也是疏远了。
他不准备再说什么了,伸手一把捞起了榻上的小儿子,淡淡地道:“我话已经说尽了,邺城一定要回的,由不得你。”说着推门离开了。
他不能放过她,这是他的妻子,他的儿女,他不能允许他们流落在外,他摸了摸自己的心,他知道自己其实是真的想她了。
……
邓节没有办法,她逃不掉,到底还是跟他回到了邺城,临上马车的时候她看到了杨敬,他远远的向她摊手。
邓节知道杨敬还是告密了,冷冷地瞥他一眼,然后抱着女儿上了马车。
赵翊也在马车里,他怀里是小儿子,此刻小儿子已经睡醒了,似乎是觉得不舒服,呜呜地啼哭。
赵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那里会照顾小孩子,伸手拍了拍他,越拍哭得越凶,简直是要将马车的车盖子给哭掀了。
赵翊的眉头直打结,邓节在一旁看着,道:“兴许是便溺了。”她的怀里有女儿,半是指挥着,道:“把他的小裤脱下来看看。”
她主动与他说话,指唤他照顾孩子,赵翊抿了抿嘴唇,打开了襁褓,脱下了小裤,顿时铺面一股臭味,赵翊眉头拧得更紧了,手足无措的,本是想叫乳娘过来收拾,却听邓节道:“脏了的包起来扔掉,包裹里有干净的,把帕子打湿给他擦干净在换上新的。”
赵翊鬼使神差的怪怪照做了,换了干净,小孩子果然不哭了,他抬眼看她一眼,没得到什么表扬,心中不免悻悻的。
闻了闻自己的手,从来没觉得自己能臭成这样,在铜盆里仔细的清洗的许多遍,这才觉得没有味道,回头一看,不知何时,邓节已经抱着小女儿靠着软垫睡着了。
赵翊看着她的睡脸,又看了看她怀中小女儿的睡脸,明明五官还没有张开,皱巴巴的一团,他却觉得她们母女两个很像,就连睡觉的样子也一样可爱。
此刻,他的脸上带着笑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确实想她了,八个月,自她嫁给他后,就没有分别这么久过,他看着她,只觉得心被一点点填满了,他有妻子,有女儿,有儿子,他从来没同时拥有过这么多亲人。这比他在战场上砍掉敌人的脑袋还要开心。
他伸出手来不能摸上她的脸颊,她就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头和他对视,蓦地,她淡淡地道:“你的手上还有味道。”
赵翊又皱眉闻了闻手,奇怪了,他怎一点都闻不出来呢?
一路上,他们同在一辆马车里,女儿邓节照顾,儿子赵翊照顾,邓节不帮他,只是坐在那里抱着女儿指挥他该怎么做,他也不见生气,听她的指挥,有的时候难免手忙脚乱,他打仗都不曾这么手忙脚乱过。
到了后来,已经成了习惯,换衣裳收拾便溺,驾轻就熟。
邓节本是想要惹他生气,没想到他一路都没发过一次脾气,她让他怎么做,他便就怎么做,也不叫乳娘,也不抱怨。
后来她索性靠着软垫看他忙乎,一个大男人在狭小的马车里手忙脚乱的换尿布收拾便溺,她觉得还是很有意思的,有的时候他弄得一手,她就转过头忍着笑意。
她以前从没想过,也不敢相信,赵翊也会有变成孩子奴的一天。
她想,他是真的想要孩子。
一路上,他们两人倒是没说什么话,快到邺城的时候,赵翊方才道:“为何没有给他们起名字。”
邓节看着引枕,说:“妾没有想好,不知该起什么好。”她也自知逃脱不掉了,转头撩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色,淡淡地道:“你起吧。”
赵翊说:“儿子就叫赵睿,女儿……”他默了默,道:“赵纯。”
邓节放下了帘子,道:“好”
说话间,马车已经驶入了邺城的城门。
第九十四章
新的太尉府已经建成了, 军师程琬在正殿正等着赵翊, 赵翊遂先一步下了马车。
邓节则稍后一些, 等着车夫将马车停到后面的侧殿。
此刻, 侧殿的门前已经立好了两排奴婢,只等着他们的主人回来,待马车行驶过来,乳母和邓节抱着孩子下来, 便立刻的簇拥上前, 搀扶着她们进殿。
这侧殿里布置的略显华丽, 一反曾经的俭朴, 但仔细看去却也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物件, 都是寻常富裕人家用得起的薄纱屏风,漆木碗碟,青铜香炉, 以及掺着细金丝线的大穗子引枕之类的。
