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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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见他口气坚定,也就不再出声了。

大堂又哄闹片刻,竟然渐渐安静了下来。

方才那些垄断、大字号的话若由旁人说出来,人们必定会嗤之以鼻,觉得他胡言乱语。可这是朱瑙啊!一件惊天大事,朱瑙说的如此云淡风轻,说得仿佛是掸一掸身上的灰这么简单,可是,朱瑙或许真的有本事把事情做得也如同掸衣那么轻松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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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贾们过了抗拒阶段后,就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朱瑙见反对之声渐轻,不少人已露出感兴趣的样子,不由笑了笑,道:“诸位若看得起我,便与我试一试。你们回去整理一番,写一份可出资金、可打通的商路、能调集的人手与商铺等信息给我,我亦会出具一份详细计划给诸位。我不会让诸位冒太大的风险,我们可先从邻州试水,若能成事,诸位可酌情再增加投入。若是不成,及时止损便是。自然,若有人不愿参与,我也不会强求。”

众人默默相视。若想立刻将生意推及全蜀,的确有些冒进了。先从一两州试水,众人投入有限,不影响原本生意,又能分摊风险。而一旦成了,前景十分惊人。怎么想都觉得值得一试啊……

第54章 可我怕区区一个成都府都容不下他。

几日后,商贾们拟好自己能够出人出资的详情,接二连三地送到朱瑙手中。朱瑙一收到众人消息,立刻着手统计规划去了。

而另一边,陈武带领的队伍经过数日的长途跋涉之后,也终于回到了成都。

官府的后花园里,袁基路正在看一群舞女跳舞。这群舞女身材曼妙,舞姿翩然,尤其领舞的女子,杨柳细腰,眉目如画。她们随着乐声起舞,每一拍都像踩在袁基路的心尖上,弄得他如痴如醉,心痒难耐。

他手一伸,领舞的女子便如小鹿一般几下轻跳,扑进他的怀里撒娇:“袁府尹~”

一声娇滴滴的喊声把袁基路弄得五迷三道,迫不及待拱起猪嘴抱着舞女亲了起来。

于是当徐瑜和卢清辉走进后院的时候,正瞧见袁基路把肥爪子伸进女子舞裙里乱摸的一幕。徐瑜十分有定力,眼角抽了一下后仍然面不改色地往前走。而卢清辉直接把白眼翻到了天上,若不是尚存几分理智,他真想冲过去一脚把袁基路踹进湖里。

“府尹,”徐瑜笑眯眯上前,“我们遣去阆州的人都回来了,还带来了阆州牧的回礼与书信。”

“哦?”袁基路挥了挥手,示意舞乐队伍先退下,却仍抱着领舞女不放,“那就让他们过来觐见吧。”

不多会儿,陈武等人抬着几个箱子过来了。

众人来到院中,放下箱子,向成都尹与两位少尹行礼。袁基录的手仍在领舞女腰间流连,逗得舞女咯咯直笑,他漫不经心道:“都起来吧。怎么样,路上还顺利么?”

“托府尹的福,路上很顺利。”

“顺利就好。见到那个朱瑙了吧?”袁基录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陈武不知该如何作答,犹豫片刻方道:“朱州牧是个……呃……不可貌相的人。”

这个回答让袁基录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连他怀里的舞女也好奇地盯着陈武看。

陈武舔舔嘴唇,实在是不知要怎么形容朱瑙这个人,于是忙指了指身后的箱子:“府尹,这是朱州牧送来的礼。”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朱州牧给府尹的书信。”

“信?”袁基路道,“拿来看看。”

陈武忙上前将信呈上。

然而袁基路舍不得把手从舞女身上挪开,竟色眯眯地对舞女道:“美人儿,你瞧瞧这封信写的什么,告诉我听。”

此言一出,院子里所有人都呆住了。

卢清辉的脸瞬间黑了,冷声讥讽道:“你眼睛瞎了么?还要别人念给你听?”

袁基路被他骂习惯了,根本不在意,只当没听到。

那舞女左右打量,见袁基录是认真的,旁人也没有敢上来阻止的,倒真大着胆子从陈武手里拿走信看了起来。看了几段,她咯咯笑了:“府尹,写信的这人夸您呢。”

“哦?夸我什么?”

