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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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烁“那么根据你的分析,被告人田芳的‘黑洞禁区’指的是什么?”

顾瑶“是她的妹妹田恬。”

徐烁“也就是说,田芳自身具备很强的抗压能力,但是如果有人伤害她的妹妹田恬,她就会变得奋不顾身,竭尽所能保护田恬,是不是?”

顾瑶“可以这么理解。”

徐烁“请问证人,除了田芳之外,你是否和控方的一位证人张丽椿有过接触?”

顾瑶“有,我给她做过心理辅导。”

徐烁“在你们进行心理辅导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顾瑶“被害人连启运的妻子萧云霞突然出现,希望和张丽椿谈判,她提出要给张丽椿一笔钱,让她在庭上作假口供。张丽椿非常排斥这件事,她的良心受到谴责,可她因为生活所迫,又不得不答应。”

徐烁“然后你做了什么事?”

顾瑶“我把对话录了下来,而且还将萧云霞和张丽椿隔离开,以心理咨询师的身份对萧云霞进行了一次快速的心理咨询。”

徐烁“请问你得出什么结论?”

顾瑶“就我的初步判断,萧云霞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这和她的家庭背景,生活压力,以及丈夫连启运与其他女人发生的不正当性关系都有内在联系,加上萧云霞自身的性格所致,她心里的压力长期得不到疏导,早就已经形成了独特的‘心理黑洞禁区’,即她的家庭。一旦有人要触碰到她对家庭的保护网,她就会做出一些非常冲动的行为。”

徐烁“你所谓的冲动行为,能否描述一下?”

顾瑶“其实萧云霞就是我们在专业上说的‘阴阳人’,对外她是好妻子好母亲,但在内心深处,她是个暴躁、易怒、焦虑的女人。一旦有人触碰到她围起来的心理高墙,她会变得无法控制自己。所以,当萧云霞得知张丽椿很有可能会在法庭上讲出事实的时候,萧云霞变得歇斯底里,还开车在路上拦截住我和张丽椿的去路,并且拿着扳手对我们进行威胁。”

刘楚立刻提出质疑“有异议,证人的证言与本案没有关系!”

审判长“辩护人,你到底想问什么?”

徐烁回答道“尊敬的审判长,证人的证言可以证明被害人连启运在生前曾经对多位女性的心理造成伤害,包括他自己的妻子萧云霞,令她在高压之下做出一些过激行为,这也是为什么我的当事人田芳会在案发当日,会向被害人做出激烈反抗。”

审判长“辩护人要尽快进入关键性问题。”

“是,审判长。”徐烁随即又问顾瑶“证人,你刚才说萧云霞拿着扳手对你和张丽椿进行威胁,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顾瑶“我和张丽椿一直躲在车里没有出去,这时候徐律师你出现了,你制止了萧云霞,但萧云霞因为得知你是田芳的辩护人,开始对你进行攻击,这个过程全都被我的行车记录仪拍了下来。”

徐烁微微一笑,很快将行车记录仪里的视频呈上法庭,但碍于时间有限,且这段视听证据和被告人、被害人均无直接关系,所以只能留在庭后审核,幸而徐烁将这段视频里的几个关键性画面截图下来,做成书面证据成交审判长。

审判长翻阅完书面证据,眉头一皱,萧云霞在书面证据,即照片里的模样十分狰狞。

徐烁继续讯问顾瑶“那么就你的专业判断,被害人连启运和他身边的这三个女人产生的这些悲剧,你会怎么形容呢?”

顾瑶“我会说,在整个事件里,连启运先后对这三位女性的心理健康造成严重创伤,这是成因,最终连启运因此失去了生命,这是结果。”

徐烁“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如果连启运没有在案发当日对被告人田芳咄咄逼人,对她进行肉体和心理上的双重伤害、打击,田芳也不会为了保护自己和妹妹出手反击?”

只是徐烁刚问完,刘楚没等顾瑶回答,就提出异议。

徐烁很快说“审判长,我暂时没有问题了。”

很快的就轮到刘楚发问。

刘楚吸了口气,决定逐一击破顾瑶的专业判断。

刘楚“证人,请问你做心理咨询师几年了?”

顾瑶“五年。”

刘楚“这五年来有多少患者经过你的治疗得到康复?”

顾瑶沉默了两秒,说“前来找我咨询心理问题且以一对一方式进行的患者有超过三百位,大部分患者都没有完成一整个疗程,少数患者的情况有实质性的转好,有将近三十位患者达到你所说的‘康复’。”

刘楚“超过三百为患者,只有三十位康复,也就是十分之一的概率,请问这个数字在心理学业内是正常的吗?”

顾瑶“是正常的。”

刘楚“你刚才所说的一个疗程,大概是指多久?”

