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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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节回头只见他正在翻看一卷竹简,说:“这皇宫上下不早就在你的掌控中?”

赵翊并不看她:“是,可是仍有我看不到的角落。”他说:“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就像你永远猜不到何时会从角落里蹿出一条毒蛇来。”

邓节说:“我以为你无所不知。”

赵翊这才抬眼看她,似是有些惊讶,而后笑道:“我不过肉。体凡胎,是夫人高看我了。”世人都高看他,然而他也是俗人,好女色,好美酒,热衷权势,同时他也怕死,就像这马车,厚厚的车壁不仅仅是隔绝声音供他寻欢作乐翻云覆雨的,更是为了防弓。弩手的暗箭。

马车一直行驶到了太极殿,所有的朝臣以及天子都已在太极殿内,此刻正等候着太尉赵翊上朝。

而他们年轻的太尉大人此刻正搀扶着他美丽的夫人下马车,俨然一副恩爱有加的模样,不疾不徐。

他愿装做好夫君,她也无所谓与他逢场作戏。

待太尉赵翊扶着他新婚的妻子缓缓迈进太极殿时,所有朝臣都直了眼,大汉开国前后四百余年,什么景象没见过,就在几年前西凉的蒋腾还曾在朝堂上与美姬巫山云雨,将庄严的朝堂搅得淫。秽不堪。

赵翊虽然时而行为乖张,但还不曾带女人上朝,此刻他们实在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太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连朝堂之上端坐的同样年轻的天子也轻皱了皱眉头,似乎他在不解外还有那么几分不悦。

最讲礼教的孔子的后人孔勤先开口,似是嘲讽:“太尉大人这是做什么?”

然而赵翊并没有理会,硬是将他晾晒在了一边。

赵翊一直扶着她的手走到皇帝面前,对刘昭说:“陛下可否赏赐臣妻软垫?”语气却没有半分请求,更像是在命令。

刘昭挥了挥手,中常侍便送来一张软垫,邓节于是坐在了赵翊身侧不远处。

赵翊不向皇帝和群臣解释,只一撩蔽膝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道:“陛下,该上朝了。”于是群臣叩拜,山呼万岁。

隔着十二条密密的冕旒,邓节也能看到刘昭那微微发白的脸庞,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大汉天子的威仪早就已经被这个年轻的太尉踩在脚下,甚至视如敝履。

群臣上奏,待讲完,便会等待赵翊开口,最后由天子例行公事一般道“准”或是“不准”。

邓节坐在软垫上,倏忽间,她的心口一阵刺痛,她能感觉到这个曾经伟大的王朝行到此刻的无奈和悲哀,也能理解刘昭何以短短七年间便瘦得形销骨立。

此时她亦觉得悲哀。

然而就在此时,太极殿的殿门忽然一扇一扇的被关上了,奏议声戛然而止,众人皆望向赵翊,唯独赵翊转头看向了天子,含笑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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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朝堂之上端坐的天子刘昭并没有立刻回答,冕旒之下,他没有血色的嘴唇轻抿了抿,手掌紧紧的抓着凭几上雕刻的五爪金龙。

“天子?”赵翊现在他下方不远处又叫了他一声。

事实上此刻的刘昭已略猜到了一些,可是所有的一切皆不在他的掌控中,他又能作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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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翊没有得到回答,他看着面色惨白的天子笑了笑,转身对殿下不知所措的群臣说:“诸位汉室重臣,谁能为我解释一下。”

然而就在此时,殿下发出了一声洪亮的喝声:“赵翊狗贼!”正是蒋贵妃的父亲车骑将军蒋靖,那是个留着大络腮胡子,头发斑白,身材魁梧的大汉,他指着赵翊喝道:“今日我就要为陛下攘除奸凶!”说罢重重的一挥宽大的衣袖,霎时间,内殿的几扇窗子“哗啦”一声同时推开,三十几个身着小黄门衣裳的□□手将寒光凛凛的箭镞对准了赵翊。

大殿之内一时沸声如雷。

蒋靖几乎是毫不犹豫,厉声下令:“射杀赵翊!”