“夸您是国之栋梁,社稷之臣。还说早已仰慕您,但是事务繁忙,无法脱身来拜见您。”舞女一面说一面指给他看,“他说他会好好治理阆州,为您分忧解难。”

“哦?”袁基路眼睛一亮,“朱州牧真这么说?他倒是个明事理的人。”

卢清辉呵呵冷笑:“原来瞎子还不止一个!”

徐瑜亦摸了摸嘴角,掩饰自己的笑容。如果袁基录都是国之栋梁,社稷之臣,那这国怕是已成废墟,社稷怕是已成乱泥了。

袁基录仍然对卢清辉的话充耳不闻,继续让舞女念书信。

朱瑙写来的这份信并不长,且全是一番虚与委蛇的客套之词,先是拍袁基录的马屁,又表表他对成都府忠心,再把他先前所有忤逆不敬之处全推给混乱的时局和山贼。除此之外,再无更多了。

袁基录看完信之后心情舒畅,又对陈武道:“这几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打开看看。”

陈武忙和众人将箱子一一打开。

朱瑙送来的礼物大都是些阆州特产,亦有一些金银玉器。除此之外,还有一幅画卷吸引了袁基录的注意。

袁基录道:“这是什么画?”

两名官吏忙将画卷展开,只见画上所绘内容是一名头戴高冠的男子坐于大殿之上,殿下百官跪拜的场景。再一看画卷名字,叫做《项城王平叛图》。

袁基录愣了一会儿,旋即乐了:“有意思,有意思!你们瞧瞧,他居然把我比作项城王。这马屁拍的,我都不好意思收了!”

所谓项城王,指的是前朝的一位能干的封疆大吏荣成。当初荣成到达封地时,他的封地混乱动荡,既有叛军蠢蠢欲动,又有夷人虎视眈眈。然而荣成凭借出色的治理才干,最终平定了所有的反叛势力,统一了自己的封地。朝廷为表彰荣成的功绩,封他为项城王。他平乱的故事亦传为民间的一段佳话。

袁基录得意道:“都说那个朱州牧是妄人,我看他倒是孝敬懂事得很。”又挑起怀中舞女的下巴,色眯眯道,“美人儿,你瞧瞧,这画里跪着的一群人,哪个是朱瑙自己啊?”

舞女笑嘻嘻道:“我又没见过那位朱州牧,我怎么认得出?我只知道府尹英明神武,那个朱州牧想必被府尹的风采折服,自然变得懂事了。”

袁基录大为高兴,用恶心腻人的语气调戏道:“美人儿,那你懂不懂事呀?”

舞女一滩水似的拱进他怀里:“奴家懂不懂事,府尹还不知道吗?”

袁基录哈哈大笑,又抱着那女子当众亲摸起来。

陈武等人面如死灰,大气都不敢喘;卢清辉恶心得快要吐了,起身就要走人;徐瑜看着那幅画,眉头微蹙,陷入沉思。

好在袁基录见好就收,卢清辉还没走远,他总算把话题扯了回来,吩咐手下道:“这幅画本尹喜欢,找人裱起来,回头挂到后堂去。”

他刚才还说马屁拍得太过,他不好意思收。如今看来,实在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他的命令一下,也没人敢说什么,官吏们忙把画收起来了。

袁基录又问道:“你们这趟去阆州,瞧着阆州怎么样?那位朱州牧把阆州治理得好不好?”

陈武抬头看了眼几位长官的脸色,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阆州……虽不富裕,但吏治清明,百姓安居。朱州牧也许……也许……有些才干吧……”

“这么厉害?”袁基录吃了一惊。如今天下这形势,光是让百姓安居一条,便是极大的本事了。他不由惋惜道,“真要是个人才,只做州牧还可惜了。若有机会,让他来做少尹,辅佐本尹,不知能为本尹排解多少忧愁啊!”

此言一出,卢清辉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徐瑜亦愣了一下。

袁基录当着两位少尹甚至是手下其他官吏的面说这话,实在有点不给自家少尹面子。不过他这话更多是冲着卢清辉去的,徐瑜只是无辜受累罢了。毕竟卢清辉也素来不给他面子。袁基录并不是泥捏的人,脾气还是有的,只是他平日里懒得同卢清辉计较,也看在卢清辉的家世上没法与他计较罢了。难得有机会,他倒也乐得呛一呛卢清辉。

袁基录扭头看向自己的两位少尹,继续火上浇油:“你们觉得呢?嗯,清辉?”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以为下一刻卢清辉就要骂人发脾气了。然而卢清辉并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怔了一会儿,神色先是惊诧,旋即是荒唐,最终变得悲凉。

他深深地看着袁基录:“他做少尹?辅佐你?那样的人,他若真有机会出头,这世上还有你的位置吗?”