顾瑶“几个月到一年。”

刘楚“是不是在这个时间段内,患者需要定期和你进行心理咨询,你才能做出一个宏观、系统的判断?”

顾瑶“是。”

刘楚“那么,你只是见过被告人田芳几次,接触萧云霞、张丽椿一面,仅凭这样简单的接触,你的专业判断准确率到底有多高呢?”

顾瑶眯了下眼,说“心理学不是概率学,准确率不能用数字来衡量。就好像有位患者今天患了感冒,医生给他开药,他痊愈了,但医生却不能保证他永远都不会再感冒。而且正是因为那是一个小感冒,才容易被人忽略,有些患者认为只要挺几天就过去了,直到小感冒变成大感冒,进而导致肺炎,患者死于并发症。在这个过程里,医生是没有能力干预的。如果你问我仅凭一面之缘,是否能做出准确的专业判断,我不敢保证,但我可以明确的答复你,她们三人在心理上都有问题。”

刘楚笑了一下“你刚才说这整个悲剧是连启运种下的因,那个果也落在他身上,这很像是佛法上的因果论。如果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所有死者都在一个因果轮回当中,那么是不是就不需要有人为他们的死负上法律责任了?”

徐烁这时突然开口“有异议,公诉人的问题不应带有诱导性。”

审判长“公诉人请注意你的发问方式。”

刘楚“是,审判长。”

谁知,这时顾瑶却说“我可以回答公诉人的问题,请审判长允许。”

审判长点了下头“证人可以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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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瑶收回目光,笔直的看向刘楚,随即说道“公诉人刚才的问题是想利用数字和概率来证明我的专业能力,你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你对心理学完全不了解,只是站在门外窥探门里,这一点我可以理解。”

刘楚一怔,全然没想到顾瑶会当庭给他一个软钉子。

顾瑶继续道“我也可以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来回答你的问题——佛法上的因果论讲究的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这个标准带有主观性,不容易分辨,所以你举这个例子并不恰当。其实心理学和佛法的因果论有本质区别,心理学只注重现实适应标准,比如被害人连启运从一位企业高管变成了现在的死者,我们与其说是他是因为做了恶事咎由自取,倒不如说是他的做事方式有问题。在这件事情里,心理学不会探究‘死亡’本身,更重要的是探究‘死亡’的主角本身。就好像我们做心理辅导,我们会问询患者的出身背景、成长环境等等,这些经历会成为患者现如今性格形成的重要原因,也会对他的心理产生直接影响,但我们绝对不会因此判断,这位患者是咎由自取、恶有恶报。其实这个过程和我国的法律依据殊途同归,在审查制度里,你们也需要对犯人有一个从过去到现在的全面了解,而不是只管抓住犯罪嫌疑人,不问他的过去现在,不问事情经过就对他的行为下判断。”

刘楚的眉头皱了一下,显然他并没有想到顾瑶会成为整个庭审里最难缠的一个。

刘楚“证人,按照你刚才的意思,你是不是认为在这个案子里没有人需要为被害人的死付上法律责任?”

顾瑶缓缓眨了一下眼,说“我刚才说的很明白,这需要你们对犯罪嫌疑人有个全面判断,再依法判定。而且这是你们律师的事情,你不应该反过来问我。我只能站在心理学角度上回答你,连启运给三位女性造成心理创伤,这一点他责无旁贷,即便他现在已经成为本案的被害人,可这并不代表他对三位女性造成的心理创伤就会不药而愈。当然,现在的法律无法判断一个人给另一个人造成心理创伤应该怎么判刑,所以连启运不会因此受到法律追究。”

顾瑶的意思很简单,她等于直接暗示了连启运给田芳在内的三个女人造成了心理创伤,却因为法律没有这方面的规定而逍遥法外。

这在法律上的确是一个很大的“空子”,人们会去追究实质性的伤害,因为有实据可循,那么没有实据可循的心理伤害呢?就好像有精神病的人会被他人躲避、歧视,可是这些人是如何患上的精神病,却很少有人提出疑问。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人们无法在事先进行预防,只能等悲剧发生了再追究责任。

刘楚熟读法律,自然能明白顾瑶的暗示,顾瑶这是等于直接在法庭上为田芳拉同情票了,他不由得一噎,但很快就重做旗鼓,再度发问。

刘楚“证人,就你的分析判断,你是不是可以完全肯定,被害人连启运一定侵犯到被告人田芳的心理黑洞禁区,从而才令被告人将其杀害呢?”

徐烁很快说道“有异议,公诉人不应进行诱导性提问!”

