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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数日的等待,在淮南失散的大军陆陆续续回来了不少,柳惊风命人一清点,发现回来的人数只有原来的七成。余下的三成人也不知是没接到消息不知该去何处集结,抑或已经死在了淮南。
这时候,柳惊风也得到了淮南被蜀军攻占、马束被蜀军生擒的消息。
他不免痛心疾首。他跋山涉水跑到这儿来,最后淮南也没收复,马束也没抓住,还白白损失了这么多柳家的亲兵!
不过更让柳惊风郁卒的却是另外一桩事——
一名书童敲开柳惊风的房门,柳惊风猛地抬起头,两眼放光地问道:“有回信了吗?”
书童尴尬地摇了摇头:“柳公,还没有……”
柳惊风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自从离开江宁后,他几乎每天都给谢无尘写信,一开始写路上的风景与心情,后来因担心自己有去无回,又交代起了后事。可他寄出了这么多书信,却连一封回信也没收到。
他站起来在屋中来回走动,自言自语道:“你说,会不会是信没送到他的手里?路上被信使弄丢了?”
——可他写了那么多,信使弄丢一封两封也还罢了,难不成还能全部弄丢么?
“会不会是他的回信送到淮南去了,没送到我手里?”
——可信使或许找不到几名小卒,还不至于连柳惊风也找不到。
“会不会……会不会他太想我了,决定亲自来找我,所以就不写回信了?”
书童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这回他都不好意思附和柳惊风了。
就连柳惊风自己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长叹一口气,跌坐回了椅子上。
“老七,你可真是无情啊……”他轻轻呢喃,苦笑着摇了摇头。
=====
与此同时,江宁府。
“卢公,到了。”马车的速度渐渐放缓,车夫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
卢清辉撩开车帘,马车在一处宽阔的大院前停了下来。
此地乃是清竹雅园,是江宁府的权贵们平日爱来的地方。园里种满了梅兰竹菊,还有亭台水榭,是世家子弟们吟风弄月的好去处。
卢清辉走下马车,道:“你在外面等我。”
车夫忙道:“是。”
卢清辉便朝园里走去。最近主降派的人越来越多了,为了掩人耳目。卢清辉便办了个“吟竹诗会”。今日他来此,便是约好了与几名新加入“诗会”的人会面的。
他走进清竹雅园,园里的伙计认得他,连忙迎了上来:“卢公,这边请。”
卢清辉随着那人走了一段路,来到一间院落外,向里望去,今日与他相约的三人都已到了。
他从袖中摸出一块碎银,交给那带路的伙计,伙计迭声道谢:“多谢卢公,多谢卢公!”一面说,一面退下了。
卢清辉向院里走去。
然而他越走近那三人,越觉得不对劲。只见那三人有的低着头不敢看他,有的端茶杯的手不住发抖,有的已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卢清辉顿时意识到不好!
下一刻,他的身后响起许多脚步声,数名士兵从竹林里、廊柱后冲出来,将他团团围住了!
卢清辉愣了愣,很快平静了下来。他环视四周,看见了从柱子后走出来的谢无尘。
谢无尘冷冷地打量着他:“卢二,我真没想到,你竟会替蜀人卖命!”
卢清辉沉默。
他的“诗会”人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大,并且随着徐州和淮南的形势变化,“诗会”里的人已经等不及商议着该如何起事了。他知道这些事传到主战派的耳朵里只是早晚的事。他已做好所准备了。
谢无尘走到他的面前审视着他:“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卢清辉摇了摇头。
既然他无话可说,谢无尘也同样无话可说。他高声道:“把这几个通敌叛国的罪人给我抓起来!”
士兵们应声而上,将卢清辉和院子里的三人全都控制住了。
谢无尘扬手:“关到牢里去!”
士兵们押着四人向外走去。
直到人全部离开,谢无尘低下头,用力揉了揉眉心。片刻后,他低声道:“这里的事就都交给你了。”
他身后还站着一名男子,也是谢家子弟,名为谢无澜。谢无澜忙道:“七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若有任何变故,我会及时给你写信的。”
谢无尘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向外走去。
第318章 斩首马束
多日后,马束被押送到了洛阳。
这一路上,马束悲愤欲绝,然而靠近洛阳时,他心里又腾起了一股希望:田畴没有在淮南就杀了他,而是特意把他送回洛阳,这应该是朱瑙的命令!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如今马束的要求已经变得很低,他既然已经兵败,也就不奢望朱瑙直接给他高官厚禄了。哪怕他被打回庶人,他也能重新往上爬!
他暗自下定决心,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就绝不会放弃,早晚,他一定还会出人头地的!
……
此次田畴派遣押解马束回京的部将名为石杰,他到了洛阳后,立刻进入行宫向朱瑙述职。
石杰向朱瑙禀报了田畴是如何夺回徐州,又如何故意放逐马束,最后成功占据淮南,朱瑙听得龙心大悦,称赞道:“好,真不愧是田将军!”
马束其实并不难对付,他手下的毕竟都是未久经训练的新兵,而且没经历过多少实战。只要派一员老将出马,给他足够的精兵,朱瑙手下能够打下徐州的将领有的是。
然而朱瑙派遣田畴出战,一来田畴最了解徐州的形势,二来田畴把握大局的能力确非他人所能及。果不其然,此番对付马束,田畴每一步都走得极妙,正合朱瑙心意。
石杰汇报完田畴的功劳,又道:“陛下,那叛将马束说他有办法帮陛下收复江南,打败陈国,他请求面见陛下献策。陛下要见他吗?”