这回轮到袁基录愣住。

卢清辉勾了勾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转身彻底离开了。

后花园里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连那舞女也趴在袁基录的怀里不敢作声。

片刻的僵持后,徐瑜起身,打破了沉默。他对陈武等人道:“你们先退下吧。”

袁基录摆摆手,也示意众人可以退下。陈武等人松了口气,忙抬着箱子退出了花园。

众人离开之后,后花园里便只剩下徐瑜、袁基录和舞女三人了。

徐瑜温声道:“清辉便是那样的性子,府尹不必与他置气。”

袁基录拍拍舞女的屁股,示意她从自己身上下去。他抓起边上果盘里的一个果子咬了一口,笑道:“我跟他置什么气?我就是故意膈应他。看他吃瘪,我心里高兴!”

徐瑜嘴角一抽,呵呵干笑两声,不予置评。

袁基录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是冷的:“他呀,太年轻。眼睛长在这儿。”指了指自己的头顶,“清高!”

“可他要是低头瞧瞧……”又用脚搓了搓地上的泥,“他就该知道,这世道已经烂透到根里去了。连同他自个儿,也是这烂根里的一截!他瞧不上我?呵,他也不想想,他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他跟我有什么分别?”

徐瑜不敢接话,只是赔笑。

“要说他跟我最大的分别,便是我比他聪明——他那是自作聪明,我才是真正的聪明。你别看他们卢家比我们袁家势力大,可我这样的烂人,保管日后混得比他好,活得比他久!”袁基录瞥了徐瑜一眼,“徐瑜,你信不信?”

徐瑜笑道:“府尹,你真没跟他置气么?怎么都气得说起自己的浑话来了?”

袁基录愣了一愣,哈哈大笑:“你啊……你就是条滑不留手的泥鳅!”

徐瑜道:“府尹这是夸我还是贬我呢?”

“夸你,当然是夸你。”袁基录摆摆手,“行了,不为难你了。做你的事去吧,我也该做我的事了。”说完勾勾手指,那舞女又扭腰摆胯地过来了。

徐瑜没有看活春宫的兴趣,行了个礼,赶紧告退了。

……

徐瑜离开后花园,回到自己的衙门,徐乙已在衙门里等着他了。

“少尹。”徐乙向徐瑜行礼。

“不必多礼。”徐瑜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任务办得怎么样?朱州牧可有什么表示?”

徐乙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徐瑜:“少尹,这是朱州牧给你的书信。”

徐瑜连忙接过,展开详看。

在阆州的数日,徐乙曾借机与朱瑙私下接触过,向他表明了徐瑜拉拢他的意图。朱瑙倒也十分配合,感激了徐少尹的青睐,亦说了一些软和话。如今这封信里写的,便是一些示好与恭维的话,表明他愿与徐瑜交好。

按说看到这封信,徐瑜本该觉得高兴,然而他放下书信之后,脸色竟有些凝重。

他问徐乙:“我方才听陈武说,阆州吏治清明,百姓安居,果真如此吗?”

徐乙点了点头。

徐瑜想了想,道:“把你在阆州的见闻统统告诉我。”

徐乙早就准备好了,便从他们初入阆州遭到冷遇说起,将那七日的见闻一一禀报给徐瑜。当他说到陆甲生事,导致阆州百姓围住客栈时,徐瑜吃了一惊。

他立刻问道;“百姓围客栈?此事是百姓自发,还是阆州府派人教唆的?”

徐乙挠挠头:“这我也不敢打包票,可据我观察,倒像是百姓自发的……总之,朱州牧在阆州是真的得民心。不光民心,我瞧那厢兵、富商、官吏,也都围他马首是瞻。那段时日陆甲他们做了许多动作,全都无功而返。”

徐瑜沉默。

良久之后,他长叹一声,神色复杂:“此人恐非池中之物啊!”

徐乙不大明白:“少尹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瑜摇着头道:“我当初派你们去拉拢他,是想着他既然有本事,或许能够为我所用。可如今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以他的能耐和野心,他恐怕是不会甘心居于我之下的。”

徐乙明白了徐瑜的意思,顿时吓了一跳:“少尹是说,他会造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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