群臣们恐伤到自己,抱头鼠窜,混乱之中邓节也不得不起身躲藏箭弩,然而邓节的衣群被殿侧的连枝金油灯勾住了,再被躲蹿的小黄门一推攘,便摔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眼见得一只箭迎面射来,邓节却不知所措,硬生生的愣在了原地,也就在此刻,她的手腕被人一拽,连同身体也被拉了过去,躲过了这支差点要了她命的乱箭。

她的耳边是混乱的尖叫声,凌乱脚步声,眼前是十二串白玉串珠冕旒,她看到了他的眼睛,一如深潭般望不见底,她的心脏陡然停滞了片刻,然后逃似的将他推远了。

也就在此时,弓箭手突然停止了射箭,紧接着窗外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躲藏的各位重臣抬头看去,窗外已经换成了一排身着铠甲的御林军,他们的手中各提着一颗小黄门的头颅,鲜血噼里啪啦的正往下流,顺着黑色的窗框淌进了殿内。

蒋靖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只听大门被打开,身着铠甲的司马煜迎面走进大殿,待到赵翊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大人,属下来晚了,宫城外的叛军……”

“向陛下禀报”赵翊打断道,饶是他功夫好,刚才混乱之中,左胳膊还是中一箭,此刻鲜血已经浸湿了里裳。

司马煜“诺”了一声,掉转了方向,跪地对天子道:“陛下,宫城外叛乱已定,叛军将领长水校尉种辑畏罪自杀,其余逆党均被捕获,现压至太极殿外,听候大人…不…听候陛下处置。”

刘昭咬了咬牙,冷漠地说:“爱卿护驾有功,至于叛军,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司马煜并没有任何反应,头微微偏转看向赵翊。

此刻,太医已经到了,赵翊将左胳膊上的箭一拔扔在宫女手捧的木案上,由太医止血,这才慢悠悠地道:“不可”

两个字,刘昭已面色铁青,攥了攥手掌,冷静地道:“太尉想要如何处置?”

“要审”赵翊笑答。

只见蒋靖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架到面前,强行的按跪在地。

即便如此,蒋靖面上也不见半分惧意,骂道:“狗贼,你休想羞辱我,要杀便杀,我何曾惧你!”

赵翊不见生气,待太医处理好左臂上的箭伤,方才慢慢地问道:“你是受了谁的指使在太极殿暗埋伏兵?”

此话一出,太极殿上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赵翊这话摆明了是往天子身上引,蒋靖的女儿可是天子的贵妃,身上还怀着天子的骨肉。

蒋靖骂道:“你这等狗贼,人人得而诛之,还用得上谁指使我?”

赵翊只笑了笑,转头对司马煜轻拍了两下手,两个士兵立刻将一个女子拖进了太极殿内,那女子面容姣好,身材略显圆润,略做定神便可看出她已经身怀六甲,不是蒋贵妃又是何人?

一片狼藉的太极殿上顿时又喧闹起来了。

天子刘昭猛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只觉得眼前稍有目眩,身体也轻晃了晃。

“放开我!”

“放开我!”

蒋贵妃凄厉的尖叫,她的发髻已经乱了,脸上是红色的指痕,显然是被人打了巴掌。

“我是贵妃,你们胆敢如此待我!放开我!”

士兵将她拖到大殿正中央,一松手,丢在了赵翊和天子面前。

蒋贵妃挣扎着要爬起来,膝盖被士兵重重一踹,只觉酸痛不已,又爬跪在地。

“混账,怎可如此粗鲁的对待天子的贵妃”赵翊漫不经心的呵斥了一声,然后慢慢踱到蒋贵妃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微笑道:“贵妃可否告诉臣,是谁从中撺掇意图谋逆作乱?”

他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蒋贵妃抬起头来瞪着他:“没有人!没有人谋逆作乱!”

“贵妃这是把臣当做外人了”赵翊慢慢地说,又转头看向刘昭:“天子,您说呢?”

“赵翊,罢了吧”始终沉默的天子终于开口了,听不出什么喜怒,平淡异常,然而就是在这平淡之中,一种无奈与苦涩正慢慢地溢出。

他没有再尊称他为太尉,而是叫了他的名字。

赵翊说:“这些逆贼敢在太极殿上作乱,伤及天子,传了出去,让天下人如何看待臣。”

他对蒋姚说:“贵妃可是有难言之隐,不防一同告诉臣,还是说那人的权势连贵妃您也要忌惮?”