朱瑙听了这话,“哈”地一乐。
“不见。”他不以为意道,“收监候斩,过几日拉去闹市口斩首。朕要昭告天下,敢打谢将军主意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石杰不免有些意外。他也知道马束曾派人行刺谢无疾,触了朱瑙的逆鳞。可是这马束毕竟也是陈国的高官,应该还有利用价值,所以这一路上石杰对马束都还算客气。谢无疾固然重要,难道比收复江南更重要?就这么斩了不可惜吗?哪怕再多留他一段时日,等收复了江南再斩呢?
朱瑙似乎看出了石杰的困惑,笑了笑,道:“如他这般的人,唯有他在陈国,才能帮朕收复江南。既然他不在了,便不必留了。”
石杰愣住。类似的话田畴也说过,没想到,朱瑙也有同样的想法。亏得马束此人钻营了半辈子,最后只落得这么个下场,可真是讽刺……
石杰自然不会为马束求情,他只不过生怕自己误事会被追责,才如实向瑙禀报。既然朱瑙这么说,他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禀报完所有事项后,石杰便退下了。
……
马束的刑期定得很快,朱瑙让人看黄历选了个宜行刑的日子,于是马束被斩首的日子就被定在了他回洛阳后的第十八天。
被关押在监狱里时,马束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直到第十七天晚上,看管他的狱卒给他送了一顿丰盛的食物,他才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他发了疯地在牢里大喊大叫,让每一个过来训斥他的狱卒带他去面见朱瑙。理所当然的,根本没有人理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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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不堪其扰的狱卒收走了他的断头饭,把他绑起来,用布塞住了他的嘴,这才勉为其难地让他安静下来。
翌日,马束被装进囚车,准备送往闹市口准备行刑。
囚车被推出监牢,石杰就站在狱口送行。毕竟是他一路从淮南押送回来的人,他今日正巧无事,索性来送最后一程。
马束看到石杰,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疯狂地挣扎起来,仿佛认为石杰会给他带来好消息。石杰见他披头散发,面容枯槁,眼神却仍然痴狂,不由得心情十分复杂。
石杰走上前去,道:“你是想问陛下为什么不收降你吗?”
马束嘴里还塞着布团,闻言用力点头,死死盯着他,等他往下说。这个问题马束想了无数个日夜,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谢无疾可以,黄东玄可以,连韩风先也可以,就他不行?!
石杰道:“因为陛下不需要你,蜀国也不需要你。”
马束怔住,瞪大眼睛看着他。
这话乃是石杰回去以后自己想明白的。马束此人固然有几分本事,可他做事不为百姓,不为手下,更不为主上,只为他自己。前三者里哪怕他能占一者,或许都有安置他的地方,可惜他都没有。因此朱瑙连把他召来问一问的兴趣都没有,他嘴里只会有为他自己求生牟利的说辞,未必是真话,更未必对蜀国有用。何况,朱瑙在陈国也不缺耳目。
石杰道:“另外,你还打了你最不该动的人的主意。”
朱瑙并非暴君,也不爱用残暴手段立威。就连陶北和上官贤他都予以厚葬了,要不是马束意图行刺谢无疾,就凭他,还真轮不到闹市斩首、公告天下的待遇。
他偏偏犯了最不该犯的错,也怨不得别人了。
石杰毕竟送了他一路,因此最后也发善心让他死个明白。他的善心到此为止,摆摆手,让囚车推走了。
当日午时,在熙熙攘攘的闹市口,马束被当着成千上万围观百姓的面砍下了头颅,之后,他的尸首被抛至荒野。而痛陈他罪行的公文也被张贴在了大街小巷每一处公榜上,直到这天下人尽皆知……
=====
黄昏时分,谢无疾忙完公务,回到行宫中。他一见到朱瑙,面上先带了三份浅笑。
朱瑙快步上前,环住他的腰:“今日马束被斩了。”
谢无疾道:“我知道,我去看了。”
其实谢无疾对马束根本不在意,这天下他仇家多的是,区区一个马束本不值得他另眼相看。但他知道朱瑙这是在为他立威。
往后有任何人再敢对他谢无疾不利,都要仔细掂量掂量,朱瑙绝是不会放过那个人的,别国的也能抓回来,遑论皇土之内!
朱瑙捉着他的手到榻边坐下,本是笑着的,却又不免轻轻叹了口气。
他还什么都没说,谢无疾就已然明白,淡淡道:“我能征战沙场,保卫疆土,难道还护不住我自己?谁若敢打我的主意,只管让他来试试便是。”
若想让谢无疾一生顺遂,朱瑙有许多可以做的事。他可以让谢无疾享无边权力,也可以让谢无疾得无限财富,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别说他不能给谢无疾这些,他自己也不会如此。否则会叫有功之臣寒心,有志之士退避三舍,且朝中官员必会上行下效,最终成为前朝那样腐朽无能的朝廷。
因此一直以来,于私,朱瑙与谢无疾可以亲密无间;于公,朱瑙却从未给谢无疾他功绩之外的东西。
可这道理谢无疾又如何不懂?若贪慕荣华富贵,他如今还是江南谢家的谢十二,而不会是朱瑙身边威风凛凛的谢将军了。
朱瑙听了他一席意气奋发的话,眉梢一挑,不由勾起谢无疾的下巴,笑眯眯地问道:“那我若是打你的主意呢?”
谢无疾眯了眯眼,嘴角噙起一抹笑:“那便看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两人分别洗漱,准备上朝。忽然,惊蛰走了进来,在朱瑙身边低语了几句,朱瑙微微皱了下眉头。
“把他带到前殿吧。”朱瑙吩咐。
谢无疾束好发冠走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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