床榻旁边是两个小婴儿床,床上的小褥子是锦缎制作的,光滑柔软,外面的木头架子是金丝楠木, 这两个小婴儿床是赵翊此前传信令府中人现打出来的。
他是上了心的。
邓节不聋也不瞎, 她多少能够感觉到, 却也没有表示什么,将怀里的孩子放进了小婴儿床里,又将小儿子赵睿从乳母怀里抱出来放在了另一张小婴儿床里,轻轻摇了几下, 两个小家伙也困了,闭着眼睛安稳地睡着。
奴婢端着食物,在邓节身边道:“夫人,一句舟车劳顿,晚膳已经备好了。”
邓节对乳母说:“你先去吃吧,我不饿。”
于是乳母先随着奴婢下去了。
邓节看着熟睡的两个孩子,心想着自己到底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心中百味杂陈,她既是想回来的,又是恐惧回来的。
赵翊身边又那么多的妾室,来日他们还会有别的弟弟妹妹,手足相残实在是不稀奇。此刻,她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浮萍,不安紧紧的包裹着她。
她吃不进去饭,一点胃口都没有。
“立在这里想什么呢?”
身后传来了赵翊的声音,他已经和程琬议事完毕了,回到了她这里来。
“没想什么”她淡淡地说。
赵翊瞥她一眼,本想责她的话也咽了回去,他上前去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回头对她道:“你的身体还没有康复,晚膳不能不吃。”
“妾知道了”邓节说。绕过了屏风坐在案几旁取箸安静的用膳。
赵翊随在她后面,抱着臂站在那里看着她,眯了眯眼睛,蓦地,道:“你对我就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吗?”
邓节一怔,拿着筷子的手更紧了,默了默,回头看着赵翊的眼睛,道:“妾不是没有话说,妾只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到了一半又缄口不言了。
赵翊看着她,问道:“你当真就这么厌恶我吗?”
“我没有”邓节否决,低着头欲言又止。
赵翊道:“我被赵胜关在囚笼里时你还不曾这样,如今有了孩子,你反倒防备,厌恶起我来了,是吗?”他的声音明明很冰冷,目光也明明是睥睨的,可那语气听起来却竟然有那么些许的悲伤。
“不是的”邓节摇了摇头,她说:“我只是……”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很清楚自己伤了他的心。
“只是什么?只是不肯相信我?认为我不会保护你们母子?”赵翊道,他问出了一路来都想要问出的话,他不是不在意。
这次邓节没有说话,半响,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她以为赵翊会发火,实则没有,他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开了。
邓节再抬头时,已经不见他的身影了。
站立在油灯旁边的奴婢轻轻地问道:“夫人,菜已经快冷了,要奴婢拿走去热一热吗?”
邓节没有听到一样,望着渐渐冷掉的饭菜出神,许久道:“太尉大人走了?”
奴婢回答:“走了”
“是去孟澜哪里?”她问,她本不欲知道,他去了哪里于她有何干系,却仍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奴婢怔了怔,细声道:“孟澜?”
“嗯”邓节怔愣地嗯了一声。
奴婢思忖着摇摇头,道:“没有啊。”她说:“自太尉大人回到邺城,并在邺城落府后,奴婢没见过大人身边有什么孟澜。”
邓节慢慢地看向奴婢,有些不可思议。
奴婢道:“府里除了奴婢们,就只有太尉大人和司马将军,白日里军师和主簿他们也会来办公,除此之外没见有什么人。”
邓节心中略略震惊,面上仍然平静如常,道:“此前太尉府中的那些妾室们呢?”
奴婢笑道:“夫人指的是孟夫人,李夫人她们吧。”她微笑道:“她们都在颖都的旧太尉府里呢。”
“颖都的旧太尉府?”