这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大殿之上所有的人无不清楚,赵翊就是想将一切引到天子身上。

蒋姚低垂头爬在地上,宛如匍匐在赵翊的身前,良久,她抬起头来,她的眼睛血一样红:“是我!”她一口认下,咬牙道:“是我!如此,可以了吗?”

方才赵翊的脸上还一直带着笑意,此刻陡然阴沉了下来,他冷漠地对司马煜下令道:“贵妃以下犯上,试图谋害天子,现立刻绞杀于太极殿前,以示天下。”

这蒋姚根本没想到的结局,她怔了片刻,然后吼道:“赵翊!你敢!我是贵妃!我的腹中怀有天子的骨肉!你敢杀我!”

蒋靖也疯了一般挣扎,吼道:“赵翊!你欺君罔上,屠戮忠良,败坏朝纲!如今又绞杀贵妃!你不得好死……”

司马煜一挥手,士兵便用长刀砍下了蒋靖的头颅,滚烫的鲜血顿时喷洒在太极殿上的石柱上,群臣噤若寒蝉。

就连蒋姚也一时愣在了原地。

赵翊对蒋姚说:“您是贵妃,臣会为您留下全尸,体面的下葬。”说着,两个士兵已经拿着白绫走到了蒋姚的身侧。

“陛下,您请救救我”蒋姚哭了,也怕了,转头对刘昭哀求道。

刘昭闭上了眼睛,许久痛苦地道:“朕亦不知自己的性命还能延误到何时?”

赵翊不为所动,只当是一场戏。

“够了!”

出声的是赵翊的夫人。

邓节站在角落里,几乎被众人遗忘了,她说:“大人,她还怀有身孕,不要杀她了。”

赵翊看向她,眯了眯眼睛。

邓节慢慢地跪在地上,说:“大人,求您放了她吧。”

赵翊仍是不为所动,只淡淡地道:“夫人,你犯糊涂了”

邓节的额头抵在太极殿冰冷的地砖上,她说:“大人,妾没有糊涂,求您放过贵妃。”

赵翊似乎已经有些不悦,但旁人很难看得出,因为他的唇边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他说:“夫人不要忘了,这位贵妃是如何陷害夫人的,为夫如此,也是为了夫人好。”

“不要再说是为了旁人好了!”邓节忽然道,她抬起头,眼里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只是那冷静中带着一丝不为人察的愤怒,她直视着他:“大人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汉室,又何苦做戏给众人看,大人,您就当是为自己积德,等贵妃产下龙子再杀也不迟。”

她看着赵翊,神色一如往常:“大人,请少造一份杀孽吧。”说罢,又低头叩首。

赵翊看着她,目光阴沉,许久,对司马煜冷声说:“夫人方才被动乱吓到了,神志不清,你命人且送她回去,不要让她继续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赵翊说罢,又指了指蒋姚,士兵便立刻用白绫缠住了蒋姚的脖子,蒋姚的眼泪一颗颗的流下,她已经绝望了,一双血般红的眼睛直直的瞪着他,狠狠地道:“赵翊,你卑侮王宫,败坏法纪,囚禁天子,夺我性命,我便是死也要化作地下恶鬼,让你不得善终!”

士兵手下一收,白绫便紧紧的缠住了她的脖子,她的脸涨得发红,血管突了出来,她的手挣扎的撕扯着脖子上的白绫,指骨扭曲,两只腿胡乱的蹬着,而后伴随着呼吸的停止,她涨得发红的脸也一点点转青,手臂渐渐垂下……

蒋贵妃便如此的死在了太极殿上,死在了天子与众臣面前。

如同一场闹剧

第十二章

午后时分正是一日中最闷热的时候,一个丰满娇艳的妇人此刻正坐在赵翊身侧为他研墨,正是此前与他翻云覆雨的那名美妇人,一旁描花的红漆盘里冰镇着紫色的葡萄。

赵翊曲着一条长腿,一直手臂懒散的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则执笔在竹简上写着字。

半响,赵翊道:“这几日怎么不见刘萦?”说着随手从漆盘里捡了一粒葡萄扔进嘴里。

孟澜放下墨块,也懒洋洋的取了一粒葡萄,慢慢地剥开,说:“妾听说刘姐姐方才还去了邓夫人那里,谁知道她们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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