审判长“公诉人,请注意你的发问方式。”

刘楚“是,审判长。我只是想证实证人的证言带有她个人的主观倾向。被告人田芳在案发当日的心情如何,她杀害被害人的行为是否掺杂主观故意因素,心理咨询师根本无法准确的进行判断。证人的证言不具备参考价值。”

也就是说,田芳当日心情起伏如何,是不是已经被逼迫到那个境地,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替她发声。

可就在这时,顾瑶突然开口“公诉人刚才的问题,我可以回答。”

庭上众人皆是一怔。

审判长再度确定“证人,你是否肯定能作答?”

顾瑶“我肯定。”

审判长“证人可以回答公诉人问题。”

顾瑶扯了下唇角,随即目光淡淡的扫向刘楚,不带一丝攻击性,说“其实这个案子的发生就已经回答了公诉人刚才的问题。站在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连启运对田芳造成的肉体、心理的双重伤害,到底会不会令田芳进行反抗,从而导致连启运死亡。这件事如果是在案发之前,我会回答你有可能会,也有可能不会。但是现在案件已经发生,现在公诉人却还用‘假定’方式来质疑内部的关联性和可能性,就等于是在假设时光倒流,让我站在案发之前回答你。你这样讯问,只是想误导我的判断。站在法律的角度上,连启运是本案的被害人,但是站在心理学的角度上,我会说田芳、张丽椿和萧云霞同样是被害人,只不过肉体上的伤害可以痊愈,心理上的伤痛却会伴随一生。”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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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瑶出庭之后, 很快就到了法庭最后的辩论和总结发言的环节, 余下的便是徐烁的工作。

顾瑶走出法庭,坐在宽敞静谧的走廊里, 还在回想刚才在法庭上注意到的一些细节。

就刚才的氛围推断,显然在她出庭之前,刘楚就已经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 他有些气急败坏, 但他是位资深的律师, 一直在努力管理自己的情绪,更加知道在法庭上自乱阵脚只会一输到底。

反观徐烁倒是胸有成竹,仿佛所有环节都在他的预料之内,顾瑶也说不清这是因为他在庭审前准备充分, 还是真的在专业上高人一等。

顾瑶仔细回想这段时间和徐烁的接触, 徐烁取证的手段严格来讲是有些出格的, 最起码她是不能认同的, 她也不认为其它专业律师会像他那样剑走偏锋,可就事实来看, 徐烁就是在这样的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为下取得了关键性的证据,令案件局势反转。

顾瑶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和她最初的印象有很大出入, 表面的“流氓律师”形象只是个外壳, 这个男人的内里不仅腹黑而且深沉。

顾瑶又坐了一会儿就离开法院, 她走出大门口, 见到台阶下还蹲着很多媒体记者, 路边停着不少媒体车辆,庭审已经步入尾声,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候结果。

走下楼梯时,顾瑶听到记者中有人喊了一句“快看,那个就是医科院的程维!”

紧接着,记者们就一拥而上,将一个看似并不起眼的男人团团围住。

顾瑶停下脚步,好奇的往后一看,刚好透过缝隙看到那男人的长相,其实刚才在法庭的走廊外也照过一面。

那个男人不像其他等候的证人,或焦虑,或无所事事,他似乎已经很习惯将碎片时间合理利用,等候传唤时随手就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推了推眼镜,不到十秒钟就进入旁若无人的阅读状态。

顾瑶当时还扫了一眼书皮,那是一本百分之九十的人终其一生都不会碰的读本——《法医毒物动力学》。

也正是因为这本书,顾瑶猜到这人的身份。

这时,就听到记者中有人问了一句“请问程主任,听说你一向不出席挺身作证,为什么今天会参与这起故意杀人案,是否本案有什么独特之处吸引到你?”

隔了几秒,程维才开口“是辩护方律师拜托我过来的,详细情况暂时不方便透露。还有,我也不是主任,我是副主任。”

这话虽然没有有效信息,却勾起了记者们新一轮的盘问。

“程副主任,请问你为被告人做了什么样的证词,你是不是认为被告人是无辜的?”

程维“这些问题我暂时无法回答,请你们稍后关注审判结果,请借过。”

程维话落,就从人堆中钻出来。

但因为记者们锲而不舍,一路跟着他,在走动当中有人不慎碰掉了他的包,包里的书散落出来两本。

程维立刻快速上前,想要把包捡起来。

谁知这时却有一双手比他更快,那是一个女人,皮肤很白,在阳光照射下尤其如此,像是会发光。

她将包捡起来,顺手还将调出来的两本书塞回去,再一抬眼,她脸上的墨镜像是两片漆黑的镜子,反射出程维和记者们有些怔忪的神色。

女人不动声色的将包递到程维面前。

程维顿了一秒,将自己的包拿回来,与此同时,就听到这个女人对他说“副主任,你后面还有一个会,院里让我过来接你,你要迟到了。”

程维一怔,虽然慢了半拍却还是反应过来“好,麻烦你带路。”

随即程维又对记者们说“不好意思,我要迟到了,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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