奴婢说:“是的,太尉大人没有接她们来邺城,李夫人她们倒还好,最坐不住的要属孟夫人了,前前后后派人送来了许多封书信,说是思念太尉大人,想要来邺城。”
她像是看了笑话一样,道:“太尉大人就看了一封,随手给丢进火盆里烧了,并且告诉奴婢们,往后再有从颖都太尉府送来的书信,尤其是孟夫人的,不必再呈上了,直接烧了。”她们这些奴婢烧之前偷偷发来看了看,背地里当做笑话笑了好一阵子,缘来那个孟夫人叫孟澜。
邓节的心尖像是被细线轻轻牵动了一下,又道:“现在太尉府离没有别的妾室了吗?”
奴婢冥想了一阵子,道:“有,有一个萧夫人,是赵玳公子的娘亲,只有她一个人在邺城的太尉府里。”
奴婢说:“听闻是赵玳公子请求的,赵玳公子是太尉大人的养子,自从出了赵胜赵爽一事后,太尉大人就有意的栽培自己的身边人,赵玳公子如今也快十四岁了,太尉大人正看重他,准备让他上战场历练历练,不南下,好像是……”沉思了一下,一拍手道:“是西凉,西凉那边不太安分,屡屡进犯,听闻太尉大人想派个几千人去平西凉,让他们安分安分,赵玳公子就将随军,所以赵玳公子一求,太尉大人就同意将萧夫人接过来了,接过来之后一直和赵玳公子住在后面的一处偏院,平常也见不到萧夫人的人影。”
邓节静静地听她说完,心里知道自己方才冤枉了赵翊,一时之间更没有了胃口,简单的沐浴梳洗后躺到了榻上,躺下了,也该睡不着,一时之间辗转反侧。
她冤枉了他吗?
她自己又觉得不是,他这时候没有接她们回来,谁知道以后呢,或许他已经腻味了颖都的那些夫人,准备再河北重新物色一批新的美人。
她不觉得一个人能够就这样突然转变,因为什么?因为有了儿女?所以突然转变了?她不知道,也从来没经历过赵翊这样的人,她只觉得,他迟早还是会收别的妾室的,到了能利用她和她孩子的时候也还是会利用,哪怕是立了她的儿子做继承人,该废黜的时候还是废黜。
玉儿不就是吗?
玉儿,邓节也不知道她在宫里怎么样,她知道天子没有死,知道天子被带回了宫里严密的看管起来,衣食起居,说了什么话,哪怕夜里翻了几次身,都要通通的禀报给赵翊。
如此这般,天子还能善待玉儿吗?会不会将怒火发泄到玉儿身上,玉儿她也不过才十岁。
这么想着,她从榻上起来,赤着脚走到了婴儿床前,看着熟睡的孩子,心道“绝不会让他们落得和玉儿一样的下场。”
赵翊从邓节那里出来,他的心里并不好受,一时也无处可去,便就名人把赵玳给揪了出来,点着油灯,看着赵玳联系射箭。
此刻,他坐在庭院的案几前,手肘搭在金丝楠木凭几侧,目光阴沉沉的。
远远立着的是红心箭靶子,两侧挂着油灯,夜里的风还有些冷,赵玳缩了缩膀子,从箭囊里抽出了一支箭来,搭弓射出,射准了没有奖励,射偏了屁股顿时被赵翊拿佩剑抽打一下,疼得只皱眉头。
赵玳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养父到底不高兴什么,吃了几下打,手指头也冻的僵硬了,这才放下弓箭,偷偷搓了立下手,道:“父亲,可是有人惹您生气了吗?”
赵翊半垂着的眼帘抬起,瞥他一眼,赵玳顿时脊梁骨都冷了,咽了下口水,行了个礼,端正恭谨地道:“儿子可以想办法替父亲分忧解难。”
“哦?你能解什么难?”赵翊这才开了口。
赵玳上前,说:“如果是西凉的事儿,儿子定把那韩括马月的头砍下来给父亲带回来。”
赵翊拍了拍身侧的软点,道:“坐下吧”
赵玳道:“谢父亲”遂规规矩矩地跪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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